第105章 结束(5)
“我在镇家村。”
徐放腾的站起来,那是李任意的家乡。
但是尤礼接下来的话是徐放所不知道的,尤礼说:“你母亲的老家也在这,而且……”
车子缓缓停下,尤礼看着院子喂鸡的老人,道:“家里尚有人健在。”
尤礼走下车,径直进了院子。
而院内拿着葫芦瓢的老人也抬起了头,在老人发问前,尤礼走到她面前,自我介绍道:“奶奶,我叫尤礼,是您外孙徐放的朋友。”
乍一听徐放的名字,老人愣了好几秒,嘴角蠕动了几下,最终低下了头,道:“进来吧。”
与李家的热闹劲儿不同,张家就只有奶奶一个人。
炕上搁着的小桌上放着针线盘,还有几张纳好的鞋底,张奶奶拿起桌上的眼镜戴上。
尤礼从手机上调出徐放的照片,有几张还是徐放讲课时她偷拍的,她小心翼翼的递给张奶奶看。
明显和女儿关系不好的张奶奶对外孙的态度却让尤礼感到很意外,张奶奶泪眼盈盈,不断的摘下眼镜擦眼泪,一直抓着尤礼的手机看了又看。
“您,一次都没见过他吗?”
尤礼试探性的问道,张奶奶摇头:“一次都没,他妈早就跟家里断绝关系了,什么时候结婚的我都不知道,只听娟子说过一句,她姐有孩子了。”
“您,其实是舍不得她的吧。”
老人家被尤礼的话一下子戳中了伤心事,她见老态的手背不住的擦眼睛,擦的眼周泛红。
“张奶奶,方便给我看一下丽萍阿姨年轻时候的照片吗?”
尤礼有些紧张,怕家里根本就不存在张丽萍的照片了。
但是张奶奶起身的动作压下了尤礼心中所有的不安,张奶奶拿出一本挺老的影集。
照片也没安分的在没一页插着,反而是都堆在一起。
张奶奶颤抖着手给尤礼翻找。
“娟子和小萍一起出生,一起长大,每年去老相馆照的都是合照,家里穷,再多掏不出一块照单人照的钱,娟子总埋怨我。”
学也让姐姐上了,什么都是用姐姐剩下的,可是哪怕是这样,姐妹俩的关系都特别的好。
张奶奶将照片挑出来,给尤礼指哪个是姐姐,哪个是妹妹。
虽然俩人长得一样,可是气质却截然不同,都是冷美人,但是姐姐明显更温柔一些,妹妹眼底透出的冷清总让人觉得压抑。
尤礼只当不知道,问张奶奶:“那现在娟子阿姨在哪呢?”
“抑郁症,01年的时候烧炭自杀了。”
“在家吗?”
“那之前去上海见她姐姐来着,那是小萍十几年来第一次联系家里,后事办完之后,我带着娟子的骨灰回来,小萍就再也没跟家里联系过了。”
尤礼注意到,有些合照上还有个男人。
她问道:“这是?”
“这是我大儿子,现在在外地开了个场子。”
提起儿子,张奶奶脸上总算有了笑意。
趁着张奶奶去倒水的功夫,尤礼偷拍了几张照片,又陪着张奶奶说了会话,尤礼和陈子离开。
尤礼将照片悉数发给徐放,她道:“这上面是你小姨还有舅舅,奶奶也很好。”
她原本想加一句,如果你有时间,就回来看看吧,尤礼编辑完又删掉,她现在有什么立场给徐放意见呢?
尤礼没久留,天一放晴,就很陈子返回了风岭,吴亮的家中。
她拿着两姐妹的照片反复对比的看,有什么想法在脑子里一闪而过,但是快到让她抓不住。
当初调查徐放的时候,几乎将他家的底细挖了个底朝天。
张丽萍也是风华绝伦一女生,01年的时候退居幕后,再也不唱了。
而张丽娟烧炭自杀于01年,都是01年,是否也太巧了些?
尤礼拿起手机,发微信问徐放,“奶奶说你小姨01年在上海自杀,这事你知道吗?”
“不知道。”
母亲从来不跟他提起家人的事,他只知道,为了嫁给父亲,母亲和家里人闹掰了,尤其是她也开始唱戏后,与家人的关系更僵。
“根据奶奶的说法,我觉得你小姨和萍姨是一直有联系的,01年的时候来上海看望萍姨,可我想不通,你小姨为什么会在那个节骨眼上自杀。”
太诡异了,来看姐姐不是很开心的事吗?
可惜当年,徐放年纪小,有些事情记不太清了。
尤礼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他:“你什么时候回来?”
“周三。”他回复的简短。
然而,周三来的时候,不仅仅是徐放自己,尤礼得到消息,李任意要带着警方去王家官庙埋尸的地方指认。
一时激起千层浪,媒体的消息一出来,不少人都到现场去围观。
李任意戴着手铐,胡渣厚重,他头发油而乱,毫无当年那书生白皮,人畜无害的干净样。
就在现场,挖出了一具白骨。
风岭警方配合上海警方,将尸骨送入风岭公安局对尸骨进行鉴定后出了结果。
就是02年在风岭死亡的男旦徐放。
而对于当时在戏台上死者的身份,警方展开了追查。
李任意这边咬定自己杀人后再不开口,吴亮将案卷啪的拍在说上,手指摩挲着下巴。
这案子已经上交市公安局了,李任意也被移交。
可是吴亮怎么琢磨怎么不对,李任意不是连环杀人犯,他这辈子不出意外的话只犯了下这一个案子。
按照他说的话,对徐成斌恨入骨髓,夺妻之恨,夺职之仇,新仇旧恨,所以他才用残忍的手段杀死了徐成斌。
可是他无论如何也说不出,那种明显带有仪式性杀人手法的初衷。
而且,吴亮合理的怀疑他有同伙。
抓起车钥匙,吴亮开着他那辆颠簸的老古董,回了家。
徐放和尤礼都在。
徐放将照片拿出来给他看,“我也是才知道,我母亲是双生子,而且……”
徐放指了指右侧穿旗袍的张丽娟,“我小姨和我师父之前是情侣。”
吴亮在张丽萍和张丽娟身上来回的看,“这双胞胎长得都一样,我真的分不出来。”
徐放眼神一顿,再度看向右侧的女人,他道:“可能是错觉,我总觉得,照片上的小姨更像是我亲生母亲。”
第106章 结束(6)
01年后,母亲也许是因为嗓子坏了的缘故,脾气性格也不如以往,看着就像是一个陌生人。
尤其是当父亲去世后不久,她就嫁给了父亲的师弟,这让母子之间的关系有一阵子僵到一种过分的地步。
徐放觉得有些奇怪。
吴亮摸了摸唇,他想了想后看向徐放:“我做个假设啊,因为目前的状况看起来太匪夷所思了。”
“假设,张丽萍就是当初报死亡的张丽娟,那么这一切都说的通了。”
“因为自己根本不是张丽萍,唱不了越剧,所以只能借着嗓子坏的缘由退居幕后,02年徐成斌去世后,当即嫁给曾是前男友的李任意。”
似乎有什么茅塞顿开。
尤礼想到了什么,“正常人根本不会想到冒充自己姐姐,和姐夫一起生活吧,假设吴警官你的假设成立,那么张丽娟肯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缘由,而且,照目前的情况来看,张丽娟是不爱徐成斌的。”
她反而看起来更爱李任意。
吴亮点头,又看了眼搁在茶几上的照片,照片底下还压着几张,他抽出来看,在看到上面一个男人时,惊讶的对徐放道:“这个人和你是什么关系?”
徐放:“我舅舅。”
吴亮一拍大腿,忽的站起来,脸上的惊讶之色溢于言表。
“他是花虎会的二把手张杭啊啊,早些年就逮过他,蹲了几年出来了,最近有几个脑子有屎的年轻人搞什么光复花虎会,其实就是变相的搞传销,被一窝打的时候给几个能接触内圈子的人看了照片,他们说张杭现在还在活动。”
徐放没什么表情:“杀人的仪式,出自邪教自画的册子对吧。”
吴亮点头,“嗯啊。”
他挠挠头,知道徐放在想什么,“也不排除李任意勾结花虎会的这种可能,只是,你不加入邪教怎么知道这邪教流传的机密画册呢。”
“我倒是觉得。”沉默许久的尤礼淡淡出声,“我们假设一下。”
“就算是李任意有所倾吐,在酒店不行吗?何必深更半夜的约人到戏台?”
“住在同一楼层,相邻的酒店房间,就算有密事怕别人听到,也不用非要跑的那么远。”
吴亮提出异议,“关键是他想杀人啊。”
“李任意根本没必要杀徐成斌,不觉得这风险太大了么?就算他剑走偏锋,对徐成斌恨之入骨,就想除之而后快,也不会选择这样的方法,首先,如此庞大的工程他自己完不成,他得提前跟同伙打招呼,可是万一当晚徐成斌没去呢?”
尤礼声音缓而慢,“第二,这作案手法明显是不怕被别人看到,他如果非要这么杀人,就做足了被人发现的准备,你们想想,如果真是这样,李任意会是什么心理?”
尤礼笑:“他大概想,我杀你就杀了,就算我坐牢我心里也痛快了,爱被人发现就被发现,我不在乎。”
“可是,他找了个假的在戏台上掩人耳目。”徐放淡淡开口。
尤礼点头,“对,两者太过矛盾了,最重要的一点是,尸检结果存疑,而对外,说的都是你母亲拒绝尸检,可是我父亲绝不可能撒谎。”
尤礼看向徐放,“难道萍姨这么多年就没听到一点传言,说当年并未尸检?可是又为什么在之后短短几个月未到的时间嫁给了李任意了呢?刚才你们说李任意勾结花虎会,可是这样一个邪教组织无利不起早,要么李任意给了大量的金钱,要么,邪教的嫌疑反而更大。”
徐放:“因为那个杀人仪式。”
尤礼点头,“而且据我父亲所说,当年李任意是个穷小子,按照活动多收益分的多的模式,李任意当时可不仅有徐老师压一头,按照现在所谓番位的说法,他还差的远,并非说他唱的不好,只是不小心在一个才人辈出的团,所以唱的好已经不稀奇了。”
她看向照片中的女人,“这个计划的不可控性太多,环节太不严谨,若是李任意真是为了女人为了权利,他不会这么干。”
尤礼嗤笑:“不觉得李任意的话都很矛盾吗?夺妻之恨?就凭一张相似的脸他就在妄想前女友,这听起来会不会太疯魔了?还是现在的张丽萍原本就是张丽娟,而01年在出租房里烧炭自杀的是张丽萍呢?”
吴亮:“徐家夫妻恩爱非常,如果一方真的有抑郁症,那么如何患病的这个就令人深思了。”
徐放开口:“而且,当年在风岭,我妈没有跟着大家一起去,现在想想,是第二天一早突然见到她的。”
“吴警官。”尤礼垂着眼皮,“我怀疑当年在戏台上死亡的那个人,是我的舅舅吴迟。”
吴迟为了跟踪尤国章来到了风岭,而尤国章出现在了风岭戏台的合照之上。
那么当时的吴迟也一定在这,可是,在那之后便音讯全无了。
只可惜,如果戏台上的当真是吴迟,也早被火花,放进了徐家的墓。
“但是我们还有机会。”吴亮对尤礼道:“当年国海男旦来风岭演出,那消息是传遍了大街小巷,不泛从外地来要一睹名伶风采的客人,当时徐老师就像是现在的明星,试问,现在小女孩都是怎么追星的?有个词叫站姐对吧。”
杠着摄像机追前线,第一时间收罗偶像的美图,并在大站上营业。
尤礼眼睛倏地一亮,“吴警官,你的意思是?”
吴亮点头,“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吴迟跟踪尤国章,就会寸步不离。
尤国章去见过徐成斌,当时吴迟应该是在场的,那么是否有一台相机,就恰好拍到了他呢?
吴亮在网站上登出一条征集线索的信息。
不到两个小时,就有了诸多答复。
徐放尤礼吴亮三人进行逐一筛选,终于在两张不同人存有的照片中,看到了吴迟的身影。
吴亮十分兴奋,这回可以去审李任意了。
尤礼在窗前站了良久,手里一直攥着手机等吴亮的来电。
身后有脚步声传来,随后身侧递过来一杯白开水,尤礼接过,转头对上了徐放的眼睛。
他的声音低沉,“去睡会。”
尤礼摇头,这一晚上,她眼睛一合未合,不知怎么的就很怕。
怕真的是舅舅。
徐放了然,失踪总比死亡要好。
手机嗡嗡的响,是吴亮打来的,尤礼和徐放对视一眼,尤礼咽了口唾沫,接通后开了免提。
那边环境有些嘈杂,吴亮的大嗓门传来,“李任意看照片后一下就认出来了,他交代当时用药物迷晕,做出自杀假象的人就是吴迟。”
耳边传来车喇叭的滴滴声,吴亮捂着耳朵喊,“现在公安大队这边的专案组已经去联系当年定案的经办人,正在扩大排查范围,而且已经联系上了当年第一时间进入案发现场的李国一,你们就放心吧。”
期间,徐放回了上海一趟,拿了张丽萍的头发交给了关樵那边,准备做dna配对检测。
三天之后,检测结果出来。
徐放与张丽萍不是母子关系。
警方紧急传唤了张丽萍,并对审讯室内的李任意施压。
当李任意听说张丽萍被审讯的时候,他的脸色微变,却依旧执意不交代。
直到,警方抓到了在搞邪教组织的张杭。
发现,他最近联系人了,三十多条通话记录,全是与张丽萍的。
而时间段,诡异的和徐放以及尤礼遭袭的时间对上,关樵抓住这条关键线索,开始在张杭活动的区域大加搜寻。
技侦走现场,终于在院子里挖出一部手机。
手机里面未实名的电话卡,赫然和风岭那边抓到袭击尤礼之人以及与王广联系的雇佣者的号码对上了。
于此同时,外卖致使王广中毒身亡一事也有了进展。
给王广送餐的是刚入派出所的一名小辅警实习生,经过调查接连审问,实习生承认,自己被人收买,给王广下的毒。
至此,所有的事似乎都有迹可循。
张丽萍涉嫌雇凶杀人,杀的还是名义上的儿子徐放。
被关押的张丽萍一改往日的形象,交代的时候,似乎陷入了回忆。
她说:“本以为徐放是姐姐的亲儿子,可是那天我遇到一个人,她说我姐姐根本就不可能怀孕。”
她的脸色狰狞,“徐成斌就不是个好东西,他出轨家暴我姐,致使我姐患上抑郁症,不堪重负选择自杀,你们能明白我兴高采烈的去见她的时候,发现她已经浑身冰凉的心情吗?”
张丽萍,或者说是张丽娟咬牙切齿,“我恨不得扒了徐成斌的皮。”
这事,她没告诉父母,只通知了自己的弟弟张杭,她以张丽萍的身份回归徐家,等待一个时机。
关樵问,“你扮做张丽萍的日子,徐成斌是否有对你动过手?”
张丽娟愣了下,随后冷笑:“那倒是没有,不过我觉得,他只是怕打的狠了,出了事败露他伪君子的形象,影响他成为新一任越剧团团长而已。”
关樵叹气,“徐放的确是张丽萍的亲生儿子。”
“不可能!”张丽娟十分的愤怒,“谁不知道你和徐放关系好!”
第107章 结束(7)
“我是一个人民警察!”关樵皱眉,国海最近三天两头的就有警察在跑,从林逢昌那里得知张丽萍早些年还唱戏的时候,有一缕头发保存在剧团的名人堂里。
取发鉴定过后,证明徐放就是张丽萍的亲生儿子。
关樵敲了敲桌子,“而且你知不知道,你姐姐是精神病患者?”
“你说什么?”张丽娟声音颤抖。
警方走访了很多人,剧团的老罗说,张丽萍其实精神状态一直都不太好,所以经常去医院治疗。
顺着这条消息,关樵摸到了当年治疗过张丽萍的医院,在医院里调到了张丽萍的诊断书。
她患有严重的妄想症。
当年治疗张丽萍的医生已经退休,关樵在一家疗养院里找到了人。
医生对张丽萍的印象很深刻,因为徐成斌的影响力。
张丽萍时好时坏,好的时候总是牵着丈夫的手,依赖性很强,坏的时候,总是说丈夫三天两头的打她,孩子都不是她的,孩子是丈夫和别人在外面生的,她的丈夫就要不要她了。
张丽萍曾在他手底下治疗了三年左右,后来情况好转就没再来。
听说,现在情况一直都很好。
关樵倒抽了一口凉气,怪不得徐成斌根本没发现,身边的人已经换了人。
徐成斌的案子经过一个月的连续审讯,终于水落石出。
张丽娟与张丽萍联系上后去上海看她,发现原本漂亮大气的张丽萍变得抑郁,丧气,在和张丽萍相处的时候,张丽娟听说了徐成斌所有的恶行,起了杀心,后张丽萍选择自杀结束生命,张丽娟则在张丽萍去世后回到徐家代替了张丽萍的位置,以张丽萍的身份生活。
她很长时间都以为徐放是自己妹妹的亲生儿子,直到遇到了当初给张丽萍诊断过无法怀孕的医生,才起了疑。
待剧团去风岭演出的时候,张丽娟联系上了张杭,要杀死徐成斌,更要让他下地狱。
张杭给出了主意,张丽娟打电话以想徐成斌为由将人给约到了戏台。
而徐成斌见这一年对自己冷淡的妻子,从不与他接触的妻子主动邀约,自然赴约。
谁知,却被张杭与张丽萍联手杀死。
恰好,李任意晚上去最后确定戏台的情况,没想到撞见了张丽娟在杀人。
李任意当时要报警,张丽娟不怕,她笑着跟李任意说自己终于给姐姐报了仇,李任意才知道,01年报死亡的张丽娟,还活着。
他将张丽娟送走,并转移尸体,想来想去第二天徐成斌就要演出,来看他的人非常多,如果大家发现他不见了,一定会闹出大事,只需要稍微一查,张丽娟就会有危险。
于是,他对睡在庙外的吴迟下了手,并花钱贿赂了一个姓唐的经办人。
徐成斌和吴迟的案子彻底完结,当晚,尤礼和徐放找到吴亮一起吃了顿饭。
席间,吴亮对徐放说:“这周寻人节目邀请李奶奶上节目呢,听说好像是找到她儿子了。”
又说,“一定给关樵带个信,叫他早点成个家,别天天光杆着混,顺便胡子剃一剃,等他休假了就去上海见见老同学。”
吴亮还说,其实他想从地方转市局,想跑跑前线,在这都快养老了。
晚上十点,滴酒未沾的陈子将吴亮送回了派出所。
客厅里,灯光暖黄,尤礼偏头看着喝的烂醉的徐放,他闭着眼睛,歪着脑袋侧躺在沙发上,脸是面向她的。
他生的肤白,此刻颈间喉结明显,宽大的t恤遮不住他有型精致的锁骨,尤礼目光定定的落在他阖着的眼睛上,鼻子上,嘴上。
她伸出手,手落在他脸蛋上方,尤礼的指尖圆润纤细,她很想戳他的脸一下。
不过,也只是这么想了想,她便收回了手。
“徐放。”她轻声道:“对不起你,还有……”
她笑,“再见了。”
室内安静的只有钟表走动的声音,床上的男人眼皮动了动,随后皱着眉毛睁开眼睛。
痛。
他捏住眉心,单腿屈着坐起来。
徐放摇了摇头,他昨晚喝了多少杯记不住了。
脑子里走马观花的想起了很多的往事,梦里也没饶过他,这一晚上,所有的感觉他都放下了。
他穿鞋下了床,高大的身子晃了两下不得已扶住墙壁,他握住门把手打开门。
徐放抬头,对面卧室的门紧闭,想必是尤礼还没醒。
徐放唇角勾起,没想到她挺能喝。
他深吸了一口气,走向客厅。
茶几和地面上的狼藉一夜之间消失的一干二净,取而代之的是一封信。
徐放看到后一愣,他走过去,在沙发上坐下来,取出被烟灰缸压住一脚的信件。
信是尤礼留的。
简短两句话。
徐放,希望你未来一切顺利。
这段时间打扰你啦。
一个连再见都没有的告别词,徐放倒抽一口气咬了下唇,心口特闷。
他的眼底布满红血丝,徐放从兜里掏出手机,弓着腰打开通讯录拨通尤礼的电话号码。
“对不起,你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嘟挂断。
徐放再拨。
得到的还是一样的说辞。
他切出电话页面,打开微信。
【回北京了?为什么不告而别。】
留两句话算什么告别!
尤开启了朋友验证,你还不是他(她)朋友。请先发送朋友验证请求,对方验证通过后,才能聊天。
徐放:?
尤礼把他删了!
尤礼坐在副驾,戴着耳机,手机里随机播放电台歌曲,她那侧的车窗打开,陈子驾驶的车在高速上疾驰。
尤礼举着手甩着脑袋,一手握着手机,活像是在蹦迪。
陈子心惊胆战的盯着路况,还生怕这位祖宗把手机甩出去。
还好,她手机响了,有人打电话来。
陈子默不作声的松了口气,尤礼仰着脑袋举着手机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她的老父亲。
“喂,爸。”
“在哪呢?”
“我这人说话算话,还有半个小时就到北京了,钱我是还不上了,干脆还是嫁人吧。”
尤礼笑眯眯眼,那边尤国章挺高兴,“我就知道我闺女有觉悟,等你回来,爹再给你笔资金。”
尤礼一甩手,“得嘞,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陈子幽幽叹息,“您那哪是还不上钱啊,您那是根本就没有打算筹钱,小老板,从一开始你就压根没想着还钱吧。”
尤礼挂了电话后,手搁在鼻下思考,半晌后得出结论。
“还是你懂我。”
陈子不免多问一句,“那徐放呢?”
尤礼头偏向窗外,声音混着风一同进了陈子的耳朵里,“从此大路两边,怕是不会有交集了。”
她的确喜欢他,但是她不强求。
徐放是个好人,好人应该得到幸福。
她此顶天立地的大祸害就别祸害人徐放了。
“we are far from the shallow now……”尤礼的声音越来越远,飞速的车随着一个转弯,慢慢的消失在人的视线里。
尤礼觉得自己爹像个老奶奶,一般催婚这事都是老一辈干的,可是这位硬汉老爹对这事极为上心。
这不,让何玲带着她去挑衣服。
她人前皮夹克,小背心的穿惯了,头一次要去见人穿的如此淑女还不是很习惯,又被摁在椅子上化了个人畜无害的妆。
尤礼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总犯鸡皮疙瘩。
“陈子,我是不是很娘?”
陈子看着眼前漂亮的跟小仙女似的小老板,诚实的说道:“你每次去见徐放的时候,都很娘,哦对了,还很萝莉。”
“……”尤礼从镜子里与陈子对视,“没有吧。”
陈子微笑,“你有,还很明显。”
回来也有一阵子了,尤礼表现的就跟彻底不认识徐放这个人似的,每天该吃吃该喝喝,大大咧咧的一如往常。
但是陈子心里挺不好受的,他觉得,小老板指定是看上那徐放了。
小老板是什么人啊,要是不喜欢,至于用借口去接近吗?打也能打服啊。
“尤小姐你真漂亮。”化妆师如是的说道。
尤礼起身,手妖娆的描绘了一下自己的脸,笑道:“天生丽质难自弃。”
随后招呼陈子,“走了。”
俩人刚出门,便看见外面停了一辆宾利,车门打开,周渡从里面走了下来。
他穿的很休闲,身材挺拔,腿长颜好,站在那就是一道风景线。
“周医生,今天你帅爆了。”
周渡笑,“尤小姐,每天都很美,上车,先去吃个饭。”
陈子有眼色的挥手送走尤礼和周渡,坐在车里直叹气。
手机嗡嗡的震,陈子看了一眼,上海号,陌生号。
他心中无端升起希望来。
难道?
他接了,将电话贴在耳边。
“喂,我是徐放。”男人的声线低沉,陈子听的心花怒放,哎呦,徐老师你可来电话了。
但是他表面上波澜不惊,“徐老师你找我有事?”
“我找尤礼。”
“小老板啊,她刚跟周医生去约会了,现在我也不好联系,他俩好像晚上还要看电影呢,也不知道几点回来,这样吧,我告诉小老板一声,等她回我我叫她联系你。”
“不用,她家住哪?”
陈子:!
“你来北京了?”
徐放:“嗯。”
第108章 结束(8)
“我可以叫你尤礼吗?”周渡将切好的牛排换到尤礼面前,笑容彬彬有礼,“总觉得一直叫尤小姐很生疏,你以后可以直接叫我名字。”
七分熟的牛排淋着黑椒汁,咬上一口汁浓肉嫩,香满四溢。
尤礼回:“可以。”
吃饭的时候,两人几乎很少对话,直到,周渡放下刀叉,擦了擦嘴角后,双手交握,直视尤礼。
“尤礼,交往的事,你的想法是什么?”
尤礼抬起头来,目光缓缓的落在周渡那张极为俊俏的脸上。
她如实说道:“我现在还不想找男朋友,也不想结婚。”
尤礼看的出来,周渡也不喜欢她,就算在一起,日久生情的几率,那得多大的人格魅力和契合度。
但是……
有些婚姻,都是上称掂量过,连分寸都把握好的决定。
时下的年轻人,被家里催婚,不得已去相亲,都多少人是在相亲中碰见了爱情呢?
不过是我觉得你可以,你觉得我可以,一起凑活过日子。
尤礼看着周渡的脸,心里却在想,她大概,也会这样吧,哪怕不是周渡,还有李渡王渡。
周渡点点头,“其实我也是。”
他一笑,似春风来度。
许久,尤礼偏头看着隔壁桌的小情侣,双方的眼底的浓情几乎溺死旁人,尤礼叹息,真好啊。
出了餐厅,尤礼跨上周渡的车,低头认真的系好安全带。
“晚上要不要一起去看电影?”周渡开车前问。
尤礼拿出手机,“我查查排片,刚你请我吃了饭,我请你看电影。”
周渡失笑,“不用这么客气。”
尤礼笑了,不置一词。
电影播出时间是晚上八点半,俩人逛动物园一下午,晚上在电影院所在商业楼内找了家店解决了晚餐后。
在电影开播前五分钟进了影院,片子很治愈,尤礼却昏昏欲睡。
梦中。
徐放一身戏服,一颦一笑皆是戏中人。
他唱,“记得下山时候,与许郎初次相见,好像也在桥亭。”
“桥亭依旧,人事全非。”
尤礼记得,这是父亲常听的白蛇传桥段,她豁的睁开眼睛,看着大荧屏上刚刚结束的电影。
她笑,好一个人事全非。
“走吧。”周渡的声音令她回神,尤礼点了一口气,微叹气,站起来跟着人群向外走。
“送你回家?”周渡低声询问。
尤叔说尤礼在外有自己的房子,住在外面的时间比较多,俩人经常因为一件小事闹掰,尤礼生气就往外跑,在赚到第一笔钱后,直接自己在外买了个一百多平的房子。
“不去我爸那了,送我到我家就行。”
周渡点头,电梯叮的一声到了一层。
前面的人都走的差不多后,俩人才一起出去。
刚下台阶,尤礼一抬头,在不远处的灯柱下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他穿了件图案简单的白t,额间有碎发,眉弓恰到好处,一双瞳仁深邃,不笑的时候,冷清逼人,笑的时候……
尤礼想想,似乎没有太见他笑过。
不过,他怎么在这?
徐放也看到了尤礼,目光从她的脸上移开,看向了她身边的男人。
他灭了烟,走向尤礼。
尤礼的脚步微顿,令周渡有所感觉,他看向冲着尤礼走来的男人,舌尖顶了下腮帮。
他偏头,问尤礼,“认识?”
尤礼笑着点头,给他介绍,“徐放,国海越剧团的台柱子。”
她的话音刚落,徐放已然站在了两人的面前。
他冲着周渡点了下头,看着尤礼的眼睛,“我和你有话说。”
尤礼送走周渡,这才转身抬起头来,看向徐放。
“家里介绍的相亲对象?”不知是否刚抽完烟的缘故,他的嗓音有点哑,比这夜色中的任何一种声音都有质感。
尤礼漫不经心的看着他的鼻梁,承认,“对。”
徐放沉默一瞬,走向她,离得近了,男人身高所带来的压迫感极强。
他问:“想好了?”
尤礼视线落在地面上,轻飘飘的嗯了声。
徐放沉默一瞬,叹了口气后道:“微信加回来。”
尤礼闻言,仰头看着他璀璨夺目的眼眸,声音比平时要冷静许多分,“徐老师,我以后应该都不会请你唱戏了,要是为了剧团的事,完全可以联系我父亲那边,他的人脉很广,对你会有所帮助。”
李任意被抓,张丽娟被抓,国海一夜之间,从巅峰跌落。
尤国章不会再资助国海,她闯的祸和李任意杀掉吴迟之间,明显后者更令人难受。
吴迟和尤国章的关系再不好,那也是她的亲舅舅,她母亲的亲弟弟。
但是,如果徐放要是想去别的剧团的话,这事好说,他名气在那里,想必各大知晓消息的剧团早已蠢蠢欲动,他父亲也能提供好的意见。
“我不会再收钱登台唱戏。”
他这一决定让尤礼有些惊讶,徐放低沉着声音解释,“我和范宜君几人商量好了,下个月就出发去各地免费演出。”
希望,有更多的人,知道越剧,喜欢越剧,希望将国家的精粹传承,发扬。
尤礼懂,“那很好呀,不过你不吃饭,别人总要吃饭的,还是那句话,有困难可以找我爸,他钱很多,也很喜欢你。”
“那你呢?”徐放忽然问。
他心里忐忑,盯着尤礼的眼睛。
一开始她骗他来演戏,不过是她想要去找舅舅吴迟中的一环,那么她说喜欢他呢?究竟是真还是假。
尤礼沉默良久,刚要开口,徐放忽然按住她的肩膀,“你先别答,尤礼,接下来你听好。”
管她喜不喜欢他,重要的是。
徐放认真道:“我喜欢你。”
暖风徐徐,将人的心都撩的痒痒的。
尤礼一时怔住。
“我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可是就是喜欢你了,尤礼。”
他有些紧张,“你能考虑一下我么?”
尤礼没给他答复,却也一晚上没睡。
凌晨五点的时候就跑去店里擦杯子,陈子推开门进来的时候吓了一跳。
他看了下钟,又看了眼动作迟缓在擦杯子的尤礼,惊诧道:“祖宗,你几点来的?”
现在还不到营业时间,她又显然不是刚来。
尤礼放下杯子,点了下眉心使得自己清醒一些,“五点半到的好像。”
陈子给她倒了杯水,随后坐在她身旁,好几次看向她的脸都欲言又止。
他的视线太过明显,尤礼转头,正对上陈子的眼神,陈子被看的一慌。
尤礼开口问,“我去哪的消息是你告诉徐放的吧。”
昨晚,陈子忽然问她在哪,她报了影院后这小子就再无消息,而后徐放就出现了。
陈子不好意思的挠头,“我不告诉徐老师,我怕他揍我。”
尤礼扯了个笑出来,将头偏一边。
徐放这人,骨子里没那么暴躁的基因。
陈子到底是好奇死了,他屁股抬起往前坐坐,眼中燃气八卦的小火苗,“小老板,那你和他怎么样了?”
尤礼漫不经心的抬起眼皮,“没怎么样。”
陈子心里犯嘀咕,这徐放找人一回,难道跟他想的不一样?他不喜欢小老板吗?
“下次,不许做叛徒。”徐放的话她细琢磨过了,其实她不太信,她觉得徐放可能就是因为是她和他一起找到的关于他父亲的线索,这事让他心里感激。
明明他之前都不喜欢她的。
“哎,你放心小老板,我是你的人。”
放在一旁的手机嗡嗡震,尤礼一瞥,父亲打来的,她接起,将电话贴在耳边。
“你回来一趟,家里有客人。”
周叔叔去家里了吗?一般父亲显少在家招待客人的,除非特别喜欢特别相熟的人才行。
等尤礼一到,才发现她想的太离谱了。
端正的坐在沙发上的人,竟然是徐放。
“你怎么来了?”尤礼问。
尤国章斥她,“你怎么说话呢。”
尤礼:“……”
她翻了个白眼,男人也挺善变,想当初因为徐放在他面前唱孔雀东南飞,气的吹胡子瞪眼的,一气之下还不给剧团投钱了,看样子恨不得这辈子都不看徐放了。
可你看眼前,显然不是那么回事。
尤礼在单人沙发上坐下,拿出个杯子,自己倒了杯茶,一咕咚的喝了。
她扭头,看向她爹,“找我干什么?”
“招待客人。”
尤国章恨不得尤礼可别说话了,就这样刚徐放还说挺喜欢她的,一个姑娘家家的没点姑娘的样子。
“我是你家保姆么?”
尤国章说一句她顶一句,显然已经是常态。
尤国章这回让自己占了下风,不再回尤礼,只是看着徐放,“这丫头也就这臭脾气了。”
徐放慢条斯理的喝完一杯茶,抬眼看向尤礼白皙的侧脸,她自从回来,就看了他一眼,徐放轻轻将茶杯放在桌上,说道:“尤叔,我对北京不熟,还想请尤礼做个向导。”
“我忙着呢。”尤礼拒绝。
尤国章一拍她的后背,“忙什么,破酒吧一天就仨俩人,店员比客人还多,你忙着去哭么?”
“……”尤礼无语,这亲爹无疑了。
她耳朵尖,听到男人一声低笑,于是瞪了徐放一眼。
第109章 结束(9)
“故宫,长城,颐和园,你打算去哪?”
尤礼刷的展开一幅飞鸟扇,呼哧呼哧的给自己扇风,头发丝都随着风在飘。
她就暂看这小子要干什么。
徐放回:“就故宫。”
“得嘞。”尤礼刷的收扇,招手顺利的拦了辆车,先行坐了进去,“师傅,开下空调。”
她将车窗一关,坐的稳稳当当。
她不是没车,就是嫌北京路堵,地铁要换乘,麻烦。
还是打车好,就算堵在路上,也不是她开,相对来说心情能好点。
等车一开,尤礼迅速打开故宫售票通道,要了徐放的身份证号后,订了两张票。
出租车走了停,停了走,俩人提前下车,步行至午门,检票口前的空地上人山人海,各色旅游团,小红帽小蓝帽,大妈团,爷爷团,幼儿团,熙熙攘攘,热闹的紧。
尤礼拉着徐放去检票。
她小时候来过几回,对这的记忆是红墙金顶,还有隔着护栏看不太清的皇帝宝座。
好几个大殿都有。
再者就是同样多的人了。
不过,她刚在车上就已经打算好了,她对徐放道:“这样,咱俩分头行动,两个小时后神武门见。”
她刷的展开扇子,正往前迈,手腕冷不丁的被人一把握住,尤礼疑惑的看向拽她手腕的人。
“你干嘛?”
“说好了你是我导游的。”徐放似笑非笑。
“那是我爸答应你的,又不是我,再说了,咱们故宫博物院有专门的讲解器,你去前面租一个,保证你博古通今。”
“确定你不是在躲我?”人山人海中,徐放靠近她,身上清冽的气息冲入鼻尖。
尤礼:“当然不是。”
徐放灿然一笑,“既然不是,那就一起走。”
徐放吃准她的心思,“除非你心里对我有想法。”
尤礼:“……”
怎么什么话都让你说了呢。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徐放也了解了尤礼的性格,外表看着浑身都是刺,其实心里柔软的一塌糊涂,骨子里可爱,又做事认真。
还挺潇洒,说骗他就骗他。
他轻轻地敲了下她的脑门,“还有,你骗我钱可以,但是感情不行,尤礼,我认真了。”
徐放缓了缓,认真道:“要是我哪里让你难过,不开心了,你随时随地无论用什么方式讨回来都行。”
“……”他玩真的?
尤礼眼神落在他骨骼分明的手指上,说道:“那你能松开我了吗?天这么热,再抓一会就长痱子了。”
徐放依她所言松开手。
徐放去租了个故宫讲解器,以便到每个殿都能实时听到有关这个殿的历史故事。
原本无意来的尤礼,逛的超认真。
故宫恢弘,真是建筑的奇迹,透过模糊的窗向殿内看去,一股颇具历史感的味道扑面而来,尤礼都能想象到,多年以前,嫔妃坐在寝宫内绣花等待帝王的情景,心里不禁叹息。
然后,她还遇到了故宫的御猫。
鳌拜。
此猫一双黄色的眼睛上挑,轻压,俾睨天下,威风凛凛。
背身长白毛,粗大且高高竖起的黑尾,走起路来步步威风。
出了神武门,尤礼去零食售卖点买了两根雪糕,和徐放一人一根分着吃。
徐放低头见她咬雪糕,问道:“要不要一起去看电影?”
尤礼心嘟嘟跳,雪糕好甜,天好热,他的提议好有诱惑。
尤礼当机立断:“去。”
打车去了附近的影院,这个时间来看电影的小情侣特多,人都呼呼的进了电梯,尤礼和徐放被挤到了最后面,徐放身高腿长,眼皮一扫,就是乌压压的头顶,尤礼缩在一角,闻着他身上的香味。
不浓不烈,就是好闻,让人想凑近了深深吸一口。
这么想完,尤礼打了个哆嗦,她怎么就这么像流氓呢?
然后,她的手掌心内塞进来一只手,温热干燥,能将她的手包裹在手心。
尤礼:!
徐放的手啊。
随着电梯门打开,那只手悄无声息的收了回去,要不是掌心还残余着热度,尤礼会以为这是自己的想象,她仰头看徐放,发现他神情淡淡的,跟平时没什么区别。
电影还差三分钟开场,俩人一前一后的坐在了7排的10号和11号座上。
尤礼手里抱着爆米花,徐放则拎着两杯可乐。
坐下后,徐放将可乐递给尤礼。
须臾,灯光倏地一暗,荧屏上插播了两个广告后,正片开始。
尤礼心不在焉,她偶尔偷瞄身旁的男人,发现他似乎完全陷入了剧情之中。
他真是来看电影的?
是她想多了,她还以为……
徐放骨骼分明的手握住了她的手。
尤礼脸腾的一红,心里乱糟糟的。
“你住的远吗?”电影结束,尤礼率先走出去,她看着徐放的鼻梁,问。
夜风习习,男人的眼神晦暗不明。
他一时不答,迈开脚步,在尤礼一脸茫然与错愕中抱住了她,将她圈在了怀里。
他侧头,眼神深沉,“我明晚飞上海的飞机,剧团人不齐了,免费巡演的事还得和朋友们多商量,所以我们时间不多。”
徐放松开尤礼,扶住她的肩,似乎能一眼就望进她的心里。
“尤礼,我在南昌等你。”
桌上的电脑,正播放一个悬疑片。
讲的是,一对姐弟恋搬进了一座公寓内。
女主人第一次参加社区会议就卷入了一个奇怪的游戏,每个人在纸条上写出自己想要杀的人然后交换。
直到,参与游戏的管理员第一个死掉,这场杀人游戏拉开了序幕。
拿着小风扇的陈子拖开把椅子在尤礼身边坐下,小风扇的嗡嗡声几乎盖过了剧里的bgm。
“小老板,半个月了,店里入不敷出。”
陈子觉得火大,尤其是对门新开了一家酒吧后,这边简直门庭冷落,等过阵子彻底入秋,那还不得感觉凄凉啊。
冯朱和小丁在一旁默默的擦杯子拖地。
尤礼直起身子,按了空格键,将电视剧暂停。
她看过陈子,冯朱和小丁,心里已经有了打算。
她道:“这店,我打算关了。”
陈子一愣,心里忽然有些不是滋味。
可是他挺理解尤礼的,尤礼也总不能一直玩票。
“陈子。”尤礼想了想,“上海那家店你帮我盘出去吧。”
“行。”陈子应了,但是他有疑问,“小老板,那你以后怎么办?”
尤礼目光落在手机上,昨晚徐放给她发微信了,给了她一个地址,这是他复出的首场戏,意义重大。
她隐隐一笑,“有人在等我呢。”
酒吧兑出去的第二天,尤礼就启程去南昌了。
到了徐放给的地址后,尤礼经人指引进了后台。
尤礼向内看去,便看到,男旦坐在镜子前描眉。
尤礼站在原地,仿佛又回到了和他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那时的那人,拒绝了他。
“尤小姐。”站在一边等候的林逢昌率先出声,徐放的手一顿,偏头过来。
尤礼呼吸一窒,被惊艳到。
程香香见到尤礼,轻嗤一声,转过头去,心里酸的不行。
徐放在去北京之前,就和所有人坦白,他喜欢那个尤礼。
程香香不住的后悔,要是当初她没吵着闹着去饰焦仲卿,而是直接回家跟师父告状,现在会不会不一样?
可是师父……她一想到师父也很难过。
徐放,大抵是恨师父的吧。
虽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可是血浓于水,亲疏有别。
更何况,师父做了天大的错事,他虽然没有杀徐成斌,可是他为了掩盖师母杀害徐放父亲的真相,残杀了尤礼的舅舅。
李任意不仅是她的师父更是她的叔叔。
程香香低头,心里失落。
越剧演出的消息,提前三天发了传单,晚六点的时候,人陆陆续续的来,尤礼粗略的扫了眼,她抿了下唇,人太少了。
在场的都是岁数稍微大些的,年轻人根本就没有。
她看着台上的徐放,想起她跟自己说的话。
他说,他刚开始唱戏的时候,只因父亲早逝,他心里存着对亡父的思念才决定加入越剧团。
只是后来,他发现了越剧的美,每个故事里的人物都是如此生动。
他开始喜欢上了这行。
想着这辈子都要跟同事们一起演出。
后来,他去高昌剧社进修后,发现了一个一直都存在的问题。
越剧表演和每个传统行当一样,传承的人越来越少,知道的人越来越少。
百年后,可能就逐渐消弭了。
所以他想好了,先做巡演,让大家更好的了解传统越剧。
等时机成熟,他要做个免费的师父,他相信,这些传统的国粹,一定会越来越被人所熟知,被人所喜爱。
天漆漆的黑了下来。
演出完毕,人群散去。
尤礼左看右看的没看到徐放,倒是范宜君带着她往酒店那边走。
远远的,范宜君皱眉。
“哎,停电了?”
尤礼一抬头,可不嘛,整个酒店黑漆漆的。
范宜君走的快了两步,先尤礼一步进去,尤礼低着头看好台阶,摸出手机准备打开手电光。
她心里还寻思,一整个酒店停电挺稀奇的,没备用电源吗?
这客人在屋里的也不敢出去,在外面的也进不来啊。
还没等点上手电筒。
只听外面凌空破响,烟花在高空中炸开。
第110章 结束(10)
尤礼被声音吸引,回头去看。
烟花绚烂绽放,真的是很好看啊,她小的时候很期盼过年,记得那时候住大院,各家都有小朋友,她们经常拿着烟花棒满院子的跑,收着长辈给的零花钱,穿着新衣裳,晚上12点之前,鞭炮烟花咚咚啪啪的响个不停。
小时候可真好。
“尤礼。”徐放叫她。
尤礼猛地扭头,还没来得及张嘴,就看到了他手里的花。
此时的徐放,已经恢复了原本的模样,那台上光芒万丈的男旦变成了台下光芒四射的男人。
烟花带来的光线将徐放的脸衬的十分好看,一明一暗,将他的轮廓全部都勾勒了出来。
“我们在一起吧。”他眼神真挚,将花递过来。
酒店大厅里等待的众人已经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隐约可见刘凡林眼睛瞪得滚圆。
尤礼道:“好啊。”
她接过花,徐放连人带花一起拥进了怀里。
剧团的人见俩人好上了,飞奔而出,点燃手里的烟花棒,一个个兴奋的跟七八岁的小孩似的。
唯独角落里的程香香隐在黑暗中掉眼泪,就跟滚豆子似的,徐放筹备之初就没瞒着任何人,程香香看他忙活心里难受,等真看到他和别人在一起了,她就更难受了。
范宜君将程香香搂在怀里,内心直叹气。
她比谁都懂程香香,作为好友,她当然死心徐放和程香香能修成正果,可惜,可惜啊。
她往热烈的烟花上看,心里想着,不知道肖酒怎么样了。
第一站巡演结束,徐放一行人马不停蹄的赶往第二站。
尤礼在自己微博上做了宣发,又给徐放注册了个微博。
哎,她家徐放年纪轻轻的活的像个老古董,这个时代是互联网的时代,没什么消息比网上传播的速度更快的了。
起先,大家都是冲着徐放的脸来的,因为太好看。
后来,每一站巡演都微博官宣地点,导致临演前场地人数爆满,甚至不少都挡在了大门外。
听完戏的大家发现,哎,其实越剧还蛮有意思的,就跟电视剧似的,每个单元的小故事都很精彩,还是现场版,关键是那男旦好帅啊呜呜呜。
每天都有小姑娘给徐放送礼物,最过分的就是一个三岁的小姑娘,搂着徐放的脖子说要嫁给他。
尤礼瞪圆了眼,义正言辞的告诉小可爱,“这是姐姐的男人,你不许想。”
这场演出结束后,尤礼手里握着个苹果,手指一颠,颠的老高,复又落在手里,继续颠。
正在微信群里对流程的徐放被尤礼的眼神盯得发麻,他将手机一放,向尤礼走过来。
尤礼垂眸,咽了口唾沫。
随后咬了苹果一口,那声音嘎巴脆,徐放总感觉那苹果像极了自己。
他温声问:“怎么啦?”
尤礼:“行啊,老少通吃。”
徐放颇为无奈,他坐在尤礼身边,手摩挲她白皙软滑的后脖颈,温声道:“不开心了?”
尤礼又咬了口苹果,汁甜可口的果子上一排整齐的牙印,她开始后悔给徐放开微博了。
徐放摸了把她的头,起身又去捣鼓手机,尤礼心里忽然就有点闷。
这徐放简直就是个空有皮囊的闷葫芦。
她正这么想着,徐放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走回来了,他一手挑起尤礼的下巴,尤礼气恼的对上他的眼睛。
尤礼生磨牙,这厮竟然还笑的出来。
徐放低头,咬了口她的嘴角。
尤礼:?
随后,男人软润的唇贴住她的嘴唇。
尤礼第二天才发现,自己的微博爆了,消息99+,手机哐哐哐响个不停。
她一打开,才发现全都是妹子的哭声。
[呜呜呜,这位小姐姐大概上辈子拯救了地球吧。]
[我柠檬了,我刚粉上徐放三个小时还不到,就让我承受如此生命不能承受之中。]
起因是因为昨晚徐放微博公布了恋情,并且了她,尤礼看了眼时间,竟然是她恨恨的咬苹果的时候他发的。
尤礼心里美滋滋,行嘛,也不算闷葫芦,木头疙瘩。
尤礼转发了徐放的微博,带了个亲吻的表情。
她翻了翻评论,大多都是在猜她是谁的,长什么样的,网友恨不得从任何蛛丝马迹中将她给扒出来。
主要是她微博一张自拍照也没有。
正往下翻评论的时候,手机插进来一条来电,她老爹尤国章。
尤礼本来以为自己会迎接一顿教训,没想到她老爹没按套路出牌。
先装作平静的问她和徐放的事情是真是假,为什么别人都在恭喜他。
尤礼承认之后,她听见自己老爹好像是笑了两声,听起来挺开心的。
尤国章问:“那什么时候来这边见见,结婚的日子该定就定。”
尤礼算是发现了,她爹对周渡其实不是很执着,他大概就只想她嫁出去,尤礼一个没忍住问了,尤国章沉默了一会,说道:“好不容易遇上个长得帅眼神还不好的,赶紧领证结婚,过了这村,休想又下一家店了。”
尤礼:“……”
巡演两个半月,回上海的时候徐放整个人都瘦了一圈,徐放原本特别白,现在晒黑了一度,比以前看着还有男人味。
得知他回来了,几个剧团的老人和老演员聚在一起开会,国海虽然出了这么大的事,但是毕竟是几代人的传承,代表着文化的积淀和大家的青春,谁也不想剧团就因此废掉。
虽然今时不同以往,可是国海的演员底子是实打实的,尤其是他们还有徐放。
此次开会,就是推举新剧团团长的。
大家心照不宣,没人比徐放更适合。
徐放也接下了这个担子。
梁吴早在两个月前就辞职了,做网站页面这事就由陈子代替。
他早些年什么都做过,曾在互联网公司做技术实习生,由老大带着学了半年的编程,他刚要转正,公司就倒闭了。
于是他开始背着吉他去底下通道唱歌。
然后遇见了尤礼。
设计网页写代码陈子一手全包,新网页内测那天尤礼就坐陈子旁边,等网页一出来,还别说,挺大气,不仅突出重点,而且一点也不像校园官网。
徐放是打算先开个小班,专门招收7到13岁的孩子,这个年龄段的孩子悟性高,机灵又有活力。
因为年纪小,所以接收能力强。
要是真的喜欢越剧,从小就打好基础,往后前途无量。
徐放也做好了一个学生都招不到的准备。
他这些年唱越剧攒了不少积蓄,剧团演员的工资和剧团日常维持现在还没问题,如果实在维持不下去,到时候他再想办法。
尤礼这边给徐放范宜君程香香等功底深厚的演员都在各大视频平台开通了账户。
现在这个大时代,只要你好看,就会有粉。
若是能再有技能,那简直是如虎添翼。
招生公告放出去的第一天,剧团新办的座机号就被打爆了。
网络的影响力比想象中还要高。
有想送孙子过来的,有想送女儿过来的,还有问年龄层段能不能再宽容一下,能不能再加个班的。
一时之间,国海的门槛都被踏破,团里的人忙的热火朝天。
大家分工合作,你负责学生记录,我负责解决电话问题,负责登记的,负责准备课程的,还有学习如何和小朋友相处的。
总之大家一扫前阵子的阴郁,心情全部都回暖了。
在这之中,徐放和尤礼回了趟北京。
尤国章很是满意自己这个未来的女婿,于是也邀请了老周以及周渡。
尤礼她周叔,内心惋惜。
尤礼这姑娘可谓是他看着长大的,可惜他家周渡就跟尤礼没那个缘分。
他频频打量徐放,哪怕觉得自己儿子好的上天入地了也不得不承认,徐放这孩子,要比他儿子还要胜上几分。
吃完饭尤国章打算和老周叙叙旧,就让几个年轻人该干嘛干嘛去,徐放尤礼以及周渡是一起出的大酒店。
周渡开车锁,回头一扬下巴,“走了。”
尤礼冲他摆摆手,徐放眼神一直没什么意味。
见尤礼还在看周渡,徐放捏住了她的下巴让她不再去看。
他问:“他就那么好看?”
他要是再来晚一点,尤礼可能就和周渡好了。
“没你好看。”尤礼双手捏捏他的脸,一笑两个小梨涡。
徐放咬牙,低低说道:“你个小骗子。”
骗得他心甘情愿。
他勾住她的脖子,重重的吻。
不行了,得赶紧把她娶回家,省得别人惦记。
跟着徐放去上海之前,尤国章让尤礼去公司一趟。
尤礼已经好久没进自己家公司了,他爹办公室的装修都换了两次。
主要是前两年股市动荡,公司遭受了两次危机,尤国章觉得换换装修也换换运。
父女俩头一次这么心平气和的坐在一起说话,尤国章见尤礼心情好,慢慢的给她讲小阿姨何玲的事。
他和何玲认识的早,小时候他掉水塘还是人何玲爹给他救上来的,要不差点在四岁那年就没了命。
所以他妈一只对何家的印象很好,也特喜欢何家那个小姑娘。
等儿子也长大了,她就暗搓搓的想撮合俩人。
可惜,让尤母惋惜的是,尤国章先遇到了张丽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