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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过千帆全文阅读

作者:RQL长夏     重生之过千帆txt下载     重生之过千帆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九十五章 阴谋

    “听说你府上的丫头巧儿有孕了吧,你再不动手的话,我等得,恐怕她等不得了吧?大皇子如今已经在朝中站稳了脚跟,这几个月不断有朝臣加入大皇子阵营,趁着我现在心情好……”

    初冬的风低低吹过,划着耳边的皮肤,像是崔浩然的催促。

    景林咬咬牙,又嘲笑自己骨子里竟然还是害怕孤寂的。怀着一腔愤恨来到东楚,在玄淇身边待久了竟然已经敌友不分,不过是烧了他一封信,竟然方寸大乱到要了灵儿和巧儿。

    “呵!还是没能耐住寂寞!”嘲笑了自己一声,见念恩出现在巷口。

    迅速的冲过去,还没等女孩儿喊出声,掌风劈到她的脑后,柔软的身体便倒在了景林怀中。

    “娘娘,娘娘,慧婕妤……来人呐!”

    尖利的喊叫声从御花园传出,一时间巡逻的朱雀军侍卫,内侍宫女围过来一片。

    晨婕妤捂着嘴,只会大声喊叫:“不是本宫,不是我,不是我……”

    屋里进进出出的宫女手上捧出来的铜盆和巾子全被染成了红色,血腥味浓重得让人犯呕,进进出出的婆子和太医满头都渗出细密的汗水。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是慧婕妤的贴身侍婢,当时又在现场,怎能不知?”

    金华面如死灰伏在地上,惊吓得说不出话。问话的禁卫军中郎目光似是要吃了她,金华咬牙道:“奴婢真的不知道啊,当时晨婕妤、慧婕妤让奴婢退后几句侍候,所以看得并不很清楚。”

    “晨婕妤?”皇帝端坐在旁听着问话,见金华提到郭黎晨,不禁一皱眉头,“你是慧婕妤的侍婢,怎么会听晨婕妤的吩咐?”

    “回禀皇上!”

    赵太医抹着额头的汗匆匆从屋内跑出,已经是三个时辰的连续劳作,赵太医快六十的年纪,早就已经站也站不动,走也走不快了。所以他这话说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再加上边走边擦汗的动作和灰暗的表情,让周围的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了。

    忽听得后殿传来一阵清亮的婴儿啼哭声,皇帝的面色才略略缓和了些。

    “快说!怎样了?”杨明宇几乎是从座上站起身来握住赵太医的手臂问的话。

    赵太医站定稳住了劲,又听得那婴儿的哭声有力,还不忘行了礼才跟皇帝说:“恭喜皇上,贺喜皇上,慧婕妤生了,是个小皇子!只是……”

    皇帝听得是个皇子,高兴的手都跟着微颤了起来,他不敢相信,方才若是玲珑真跌入了荷塘,会是怎样的景象,但又听到太医说“但是”,眉头不住得又皱了起来。

    朝太医狠狠地剜了一眼,杨明宇催促道:“有话快说!”

    赵太医刚站起来复又跪下说道:“只是,微臣无能,婕妤能平安产下皇子,确实是因为平日里保养得宜,又得上天庇佑。只是婕妤这身子……唉!”

    “婕妤身子如何?”要不是太医刚救了小儿子一命,他这说话的方式都够杨明宇将他拉出去砍上三回。

    “婕妤本就该这几日生产了,却不想因受了惊吓,这孩子是难产而出,婕妤身体虚弱的很……刚生产完便昏了过去,如今奴才靠千年参给婕妤吊住了命,却不知什么时候能醒来呢!”

    其实玲珑本该这几日生产这话倒是不假,受了一点点惊吓也是真,可是她可不同于东楚那个年代的其他妇人,生个孩子能要了她的命。从小她就和朱玉轩和程祥在陈亦卿的训练下,日日跑圈做平板支撑那些健身的招数。

    而且进宫后,玲珑发现虽然比才华和容貌她或许不如其他的秀女,但是论身材,她身上紧致有弹性,可以说脱了外衣,她比别人都要有自信。即便是在孕中,也没落下每日饭后散步的习惯。

    所以这孩子确实因为羊水破的不是时候让她受了点罪,却不至于让她吃了千年参还不醒的道理。而太医后面的话,则是收了香穗的好处,跟着香穗学来的说辞。

    见杨明宇听完便急匆匆的往后殿去了,门外一个纤瘦的人微微一笑,绕到后墙脚下,就着殿外水缸里的水,将自己刚干了的衣服又打湿了些。然后趁着殿中忙乱,便往后殿去了。

    “我要见皇上,见慧婕妤!”

    “是何人在外面吵?”杨明宇刚看过白胖儿子吃奶去了,而立了功的媳妇儿则面色苍白半死不活的躺在榻上,浓重的血腥味正让他老人家不舒服呢,闻得外面的声音,更是烦躁地皱起了眉头。

    香穗见皇帝面色难看,低声道:“回禀皇上,是方才救了娘娘的内侍。”

    皇帝眼神一闪,便道:“带到外面去,朕亲自审问,莫惊扰了娘娘。”

    “你是何人?在哪里当差?又为何当时会在那附近?将你知道的都说出来!”杨明宇的眼睛眯起来,目露凶光直直地盯着跪在他座下的常玉。

    “是!”常玉拱手行礼,缓缓说道:“奴才名叫常玉,是晨阳宫晨婕妤身边的内侍。曾经因为不小心出言冲撞过慧婕妤,被慧婕妤身边的金华姐姐掌过嘴。后来慧婕妤不仅没有处罚奴才,反而着人送来伤药,是以奴才对慧婕妤很是感激。

    近日奴才在晨阳宫伺候时便常听晨婕妤咒骂慧婕妤,今日又听到晨婕妤跟她的陪嫁嬷嬷说什么要慧婕妤好看,说已经买通金华可以嫁祸给这个丫头,又说了一些一尸两命什么的气话。奴才干着活,心下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便想着跟去看看。”

    常玉从眼角的余光里看到皇帝沉着脸,似是乌云压顶,便将身子伏得更低,抖如筛糠,似是受到了惊吓般说道:“可是谁知道……谁知道!唉!”

    “但说无妨。”

    “是!”常玉顿了顿,继续说道:“奴才躲在假山石后,看着晨婕妤屏退了身边人,又跟金华说了什么,金华便退到了慧婕妤身后离了几步远。奴才隔着假山只看着,却也听不太清她们说什么。没一会儿,晨婕妤大声吵了起来,边吵还边把慧婕妤往湖里推。

    当时香穗姐姐又不在,金华在慧婕妤后面看着也没有帮慧婕妤的意思,直往一旁躲闪。奴才来不及想那么多了,便赶紧跑过去,堪堪拦住娘娘没掉下去,不过娘娘跌坐在了栏杆旁,奴才掉进了水里,好在奴才这一掉下去响动声音大,惊得朱雀军赶来,娘娘才没被害了……”

    杨明宇握着桌子上的翡翠玉杯,咬着牙恨恨道:“传令下去,封了晨阳宫,上上下下全部发配去掖牢!金华卖主,杖毙!”

    第一次有人因为自己而死,这次常玉是真的开始发抖了,可是这种感觉也不差。常玉伏在地上,唇边勾起一个似有似无的笑容。

    被人劈晕的时候,念恩并未看清蒙面的那个人是谁。再次醒过来时,却是闻到了盖在面上那条手绢上的异香。也不知是手帕上的香味,还是被人劈了一掌的后劲,让念恩觉得有些晕晕乎乎的。

    可是好像这种晕眩并不那么讨厌,她还有一丝兴奋,但是身上却燥热得难受。忍不住去扯了一下领口,念恩迷离着试图睁开眼,却看到了一个人影。

    那人影将她放在床上,又一阵的晕眩袭来,她连手脚都动不了,却看到那个身影竟是“白无常”。

    身边贴着的另一个身体,比她的还要烫,隔着衣服,她都能感觉到那人跟结实的肌肉如夏日的热浪般快要把她点燃了。

    景林关门出去,念恩好像明白过来什么,一滴眼泪从她眼角流了下来,而那锁门的声音更是让她万念俱灰无比绝望。

    终于能扭动头也能睁开眼了,念恩看清旁边那个才刚刚要醒来的人是“黑无常”。

    “他们不是最好的朋友么?”念恩的思绪被身上传来的一阵阵悸动打断,旁边的人一动,她身上那难忍的感觉更像蚂蚁咬一样,让她几乎不能呼吸又不能思考。

    终于旁边的玄淇醒来,他脸上还有药劲浮上来的潮红,刚才好像是推拖不过,被手下人拉来了画云舫听曲,那歌姬声音很是美妙,但是怎么身侧之人倒看起来那么像念恩?难道是自己的思念在作祟?

    玄淇想要翻身起来,却不想这一翻便覆上了温热柔软的身体。他再也忍不了身体传来的躁动,即便知道自己好像中招了,他却希望这个美梦永远也不要停下来。

    玲珑从虚无中醒来,好像用尽了所有力气在沼泽中跑了一圈,她只觉得连动动眼珠子都疲惫不堪。

    一旁守着的香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见玲珑醒来,旁边的嬷嬷忍不住骂香穗:“姑娘快收起眼泪吧,这月中是不让见泪的!”

    香穗慌忙用衣袖擦擦眼泪,给玲珑挤出个勉强的笑容:“娘娘终于醒了,真没想到金华是这样的人,还亏娘娘一直对她那么好……”

    玲珑知道张玉桥的计策成功了,她应该开心,可是她又有些害怕。

    当初她放弃所有进宫来,既有追逐权利的**,又何尝不是一种自我放逐,其实内心深处她不过是不想面对陈亦卿,不知如何面对朱玉轩,那些过往她希望能打碎了埋进泥地,再也不必想起。

    老天爷待她不薄,前半生的种种不幸,如今都有至高无上的皇帝替她圆满。但是她终于变成了手染献血的刽子手,甚至沾上了无比信任她的金华的血。

    明明是笑,这笑却在香穗看来有些凄惶,何况她眼角还含着晶莹的泪珠。

第一百九十六章 烦愁几处同

    夜风吹在身上如同鞭笞,景林宁肯这风可以凛冽些,便是被抽打在脸上,也只怨自己活该。

    被一道修长的身影挡住去路,景林看清来人,心里咯噔一下。

    “呵,果然是你!”

    撒风英披着一件宝蓝色的加棉披风,清冷的月光下,冷峻得如同冰山美人。她嘴角带着点戏谑的笑容,眼神里却是不屑且漠视的杀意,手中的落英剑已经被紧紧握住,刀锋的方向正是朝向景林。

    “你怎么在这里?”

    景林有些忐忑,既见来人是撒风英,想到这件事情解决后要做的便只剩带撒风英走,一直以来的谎言和隐瞒要说破,心里有些愧意和紧张,但又有一种疲惫和释然。

    “呵,你忘了今日我朱雀巡防。景副尉果然好身手,我眼见你抗着一位姑娘往这个方向来,却追了三个街角仍是被你撇下了。”望了一眼不远处便是十八坊的地界,撒风英戏谑道:“那姑娘看起来可不像你在十八坊的相好吧?”

    “风英……”景林无心与她纠缠这个问题,反正那是流凌的地盘,他要做的事情已经完成,他既想对撒风英和盘托出,便不再犹豫:“我有话想跟你说……”

    撒风英“哗!”地竖起落英剑,咬着牙道:“你玄武军果然有上梁不正下梁歪的毛病,真是无耻至极!你有什么话就跟我回刑部,待三司会审时候再说吧!”

    撒风英准备俯身出招,剑锋直指着景林面门冲去。而景林站在原地,未动半分也没有拔刀的动作,只是见撒风英近了,便苦笑着叹口气:“我其实是你表哥……”

    撒风英收住攻势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景林望一眼月明星稀的头顶,继续道:“你一定以为你父亲战死沙场,母亲是为父亲殉情死了吧?”

    见撒风英的眉头皱起,景林正色道:“你父亲是东楚北疆撒家,原本不过是军中一位统领。为了军功不惜以身犯险,才遇到了你的母亲。你母亲是北齐人,且她的姐夫还是北齐军中将领。

    你父亲隐瞒身份接近你母亲,竟靠女人套取军情!呵,他倒是得了一身战功,却要弃妻留女……”

    “你胡说!”撒风英咬着牙,面色更加难看。

    “我胡说?”景林冷笑得近乎着魔,恨恨地往前逼近:“那位被人称颂的撒将军,不仅杀了你母亲的姐姐和姐夫,意欲杀死自己妻子的时候一时失手,被齐军发现,救走了你的母亲。但是她……她却毁容了!”

    撒风英被景林逼得步步后退,身体忍不住颤抖起来,一双大眼睛瞪着景林,不可置信地问道:“你从哪里听来的?你……你这话是在污蔑我父亲,你定是北齐的奸细!”

    “是!我是北齐人,但是你也是。因为你的母亲还活着,你不想见见她么?不想亲耳听她讲讲你的身世么?”

    “你到底是谁?”撒风英咬紧牙关,直视景林。

    景林停下逼着她的脚步:“我是你的表哥,我的父亲……父母,都是被那位撒将军害死的。是你的母亲,我的姨母把我养大的,引狼入室祸及亲人,还累得自己毁了容貌,她原本不想活了。只是为了尚小的我,还为了见你一面,才勉强支撑着自己。”

    “我……我…….”撒风英一时心慌意乱,不知如何是好。

    景林似是想起了什么,又问道:“你只知道你父亲是北齐的武将,自己是无父无母的孤儿,你可曾想过,你撒家可还有人?你的叔伯姨舅为何无人与你相认,让你成为朱雀军中的孤女?

    不是撒家没有人,是他们根本就不想认你!”

    撒风英手脚一软,差点将落英剑跌在地上。景林扶着她的肩膀,温和道:“现在你知道了,你是我的妹妹,而我来东楚的目的就是为了带你回家。如今这里的一切都了了,我不想再过这样的生活了,你跟我走吧!我们回去找你的母亲,我带你去草场骑马,我们一起过些平凡简单的日子。”

    撒风英安静下来,她的心似是被攫住了一般,几乎不能呼吸,至于景林为何夜掳女子,他打得什么坏心思,她已经无暇顾及。关于自己身世的一连串问号,让她无法理智思考,只能猛地挣脱开景林按在她肩膀上的手,翻身上马远远跑开……

    天还未亮念恩便已醒来,与其说是醒来,倒不如说是一夜未睡。失去理智后的疯狂,让她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亦无法拒绝玄淇的索取。

    但略略有了知觉后,她就开始用仅有的力气咬自己的舌头。终于一阵大汗淋漓后,那麻酥酥的感觉退去,她有疲惫有疼痛,特别是一颗心,如同坠到云雾中,连泪都流不出了。

    使劲撑着床边,捡起翻落到床下的衣衫,那破损的地方如同利刃割损着念恩的心。环顾了一下房间,似乎又像是女子的闺房,屏风上还搭着一件披风,念恩顾不得那许多,披在身上裹住落了不少青紫的身体,念恩对着镜子照了照,还细心地将头发拢起。

    若是他人所为,想必念恩会恨,会歇斯底里,可是偏偏她看到了景林的脸庞,那曾经深刻在她心里的影子,只在那一眼之间,便抽干了她所有的力气,让她只怨命运。

    如果那年浔阳街头,她走得靠边一些,不要被玄淇和景林的马惊到自己。如果当初看到玄淇受伤街头,她不是那么爱管闲事的救他回家。如果玄淇带着景林三番五次地上门致谢时,她不那么慷慨好客的接待他们。如果昨夜,她听陈亦卿的话到公子楼等他一起回家。

    如果她的心上从不曾有过那个白色的身影,如果没有如果……

    念恩好希望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躺在陈亦卿为她建的那座公主般的秀楼里,躺在她温暖舒适的床上。

    蹑手蹑脚地推开门,念恩好羡慕玄淇,至少他的药劲似乎要大些,他应该到现在都不知道算计他的会是他最好的朋友。

    顺手从桌子上握了水果刀,念恩不知道自己在怕些什么。天边已经有些鱼肚白了,她小心翼翼地绕过门口打盹的守卫,才看到自己被带到的地方居然在十八坊之一的绾青丝。

    低头看看身上那件披风,似乎真的是红艳到令人羞愤,念恩加快脚步赶在天亮之前跑回家。

    冬日的清晨,她跑到一身是汗。终于看到陈家的灯笼,那明明灭灭的火光下,一个坐在轮椅上的身影被灯笼拉得细长,疲惫的身姿在见到念恩的一瞬间直接站了起来。

    念恩走过去抱住陈亦卿,从他身上传来干燥且温热的气息,念恩在他耳边说:“对不起哥哥,是我不听话……”

    揽住念恩的手臂微微颤动了一下,看了一眼她身上的衣服,便知道不是什么好事。陈亦卿做回轮椅上,轻轻咬牙道:“推我回去吧!”

    踢踢门口睡着的守门小厮,陈亦卿面色阴沉地说了一句:“去告诉郑管家,把人手都调回来吧,王姑娘回来了,不需找了。”

    睁开眼时,玄淇只感到一阵晕眩伴着略微腰酸,揉揉眼睛,玄淇立马想到自己在什么地方。

    翻身起来去看时,身边已是空无一人。想到昨晚残存的一点印象,玄淇紧紧攥住了丝绸锦被。将眉头皱成倒八字。

    推开房门,在门口揪住一个打着瞌睡刚刚醒来的小厮,玄淇问道:“这是谁的房间?”

    那小厮整个人差点被提起来,结巴着回答:“回这位公子爷……这……这是我们紫香姑娘的屋子。”停顿了一下,小厮又疑惑道:“公子怎么在紫香姑娘的屋子?紫香姑娘昨晚上不是被带出场了么……”

    “昨晚可看到谁来过这房间?”玄淇皱着眉头问。

    “这个小的不曾注意,这晚上人来人往的,个个都喝得七八分醉,人人都一个样……”这小厮见玄淇没有要伤害他的样子,那油嘴的毛病又起了,玄淇嫌他嗦便一推便把他扔出去了。

    在门口随便抢了一匹马,玄淇现在只想确认一件事情。

    陈家厅里,郑管家一脸无奈的向刚洗了面准备吃早餐的陈亦卿汇报着:“公子,玄老爷非要闯进来,小的们也不敢拦……”

    玄淇在陈家住过一段时间养伤,伤好了后还带着景林来过几次,向念恩致谢,所以郑管家是认得玄淇是位官爷的。

    陈亦卿此刻的内心五味杂陈,更是恨不得将这黑面神千刀万剐了。从玲珑将他从死人堆里推出来,到念恩父女收留他们,后来这对姐妹花还帮着陈亦卿一点点把生意做起来。

    她们从来不贪财,更不奢侈,即便守着布庄、服装店,衣服也从来都是最朴素的,陈亦卿多少银票从她们手里过都可以放心。就连陈亦卿给的奖金,玲珑和念恩都不肯多要。

    陈亦卿是发自内心将这两位姑娘当成了自己的妹妹,更何况他内心还是不肯接受这男权社会,将女孩当成物件的作为。

    而他的两位妹妹先后出事,更是让陈亦卿几乎要发狂,虽然念恩并没有力气多说什么,但是看眼前的玄淇衣衫不整,发髻松散,完全没有平日里玄武军将的模样,陈亦卿便知,跟他脱不了干系了。

    幸亏陈亦卿从前也未给玄淇过多好的脸色,对于他身份知道也不肯说破,所以他此刻也可以理所当然地表示对他到来的不悦,不招呼客人一杯茶水,陈亦卿只黑着脸问道:“你这么早来我家有何贵干?”

第一百九十七章 迷雾

    十八坊这样的地方,玄淇不是没有去过。倒也不是因为他有这爱好,但是总有查案或者交际用得到的地方。银子可以解决的问题,他不担心无法全身而退,对于玄淇的定力,无论是玄凇还是他自己,他们都从未怀疑过。

    可是这次不同,那种不可自抑的感觉他清楚自己是着了道了,可是身边那个人到底是自己在迷乱中情不自禁地想起了念恩,或者……他不敢想象会有人连念恩也一并算计在内。

    出了绾青丝的门,一面吩咐人去查昨晚上和自己一起喝酒的那几人行踪,一边催着马飞快朝陈家奔去。

    可是进了门,玄淇第一次觉得大脑短路了。他不知道自己究竟该如何,若那梦中人就是念恩,他该如何自处?该如何面对师傅?可是,若那人不是念恩,他竟然还会有一丝丝的失落。

    冬日的细雨飘在脸上,冰凉却也绵润,玄淇脚步沉重,但却不耽搁一点,摒弃那些各种各样的想法,骨子里倔强如牛的他,此刻只想知道,用滚烫双臂揽着他的是否念恩。

    陈亦卿冷冷地问:“你这么早来我家有何贵干?”

    玄淇:“我……我……”

    这是玄淇第一次说话有些结巴,陈亦卿依旧冷静地直视他,可是握着轮椅扶手的双手,却已经是青筋乍起,听到他问:“念恩呢?”陈亦卿便知道,昨晚上念恩遇到的事情同玄淇有关。

    而在后来那个叫陈亦卿“父亲”的孩子,便有张跟玄淇一样冷静沉稳的脸。

    “念恩呢?我……我来找她,问……问点事情。”

    陈亦卿微微一笑:“念恩还睡着呢。”

    陈亦卿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结果,至于过程现在已经没有那么重要了,因为既然牵涉到了玄武军,而且对面还是玄淇,他依旧没有任何的选择,更无力抵抗,他忽然觉得无比疲惫,他只想远离,带着念恩和娉婷早点离开这里。

    “昨晚上,念恩跟我对账本对到很晚,我便让她早上多休息会儿,我等下还要回公子楼交待事情,就不多留你了。”

    说罢,陈亦卿转身对胡叔交待道:“记得给念恩留饭,找人帮我备车吧……”

    玄淇见陈亦卿话里话外便是要送客了,就不做纠缠转身离去,尽管陈亦卿看起来冷静无比,说得又合情合理,但是玄淇直觉念恩便是昨夜的人。他坚信是念恩,可是却又毫无办法,他想杀了算计他的人,亦想杀了自己……

    “去找程祥来”陈亦卿轻声吩咐着,而他要的不是程祥,而是想让程祥通知高宁,三日后走的那批货物会由念恩跟去。

    有了先进前年的思想,对陈亦卿来说最好的选择当然是北齐,同时那里有郭雨晴的家乡,陈亦卿也很想去看看千年前的洛邑是什么模样。而他唯一的牵绊便是东楚尚有豫王,所以他只好先安排念恩和娉婷离开。

    若娉婷不改心意,经过这么久他再不接受,便是自己太过铁石心肠了。至于念恩,他会当做妹妹一般继续疼爱。

    “站住!”

    白虎门内,持刀的侍卫严阵以待,拦下的是个着普通百姓服装的内侍。只见这内侍面白纤瘦,五官干净,英俊略带着点阴柔。虽然穿的是普通百姓的粗布衣服,但是挺直的脊背和面上沉稳的笑容,却显得气质异常。

    常玉从怀中掏出一块牌子,不愠不怒道:“我是替慧妃娘娘出宫为小皇子采购物品的。”

    见了那牌子,守门的侍卫慌忙收回大刀,虽然他们没见过常玉,但是他手中的牌子他们是认得的。再说慧妃娘娘和小皇子如今可是皇帝的心尖肉,看样子这人便是慧妃跟前的大太监了,他们自然不敢拦着。

    见常玉过去,周身的沉稳和气派,他们也不禁暗暗感叹,慧妃娘娘身边的太监看起来骄矜却不倨傲,气质胜于常人,面容也生得好,果然皇上把好的都给了慧妃!

    而常玉一朝从挨打粗使的太监成了后宫红人,还没来得及感受身份的不同,便接到玲珑给他的第一个任务。

    而此刻这白虎门的每一块砖石,他走起来都觉得踏上去异常艰辛。

    玲珑要他对付的人竟然是朱雀的副都统撒风英,她说撒风英见过她也怀疑了她的身份了,她说这这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小皇子,她许将来常玉跟着她和小皇子富贵一世。

    可是玲珑还偏偏说:“对了,你可以去求助高宁,高师傅一直对你心怀愧疚,他一定会帮你!”

    听到高宁的名字,常玉有些发抖,那些过往他不想再去触碰。

    那是常玉最怀念的日子,那时候他还是单纯的张玉桥。被父亲还有他的手下们保护的很好,当初为了逃避追捕,高宁舍命替他挡下刀剑,可是他却不愿再见高宁,因为自己如今这模样。

    “玉桥你一定要帮我!对了,还有,还有冰玉,她还活着!我和亦卿哥去南疆的时候,我们在那里救了她,她也在京城……”

    常玉的心一下便被攫住,诺大的后宫中,他和玲珑共同演了一场戏,扳倒了晨婕妤,又除去了金华。他已经跟玲珑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了,他自然想要帮玲珑。

    玲珑说将来小皇子有了出息,常玉自然是功臣,他会有很多封赏,而冰玉是他的妹妹,自然在婆家能风光无两。他想冰玉,想见冰玉,却只觉脚步沉重。

    根据玲珑提供的消息,找到高宁不算难,何况高宁为人警醒,有人一张口问他便立马引起了他的注意。

    西街无人的粮仓后,高宁望着常玉的背影,在他来京城后解除的人中迅速过了一遍,从未见过却异常熟悉。

    “你是?”

    缓缓转过身来,常玉望着高宁的眼睛,他想给高宁一个如当年自己的父亲张常胜一般自信的微笑。可是浮上常玉唇边的却只有苦笑:“高叔,是我,我……还活着!”

    高宁一个趔趄上前紧紧握住常玉的手臂,七尺汉子几乎眼中蓄满了泪水:“玉桥!玉桥!我找了你好久……”

    抬望头顶略显灰暗的天空,高宁叹道:“大哥,你可见到了,终于被我又见到玉桥了,可好,我再无牵挂!”

    “高叔,高叔……你听我说,我的时间不多,我还要回宫去!”常玉咬咬嘴唇道:“我现在是宫中慧妃娘娘跟前的……内侍官!”

    “内……侍……”高宁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他没能护住张常胜的儿子,即便玉桥还活着,他们老张家终究是绝后了!

    “高叔,”常玉的眼神变得冷冽而孤寂,他同张常胜一样个子很高,只是因为骨架纤瘦而显得不那么坚定有力。

    “如今已经既成事实,不必再追究这些细节,我只希望我和冰玉的日子能越来越好!而眼下我希望你为我做最后一件事!”

    “你说,即便赴汤蹈火,老高亦在所不辞!”

    自从陈亦卿让他们过上了安稳的生活,高宁发现不仅是他的那些手下,就包括他自己,慢慢面上的表情和线条都柔和了。而此时,他眼中漫过黄沙,表情又冷峻凶狠起来,因为眼前的张玉桥眼中分明是带着愤恨和**,这种神情他在张常胜脸上见到过。

    那是,想除掉拦路之人时候的表情。

    轻轻合上手上一张被竹筒卷着送来的信,上面还有新竹的清香,崔浩然端坐在竹楼窗前,和着窗外清风吹进来的还有丝竹之声,这是竹心院的竹楼顶层。

    十八坊里最奢华的自然是画云舫,但是崔浩然最喜欢的还是这竹心院,竹子本就是空心的,这里的人不能有心,却又处处留心。

    崔浩然白色的衣衫外面罩着竹青色的外袍,茶碗里的也是竹叶青,从房间布局到他的打扮,似是那风雅至极的夫子,可眼神里却有掩藏不住的阴暗。

    房间里面送信的中年人也好,房间外围站着的四个侍从也罢,都是一身劲装的好手,随便捻一片竹叶怕是都能见血封喉。

    “去吧,交待下面的人,玄武军、朱雀军,还有鲁王、豫王、陈王,都派人紧着点消息,十八坊里也安排好,凡是有用的消息一律第一时间传报给我……”

    “老爷!”

    崔浩然的话被打断,眉头微皱,看清来人是他的岗哨,便知道是有需要处理的消息,那些微的不悦便被一种未知的兴奋代替。

    “陈家的丫头梁辰今日贸然拦了豫王的驾,刚好被我们安插在豫王身边的人听到了,似是告发他家家主陈亦卿叛楚通齐,似还说了与咱们大皇子往来的话……”

    “哦?”崔浩然眉头一挑:“大皇子说的对,这陈家的人真是有意思,有意思……豫王什么反应?”

    “豫王看不出来什么态度,只叫那丫头回去注意着点,若再有消息便来报,切忌打草惊蛇。”

    崔浩然眼中放出精光:“你回去加派人手,盯紧豫王府的动静。”说完又对门口的人说:“去请娉婷姑娘”

    “呵,她是我姐姐看中的人,即便翱儿放了她,我也会给她一个理由回到翱儿身边……不论她配与不配!”

第一百九十八章 朋友

    “豫王殿下!”

    唰唰的刀剑出鞘声中,豫王回身看到的是守在他府外伺机近他身的一个丫头。看模样似是大户人家的丫鬟,或者是平民百姓家的姑娘。

    皱着眉对身边的侍卫挥挥手,豫王可没有兴致见街上随便一个什么丫头的。

    “我有要事跟您说……”

    那姑娘还想挣扎,豫王的侍卫已经走到她面前举起了手中的刀鞘,不耐烦道:“什么东西,也敢来扰豫王的驾!”

    梁辰一咬下唇,急急对着豫王离开的方向喊道:“关于陈亦卿和北齐皇子!”

    豫王停下,脊背有一瞬的僵直,继而转身看着梁辰,又对手下的人挥挥手。

    简陋的门房里点上几盏灯,通明得便是个临时会客室,对于这样粗鄙之人,豫王也没有请她去正厅上座的必要,当然他也急于听听陈亦卿是如何和北齐大皇子联系到一起的。

    等在外面的时候,梁辰心里只有目的和勇气,而此刻跪伏在豫王脚下,那种来自上位者的压迫感,让她身体忍不住抖动,她甚至有些后悔自己的盲目和冲动。

    “你要对本王说什么?”

    “民……民女……”

    豫王有些不快,向旁边看了一眼,这屋里此刻都是豫王的亲信中知道陈亦卿存在的人,门外有侍卫和门房小厮把着。

    侍立在旁的是豫王最信任的武将,见梁辰的样子,便开口道:“本官来提示你一下,你方才说到陈亦卿和北齐大皇子,你跟他们又是什么关系?要告发他们什么事情?”

    果然有人引导一下,梁辰清醒多了,顺着话答道:“民女是陈亦卿的丫鬟,我知道我家陈公子在帮豫王殿下做事。”

    杨政心中更加不悦,这陈亦卿对身边人的管教也实在是不严格,竟然被这么一个小丫头知道了他替自己办事的情况。

    “一开始奴婢也以为我家公子是一心为殿下办事的,后来大约从今年春上的时候,就总有位崔公子到公子楼中找陈公子。一开始根本没人知道这位崔公子的身份,而他又总是晚上到店里同陈公子在三楼密谈。”

    听到这,豫王便明白了这位“崔公子”必然就是北齐的大皇子崔翱了,他是北齐送来东楚的质子,在东楚生活了好几年,又“失踪”了五六年,对他长大的东楚嘉宁城怕是比家乡北齐的宜和城更熟悉,一丝冷笑浮上嘴角。

    梁辰继续说道:“后来,听说北齐失踪的大皇子找到了,偏是那大皇子回齐那日,奴婢上街恰巧经过了他的仪仗,便瞧见了那位大皇子竟是陈亦卿的朋友,那位崔公子!”

    “你为何要告诉本王这些?”豫王幽幽然道。

    梁辰结巴着答:“为了,为了……防止外敌……奸细……”

    豫王身边的武将“哼!”了一声,瞪着梁辰道:“想清楚了,好好说!”

    梁辰咬了咬嘴唇,想到自己此行冒险而来的目的,便咬牙道:“奴婢是罪人之女,被陈亦卿买来为奴,他还逼着我……我喜欢的人做危险的事情,若王爷查出了他的狼子野心,将他入罪,那么请王爷放我和情郎自由!”

    说罢重重俯下身去向着豫王磕了个头,梁辰心里既紧张又放松。

    “很好,很好!”豫王的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对梁辰说道:“你且去,切忌打草惊蛇,若还有什么发现,及时来报与本王知道。”

    梁辰直起身子瞪着眼睛,她不知道豫王话里是何态度和意思,是赞许她还是敷衍她。呆呆接过那侍卫手中沉甸甸的荷包,梁辰想既然有赏赐,那必然是做对了吧!

    夜晚的风一吹,梁辰冻得搂着自己,眼泪涌了上来。她原本应该是无忧无虑的大小姐的,陈亦卿不过是他们家抬抬脚关顾着的一个小商人,却如今成了自己的主人。

    他凭什么要我为他端茶倒水!又凭什么让玉轩哥哥做那些不正经的生意!还有,梁辰一直希冀着哥哥有一天会出现,像父亲一样成为自己的保护伞,可是……

    别说像父亲了,如今那哥哥。

    想到常玉白面无须,一见面就想说服自己找个上门女婿替张家延续香火的样子,梁辰更是心如死灰。她现在只希望玉轩能不再跟那些人混在一起。

    若是陈亦卿获罪倒了,我去求玉轩哥哥,他必定肯听劝收留我,会带我走的吧!我们一起远离这些是非。

    如此想,梁辰坚定地昂起头,在黑夜里穿行着,她希望如豫王所说,可以得到更多关于陈亦卿的信息。

    豫王府的门房里,一个不起眼的小厮一直守在门口,忽然捂着肚子对身边的侍卫说:“哎呦,我肚子好痛,不行了,我要去茅房……”

    在那侍卫嫌弃的眼神里,小厮跑到了侧墙,从那里的小门探出头,正有人候在外面,匆匆说了几句话,这小厮便一脸轻松的回到门房,而那人往十八坊的方向,消失在夜色里……

    “不知侯爷找我有何事?”

    娉婷心里很紧张,崔翱走的时候,她仿佛是重新活了一回,崔翱没有再找她,没有带她走,她以为这便是他们放过了自己,她可以安稳地待在陈亦卿身边。虽然近日知道了陈亦卿有想去北齐的想法,但是只要不去宜和城,洛邑那种远离权利中心的地方,她倒更愿意回到那四季分明的地方。

    如今崔浩然又着人“请”她来,她不知道会面对什么样的境遇。

    “你的那位陈公子,怕是要有麻烦了!”崔浩然的神色里看不出开玩笑的成分或是找事的样子,他只是很平静的叙述事实。

    “你……侯爷可否明示?”娉婷听到跟陈亦卿有关,不由得心头一紧。

    “有人到豫王那里说了不利于陈公子的事情,怕是陈公子要有麻烦了!他们给陈亦卿的罪是通齐卖国,呵!陈公子是真的跟我们做过生意,恐怕细查下来,会被误会了……”

    娉婷有些心烦意乱,匆匆一福身对崔浩然说:“我这就回去与我家公子商量,多谢侯爷告知。”

    娉婷转身便欲告辞,只听崔浩然说:“商量?商量如何抵抗豫王么?你觉得会有胜算么!”

    若说是做生意,娉婷自然比不上陈亦卿,可是对于皇权官谋,娉婷自小的生长环境让她比陈亦卿可要敏锐多了,陈亦卿在她面前不过是个惦记着人权的山炮。

    “那……”娉婷脊背一僵,犹豫地停住脚步。

    “你们不过是做小生意的商人,漫说豫王了,便是一个小小的知县都可以踩死你们。可是他豫王是位王爷,你的身后却还有大皇子和本候。”

    娉婷眸中一闪,轻轻问道:“侯爷……肯帮我们?”

    “你们?哈哈哈……哈哈!”崔浩然笑起来,叹道:“何时你与他成了你们?他私通齐国密谋造反,与你何干?!”

    一句话堵得娉婷说不出声,是啊!陈亦卿不是从来都没接受过自己么?甚至还说出自己太小了之类冠冕堂皇的话来!

    “是你要不要帮他,你做个决定吧!”崔浩然眸子一紧:“我在豫王身边安排的有人,可以在他发难之前将人救下,也可以安排他去北齐。只是,你要乖乖的回去,侍候大皇子,并揭发二皇子和皇后。”

    “我答应你!”几乎是没有一秒钟的犹豫,娉婷便抢先答道。

    “哦?你竟然可以为了他牺牲,他日到了大皇子身边……”崔浩然看着自己的指甲,漫不经心说。

    娉婷暗暗吸一口气道:“我留在陈公子身边是想报恩,亦想可以靠他过点平静的生活。可若是他被豫王杀了,或者被入罪,那么我还能有什么好日子?”

    崔浩然抚掌大笑道:“你倒是个聪明人!”

    娉婷尽量让自己的神色看起来疏离:“我只叹自己的命苦,一生孤苦无依……”

    崔浩然正色道:“不会的,大皇子以后会是你的依靠,只是在他登上至高无上的位置前,你不要妄想会有什么名分,你现在的身份太过卑贱。随时会有名门贵女来做他的王妃,你是淑嘉贵妃看中的姑娘,你只要在他身边照顾好他的饮食起居,并日日为淑嘉贵妃祈福,你便有安稳的好日子过!”

    “好!”娉婷点点头,她理解不了崔浩然这近乎变态的执着,只能顺着他说道:“我知道该怎么做了……但是,陈亦卿说到底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感激他,请你信守诺言救他离开这里。”

    崔浩然点头道:“你放心吧,我会信守诺言的。”

    望着娉婷离开的背影,崔浩然笑了,救他不过是顺手而已,只要你听话,达成姐姐的心愿。

    黑暗中,豫王坐在花园的亭子中,一壶温热的酒和几样小吃摆在面前。屏退人后,他才露出一点点迟疑和难过的表情。

    从母亲抛下他和妹妹选择独自离去,到被二哥看中而带走的心上人,再到三弟的排挤,良妃的软弱……一桩桩一件件,强烈的孤独感如同此刻低沉黑暗的天空般压下来,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那个人不是说过吗?我们是朋友……

    他的拳头渐渐握紧。

第一百九十九章 千里人未还

    “我有话跟你说!”

    娉婷望着陈亦卿,他站直着身子,如同当初在明月楼接住从舞台上跌落的她时一般,高出她半个头,肩膀宽厚面容温和。

    原本娉婷有千言万语想要跟陈亦卿说,只是她还未理清头绪,陈亦卿便先张口了。

    陈亦卿见娉婷似有心事,便拉着她坐下,缓缓道:“我想把你们送走。”

    “?去哪里?那你呢?”娉婷有些讶异,又有些无奈。

    从前她想跟陈亦卿在一起的时候,他嫌自己小。她希望陈亦卿留在浔阳的时候,他却有不得已的理由非要到嘉宁城来。而这次她希望他走的时候,他却要送自己走。一点点苦涩涌上娉婷心头。

    或许是他们没有默契,亦或是,他们本就没有缘分。

    陈亦卿重重地叹口气,他从未觉得如此疲惫过,或许他是个聪明人,因着上一世的记忆,结合东楚的环境他做了不少机巧的生意,赚的盆满钵满。他又或许是个笨人,即便是有着超越千年的思路,却又让身边的人一个个的受到伤害。

    从玉轩到玲珑,再到念恩,在封建皇权社会,他根本无法保护自己身边的人。而若还有要珍惜的便是眼前的娉婷还有程祥,他不能再让他们受到伤害。惹不起那就躲吧,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你不是北齐人么,回北齐怎么样?我想去洛邑!”陈亦卿微笑着等娉婷的惊喜,他以为娉婷即便飘零许久,依旧会怀念家乡。

    不过或许是男人当的久了,他并不那么了解女人了,他没有看到娉婷的喜悦,她只是有些不明白的问:“为什么是北齐?为什么是把我们送走,你呢?”

    陈亦卿答道:“这里的生活让我越来越感疲惫,可是在东楚的地界上,怕是我去到哪里都一样了。所以,我希望带着你还有念恩、程祥,我们到一个没有人认识我的地方,重新开始。”

    娉婷在他眼神中看到了缱绻的温柔,可是这令她眷恋的眼神,怕是很快就不再属于他了。今天若是不答应崔浩然,不知道陈亦卿是否会护她周全。可若是不答应崔浩然,怕是他再难逃出生天。

    “过去是我太执着,伤你的心了。你放心,将来我们找到个现世安稳的地方不管是繁华万丈还是粗茶淡饭,我定会陪你看尽花开花落,细数云卷云舒。”陈亦卿说完只觉得自己都被感动得快哭了。

    娉婷的眼中确实蓄了泪,但是忽然意识到陈亦卿并未回答她第二个问题,她又再问了一遍:“你刚才说送我们走,那你呢?”

    “我还有事情要做……”

    娉婷猛地抬头直视陈亦卿:“你不会……是还放不下豫王的事情吧?!”

    当然关于郭雨晴的秘密,陈亦卿不会让任何人知道,他可不想别人把他当怪物,但若只是帮豫王打理生意,娉婷理解不了他既已萌生退意,为何不放下自在。

    陈亦卿又是长出一口气,缓缓地点头。

    他是个商人,若有一日豫王登上大宝,他也只能得些金银财帛,做个于社稷有功的商人,那改写过的历史洪流也不会有关于他的只字片语。甚至若真和豫王一起改写了历史,或许就不会再有郭雨晴这个人,他可能就地变成个傻子了。

    而豫王若不成功,仍是皇子,是东楚的王爷,只是来日东楚城破之时豫王被幽禁,他这样的小人物自然面对的是家破人亡的命运。

    不过是为着郭雨晴当日在天外楼见到那始终不肯放下的面容,陈亦卿才想成全她的一点执着,若不曾努力,他深知她更是不会死心。

    而昨天夜里他又梦到陈逸和郭雨晴了,郭雨晴去参加了陈逸的婚礼,陈逸向新娘说的话郭雨晴句句入心,她没有哭,始终是笑着对陈逸表示祝福。

    陈逸说:“你开心点啊!你要开心……”

    从梦中醒来,陈亦卿的枕头却湿了一片。如果说玲珑从浔阳跑到嘉宁来遇到那许多麻烦与自己并无多大的关联,他还能将那份没保护好玲珑的责任推到朱玉轩身上。那么念恩呢,是自己把她带到了京城,并承诺会好好照顾她的,可是现在……

    虽然念恩什么都没说,依旧照常吃饭、睡觉,每日绣着花样子,但是陈亦卿知道这是念恩足够懂事而已。他不能再让念恩留在嘉宁城里受这折磨,他更不敢想象,娉婷和程祥要是再有事,他会如何自处。

    自己心中有执着可以,但若是累及身边人,却又摸不到心中那永不可能触及的水月镜花,那么倒不如及早抽身。

    陈亦卿外表是徐家宝二十二、三岁正值向上奋发时的躯体,可内里拥有的已经是三十五岁的郭雨晴饱含沧桑的一颗心了。

    轻轻点头,陈亦卿随即又说:“不过你放心,我不过是处理一些收尾的事情,我得把我们的资产给抽出来,这两年我帮豫王打理生意,他的是他的我不会多占,而属于我的那部分,我得拿走。你不会等太久的,你放心。”

    陈亦卿今天好像说了好几次:你放心!可是娉婷的一颗心揪着,她想跟陈亦卿说,却又不知道如何说,他是再给自己承诺么?等了这么久等到了一句承诺,却要亲手放弃么?不知道他会不会如当初自己那样,怀着希冀等着对方,最后却发现一切不过有缘无分。

    娉婷终于还是没有对陈亦卿说,只是笑着点点头,想了半晌,她径直去了念恩的房间。

    黑暗的巷子狭长而又毫无遮挡,敌方从两侧夹击的话,这个地方便适合攻掠,很难防守。

    撒风英是被人引来此地的,她有些后悔自己总是如此冲动,如果能想想对方的目的,或者再冷静一点先打出信号通知附近的巡防军,或许就不会让自己如此身陷险境了。

    还是因为景林的话,让她迷了心智,这几日无论是吃饭还是操练,她总是心不在焉,而面对方才几个人的挑衅,她竟然想都不想便追击而来。

    此刻被人团团围住,她的感官才又恢复过来。

    不过想到景林,撒风英迅速的观察了一圈,这里离景林家不远,隔着两条街巷便是他家的后门了。如果自己可以撑到将人引到景林家附近,便可以向景林求助了。

    想及此,撒风英右手紧紧握住手中的落英剑,左手从腰后又拔出了一把小匕首。自小这把匕首就在她身上,据说是她娘留给她的唯一物件了,而景林向她说了身世,她才仔细的了解了一下,那些有经验的老师傅说这匕首多为北漠贵族女子随身所用。

    高宁此次所雇的人多是江湖上的亡命之徒,许久不曾联系这样的人,不曾做这样杀人越货的事情,高宁真的几乎认为自己是个小商人了。或许是因为他的伙计们都有功夫在身,又全是不怕死不怕累的,一般的蟊贼奈何不了他们,所以他们的车马行和镖局,在陈亦卿的资助下,渐渐壮大。

    却也因为这样,重遇张玉桥后,他才想起自己曾经的坚持。可是眼见手下兄弟们都渐渐过上正常的生活,高宁便干脆雇了一群不要命的来,何况这次他的对手是朝廷中人。

    不论是朱雀还是其他三支禁卫,他不怕死,他怕的是会牵连玉桥。所以,这些亡命之徒再合适不过了。

    撒风英的剑法是朱雀军的正统,她小时候又受过玄凇的指导,无论是排兵布阵还是正面突击,放她在战场上,绝对不会比男子弱。可是遇到这些不要命的江湖匪徒,她便占不到便宜了,他们根本不按套路出牌。

    五个杀手中也有惯于暗杀的,一个使鹰勾的杀手将落英剑缠住,撒风英反手一刺,左手中的匕首便将那鹰勾生生割断。

    不仅是杀手愣了一下,撒风英自己也没想到这把匕首会有削铁如泥之用。她也是要带匕首出来给人鉴定一下,才从床头的盒子里拿了出来。可是这匕首却在这关键的时刻救了她,她开始有些期待,有点向往景林口中那素未谋面的母亲。

    只是这一刹那的犹豫,一个杀手便绕到她身侧,一挥剑便在撒风英胳膊上留下一道伤痕,红色的血迹立马染红了她白色的衣衫。撒风英疼得“嘶”一声吸了一口凉气,憋着劲让自己瞅中空档,往景林家的方向突围。

    黑暗中听到打斗声,景林原本没那多管闲事的好奇心,只是略微提高了警惕,可是下一秒他就想到这日城中巡防的是朱雀军,关于朱雀军的一切他都无法不打起精神。他想去看看也没什么,若是私下械斗,派人去通知一声朱雀军便可,若是有朱雀的人只当是送给风英的礼物了。

    好在是景林来看了这么一眼,黑暗中他只看到撒风英胳膊上堪堪挨了一刀,那红色的鲜血几乎要顺着她手臂滴落了。而她飞快的跑着,身后还有三个人跟着,不远处的地上还躺着两个。

    景林慌忙抽刀上前,与撒风英背对背靠着形成掎角之势。

    一番争斗后,景林和撒风英渐渐占了上风,追来的三个人已经有两个倒在血泊中。

    景林冷笑一声,抽刀就要上前,却不想从最初倒下那两人的方向中一支撒着绿光的冷箭直直冲着景林的心**来,而这最后一个杀手看准时机用尽全力就要砍向景林面门。

    “不要!”撒风英大喊一声,落英剑砍向杀手的脖子,“噗”的一声,鲜血四溅。

    而一旁的景林来不及躲避,那支淬了毒的冷箭正中他胸口,景林躺在撒风英怀里,为她擦拭着眼泪:“傻丫头,你要尽早回去疗伤,你手臂上的也不知道有没有毒……”

    撒风英呆呆道:“你是为了救我……对不起,我从前总看不惯你……”

    景林无力地挥挥手道:“我是你的哥哥呀。”

    从怀中掏出一卷锦帛,景林用尽全力说:“去,拿着,去找你娘,安稳度……”

    画云舫外,崔浩然悠闲地冬钓,那鱼竿半天没有动静。一个粗布衣服打扮的人走过来在他身边低头说道:“景林已死。”

    崔浩然微微一笑,慢慢收起钓钩:“呵,他知道我们那么多事情,要走,便都得还给我。”

    抬头对着天空中闪烁的晚星,崔浩然正色道:“景林,你放心我会让你的妹妹跟姨母团聚,不枉你为本候和大皇子忠心一场……”

第二百章 结束

    车轮吱吱呀呀地旋转着,不知行了多久。念恩疲惫地靠在身后的大靠枕,腰跟要折了一样难受。

    “停!”

    朱玉轩一声命令,车队稳稳停住,念恩从车上下来,活动着僵硬的脖子。

    而另一辆车上,在晓欢的搀扶下娉婷也缓缓下车了。

    念恩望去,娉婷已经不再是出门时跟自己一样一身灰蓝色粗布衣的打扮了。鹅黄色的锦缎裁制而成的交领襦衫外罩着轻薄的鹅黄香云纱,映衬得娉婷白皙的皮肤如同迎春花般娇嫩。而她头上翠云金丝凤凰套簪环绕着惊鹄髻,周身明艳的贵气再适合她不过。

    朱玉轩也忍不住上前说:“娉婷你若是不愿跟他们走,我这就招呼伙计们,带你一起上路。”

    娉婷无奈的苦笑着摇头,而晓欢也不再是平日里活泼的样子,眼神中同样写满那些欲言又止的惆怅。

    他们都知道娉婷一颗芳心许向何处,可偏偏娉婷不让告诉陈亦卿她的决定,只能在这荒郊野外分道扬镳,而崔翱派来接娉婷的车马也已经在北疆边界驻扎下来。

    崔翱的军队就在前方等着接回他的侍妾,而念恩和玉轩的车马队则会跟在娉婷的行装后经过东楚北疆驻军的检查后进入北齐,到了北齐,娉婷会安排他们往洛邑去,而自己将会跟随崔翱的人回到宜和城。

    “你们不用担心我,我只是回家而已。”娉婷微笑着拉起念恩的手,看着她苍白的面色道:“你还好吗?”

    念恩微微一怔,她连日来在路上吃不好,还不时酸呕,自己心中也知道是怎么回事。可是她并不怨,甚至因为这孩子是玄淇的有些庆幸。

    可是这一切她都无法告知玄淇,因为不想成为他的负累,玄淇跟她讲过很多玄武军中事,还有自小玄凇对他的养育之恩、教导之情。念恩不想玄淇为难,所以此刻比起玉轩,他更能理解娉婷。

    那日娉婷跟她说了自己是北齐大皇子的侍妾时,她的下巴差点惊掉下来,而更让她震惊的是,豫王恐怕要对陈亦卿动手了,娉婷要回到大皇子身边,才可以有能力保护陈亦卿。

    念恩握着娉婷的手,含笑道:“我没事,只是你……你一定要保重,等安顿好了,给我们来信。”

    娉婷正色摇头:“不,公子要带我们走,就是想过安稳淡然的生活,我以后会是北齐皇室中人,我们不联络,你们才能得偿所愿。不过你放心,我会好好的,我亦会尽我所能保护你们的。”

    “杀!”

    豫王在竹园转了一上午,他身上那身白色的道服,陈亦卿也穿过一件一样的。

    他和陈亦卿、枯木先生曾都着这宽松舒适的衣服在这院中饮茶,谈笑间便是一个下午的时间。

    那个见自己第一面便晕倒在自己怀里的男人,那个一睁眼就像八爪鱼一样抱着自己的男人,那个总是说一些奇奇怪怪话的男人,那个帮自己大肆敛财,又在民政军事上令自己颇有受益的男人……

    若是他是个女子,可能自己这会儿还会有点伤情吧!

    “呵!差点就以为他是短袖的……”豫王的脸上浮起肃杀的苦笑。

    派去给枯木先生送信询问是否可留的信估计还未到枯木手中吧,豫王绕着院中干枯的杏树绕了一圈,“啪!”地一根枯枝掉在脚下,让他心头猛然觉醒。

    当初就是他在这里提了一提,或许可以照顾一下张**,继而拉拢张天霖。然后那个女人就像是开了挂一样,不断往上升,又诞下儿子,母凭子贵,子亦凭母贵。父皇老来得子喜欢得跟什么似的,陈亦卿当初想帮的人,竟然成了自己的敌人。

    而德音也说过,张**似乎知道一些容妃和豫王、德音的事情,怎么会那么巧,这些事情陈亦卿见到他时便猜测了出来。

    还有那北齐的大皇子崔翱,回到齐国之后简直如有神助,无论军政民生都深得北齐皇帝的心,而他还收道消息,崔翱在齐楚边界有自己的军队,暗中有人为他们招兵买马购置粮草……

    杨政不敢想,若是自己身边那个人,从一开始就是崔翱的人,那么自己像个傻子一样,还曾经真的把他当成朋友吗?!

    挥一挥衣袖,豫王杨政满眼血红地低声下令:“杀!”

    公子楼的门被推开,郭兰耀带着一众小厮刚刚整理出来的账本和来往记录就摊在桌子上一览无余,他迅速退到一边,看着那些人拿走了他的账本。

    郭兰耀轻轻皱着眉头,担心他的老东家会有麻烦。可是他却也庆幸,连夜做好了这些账本。而此刻,公子楼的老板是他,他的老东家不会回来了,以后这个公子楼,就是他的了!

    乔如月在公子楼对面的巷子里冷冷看了一眼,放下围帽上的面纱,转身消失在看热闹的人群中。这些人转头必然要去开贵楼的门,而那里三日前便已经人去楼空了……

    乔如月边走,嘴角边浮起甜甜的微笑,那是与她渐渐显出细纹的面庞不相称的甜笑。高宁让她尽快帮陈亦卿出手了贵楼时,她有过害怕和忧虑,但是高宁说要照顾她,带她走,以后天高任鸟飞时,乔如月几乎是想都不想便答应了。

    百货楼仍旧大敞着门做生意,只是当官兵去查问时,这座楼并不是陈亦卿的,而是这些入驻楼里做生意的商家的,陈亦卿早用低于市价将这百货楼分拆了卖给了他们。

    消息不断传入豫王府,杨政的牙几乎咬断,这不正是做贼心虚么?你就这么急不可耐地把资产都变了现,慌着跑路吗!

    一身戎装,豫王亲自带了一堆亲兵到新昌街捉拿“北齐奸细”。

    陈家的大门几乎被拍碎,一支支燃点着火苗的箭矢射进来,木质结构的房子和满院草药果树的院子瞬间燃点起来。

    院中的小厮、奴婢惊恐不安的四散逃跑,还有些机灵的,顺手拿了主人家值钱的物什摆设。

    被锁在柴房的梁辰,眼看门口起火,拿起屋里的镰刀一咬牙砍断了被火烧得几乎断开的雕花门冲了出来,在混乱的院落中整理了一下头发衣衫,从容又激动地往门口走去。

    “豫王殿下,奴婢没有说错吧!陈亦卿真的是有反……”

    梁辰话还未说完,便在豫王不屑的眼神中,被他的侍卫一刀划开了脖颈,她惊恐得张大了眼睛,双手捂着不断冒血的脖子,倒在地上像个兔子般地蹬了几下腿,便不动了。

    而豫王的亲兵还不知道,他们跟随主子威风八面剿灭奸细的同时,后宫最得宠的慧妃和内侍常玉,跟豫王一样,满眼血红的要他们以命抵命,历史最终是要像正规一样发展的。

    “亦卿哥……”程祥小声地叫了一下陈亦卿。

    阁楼上躲在窗棱边看着这一切的陈亦卿眼见一切如幻梦泡影般在大火中燃点,低低地说了一声:“走吧!”

    程祥松了一口气扶着陈亦卿往一楼快步走去,而从窗棱射进来的流失仍是擦着陈亦卿的胳膊刺得他手臂上瞬间被献血殷染。

    “陈逸,这就只当是你送我的最后礼物吧!让郭雨晴可以自此心死……”

    陈亦卿无奈地苦笑,前世你最终没有选择郭雨晴,而此生你依旧不信任我,你我便缘尽于此。

    豫王曾经来过陈家,他清楚这院落的构造和这家里的一草一木。但是他却不知道这里还有个学建筑的郭雨晴,陈亦卿修建房子的时候,在自己居住的主楼下面挖了一个地下室,而且他的房间地下有一套排水设施,这地下室便能通向排水管道一直引到他宅子一里后的田地中。

    东楚有千年后人们只在野史中见过的机括,可以使这地下室不被外人所发现。原本是他用来藏钱的地方,却不想因此倒救了他的命。陈亦卿在程祥的搀扶下走到一楼,轻轻撬开一块地砖,又给外间的主厅加了一把火,隔绝了从耳房到主厅的路,不多时耳房这边也会燃得剩下一把灰。

    外厅里有高宁找来的尸体,一具是个断腿青年,而另外一具跟程祥身量差不多。

    “嗷嗷嗷!”

    虎子暴怒的声音传来,而门外不知道是谁踢了虎子一脚,他痛苦地哀嚎了一声,转头便看到了燃着的主厅。

    高宁找来的那两具尸体穿着陈亦卿和程祥的衣服,或许是虎子闻到了那熟悉的气味,便一个纵身从人都不敢过的火门直直扑了过来,围着厅中那尸体转了一圈。

    看着虎子在浓烟中一边防着房梁砸中一边不停地去拖咬尸体,陈亦卿终于忍不住叫了出声:“虎子!”

    房外刚刚跨进内院的豫王听到陈亦卿痛苦的喊叫,嘴角勾起弧度,可是却如鲠在喉。他知道陈亦卿就在这着火的屋里,而那个傻狗扑了进去,将跟他的主人一起葬身火海,可是他却并没有赢啊!他又失去了一分信任的勇气。

    虎子听到陈亦卿的声音,机灵地回头对着陈亦卿的方向“汪汪”叫着,可是他再也过不来了。

    陈亦卿眼看着原本虎子可以避开的房梁,却因为他却想扑向自己,故而被那着火的木梁生生砸中,泪水从陈亦卿的眼中喷涌而出。他又一次深深地痛恨自己,这次因他而出事的不是他身边的人,却又是虎子。

    他想到郭雨晴从楼上坠下时,是虎子纵身一跃如同一张破布般瘪在她的身边,他和她的血交融在一起。

    而这次他的虎子却将为了他化为灰烬。

    程祥低声催促着:“亦卿哥快走吧,虎子为了你死了,你要为了他好好活着……”

    程祥边说边按着陈亦卿将他塞进地下通道,再迟一些恐怕浓烟将会追到地下,将他们吞噬。

    “幸好高师傅提前发现了豫王会痛下杀手,多谢高师傅了!呵!是我傻,以为豫王会当我是朋友,还不死心的等到现在,差点让大家跟我冒险……”

    野地里早候在这里接应的高宁带着手下和马车,一接到陈亦卿便迅速地先替他清理伤口,见他神情恍惚,原本想说:“这一切都是娉婷姑娘安排好了” 的话一时说不出。

    高宁转身看看乔如月,回头微微叹口气,对陈亦卿笑道:“公子还是赶紧上车吧!”

    手臂上的伤还有肺里吸进去的浓烟让陈亦卿疲惫地躺在马车里,恍惚间忽然想到自己来到这个世界时,睁开眼便是大火和浓烟。而现在离开东楚却又结束在这大火中,只是幸运的是财产和其他人都在。

    上一次逃命时身边只有玉轩和玲珑两个小孩子,面对的是未知的世界,他不得不打起警惕。而这次有高宁和他手下在,他可以安心了。

    账房是石砖结构,想必不多时豫王便会发现那里和他相关的账目。陈亦卿已将帮他打理的生意和私田、马场各项契约都整理完好,包括一些现金银票都存在账房里。

    “陈逸,我不欠你的……而我追着你这么多年,我累了,这次我是真的要放手了。”

    陈亦卿翻个身,笑着向郭雨晴告别:“郭雨晴,你走吧,你也该歇歇了。而我要做回徐家宝,放下你的执着,善待眼前人。”

    想到娉婷,那个同样单纯爱着不求回报的女子,陈亦卿默默地念道:“娉婷等着我,我这就去找你。那些经年风花雪月中欠你的时光,往后我会慢慢还清,感谢你一路在我身边……”

    北齐的南界下起了雪,轻飘飘白茫茫地将飞驰往来的车辙印悄悄掩盖,悲欢离合在天地间都变得不值一提。所有的故事终将走向结束,所有的人都将走向命定的归途。

    (全文终)

后记

    写作对我来说,从前是教室“吱呀”的电扇下一张标着八百字、一千字的作文纸。现在更多的是工作中写不完的政治学习报告和新闻稿。我看为数不多的出版文学作品,不清楚网络小说到底是个什么概念,不曾想过有一天我会写小说,会在网络上写一部长篇小说。

    早已不是曾经稚气却敢于做梦的十几岁,却仍因为一句闲谈就忽然壮志满满地开始了这段奇妙的行程。或许正是到了这个尴尬且理应沉稳的年纪才更敢于表达,冥冥中似乎这一切都源自于四个字“因缘际会”。

    这是我第一次尝试写这样长篇的东西,因为没有经验所以没有大纲没有人物设定,就是信马由缰的写,想到什么就写什么,有过一两段话打到自己,边写边泪流满面,更多的却是连自己都不满意。却仍有朋友对我这样的文章不离不弃,感谢我的soulmate,从幼年的邻座到如今千里之外的时时问候,我们一直没有走远。从曾经共事到现在各安天涯,从调皮捣蛋的学生到今天离校迈进社会,云深不知处,我们都在此山中。

    近来越发觉得累,工作的繁重生活的压力,是一种心理上难以言说的沉重。写作是我一个很好的出口,让我可以躲在另外一个世界,暂时休息一下。可是终究书外的生活中我还要去经营另外一个更复杂的世界,比如这周已经五天没有回家了,更别说细细码字。

    身心俱疲仍不想间断,所以只能潦草结束吧,只是我对于UU小说的人物甚为抱歉。没有给宋林一个女朋友,没能给王晟黑化彻底,贾静静、马淑怡在后宫中原本有更精彩的经历和各自不同的结局。罗廷亮该是英雄末路而徐臻臻会迎来美人迟暮,玲珑和常玉应该是慢慢的走向巅峰又坠落地狱。故事的主人翁陈亦卿会因为而不是如此匆忙就交待到底……

    还有很多人物,没有交待清楚,我得承认这不是一部好的作品。但正是因为她是我的第一部而弥足珍贵,或许以后我会开外传或者干脆再开出一本新书,从另一个视角让他们再鲜活一些。

    不知道我们会在哪一天再次相逢,我会自己期待,不问你的回答。190天,622213字,这是时间给予我的馈赠。

    再见!珍重!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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