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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楚图南     仕途法则txt下载     仕途法则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477章 【危机】

    日子一天天过去,易勋在陈塔的整风运动愈演愈烈!郭小洲则依然低调。与之鲜明对比的是,他的办公室鲜有官员去请示汇报,而易勋的办公室人流络绎不绝。

    任茜屡次直言,说这样下去,他会完完全全被架空。

    郭小洲一直笑而不语。

    又一次,实在被逼得不能不开口,他对任茜说:“实际上,易勋在做我想做却没来得急做的事情,他的整风运动,实际上是给政府制度加固。当然,他有些过急,急于求成。另一个重要原因是,没有易勋的出现和对比,陈塔的官员怎么知道我的好。让他们吃吃易勋的苦头没坏处。”

    任茜眨了眨眼睛,“你太狡猾了!可是,现在各级领导纷纷找易勋汇报请示……”

    郭小洲笑着说:“表面上的东西而已。他们是因为怕他而请示汇报工作,内心并不服气。只要有恰当机会,他们自然会群起而推。”

    这段时间,陈静秋的恢复也越来越好,除了依然粘郭小洲外,她在高霜的训练下,生活方面开始自理,开始逐渐记起一些生命中的人和事。

    认知能力稍微恢复后,她和高霜的关系变得非常好,而对甘子怡则透着客气,且保持距离。

    甘子怡见高霜能很好的履行“护理工作”,她在七天后离开陈塔,回到石头沟小学。

    甘子怡离开后,陈静秋的恢复速度更快,但有一天郭小洲说下星期送她去京都的康复医院时,陈静秋丝毫一夜回到了从前,郁郁寡欢,闷闷不乐!

    郑经要调任的消息已逐渐传开。各地的调整幅度不大,但身在局内的人却个个都警惕小心。

    武江是本土帮的大本营,动静不大。

    但顺山在郑经和丁毅的联手打压之下,成为第一个“手术”之地。本土帮的巨头之一,顺山市委书记白骏腾主动辞职,市公安局长和财政局长双双易人。

    不知道是双方把主战场选择在顺山的原因,而无暇顾及,还是钱汉防守得滴水不漏,青山市虽然风声鹤唳,但却没有什么动静。

    郭小洲这段时间每天和谢富丽保持电话联系,讨论局势,但由于陈静秋的关系,两人无法见面。

    直到传来一个消息,鲁西县县委书记薛高阳突然调任省商贸厅担任副厅长。表面上看,薛高阳是官升一级,从老牌正处上升到副厅,从市管干部上升到省管干部,理应高兴才是。

    但实际上,一个县的一把手和省厅排名靠后的副职有着天壤之别,从权力和影响力来说,小了不止一点半点。

    整个西海省有12个地级市,1个自治州,38个市辖区、24个县级市(其中三个直管市),38个县,2个自治县,1个林区。可以说权力就掌握在这一百来人之手,薛高阳就是其中的权力者之一。但是省直各厅局级领导(含副厅),不下三百多人,有的副职就等于闲职,没有人事权没有财权,甚至开支权都没有。

    区别太大了。

    接任鲁西县县委书记的是前鲁西县委副书记卢家杰,而不是公认的本土帮县长陈城。卢家杰从省委办公厅下到鲁西刚刚一年,是货真价实的郑经系。

    这意味着刘岗钱汉一方和谢富丽郭小洲打着同意的主意,你们要调整,好,我出手帮你,但不伤自己。

    简单分析,虽然只是一个县委书记的调迁,但实际上的台下交易和运作繁复,甚至是各方面协调的结果。

    要调动或者罢免一个县委书记,不是一个人说了算的。

    县委书记是正县处级,按照级别管理,属于市管干部。省委原则上不会插手。由市委决定。只有省管干部才有省委讨论决定任免。县委书记的任用市委常委会讨论,报省委组织部备案。

    这个“备案”就是个关键。如果省委组织部不同意这个人选,市委的决定就毫无效果。也就是说,市委报备的人选必须省委同意。

    薛高阳的调迁程序就有个由下自上的协调过程。

    但是在这个“运作”过程中忽略了两个关键人,一个是青山市市长谢富丽,一个是省长助理成刚。

    谢富丽是副书记、市长,县委书记的任免原则上要通过常委会决定。

    薛高阳是成刚提拨起来的人,他在省委也没有听到任何消息。

    这意味着,郑经丁毅刘岗三方很默契的完成了一次“调整”。伤害的却是三方之外的队伍。

    郭小洲得到这个消息后,立刻有了危机感,他马上给薛高阳打去电话,但一直占线。

    十几分钟后,薛高阳回拨电话。

    “薛哥!刚知道消息……”

    “哈哈!兄弟,安慰话就不用说了,我还好!”

    郭小洲说,“我是来恭喜薛哥的。”

    “恭喜……兄弟,如果这话是另外的人说的,我一定认为他在嘲笑我。”

    “薛哥,你在正处位置上有六七年了吧。”

    “呃!没错,整整七年。”

    “这一次终于跨越了厅级门槛,是不是值得庆贺?”

    “如果单从级别上考虑,当然算好事……”

    “官场是流动的,级别上去了,再流动就未必是坏事。”

    薛高阳叹了口气,“话虽如此,但现在一个好点的坑有一百个萝卜等在一旁,谈何容易啊!”

    “事在人为!薛哥不要灰心。”

    薛高阳呵呵一笑,“有时间来武江,一起聚聚。”他当然不相信郭小洲安慰性的话,西海省商务厅一共有十三名正副厅领导,一名厅长,五名副厅长,他在副厅中排名第五,另外还有省贸促会会长,省外资办专职副主任,省政府口岸办专职副主任,一名巡视员,三名副巡视。

    他一个外来者,想从这十几名副厅领导群中熬出头,比登天还难。也许等熬出来了,他的年龄也到线了。

    郭小洲本想和成刚打电话,但想到成刚现在的心情未必会好,他拨通了谢富丽的号码。谢富丽先是拒接他的电话,二十多分钟后打了过来。开口道:“我想见你。”

    郭小洲沉吟半晌,“晚上我去青山见你,等我电话。”

    五点半下班后,郭小洲回到华海御景园的家中,高霜和陈静秋一起在厨房忙乎。陈静秋在高霜的训练下,已经能帮着她做一些辅助家务。

    郭小洲笑着敲门道:“今天我请你们出去吃顿好的……”

    话没说完,高霜兴奋地解除围裙,“好好好!我知道黄港有个不错的餐厅……”

    郭小洲摇头道:“我们去青山市。”

    高霜的眸子一凝,马上明白了什么,“哦!是郭哥要去大市办事,顺便带我们去……”

    郭小洲对陈静秋说:“去换衣服,我们去青山吃饭,完了让小高带你去电影院看电影。”

    高霜反应快,“你不去看电影?”

    陈静秋满脸都是欢喜,她红着脸拉扯高霜的手臂,意思是不要多说,快带她去换衣服。

    十五分钟后,郭小洲带着两女上了赵大奎的车。直奔青山市区。

    从陈塔到青山,走国道要五十分钟,高速则只需要二十分钟。

    因此,他们一行抵达青山的一家土菜馆时,时间是晚上六点二十。

    进了餐馆,郭小洲让两女点菜,陈静秋直摆手,倒是高霜很熟练地点了七八盘菜肴。

    郭小洲当时就感觉高霜貌似经常上馆子,而且点菜很老练。

    他随口说了句,“要不要喝点白酒?”

    “泸州老窖……”高霜豪爽的一挥手,忽然醒悟过来,瞟了郭小洲一眼,很淑女的低声敛气道:“我是点给郭哥喝的……”

    郭小洲挑眉道:“没人陪,一个人喝酒有什么意思。”

    高霜动了动唇,却又忍住没有说话。

    “你们坐,我出去打个电话。”郭小洲来到酒店外,给谢富丽打了个电话,告诉她他已到青山,正在吃饭,问她什么时间有空。

    谢富丽和他约定了晚上八点。

    一顿饭吃的慢悠悠的,陈静秋虽然说话少,但情绪很兴奋。高霜异常斯文。

    郭小洲没有心情去考虑高霜的异常,他吃完饭后便把她们俩送到电影院,购买了两张联票,可以看今晚电影院播放的全部电影。

    考虑到两女的美貌指数太高,容易被招惹。他安排司机赵大奎守候在电影院外,有问题随时可以和他联系。

    趁着还有时间,他买完票带着两女逛了影城隔壁的商场,给她们各买了两套衣服,以及看电影的零食和饮料。

    接着把她们送进影城,交代赵大奎两句后,驾着别克车朝市政府方向驶去。

    八点过了三分,谢富丽在政府大院前的拐角处下车,慢慢走过街角。

    郭小洲的别克停在背光的阴暗处,他看到谢富丽,轻轻摁了摁车喇叭。

    谢富丽步履平稳地朝他的车走来。

第478章 【刁难】

    谢富丽刚坐上副驾驶的位子,她包里的电话响起。她向郭小洲露出一个歉意的表情,随后接通了电话,“知道了。我九点半赶过去。”

    “有什么紧急事件吗?”郭小洲一边开动汽车一边问。

    “一名地产商因为供水工程的问题打了市长热线,我先让市长助理先去调解……”

    郭小洲有些奇怪道:“你一个堂堂大市长,这种事情都要亲自出面,忙得过来吗?”

    谢富丽叹了口气,道:“公用事业管理局分管供水的副局长是钱汉书记的儿媳。别的人别说不敢去,去了也白搭。”

    郭小洲想说什么,却又闭上嘴,往前开了会儿,才想起没问目的地,“我们去哪儿?”

    谢富丽说:“我想去五家山顶吹吹风,你一直朝前开,不到十公里……”

    “这个山我知道。”郭小洲笑了笑,“想去清醒清醒?”

    “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和你说说话。”

    郭小洲移开右手,拍拍她放在膝盖上的手,心疼道:“你的手很冷。”

    谢富丽笑了笑,“我很好,别担心。”

    郭小洲沉吟半晌,“还没有找到突破口?”

    谢富丽摇头。

    “听听音乐。”郭小洲播放一首钢琴曲。

    音乐在驾驶室内响起,谢富丽喃喃说:“好听的音乐。”

    郭小洲轻声道:“这首《月光边境》可以让人解压,释放情绪。清新的钢琴彩绘一个没有过度污染的空间,卸下面具,可以尽情感动,尽情的宣泄,尽情的疗伤。再听者重回那个曾经失落的心灵天堂!”

    谢富丽微微闭上眼睛,“这个世界有太多的虚伪和包袱,我们的确需要一点清新和单纯。这样的音乐可以温暖人的心灵,如珠落玉盘,如风掠檐铃的感觉……”

    其后两人都没有再开口,任这首音乐一遍一遍地重复播放着。

    在这首纯美钢琴曲的点缀下,别克车缓缓上了五家山的山顶。

    五家山不高也不大,山顶有个小型停车场。

    郭小洲停车,看着她说,“还记得有一次你要去周康大余山的观景台吗?”

    谢富丽凝视着他,“那次我们没有去成,一直引以为憾。”

    郭小洲笑了,“后来我们去了农家乐,如果没有去农家乐,我们也没有今天……”

    “是的。我很知足!”谢富丽的声音带着些微的颤音,忽然,她伸手去解郭小洲的裤扣。郭小洲伸手阻拦了一下,“不要!”

    “我要!”谢富丽抬眸看了了郭小洲一眼,眼睛里闪烁着迷醉和坚定,说着,缓缓伏在他的胯下……

    郭小洲发出一声低吟,放开双手,抚摸着她的发。

    他知道,她在巨大的压力之下,需要放松和发泄。而他几乎是她唯一的发泄之源。

    在她的“侍奉”下,郭小洲的呼吸陡然变得粗重了,说实话,他享受这种感觉,如此高级别的美女在他面前一如奴仆……

    五分钟之后,两人来到汽车后排,谢富丽跨坐在他的腰间,开始还轻轻的摇摆着臀部,慢慢的,她不再克制自己,近乎疯狂的摇摆着,最后,她在淡淡的钢琴曲中发出一道呜咽,紧紧抱着郭小洲,娇躯一下一下的抽搐着。

    郭小洲紧紧的抱着她滚烫的身躯,似乎想将她和自己融为一体……

    “小洲,我春节期间偷偷去外省检查过身体……”谢富丽带着惶然的声调说,“医生说我可以生育,我想要个你的孩子……”

    郭小洲如同遭雷击一般的,身子瞬间僵硬了,一个地级市女市长,一个单身女人怀孕生子的消息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她将失去仕途的一切。

    虽然她上次也提到一次,但决没有今天这么坚定。

    他双手扶着她的头,盯着她的眼睛说:“看着我的眼睛,听我说。你想要的,只要我有,我都会给你,包括一个我们的孩子。但是,这个决定不应该在这样的时间产生,因为你退缩,因为你害怕失败而做出的选择。如果有一天,你洋溢着笑脸,对我说,我想要一个我们的孩子,我会毫不犹豫答应你。我们一起想一个瞒天过海的办法。”

    谢富丽有点失望,她听完之后目光显得有点迷惘!顺山一边倒的局势,薛高阳的突击调动也彻底撕开了青山的一道口子,接下来,她也许将成为三方面的目标,而她,没有任何后台,唯一能称得上“后台”的就是眼前的年轻男人。好笑的是,她在他们面前,只是一只小兔子,三条猎狗分食一条兔子,猎狗没吃饱,兔子受不了。

    她现在已经被逼到没有退路。先动薛高阳,也许随后再动宁郝和方恒,甚至魏格文和郭小洲……她无法防守,更无力反击。

    “不到最后翻开底牌的时候,我们都不能认输。”郭小洲恶狠狠地一把捏向她的胸前软肉,低喝一声,“转身,趴着!”

    谢富丽被动转身,迎接着郭小洲来自身后的攻击。

    郭小洲毫不怜惜的凶猛进攻,抓起她的头发,“你要知道,你不是一个人,不管是怎么艰难的局面,你自己首先不能垮,不能失去信心,你有一群需要你带路的手下,你还有我,你怎么能逃避呢?”

    不一会儿,谢富丽就变成了一滩烂泥,在疾风骤雨中挣扎着耸动着。

    在郭小洲怒斥下的她仿佛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敏感,一首曲子还没有来得及循环,她便呜呜的咬向汽车靠背,口中断断续续喊着,“我听……你的……”

    …………

    几分钟后,两人都瘫软在汽车后座上!

    空间内只有音乐的流动和两人的喘息声!

    优美的旋律,爱人,欢爱!感觉非常好!谁也没有开口打破这美妙的时刻。

    忽然,谢富丽的手机铃声再次响起。

    谢富丽伸了伸手,却疲惫地缩了回去。

    郭小洲帮她拿过电话,递给她,并随手关闭音乐。

    她看了看号码,尽量使声音显得威严起来,“怎么回事,开发商在闹事?你没有找供水公司领导协调吗?我说过,我九点半赶过去,你们不能什么事情都指望我这个市长出面吧?”说完她愤然挂断电话。

    郭小洲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谢富丽有些无奈的说,“一家叫朗天的地产公司开发了一个楼盘,但是供水工程屡次都未能通过验收合格,工程也不得投入使用。他们的房子建好了,却不能开售,因为地产公司有银行贷款利息、人员工资等开支压力,每耽误一天都是极大的损失……”

    “就因为供水公司负责人是钱汉的儿媳?所有人的账都不卖?”郭小洲觉得奇怪,“有问题可以勒令整改,整改完成了再验收,地产商不会在供水方面玩什么猫腻吧。”

    谢富丽苦笑道:“市政府下过几次调解书,但供水公司提出种种问题,也的确存在。”

    郭小洲拍了拍她的屁股,“小心着凉,先穿上衣服。”然后拿出电话,拨通了八达城建总经理易凡的电话。

    两人简单寒暄后,郭小洲直接问,“易总你是地产业内的行家。如果供水公司要刁难地产公司,一般有什么手段?”

    易凡说:“刁难的法子很多,数不胜举。首先我们要看刁难的目的。一个房地产项目除了用地外,供水是最初必须做的事情。新建项目想要开通公共供水工程,首先要取得立项核准等材料,第二步便是向供水企业提出书面申请。之后,供水企业需现场勘查。勘查合规后,便进入了供水工程的施工阶段。”

    “具体的环节是,用水企业提出申请,将设计施工图交给供水公司审核,供水公司找造价公司做预算,双方签署合作协议,工程款当然由用水企业负责。然后,供水公司进行招投标,确定好施工单位并竣工后,主要由供水公司验收,验收完毕,用水企业付款,供水设施移交。”

    “在这个期间,如果供水公司方刻意刁难,那对地产公司就是天大的灾难了,不过一般行内有一定的行规,企业给一定的好处供水部门的负责人,供水公司一般都会给予放行的。”

    郭小洲听到这里,问,“你和青山市供水公司打过交道没有?”

    易凡沉吟片刻,“曾经打过交道。负责人姓齐,是公用事业管理局的一名副局长,据说是市委钱书记的二儿媳,在单位相当跋扈,有个外号‘太上局长’,她在业内的口碑很差,一般的小工程她看不上,只盯大楼盘和酒店供水项目。谁的钱她都要收,哪儿的钱都敢要。不给钱就不给你通水,给钱少了就给你断水。”

    郭小洲似乎明白了一些,“你给打听下,她和朗天的地产公司之间究竟有什么矛盾,死卡着不放手。”

    易凡“嗯”了一声,“我这就找青山地产界的朋友问问,完了给你回话。”

    郭小洲打完电话,谢富丽也穿好衣服。

    两人一起下车,冷风嗖嗖!两人紧紧依偎在一起,看着山下绵延无尽的灯火!

    郭小洲忽然说,“我也许找到了一个突破口。”

    谢富丽很敏感地问,“你是说钱汉书记的儿媳吗?”

    郭小洲点点头。

    谢富丽欲言又止,“市政府也接到了对齐丽华的举报,但一来没有实名举报人,二来也没有实际证据,三来,也没人愿意去查。”

    郭小洲说:“我等个电话,看看有没有转机。”

    “可是,就算齐丽华有问题,也牵扯不上钱汉。钱汉在青山之所以站的稳,和他不贪不腐的作风有紧密关联。他的老婆已经退休,两个儿子,老大一家出国,老二在水纹站当普通科员,也就二媳妇在体制内走到了一定的高度……”

    谢富丽话没说完,郭小洲的电话响起,他立刻接通道:“这么快打听出来了?”

    易凡说:“很巧,我问的这个朋友有私下投资朗天的一个楼盘,正是当事人之一。齐丽华之所以刁难朗天的楼盘,起因不是要钱索贿,而是报复。”

    “报复?”

    “朗天地产有三大股东,其中大股东去年新建了一个三星级酒店,酒店在建设过程中,内部供水系统需要对接公共供水管网。齐丽华直接索贿,开口一百万元,见面谈判中又涨到两百万元。酒店方面无奈之下,将其索贿过程录音,要挟齐丽华放手。齐丽华被逼‘言和’。这次的新楼盘则百般刁难,朗天地产方甚至主动服输,送上两百万,对方不收,扬言要拖死朗天。”

    郭小洲顿时看到了希望,说:“我能不能见见你这个朋友?”

第479章 【借势乘力】

    郭小洲随后把谢富丽送回市政府,他接着来到影城,找到司机赵大奎,安排他在电影结束后,给两女去找家宾馆开放让她们先休息。

    在离开影城前,郭小洲不放心,又给高霜打了个电话,说自己还有点事情谈,也许会很晚才来接她们返回。

    高霜说没问题,把电话转交给陈静秋,让她听听郭小洲的声音。

    陈静秋很“懂事”地说她会乖乖的。

    郭小洲这才驾车离去,来到一个不显眼的茶楼。

    他要见的人,正是朗天地产的第三大股东,名叫朱炎,今年三十七岁,是青山地产界的名人,名下还有间小贷公司,有两个楼盘的门面房,每月坐收租金数百万,虽算不上巨富,但在青山地面上,当得上富贵精英之选了。

    两人在一间普通但很隐秘的包间碰面。

    朱炎看到郭小洲如此年轻,眸子里闪过一抹失望,笑着伸手道:“我是朱炎,易总的朋友。”

    “我是郭小洲,很高兴认识你。”郭小洲敏锐地察觉到他眸中的失望,也知道易凡并没有介绍他陈塔新区党委书记的身份,以便于他自我发挥和判断。

    因为长期打羽毛球和游泳锻炼的缘故,朱炎没有商场上常见的那种大腹便便的迹象,身材保持得相当好,握手有力。

    两人坐下后,茶楼服务员给他们泡了一壶红茶。

    郭小洲开门见山说:“听说朗天的新楼盘出了点问题?”

    朱炎笑了笑,轻描淡写道:“做生意嘛,难免遇到这样那样的问题。”

    郭小洲知道对方并不怎么信任他,甚至稍显突兀。

    朱炎暗地里有些埋怨易凡,怎么胡乱给他介绍一些乱七八糟的人。如果不是看易凡的面子,他会直刺一句,“我们很熟吗?”

    郭小洲不想浪费时间,东绕西绕,彼此相互试探,他喝了口茶,说:“听说朗天在新楼盘下了重注,拍地三亿六千万,采取滚动式开发模式,现在第一期销售就遭遇麻烦,处理不当,则很有可能满盘皆输。”

    朱炎听到他过于刺耳的话,眸子里闪过一丝愤怒,语带嘲讽道:“你能解决?”

    郭小洲毫不犹豫说,“我能!”

    朱炎看了郭小洲半天,哈哈一笑,起身掏出两张百元钞票放在茶几上,“你是易总介绍的朋友,来了青山,我请喝茶。”

    说完转身向房门走去。

    这意思很明确,他把郭小洲的话当笑话听。朗天地产能在青山发展到全市业内前五的位置,几个股东都不是吃素的,方方面面的关系和资源,绝对的高大上。只是他们这次招惹了惹不起的人,关系也找了不少,但疏通无效。

    一个普普通通的外地年轻人张口闭口能解决他们的麻烦,他当然不信。这完全是骗子惯用的招数嘛。他还打算一会给易凡打电话提个醒,在哪儿认识这个姓郭的人?了解底细吗?

    郭小洲不动声色看着他的背影说:“犹太商人有着‘借势乘力,善假万物’的经商理念与经商技巧,这同样也可以体现在朗天地产的供水风波上。”

    朱炎走到门边,闻言驻足,沉默半分钟,转身,“借谁的势?”

    郭小洲淡淡一笑,“市里当然不行,人家土皇帝来着,要借就借省里的势。”

    朱炎缓步回到座位上,盯着郭小洲,“不是没考虑过,但是,外来势大的介入,只会把楼盘利润吞光,我们得不偿失。”

    郭小洲笑了笑,“按市场规矩来办,对方投入百分之二十的金额,拥有百分之二十的股份,不介入具体经营。”

    “哪有这么好的事?”朱炎再次表现出他的不信,整个西海省,势力强过钱汉的不是没有,但普通的副省不带常的领导,钱汉未必买账,真正的强人大多爱惜羽毛,不会插手乱泥滩,愿意插手的又过于贪婪,吃光骨头还不带吐皮的哪种。

    郭小洲耸耸肩,道:“毛主席说过,要想知道梨子的滋味,就得亲口吃一吃。”

    “哦!”朱炎这才认真打量着郭小洲,这是一个很有魅力的年轻男人,因为汽车里的翻滚运动和山顶吹风,导致郭小洲头发略微凌乱,但这并不影响他的干净和阳光。眼神很坚定,不显锐气但具备力量。

    他心中一动,“怎么试吃?”

    郭小洲说:“省城有个叫朝水平的朋友,你听说过这个人没有?”

    朱炎狐疑地摇摇头,“孤陋寡闻。”

    郭小洲笑了笑,拿出手机,拨打朝水平的电话,并打开免提。

    “朝公子,没打扰到你吧。”

    “开什么玩笑,郭哥的电话我二十小时盼望呐。”

    “是这样的,青山市有个楼盘,现在第一期正准备预售,但是供水工程屡次审核不过,目前卡壳中,你有没有兴趣来参一股?”

    “哈!郭哥!我等了一年半,你终于肯给一个机会小弟,小弟当然愿意接受。”

    “好!具体的工程情况你们具体谈,我先给个大致的建议,一切按市场规矩来办,你投入百分之二十的金额,拥有百分之二十的股份,不介入具体经营。当然,麻烦必须你去解决。”

    朝水平不是普通的纨绔,他笑了笑,“首先我得有解决麻烦的能力。”

    “你有。”郭小洲直言不讳说。

    “那ok。赚多赚少无所谓,重在参与!”

    “行!我这边谈妥了让他们直接联系你。”

    “随时恭候!”

    结束了通话,郭小洲看着朱炎说,“梨子怎么吃,得你们亲自上阵。”

    朱炎却一脸怀疑,“他能摆平?”

    郭小洲淡淡一笑,“要不你先打电话了解下这个叫朝水平的合作伙伴,比如人品作风实力等等方面。”

    朱炎将信将疑地拿着电话走出包厢。

    五分钟后,他满脸恭敬地走进来,首先赔礼,“郭哥!请原谅我的无知,刚才太失礼了,不知道您是陈塔新区的郭书记。”

    朱炎刚才出门后首先给易凡打了个电话,说他介绍的朋友怎么看着像个说大话的骗子。

    易凡顿时知道郭小洲的话语刺激到了他,他这才很在郑重地把郭小洲的身份做了介绍。当然,陈塔新区党委书记的身份的确不容小视,但和处级领导接触得多的朱炎并不感到多么震惊。郭小洲的身份充其量只能去掉他对他骗子的怀疑的百分之八十。

    真正让他震撼的是他给朗天的大股东打电话求证朝水平这个人后,大股东惊喜交加的反应。

    当他前前后后把易凡介绍一个朋友,以及他和郭小洲在茶楼的对话,郭小洲在免提里和朝水平的对话说了一边后,大股东情绪几乎失控,声音急促道:“朝水平是什么人,他是西海一线公子哥中的领袖级人物,你答应,马上答应,别说两成的股,就是三成四成我们也给……机会啊!朱炎,上台阶的机会啊!介入了这种圈子,以后……另外,你留住郭哥,下跪也得留下,我马上和粟航赶过来……”

    似乎担心朱炎不能理解,他特别强调道:“郭哥身份的重要性不是他在陈塔当书记,而是,他在西海省政商圈高层中的名头,富二官二中的灵魂导师……不多说,你一定要把郭哥当爷爷侍候好,我们马上赶过来……”

    进入包厢的朱炎一改之前的姿态,马上拿出一包黄鹤楼1916,并且还再次出门,到茶楼外的座驾上拿出一包正宗金骏眉茶叶,吩咐服务员把红茶换下,泡自己带来的茶叶。

    犹然如此,还唯恐侍候不周,还暗示要不要叫几个女学生来陪陪。

    郭小洲一口拒绝。

    朱炎殷勤地陪着他聊天。聊着聊着,朱炎忽然想起一个重要问题,郭小洲如此热心帮朗天引进强者来解决麻烦,为了什么?

    他谨慎小心道:“不知道我们要怎么感谢郭哥挽救朗天的情谊。”

    郭小洲呵呵一笑,说,“听说你们之前有一个录音文件?”

    朱炎瞳孔猛缩,关于录音文件的事情,已经成为他们几个股东心中的梦魇。当初,大股东严军被逼采取了下策,虽然看似度过了难关,但实际上却给未来带来更大的麻烦。现在的楼盘供水只是其中一点,只要他们继续在青山发展,麻烦不断是肯定的。

    朱炎摸了摸脑袋,“去年的事情,已经当着齐局的面销毁了。”

    郭小洲笑了笑,缓缓站起身,“这种录音的事情的确有些出格,曝光吧,以后哪个官员敢和你们打交道?不曝光,压在手里是棵地雷。你可以和另外两大股东商量下,我需要这个录音……”

    朱炎刚开口,郭小洲强势举手阻止他说话,“先听我说完。每个物品在每个人手上用法用途和用处不一。我只能保证一点,不会曝光录音文件,不会给你们带来负面影响,至于怎么使用,我只能告诉你们一点,很多东西都是在台面下交易的。”

    说到这里,他很客气地告辞,“我还有事,不能等你的朋友。以后还有机会见面!替我问好他们。”

    朱炎热情挽留无效,只得满头大汗地把郭小洲殷勤送上车,在车门边他表态道:“郭哥的要求我一会和他们商量,会很快给您答复。”

    郭小洲一听,潜外意是录音还有备份。他当时笑了,伸手说,“希望合作愉快!”

    上了车,他立刻给赵大奎打电话。

    赵大奎说她们还在影城,在看第三场电影。郭小洲顿时放下心来,驱车赶往影城,在影城大门前把车交给赵大奎,独自站在台阶前抽烟。

    不一会,散场的人群三三两两走出来。

    他在人群中看到了高霜和陈静秋。两女手拐手在热烈讨论着剧情,即便是夜晚,两女的美貌指数也一点不减,一个如艳丽的玫瑰,一个如空谷幽兰,惹来周围大多数男人的目光。

    看着高霜眉飞色舞的那张脸,郭小洲霍然想起来,高霜原来就是他在陈塔似水年华会所遇到过的烈性女孩,也是蓝妖姬酒吧的一个驻唱歌洛雪。

    当时,她被大骗子洪继业逼迫,逃进了他所在的包厢。接下来发生了一系列的事件,包括洪继业被揭穿身份,当天就是个序幕。

    后来,这个叫洛雪的歌手突然消失,再也没有出现。公安局局长秦放甚至吐槽说,这姑娘居然不说声谢谢就跑了。

    郭小洲没想到,她居然冒充护理工来他家应聘?

第480章 【暴风雨来临之前】

    不过当着陈静秋的面,他没有点破。

    三人上了赵大奎的车,徐徐驶离青山市区。

    车刚到黄港县境时,两女已经在汽车后排昏昏欲睡。这时,一个陌生的号码打了进来,郭小洲等了三十多秒后,才缓缓接通,“你好!你是……哦!朱总,嗯,你们决定了,好,明天朝水平会赶到青山办理相关手续,录音文件,我大概四五天后会安排人来取,不客气,请转告我对他们的谢意,以后见面的机会很多……”

    两人又客气了几分钟,这才结束通话。

    郭小洲之所以没有马上去取录音文件,一是希望朝水平明天给他们展示“肌肉和力量”后,他们更加安心;二是他考虑到四天后,他将去省委党校报道,这个时间点再使用录音文件,他也可以适当撇清关系。

    接下来,他给顾北拨了个电话。

    顾北是谢富丽这边隐藏最深的一条线,当初郭小洲把他推荐给了谢富丽,双方一拍即合。而且谢富丽从没在公开场合或者资源方面为顾北说过话。

    在外人眼里,顾北走的是省厅高层的关系,和青山当地领导层没有什么瓜葛,远离地方派系倾轧,反而使得他披上了“清白”的身份,屡次在夹缝中得益。

    短短一年时间,他便担任了青山市公安局副局长、局党组成员、青年区公安局局长,在青山也算得上权倾一方的人物。

    顾北很快接通了他的电话。

    “郭书记,你升职还没请客呢?”

    郭小洲笑道:“顾哥,你可是连升了好几次,一次客都没有请呢。”

    “哈哈!”两人同时在电话里大笑起来。

    “好吧,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有什么事情需要我的?”顾北说。

    “我四天后要去省委党校学习,我想在离开陈塔前能和顾哥见次面。”

    顾北稍一沉吟道:“明天我查下工作安排,再给你具体时间的答复。”

    “好的!不打扰顾哥休息。晚安!”

    “嗯!见面再聊!”

    放下电话,车已经进入黄港市区。郭小洲回头看了看汽车后排座位。陈静秋静静地靠在高霜的怀里,睡得深沉!车内虽然开了暖气。但高霜还是脱下了自己的羽绒服盖在陈静秋身上。

    借着车窗外的霓虹灯,郭小洲看到了高霜亮闪闪的一对眸子。

    郭小洲轻轻喊了声“洛雪!”

    “啊……”高霜毫无意识地答了一句,然后伸手捂嘴,一脸的难以置信,把眼睛睁得老大地看着郭小洲,结结巴巴道:“你……你……知道?”

    郭小洲装模作样闷哼一声,“第一天我就认出了你。我不揭穿你,就是想看你究竟想搞什么名堂。”

    “郭哥,我没恶意,我我……我是正儿八经卫校护理专科毕业的,唱歌是我的业余爱好……我一直想感激你的救命之恩……”

    郭小洲举手,“过了,太高了,我可没救你的命。”

    高霜恢复了平静,很认真道:“是救命!如果那一晚没有你站出来,我就等于死去。”

    郭小洲没太听明白,他挑眉道:“你自己选择的职业,应该会评估你的职业风险系数?”

    “在那样的圈子里,有些场合是必须给人面子的……”高霜一副无辜的表情,咬牙切齿道:“我只是没想到他们会那么卑鄙无耻……”

    郭小洲刚要说话,他的手机又响,他一看号码,马上接通道:“小刚!”

    付小刚在电话里说,“查出来了,贺作雄的老婆的小舅子在私采河沙。”

    郭小洲一惊,“消息确凿?”

    付小刚说,“我前几天就打听到这个消息,今天才去证实。”

    郭小洲定下心神,“说说具体的情况。”

    付小刚便把他打听到的消息说了一遍。贺作雄的老婆叫孙晓乔,弟弟孙晓剑。去年年末姐弟俩接手了铜钟镇的百利沙场,但经营不好不坏,直到今年贺作雄帮他们接了大桥工程的单子后,沙场的用沙量大增。但看着有钱赚不着,孙晓剑认识两个跑船的朋友,双方一合计,决定半夜偷采河沙。

    采河沙,需要开采证,而且现在基本不半新证,老证也到期逐步在取消。

    于是他们私自将两艘货船船改造成自吸自卸砂船,其中孙晓剑投资了三十万元,三人约定了利润分成。而且他们的行动很狡猾,并不是天天盗采,而是不定期的,半夜开采,雇佣了六名外地船员,和两名本地人专门望风报警。

    付小刚说,“据我打听,他们从春节后开始,迄今盗采了七个晚上,每个晚上进账二十万元以上。”

    郭小洲忽然对赵大奎说,“停车。”

    他下车后走到偏僻的路边说,“这件事情你继续盯着,该花钱就花钱,我给你报账。”

    “好的。”付小刚说,“要不要今天晚上抓他们一个现行?”

    郭小洲想了想,摇头道:“等几天。他们刚吃到甜头,不会就此摆手。”

    他接着又交代了几句,便返回车内。

    此后一路无话。

    车到华海御景园,高霜叫醒陈静秋。三人一起上了楼。

    开门进房时,陈静秋由于刚睡醒的原因,脚下不下心踉跄了一下,郭小洲和高霜同时伸手去拉她。

    由于高霜距离陈静秋近,她伸手稳住了陈静秋,以至于郭小洲急着伸手,却结结实实摁在了陈静秋的胸前。

    虽然隔着厚厚的冬衣,但郭小洲仍能感受得到她惊人的尺码和弹性。他一见碰到了不该碰的地方,连忙缩回手,却又在甩手的过程中碰到了高霜的大腿中央部位。

    陈静秋羞红了脸,把头垂得低低的,不敢看人。

    高霜的反应就不得了,一张玉脸红得能滴出血来,瞪着郭小洲气急败坏地道:“你……你……”

    郭小洲马上联想起“洛雪”在似水年华的泼辣劲,连忙后退两步,“我想起来了,还有个事情要找人谈,你们先休息,我一会回来……”

    说完,不顾高霜的抗议,灰溜溜下了楼。

    下了楼,却不知去哪里,在小区晃悠了几分钟,抽了支烟,抬头看向不远处陈塔新区的几座福利楼。拿出电话,拨了个号码,“你在家吗?好,我马上过去坐会。”

    放下电话,他直奔任茜的楼房而去。

    当然,过程有些偷偷偷摸摸,扯起衣领挡住脸,担心被人看见。

    上楼,来到任茜的房门前,他轻轻一敲,门却徐徐滑开。

    任茜披着厚厚的棉睡袍,伸手拉了他一把,低声道:“还不快进来!”

    任茜的新房,郭小洲来过一次,不过那是她乔迁新居时和杨士奇叶南川他们一起来的,单独前来,这是第一次。

    看得出任茜刚从被窝里爬起来,一边紧捂着睡袍,一边问,“怎么忽然想起来我这里?”

    郭小洲压低声音道:“没想吵醒你……”

    “没事儿!”任茜大大咧咧挥了挥手,“喝点什么?咖啡还是热茶?”

    郭小洲忽然打了个呵欠,“你被窝还是热的吧?”

    任茜脸上一红,还没来得急说话,便被郭小洲一把抱了起来,直接走进她的卧室,两人一起倒在床上。

    任茜睡袍里是短小精悍的真丝睡裙,被他这么往床上一摔,睡袍滑落,露出两边圆润洁白的香肩和大腿……

    任茜一阵哆嗦,却仍然强忍着帮他拖去外衣裤,两人钻进温暖的被窝里,她依在他怀中,闻了闻他身上的味道,又伸手摸了摸他下面,嗔声道:“你今天不太正常呢?”

    郭小洲自知理亏,晚上和谢富丽在山顶车震一番,本身没有什么欲望,但回到家门前被两个青春靓丽的女孩子给刺激了一把,现在又搂着热乎乎的她,没反应才怪。

    他打了个哈哈说,“不是抱着你便来了精神嘛。”

    “是不是呀?”任茜可不是生涩新嫩,她翘起玉鼻哼哼道:“我闻到你身上有香味……”见过小洲要张口解释,她笑了笑道:“不管你啦!甭解释。”

    郭小洲有些尴尬地嘿嘿一笑。他也不想说假话,任茜的优点就是这么的善解人意。

    “我是不是好倒霉?居然会遇上你。”任茜一边抚摸着他的胸膛一边喃喃道。

    “后悔了?”

    任茜摇头,“傻瓜!”

    郭小洲搂着她,很舒服地闭上眼睛,“我下星期去党校学习,区里就交给你了……”

    任茜抬起头看着他,“易勋呢?还是放任不管?”

    “放任不管是不负责任的,我在区里,他若出什么事情,我也有责任,而且也脱不了干系。我若不在,呵呵!出了问题,就是他一个人的事情,省领导再怎么也不能往我身上扯了吧。”

    任茜说,“你有计划?”

    “不是计划,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我在区里,还能起到一个润滑剂的作用,我若离开了,他们肯定会有冲突爆发……”

    “昨天你和刘德昌在办公室聊了一个小时,原来……”任茜悄悄拧了他一把,“你好坏……”

    “我真坏起来,你又受不了……”

    “是不是呀,你试试看……”任茜翻身而起,却看到郭小洲已经响起细微的鼾声。

    …………

    …………

    这一夜郭小洲睡得很香,而任茜几乎整夜失眠。等她睡着了,天色已放亮。她被闹钟闹醒时,郭小洲已经起床离开,床头边留了一张字条,写着“我批你的假,你今天可以迟到两小时。”

    任茜拿起来看了看,微笑着抛在旁边,小声咕哝道:“算你知道疼人。“说完懒洋洋地钻进被窝。

第481章 【纵深】

    刘岗有两套房子,一套在省委家属大院,一套在武江市委大院。当然,他担任了省委副书记后,多次主动要求退掉武江市委分给他的别墅。武江方面却一直推诿。

    武江市委的这套别墅在明湖边,视野和空气极好,而且不像省委大院的别墅扎堆。

    刘岗一个月会来住两到三天。

    这天晚上,刘岗坐在二楼的书房看着手上的文件,文件是秘书袁业临时赶送过来的,关于省委党校新年度处级中青干部培训班最终名单。

    虽然当下郑经和丁毅前所未有的统一,并体现出党委和政府的强大意志,对西海省本土派进行大围剿,使得他们内部的凝聚力已经被逐步削弱。

    但刘岗始终认为,派系凝聚力的关键还在于核心人物、核心人物的代系传承,以及广泛的基层基础。

    郑经临走前的调整只是短暂的,不管谁接替他的位置,甚至新省长,都不会愿意看到一团糟的倾轧情况。

    生活还将继续,工作一如既往。

    他如其去和他们争一时得失长短,还不如放眼未来。他担任了三届党校校长,经他的签字毕业的县处级年轻干部不下四百人,这些人从广义的角度来说,都是他的学生。

    哪怕能转化其中的十分之一,都是了不起的成就和基础。

    原则上只要他在,武江市市委书记麦上行在,本土帮就屹立不倒。但麦上行目前的立场并不坚定。比如今天,他的楼下客厅坐着本土帮的三巨头,却唯独麦上行以出差开会为名没有到来。

    这才是他认为的最大变数和麻烦。

    刘岗在名单里看到郭小洲的名字,抬笔在他名字上画了个圈圈,然后摘下眼镜,走到窗前,看着明湖边星星点点。

    秘书袁业推门走了进来,低声请示道:“刘书记,九点四十五分了。”

    钱汉,吴长明,宋松三人早在一小时前就在楼下等候。秘书提示的时间,是告诉刘岗,他们三人的年龄不小了,见完面还要赶回各自的城市。

    刘岗点点头,“我马上下去。”

    袁业缓缓退出来,走到楼下客厅,对坐在沙发上闭目养神的三个人说,“刘书记马上下来。”

    三个人立刻打起精神,竖直腰杆。

    几分钟后,刘岗出现在二楼走廊。

    钱汉三人连忙站起身恭候。

    “坐,坐吧。和我客气什么。”刘岗挥了挥手,率先落座。

    吴长明首先开口汇报,他满腹闹骚地把市公安局长和财政局长这两个关键位置都被郑经和丁毅的人瓜分而的事情说了一遍。

    刘岗点点头表示知道,示意吴长明喝口茶冷静冷静。轻描淡写道:“顺山只要你和老宋的位置还在,阵地就在。”

    接着他把目光转向钱汉,“倒是青山,目前的局势还不明朗啊!”

    钱汉信心十足道:“青山和顺山的做法一样,主动示弱,退避三舍,他们要位置,我们给。鲁西县委书记,黄港县委书记甚至县长,市里也可以腾出一个常委的名额给他们。他们不动一刀一枪,就拿下几个关键位置,应该不会不知足。”

    吴长明倒是有些郁闷的说,“我倒是想和他们斗一斗,输也甘心。可是仗还没打就主动投降配合,实在是太憋屈了。”

    刘岗微笑着没有开口,而是把目光转向顺山市政协主席宋松。

    宋松是刘岗的老下级,但年龄最长,今年已经六十二岁。也就是说,他在政协的任职只剩下最后一年。他的态度也最平和。实际上,他的位置也相对最安全,谁有病才去动一名马上面临退休的干部。

    他笑了笑说:“不争一时,要控制和隐忍,否则会出乱子的。”这是刘岗前几天跟他说的话。但是怎么控制,由谁来控制,刘岗没有说,他也没有问。他一个要退休的老人了,不想再费心费力去揣摩、去和谁勾心斗角了。

    吴长明顿时闭上嘴巴。

    看得出来,刘岗现在非常关心青山的形势,他一再强调,让钱汉放低姿态,再放低姿态,只要不打上家门,损坏几扇窗户,日后再修补便是。

    钱汉频频点头称是,忽然说,“丁省长对陈塔新区非常重视,要不要索性把陈塔全扔出去。”

    吴长明暗地里鄙夷,什么全扔出去,是你自己完全掌控不了,陈塔区委书记不是你的人,管委会主任是丁毅的人,你就算塞了个副书记副主任,也是枉然。

    刘岗问,“陈塔的区委书记是郭小洲吧?”

    钱汉很惊讶的问,“刘书记知道他?”

    “这个人……”刘岗沉吟片刻,“暂时不要动他。陈塔新区涉及到全省的工作重心,要稳定大局啊!有些地方是不能乱的。至于将来的工作,你慢慢推动,把一些关系理顺,机会有的是,不急一时。”

    …………

    …………

    郭小洲今天忙了一天。

    上午他亲自驱车把高霜和陈静秋送上飞往京都的飞机。

    经过高霜的强烈要求,也鉴于陈静秋和高霜建立了仅次于郭小洲的良好关系,郭小洲答应继续聘用高霜担当陈静秋的私人护理。

    他提前在电话里安排上官奇接机,并安排陈静秋入住康复医院。

    送走了两女,他又赶去青山,和顾北见了个面,商谈半小时后,他驱车奔赴武江,下午参加薛高阳的接风宴,明天一早,还要去省委党校报到。

    薛高阳也算是有得有失,失去了一个权力阵地,收获了级别和进入圈子的资格。

    这天下午,成刚,郭小洲,公安厅修正尧,文化厅宋光明,省财政厅乔志东,加上新加入的薛高阳,六个人齐聚一堂。

    在一个规则意识不强的社会里,要问有什么东西威力无比,答案也许只有这么两个字——“关系”。

    升学,调动,提干,就医,打官司,工程竞标,招聘,职务提拔等等,任何一个方面看起来都有规章制度,都有约束,然而,关系却貌似无孔不入。

    当然,除了老乡、亲戚、同学、政治同盟等共同属性外,关系的凝聚力和亲和力还源于利益,只有利益,才能把一群素不相识的人聚集在一起,牢牢的捆绑在一起。

    比如成刚修正尧几人,当初也曾素不相识,在同一期党校进修班学习,一来性格相投,二来他们都是官场“散修”,无门无派,自发抱团取暖。

    要说级别,郭小洲最低,原本不够门槛。但现在手握的权力却要大于薛高阳。

    薛高阳呢,虽说升了副厅,但却是个无权闲职,相比修正尧的常务副厅,文化厅宋光明的正职一把手,还有省财政厅乔志东主管审计大权的实职副厅,相去甚远。

    成刚拉他进这个圈子,也带有奖励和回报的性质。

    郭小洲刚上酒桌,电话响了,他一看号码,毫不犹豫的接通道:“颜部长好!”

    成刚等人一听“颜部长”三个字,顿时停止交流。

    整个西海省,能称为“颜部长”的人不多,能让郭小洲马上接电话的“颜部长”更不多,那么就只有一个人,省委组织部副部长颜婕。

    颜婕在西海官场算得上传奇人物,她的美貌和传说太耀目,导致没有任何领导和官员敢打她的主意。以至于她一直是一个人在官场行走,任何一方都没有拉拢她的意思。

    “是的,我明天早上去省委党校报到。现在就在武江……呃!吃饭啊,谢谢颜部长,我现在约了几个朋友……”郭小洲灵机一动,“颜部长要不要一起来?”

    “是成省长,公安厅的修厅长,还有文化厅宋厅长财政厅乔厅长几个人……好!我们等你。”说完,郭小洲一脸歉意道:“我擅自做主,替你们邀请了组织部颜部长,她一会赶过来,我们怕是要等等了……”

    众人却一致瞪大眼睛看着他。

    首先反应过来的人是成刚,他惊讶的对郭小洲说道:“好家伙,我依然低估了你。”

    宋光明则竖起拇指,感概道:“整个西海省,能让颜大部长请客吃饭的人屈指可数,反正我是没听说过。”

    财政厅乔志东连声道:“了不得,了不得……”

    甚至连很少开玩笑的修正尧都一脸狐疑地看着郭小洲,“你小子到底给颜部长吃了什么药?”

    薛高阳的身份低,又是新人,不好开玩笑,但一对眸子也一直带着震惊。

    郭小洲苦笑着举手投降,“以前在广汉共过事……”

    “共过事?”宋光明看了看乔志东。

    乔志东说,“你没说实话。要论共事,我和颜部长都在民政厅工作过,还是一个处的,你在广汉电视台工作,颜部长在政府办和******工作过,你们算那门子同事?”

    郭小洲眼看不能自圆其说了,马上纠正,“广汉论坛,她是超级斑竹,我是版主……”

    “这也算?”宋光明一副绝不放过的样子,“老实交代。”

    成刚咳嗽两声,替郭小洲解围道:“玩笑到此为止。一会颜部长来了,各位可别随便开玩笑,被她训人,我可不敢帮忙。”

    众人纷纷点头。

    趁众人聊天的机会,成刚压低声音对郭小洲说,“你的意思是要拉她进来?”

    郭小洲犹豫半晌,“很临时的念头,可以试一试。”

    成刚陷入沉默。

    郭小洲问,“成省长反对?”

    成刚摇头,“说实话,我是举双手欢迎她加入,只是,她会不会愿意?”

    郭小洲说:“此一时彼一时,现在西海的局势,她比我们清楚。加强纵深,壮大自我,是不二的法门。”

第482章 【党校】(一)

    颜婕的到来,使得这场原本开放式的、热闹的接风宴,变得稍微沉闷并严肃起来。

    其实这也不是颜婕的错,她没有装,也无需装,只是一种惯性。严格意义上来讲,她今天还“收敛”并“改变”了许多。

    作为省委组织部副部长,她和在坐的中青年高官们并不算陌生,而且成刚的级别比她还高,宋光明修正尧的级别并不比她低,但由于她的为人和严谨的工作作风,以及组织部的特殊职能,使得男人们在她面前有些放不太开。

    要说美貌,颜婕是西海省甚至是西部省女性中的翘楚级代表。而男人们只会在年轻时才迷恋女人的美貌,当男人们有了一定的阅历和思想深度时,他们会更加注重欣赏女人们的内在之美。

    而颜婕之美,既美在躯体,还美在端庄大气,美在气度,美在内涵,而这一切对任何男人,都具有磁石般的吸引力和压迫感。

    饭局结束后,颜婕很干脆地离开,席间席后,她并没有和郭小洲做过多的交流,但她今天表现出来的态度,无疑是向众人释放一种讯号,她不反对和大家成为一个圈子里的朋友,但还需要考虑观察一阵子。

    其实当天晚上郭小洲还有个约会安排,但考虑到和朱颖见面很可能有一场“神魂颠倒”的战争,为避免第二天早上报到无精打采,他强忍着给朱颖发了条“失约”短信后,关闭了手机,在省公安厅的内部招待所好好休息了一晚上。

    …………

    …………

    第二天早晨,郭小洲前往省委党校报到。

    省委党校和省公安厅的招待所距离不远,这也是郭小洲为什么选择了修正尧,而推掉了文化厅送光明以及财政厅乔志东的邀请,虽然这两家的内部宾馆档次比公安厅的高得多。但距离却远了。

    本来雷日新要亲自送他到党校,甚至还提出他就在党校附近租个房间,带一部车过来,专门照顾打理郭小洲的生活起居,以及和陈塔的工作沟通。但是被郭小洲拒绝。

    既然是来学习的,那就得忘记身份,当一个本分的学生。

    严格来说,郭小洲的副处级别实际上是不够资格进入这个班级的。哪怕没有明文规定,副处级不得参与“处级干部培训班”,但这却是一条没有明文规定的规矩。

    况且这个带青年干部字样的培训班,实际上就是“后备厅局级”干部的储备班,进入了这个班级,意味着在省组织部列入专门考察序列,将来一旦有了机会,这群人是重点考虑对象。

    如果没有甘苏和刘岗的资源互换,郭小洲是拿不到班级门票的。

    如甘苏所说,一个有追求的党员干部沒有经过党校的培训学习,履历是有缺陷的。先有地方党校的学习,再有中央党校的学习资历,这才是一名有前途官员的正常升迁渠道和套路。除此外,没有任何其它捷径可走。

    这一点郭小洲是能明白,也从心底里感激这位精明霸气的准丈母娘。

    郭小洲是走着来到省委党校的,在党校大门前,他看到不少挂地方牌照的政府公务车进出,而像他这样步行的,几乎没有。

    他从门房前的人行入口走进去时,被门房的保安拦住,问他是干什么的。

    他笑着走进门房,很客气地先递了一支烟。

    年龄不算年轻的保安一看是名烟,态度立刻好了不少,当他听郭小洲是党校新一届学员时,顿时瞪大警惕的眼睛,上下打量着郭小洲,本来准备点上的香烟也放了下来。

    “你是那一个班的学员?”

    “处级中青干部培训班……”

    保安将信将疑的眸子里立刻一变,立刻拿起座机,一副要报警的样子,“你唬鬼吧,就你这年龄,还处级干部培训班?我看你大学都未必毕了业……得,你赶紧离开,该上哪上哪去忽悠……”

    郭小洲一怔,“我真是……”

    “嗨!你非逼着我打电话叫保卫科来人?”

    郭小洲啼笑皆非,合着开车进来的无人阻拦,他年轻,他步行,就有骗子的嫌疑?

    他摇摇头,无奈地伸手去掏工作证件和报名介绍信。

    一个推着自行车的老人路过门卫室时,停下来问了一句,“怎么回事?”

    保安看到老头,顿时扔掉了手指间的香烟,指着郭小洲说,“这个年轻人说他是处级干部培训班的学员,我看就是个骗子……”

    老头大概五十六七岁左右,身穿一件厚毛衣,毛衣外面是一件青色棉马甲,头发稀疏,带着近视镜,稍显瘦弱,看上去普通之极。

    老人上下打量着郭小洲,“你说你是学员,带证件和报名信没有?”

    “带了!”郭小洲从背包里掏出证件和报名介绍信递给老人,老人接过来看了看,哦了一声,“你就是陈塔新区的郭小洲郭书记,年轻有为啊!”

    郭小洲客气了一声,收回证件准备离开。

    老人教训了保安几句,“你的职责是保安,怀疑一切的职业精神可佳,但是你的态度和表达方式以后要改一改。不管他看起来多么不像干部,你得首先索要他的证明文件再开口,不要轻易下结论谁谁谁是骗子。”

    保安一脸惶恐,“苏校长,我错了,以后一定改正……”

    郭小洲脚步一凝,苏校长?他来党校前,对党校有过一定的了解。党校有五名校长,一正四副。正校长是省委副书记刘岗,他类似名誉校长的角色,平时不管教务,真正负责日常教学管理的是常务副校长陶持,还有省委组织部派驻的一名副部长颜婕担任副校长,也属于兼职形式,另外两名管教学的副校长,一个姓苏,叫苏家合,一个叫任万全。

    这四名校长中,最有名气的得属苏家合,他算得上著名教授,前省委政策研究室主任,级别正厅,享受副省待遇,国务院津贴获得者,虽然由学术入仕,但身上却仍然保留了儒家的思想体系。

    儒家强调“人贵物贱”;强调“民为邦本”;强调“民贵君轻”,突出人的主体性,提倡重视民意,与民同乐。主张“和而不同”与“过犹不及”。所谓“和而不同”,说的是对一件事情有否有可,该肯定的肯定,该否定的否定。这是合乎辩证法的和同观的。

    所谓“过犹不及”,说的是凡事都有一个界限和尺度,达不到或超过这个界限和尺度都不可取。和而不同与过犹不及的实质乃是强调矛盾的统一与均衡,强调通过事物之度的把握以获得人际关系的和谐,避免和克服人与人、人与社会乃至国家、民族之间的对立和冲突。

    苏家合最令人传颂的是,他在“和而不同”的思想体系下和省委书记郑经之间的矛盾,为此,他一夜间从郑经的红人变成“路人”。

    虽然他坚决辞去省委政策研究室主任的位置,但他并没有一弃全弃,自己要求来省委党校教书育人。这也符合了他“过犹不及”的理念。

    郭小洲跟着苏家合走了几步,本以为苏家合会和他说几句话,谁知一过岗亭,苏家合立刻骑上自行车,晃晃悠悠朝校园深处骑去。

    郭小洲自嘲地笑了笑,人家凭什么和他说话,要论身份,省级干部一些都不够苏家合看的,更何况满校园的科级处级厅局级学员。

    他沿着校园大道来到主楼报名处。

    停车场停着十几辆轿车,报名处的门前走廊上站着三个年轻男人,说年轻也不算年轻,郭小洲目测最年轻的那位天生曲卷头发的男子也有三十二三岁左右,另外一个身材敦实皮肤黝黑的中年男子三十七八岁,身材最高也最瘦的男人大概四十出了头。

    从这三个男人的气势和姿态来看,郭小洲能感觉出就是他的同班同学。考虑到就这样直接越过他们而不理睬有些失礼,他借口询问报名点,走过去很客气说:“三位早上好,请问报名点在哪?”

    “报名?这期的?”卷发男态度傲慢地扫了他一眼,轻哼道:“你老板是谁,居然只派个手下来报名?”

    “我……”郭小洲刚开口,这名卷发男毫不客气挥手说,“没点眼力劲,没看到我们在谈事吗?”

    郭小洲如同吃了个苍蝇一般,卡在喉咙里进退不得。

    身材敦实的男人比较厚道,伸手指了指报名点,“诺,报名点,不过,报名手续需要学员亲自到场签字的……”

    曲卷男递了根九五至尊给敦实男,“华书记,跟这种人废什么话,一会秘书们办完手续,咱们先找个地方吃早点,一路上早点摊脏不拉几的,不敢吃,肚子里饿得慌啊!”

    另一个高瘦男人则笑着给曲卷男点火,“腾县长,我们三个中间就属你的丘山县最富裕,以后的吃喝可全靠你了。”

    曲卷男拍了拍胸脯,“洒洒水啦!一会我电话找个煤老板来,让他安排全天的服务。只要你们身体好……哈哈!”

    曲卷男的态度,立刻打破了郭小洲对未来同学间人际关系的和谐梦想,他朝敦实男笑了笑,转头向报名处走去。

    他从三人简短的对话中不难得出结论,这三个处级干部中,曲卷男有些讨好华书记,而另一个高瘦男人则讨好这位丘山县的腾县长。

    他一边朝报名办公室走去,一边想着“丘山县”。丘山县是西海内陆县城,靠近煤炭大省西山省,是西海的资源大县,特别是去年,又勘探处一座新的煤田,其地位不断上升,最近县改市的呼声很高,而且省里还在讨论是省管还是市管的问题。

    进了报名办公室,里边挤了五六个人,不过郭小洲从他们的举止神态中看出,这些人就是门外三个领导的手下或者秘书,是特地来为领导报名的。

    领导们签完字,余下的手续便由他们办理。

    郭小洲耐心地和他们一起办理了报名手续。走出报名点,忽听到停车场有人喊了声:“郭书记!”

第483章 【党校】(二)

    郭小洲一看来人,脸带惊喜道:“雷局?”

    喊他的人正是现任周康公安局局长雷万里。当初,正是他和郭小洲配合,联手把周康市的市委书记刘鹏飞和公安局长舒起春拉下马,他也得到了现任省纪委书记周红安的垂青,从排名末尾的副局长中脱颖而出,奇迹般的坐上了局长的宝座。

    后来郭小洲离开周康,两人偶尔还有电话联系,只是再未谋面。

    雷万里大步上前,热情地伸手紧握郭小洲的手,感概道:“兄弟!一晃两年,着实想念啊!”

    郭小洲热情回应,“我和太和集团孙书记见过几次,她一直夸奖说老哥把周康市局整顿成为行业标兵。佩服!佩服!”

    的确,在刘鹏飞苏起春治下的周康社会环境,排名一直是广汉末尾,自打雷万里上任后,采取军人雷厉风行的作风,大力进行内部整顿,开掉了几个内部贪腐刺头,又搞了个一次严打,两年时间,把周康的社会环境治理得成为业内标杆。

    “哈哈!在老弟你的成绩面前,我可啥也算不上啊……”雷万里说到这里,眉毛一挑,“你来党校是……”

    “学习,今天来报名的。”

    雷万里目光一凝,接着大笑,“好!好!咱哥俩一个班,成同学了,值得庆贺,你等着我,我报完名马上来找你。”

    郭小洲点头,“嗯!我等着。”

    雷万里向前走了两步,忽然回头,“兄弟,你住校内还是校外?”

    郭小洲说,“我住学校。”

    雷万里回头,低声吩咐一名手下,“一会分配房间,帮我把陈塔的郭书记和我安排在一个房间。”

    “雷局……您不是打算住外边吗,我们都帮您预定了省厅的套间……”手下弱弱道。

    “废什么话,我改主意了,快去想办法安排,完成不了任务你等着好看……”

    郭小洲和雷万里的说话,停车场另三个男人都听在耳朵里。

    特别是曲卷男腾发喜,惊得嘴巴张得大大的,低声喃喃道:“他居然是班级学员,这么年轻的正处?”他三十二岁在丘山担任常务副县长,在全国范围内都已经非常逆天了,他最引以为傲的便是他的年龄,经常夸夸其谈他就是西海最年轻的实权处级领导。

    今天却碰到一位年龄比他年轻五六岁的正处,而且人家还是正职党委一把手。人和人,就怕遇到参照物。而且是比他牛逼几倍的参照物。

    这么年轻的正处,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人家的发展前途是他的五倍六倍。

    敦实男人一直看着郭小洲,似乎在思考什么。

    高瘦男人来自西海东部的德光县,叫吴大为,在德光担任县委副书记,管党群。按说他的级别和权力不比腾发喜和华光雄低,他低调是因为他是被逼迫出来学习的。

    德光的党政一把手,一边属于丁毅系,一边属于郑经系,他属于本土帮,实际上,他是被双手打压逼离了德光,估计两个月的脱产学习结束,县委副书记的位置就没了。

    吴大为也知道现在指望不了刘岗,他只能自找门路。而党校学习班的同学,就是他潜在的机会。

    比如站在他身边的两个男人,都属于他巴结的对象。他们和他的学习完全是两种概念,属于进步的学习。学习结束后,都有很大可能上升一步。

    腾发喜是接任县长的天然人选。

    身材敦实的男人是华光雄,顺山市三眼井区的区委书记,是同班级里最有可能先一步进入副厅序列的同学。

    吴大为看着雷万里的背影,羡慕道:“我听说过雷万里。他学习结束后很有可能被提拔到广汉市公安局担任副局长。”

    就在腾发喜还在犹豫是不是过去和郭小洲打个招呼,弥补刚才的不敬时,华光雄已经迈步朝郭小洲走了过去。

    “郭书记!刚才真是失礼了,大名鼎鼎的陈塔郭书记当面,居然差点错过。”

    面对华光雄伸出来的手,郭小洲稍有惊讶,马上笑着伸手相握,“没关系!我看着也的确不像个当官的。”

    “华光雄,来自顺山,目前在三眼井区任职。”

    “郭小洲,陈塔新区任职。”

    两人握手一笑。

    郭小洲刚才对华光雄的印象还不错,为人不像腾发喜那么浮躁势利。

    两人闲聊几句,腾发喜终于想通了,主动走过去笑着对郭小洲伸手,“郭书记,我们以后就是同班同学了。刚才的事情可千万别见怪!”

    郭小洲淡笑着说,“没关系!都不认识嘛!”

    吴大为也过来和郭小洲握手寒暄,自我介绍。

    华光雄忽然问,“郭书记还没有安排好住宿吧?我在东一楼的房间正好还没进来人,要不你住进来,人熟合味口,也热闹。”

    郭小洲有些诧异,这个华光雄貌似对他热情得有点儿过分,他开口推脱道:“我刚才和周康的雷局长约好了……”

    华光雄笑笑说,“房间有四张床,雷局长不介意的话,可以一起住。我挑东一楼还花了点精力,相比东二楼西一楼,朝向好,阳光更通透……”

    郭小洲的表情有些古怪,说实话他为华光雄的过分热情而纠结,人家又不是他下属,非亲非故,第一次照面,根本没理由巴结他。

    要说郭小洲同志最怕什么,就是害怕这种不可预测的未知。

    旁边的腾发喜和吴大为也深感吃惊。刚才他们俩和华发喜聊了半天,也聊得挺和谐的,但华光雄却没提过他房间还空了三张床的事,更没有邀请他们。

    腾发喜反应快,他马上说,“华书记,郭书记,我正好也没安排住宿,不如算我一个,正好四人。”

    吴大为慢了一拍,心中大为懊悔!同时也暗暗鄙夷,他刚明明听到藤发喜的秘书说过,帮他安排了一家五星级宾馆。现在却抢占雀巢。

    华光雄笑着说,“腾县长要进来,我们当然求之不得。”

    这时,雷万里签完字出来,笑着朝他们走过来。

    华光雄笑着先开口,把他和腾发喜吴大为的身份介绍了一遍,然后提出了房间安排的事情。

    雷万里看似粗犷,实际心思细腻,他接到邀请,看了看郭小洲,把皮球踢向郭小洲,“我对住宿没什么要求,只要和郭小洲住一起就行,否则,这两个月的时间没法打发啊!”

    腾发喜和吴大为满肚子的郁闷不解,难不成这位郭小洲同学是女扮男装的大美女,一个个非他不住的口气?

    郭小洲接到了皮球,再拒绝就显得矫情了,他只能顺着说,“那我们就住东一楼吧。”

    腾发喜道:“既然我们又是同学又是室友,一会一起去热闹热闹。我来安排……”

    吴大为心底堵着气,提醒道:“下午要举行开班仪式,省委组织部的颜部长亲自主持,可不能耽搁。”

    “老吴,你的消息过时了。”腾发喜压低声音,神秘兮兮道:“我得到的消息,刘岗书记要亲自主持开班仪式。”

    包括郭小洲在内的四个人齐齐一惊。

    省委党校的学习培训一般是厅局、处、科三个级别班。而第一校长、省委副书记原则上只会主持厅局级的开班仪式,处级、科级培训班,一般由常务副校长或者有省委组织部序列的领导主持。

    像刘岗这样,降格主持处级后备干部班级的事情鲜有发生。

    不过大家都是嘴巴上带锁的人,有些话点到为止就可以,没有人傻里傻气的继续讨论。

    等雷万里的手下办理完手续,一行人来到东一楼三层的住宿标间。说是四人间,其实就是两个双人间。

    进门是个小型客厅,然后是一个双人卧室,卫生间在中间,里间还有个双人间。

    华光雄是第一个入住者,他理应先挑选床位,按常情来看,他会选择里边的双人间,但不知为什么,他竟出人意料的选择了外边的双人间。

    雷万里和郭小洲也不讲客气,选择了里间。

    腾发喜也得偿所愿地和华光雄入住了同一个双人间。反正,他占个床铺先,至于来不来住,得看情况。反正他五星级的房间已经有人帮他预定了两个月。

    安排完住宿,四个人在楼下等东二楼的吴大为过来会合,一行五人分乘四辆车,直奔武江一家最有名的五星级酒店而去。

    据腾发喜介绍说,这家酒店有正宗的广式早茶。

    一名大腹便便的煤老板恭候在酒店大门前,殷勤地把五人请了上了二楼。

    郭小洲其实是吃过早餐的,但由于涉及到“合群”的问题,他违心陪着随便吃了点,也没觉得这昂贵的广式早茶比路边摊的馄饨好吃。

    吃完早茶,已经是早上九点半,腾发喜又安排了酒店的“早浴”,说要精神焕发地出现在开班仪式上,才是对领导的最大尊重云云。

    雷万里几人无奈听从了他的安排。

    早浴,其实就是冲浪干湿蒸,技师按摩修脚拔罐等套路。

    还好,腾发喜算是没有给他们安排小姐。估计,早上,也不会有小姐营业。

    早浴完毕,一行人的肚子全饿了,又去吃了一顿法式大餐,便结伴而回,各自回房准备参加下午的开班仪式。

第484章 【党校】(三)

    刘岗果然亲自主持了下午的开班仪式,一正四副五位校长全部出席,而且省电视台还来了个摄制组,还有省报市报时报的一群记者,长枪短炮架满了教室窗口。

    但是真正让学员们激动的,却是出现在现场的两名女性。

    颜婕自不必说,省委组织部副部长兼省委党校副校长,西海官场的一块牌子,美丽优雅大气的代名词。她不仅有睿智的思想和一双灵秀的眸子,还可以静的凝重,动的优雅,坐的端庄,让台下的男学员们生不起半点亵渎之念。

    另一个亮点聚焦人物是省电视台著名的“知性”美女主持人朱颖。自打纪录片《西海人在京都》专题开播后,朱颖以独特的视角以及亲和的风格红遍西海,她站在教室一角,就是魅力的代言,就仿佛有一种知性的气质由内而外地感染着教室里的男女同学们。

    开班仪式首先由常务副校长陶持发表简短讲话,随后是刘岗的开学致辞!

    刘岗在发言提到了两拓两炼的口号,“拓宽视野,拓展知识,锻炼能力,锤炼了党性。”

    还提到“这次以提高县处级领导干部政治素养和领导科学发展能力为目标的培训学习,听名师授课、学时政精化、览中外名篇、谈为政之得,简单的说,就是希望同学们在理论上得到大提升、党性上受到大洗礼、思想上得到大解放。回到各单位后,更好的为人民服务,服好务!”

    刘岗讲话结束后,便是惯例的集体合影握手仪式。

    新年度第一期中青培训班的学员在操场集中,省校相关领导和班级老师班主任一起合影。

    合影完毕后,刘岗带着四位校长一一和各位同学握手。

    他的握手简洁有力,威严的目光中透着亲和力,令每一位学员都如沐春风。

    当他来到郭小洲身前时,班主任老师拿着报名表格介绍说,“陈塔新区党委书记郭小洲同学。”

    刘岗的眸子里微露异彩,握手的时间也格外的长。

    虽然前后就三句话,但却打乱了握手队伍的全部节奏,以至于刘岗身后的领导们都驻足站着干等。于是乎,郭小洲便成为众人眼里的焦点。

    虽然在这样的场合不能交头接耳,但不认识郭小洲的学员在在暗暗猜测,这个年轻的学员是谁,刘书记居然格外关注他?

    有的学员很简单把郭小洲归纳为世家弟子,若没有大背景,能这么年轻就当处级领导?

    轮到颜婕和郭小洲握手时,颜婕倒是很平淡。

    “领导好!”

    “好好学习!”

    郭小洲反而放松下来,他还真担心颜婕对他“过于”亲热,在这种全是“政治家”同学的环境下,遭一个两个人嫉妒不可怕,遭大部分人嫉妒,就是灾难了。

    颜婕的政治头脑显然心中有数,不想让他“大出风头”,但是朱颖却好心办了坏事。

    她在采访完刘岗后,却打破采访计划,拿着话筒径直走进学员群。

    摄像师愣了愣神,只好马上调整镜头,跟上朱颖。

    一群离开操场的领导也回头看向这“异常”情况。每一年的新学年开班仪式,省电视台的采访和新闻播出是惯例,作为省的时政新闻,顶多一两分钟的时间,而刘岗个人要占用大部分镜头,剩下的交给其他领导和集体学员。

    所以,从来没有过开班仪式有采访学员的情况发生。因为采访了也是白采访啊,没你上镜头的资格。学员上了,就难免会压缩省领导的出境率。

    朱颖眨着一双迷人的大眼睛站在郭小洲面前,伸出话筒,优雅知性的问道:“这位同学,请问你是来自什么地区。”

    郭小洲目瞪口呆地看着朱颖,急的脸色通红。如果可以,他真想马上伸手堵住她的嫣红嘴巴。

    见他在发愣,站在他旁边的雷万里偷偷在后面捏了他一把。

    郭小洲看着跟过来的摄像机和几部长焦相机镜头,无奈地露出笑脸,“主持人好,我叫郭小洲,来自陈塔新区。”

    “郭小洲同学!请问你前来参加学习的动力是什么,你打算怎么利用好这两个月的时间,对自己有什么要求,能不能简单谈谈……”

    郭小洲心中郁闷得几乎想吐血,体制内是什么地方,是最忌讳出风头的地方,关键是这个风头出了没半点好处啊。朱颖啊朱颖,你这是在害我啊!

    朱颖忽然发现郭小洲眼眸深处的恼怒,她有些莫名其妙,这是好事啊,让你上镜,打开知名度,难道我还错了不成?眼神凶凶的……

    她的确是好心,而且她现在也有这个能力帮郭小洲出镜。因为她的知性风格广受观众推崇喜欢,导致省里排名前几位的领导纷纷点名朱颖陪同调研采访什么的,排名靠后的省委常委还排不上档。

    她在省电视台的地位,****看涨,有时候一句话比台长还管用。她要让郭小洲在省台露脸,还真不是什么难事。

    郭小洲心里恼怒,但还得赶鸭子上架,面对镜头认认真真说:“省委党校有权威的信息、前沿的理论、广阔的视野。我的动力是要借这个大好的学习机会,深入学习党的十x大精神和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体系,彻底加深对辩证法、唯物史观、科学社会主义等重大基础理论的理解和把握,使得一些以前吃不透的理论在这里得到了解决……”

    郭小洲在谈感想时,几十名学员都注视着他,眼神繁多,有好奇,有嘲笑,有不屑,有羡慕……

    朱颖本来准备了一大箩筐的采访话题,但是她终于发现郭小洲的眼神里的暗示。本来只打算采访郭小洲一名学员的她,很巧妙地把话筒递到郭小洲身旁腾发喜的嘴前,笑吟吟问,“这位学员你好……”

    腾发喜激动得语无伦次,“朱主持你好,我是你的粉丝……”

    …………

    …………

    千里之外的莞城,位于华夏华南,岭南省南部,珠江口东岸。是岭南省第三大城市。

    熊文涛精神抖擞走出莞城市政府大楼,身后的秘书殷勤地上前两步,打开奥迪a六的车门,很小心地伸手扶在车门上方,唯恐熊市长不小心撞了脑袋。

    熊文涛半年前成婚,两个月后从潼江县县委书记调任莞城市常务副市长,市委常委,级别正厅。

    熊黄两家联姻,看着风平浪静,没有多么奢华和热闹的婚礼,也没有成为网络新闻,但实际上,却犹如在平湖里投入了一颗水雷,把一些昏昏欲睡的老鱼都炸醒。

    一个庞然大家族横空出世,就意味着政坛会有短期的震荡,某些区域的洗牌不可避免。

    熊文涛在决定娶黄玉婉为妻时一个星期,级别上了副厅,然后在半年后的一次全国范围内的正厅级干部公开选拔考试中,笔试面试双双第一,时龄三十四岁的他,成为华夏政坛最年轻的正厅级实职领导。一步迈入高级领导人序列。

    虽然,这个公开选拔的厅级,有一年试用期的门槛,但对于已经手握莞城重权的熊文涛来说,转正不在话下。

    奥迪车徐徐驶进一座戒备森严的小区,在一栋红色独栋别墅前停了下来。

    曹勇和黄玉婉在阳台上朝他招手。

    熊文涛走进大门,美貌并不下于甘子怡的黄玉婉贤惠地为他脱去西服,吩咐保姆拿上楼挂在壁柜里,然后柔声问他,“什么时间开饭?”

    熊文涛笑着搂住她的腰肢,“我陪曹勇说说话,半小时后开饭,好吗?”

    “嗯!你们谈。”黄玉婉朝曹勇笑了笑,转身离开了客厅。

    熊文涛指了指沙发,“坐!”然后问,“跑了一趟广汉有什么收获?”

    曹勇点头又摇头,“市里还是有人卡着和欧化工不放,而且是主管工业的常务副市长。”

    熊文涛仰了仰头,扭了扭脖子,“这么说,广汉市的意见还是倾向把和欧交给陈开集团?”

    曹勇说,“真要拿下来,也不是不可以,就是代价有些大……”

    熊文涛呵呵一笑,“先拖着吧,实在不行,也不能让他们太容易得手不是。”

    曹勇点点头,也松了口气,他就担心熊文涛赌气,他作为商人,在商言商,代价过大,即使争赢了陈开,但又有什么意义呢。

    可是作为熊文涛的财务总管,他是绝对依附在熊文涛之下的,熊文涛要在官场讲廉洁,不贪不腐,那么也需要他这样一个,随时能提供财力资源的后勤保障。

    如果他做大做强,能给熊文涛的帮助也就越来越大。比如,关键时刻的投资,人脉资源的连纵等等。

    “对了,还有个事情你一定感兴趣。”曹勇压低声音道:“郭小洲去了西海省党校中青培训班。”

    熊文涛不由挑眉,“呵哦?正处级了?”

    “不,我找人调查过,他是这个班级中唯一的副处,用的是省委副书记刘岗的指标。”曹勇说着摇头,“奇怪,姓郭的和刘岗以前没有半点交集啊?”

    熊文涛淡淡一笑,“地球是圆的,关系网是连纵的,郭小洲的名额不是源于宋家就是甘家背后的运作。”

    “有道理……”曹勇忽然说,“要不要在党校搞搞他,在这个时间段给他来一下,他会生不如死……”

    熊文涛默默站起身,在客厅走了两圈,回到曹勇面前,“搞是可以搞,但要稳妥。”

    “你还记得前年在潼江县挂职的那个副县长吗?他和郭小洲在同一个班级。”曹勇信心十足道:“我保证让他……”

    熊文涛挥手打断他的话,平静道:“曹勇啊!我不懂经商,但我知道,凡是要留一线余地,给自己。钟昇为什么惨败?就是因为他不给自己留任何后路。他真要是撞死了郭小洲,估计他身后的钟家都跟着倒霉。在体制内玩,既要讲技巧,讲策略,还要遵守一定的游戏规则,不能没有底线地把自己也给栽进去了。”

    “你不讲规则,对方也可以不讲规则。如果全都不讲规则了,这个世界乱了套。没有了规则,我们这些家族就失败去任何威力。”熊文涛目光中露出傲然之色,“我要他们输得心服口服,我要让他们时刻在担惊受怕中接受煎熬,我甚至无需动手,我每往前一步,他们的恐惧就加深一步,他们就会寝食难安。你记着,让你的对手随时处于恐惧中是最大的惩罚,消灭一个人的政治生命胜过消灭他的肉体。”

第485章 【党校】(四)

    这一届的班主任姓王,和王羲之只差一个字,叫王义之。学校把培训班交给他负责,既体现了党校领导对他的信任,也意味着他将对学校承担起了一份责任。

    王义之其实去从去年才开始带处级班的,以前他一直跟科级轮训班。

    他带新学期的第一个处级班,学校一些有经验的老师还有意见。觉得他还有些嫩,镇不住那些官油子。

    根据学校制度规定,党校培训班的地位、层次、类型、培训时间不同,对班级的管理和班主任的要求也会有所不同。

    但是他却是常务副校长陶持有心提携的人。一般能当几届青干班的班主任,班主任的家庭问题,甚至亲戚朋友的问题,在西海省内都可以轻松解决。

    想想,三四十个县长书记,都归他管。平时的上课考勤,以及学习评语等等,这些都是有可能进档的,谁敢马虎这样的班主任。

    而王义之也的确很认真,甚至兢兢业业。他在开班前就拿到大部分学员名单,并着手开始了解学员情况。

    了解学员在工作单位的表现、素质能力、性格特点、和同事的相处情况,是不是适合担任班级班委会成员等等;然后给通过电子邮件亲自给每个学员发放登记表,让学员在开班之前仔细填写并及早反馈,这样可以提前掌握学员基本信息,了解学员相关情况;最后是开班前一周和一些他挑选出来的重点学员进行电话沟通。

    比如班长人选,这个位置的重要性堪比参加学习班一样重要。

    即便按照概率学,这四十多个正处学员至少能出一两个省部级,二十多个正厅,还不排除未来有人入主中枢。

    当这样一个班级的班长,只要有心有追求的学员都将趋之若鹜。

    因此开班仪式后举行的班长以及班干部选举,不过是走程序罢了。班长甚至副班长的人选,班主任老师早在开学前的电话沟通中有了定论。

    通过班主任的推荐和选举,来自石新县担任县长的段桂“当选”班长;副班长是省财政厅万伟强处长;学习委员是个女同学李佳,自省团委;组织委员是省组织部干部二处副处长宁自高;生活委员是自丘山县的腾发喜。

    坐在郭小洲身旁的雷万里低声道:“小腾干生活委员的确名副其实。”

    这一点过小洲也身有同感。撇开腾发喜的人品不谈,他对于吃喝玩耍的场地位置,的确比本地人都精通熟悉。

    班主任说,给同学们最后一个放松机会,走亲访友也好,在学校宿舍休息也好,明天早上八点钟正式上课。

    出了教室,雷万里低声问郭小洲,晚上有没有什么活动安排,没有的话跟他一起。

    郭小洲当然有安排,他昨天放了朱颖的鸽子,今天朱颖不知真假给他来了个杀威棒。开班仪式结束后,他和朱颖便通过短讯约好见面时间。

    为了避免被华光雄缠住,郭小洲赶快溜出了校门,他走路来到省公安厅招待所,刚在停车场取了车,易凡的电话打了进来,汇报说朝水平来到青山的第二天,亲自去了趟齐丽华的办公室,就拿到了供水公司的审核许可证。

    易凡还说他朗天的三个朋友非常欣赏朝水平的人品,因为朝水平是先解决了供水许可的麻烦,后签署入股文件。

    郭小洲正打算结束通话,易凡忽然说,“朗天的三个朋友知道你去党校学习,特地从青山赶到了武江,他们希望亲自谢谢你……”

    郭小洲闻言立刻皱起眉头,易凡这是先暂后奏的节奏啊,居然擅自给他做主?如果换成杨士奇叶南川等人,就一定知道事先向他请示,而不是在外打包票,甚至透露他的行踪。

    虽然郭小洲很不爽,但鉴于双方合作的关系,以及罗治国的面子,他不能让易凡下不来台,只能违心答应,在武江和朗天的三个股东见个面。

    不得已,他马上给朱颖打电话道歉,饭是不能一起吃了。

    朱颖没多问,说多晚都等他,她在家做饭。

    放下电话,郭小洲郁闷地发动汽车,朝易凡所说的酒店开去。

    对方选择的酒店距离党校不远,很精明的考虑到郭小洲的车程。

    不到十分钟,郭小洲的车驶进酒店的停车场。

    早就等在这里的易凡和三个中青年男子殷勤迎上来,朱炎主动给过小洲开了车门。

    易凡笑着说,“今天郭书记刚开班,能把宝贵时间留给你们,你们一会可得好好感谢郭书记。”

    “当然,当然,都是易哥面子大。”一名身材微胖的中年男子主动伸手道:“霍浩方,久闻郭书记大名。今天能结识您,很是荣幸。”

    这种客套话,郭小洲也没有当真,他伸手淡淡的应了一句,显得矜持且不失礼貌。

    朗天的另外两个股东也上前握手致意!

    朱炎郭小洲见过一次,另外一个叫粟航的股东是第一次见面。

    一行人走进预定的豪包,菜肴酒品是绝对一流的,只是郭小洲没什么兴趣和心情,纯敷衍,算是给易凡一个面子。

    酒过三巡,霍浩方朝朱炎使了个眼色,朱炎拿出一张银行卡,放在餐桌上,推到郭小洲身前,客客气气说:“一点小意思,不成敬意!”

    郭小洲目光一挑,从易凡的脸上一直瞟过三大朗天股东,缓缓放下筷子,语气冷峻道:“易总,我的规矩你不是不知道?小意思?这算几个意思?”

    易凡脸色尴尬,连连挥手,“收起来,收起来,我一直提醒说郭书记从不接受钱物,你们不信,现在知道了吧。”

    朱炎看了一眼霍浩方,霍浩方默默点头,朱炎悄悄把卡收了回去,站起来给郭小洲敬酒。

    如果没有送卡的插曲,郭小洲还会陪他们喝几杯。但开局令人反感,他就拿明天要开学的事情打扯,婉拒不喝。

    易凡可能被霍浩方三人一直吹捧得有些飘飘然,他还劝了郭小洲几句,说喝一两杯酒不会影响明天的上课。

    易凡以前的确在青山有工程,但那都是罗治国和单彪的工程,他只是个高级打工仔,当然,罗治国许诺三年后给他一定的配股。

    在青山做工程时,霍浩方等人其实是看不起易凡的,朋友,只是一个名义上的称呼。否则,当天易凡介绍郭小洲给朱炎认识时,朱炎开始连香烟都的没有掏出来。

    饭局要结束前,坐在郭小洲左边的粟航从包里拿出一个u盘,公开递给郭小洲,笑着说,“这是您要的录音文件。”

    郭小洲眸子里顿时冒出怒火,这群人什么玩意,完全不按规矩办事,约定的话都是废纸,太tm随意了!像这样做生意,能走远?难怪上次使出偷偷录音的下作手段。看来他要考虑以后少和这种不真诚的人来往。商人逐利,但该讲的规矩要守。

    他之所以愤怒,是因为对方很明显有过河拆桥的意思,同时也是对他的不信任。

    如果按约定,他派人私下拿走音频文件,将来音频如果曝光,朗天的三个人脱不了干系。

    但是他们当着易凡的面交给郭小洲,那么以后出了事情,朗天固然有责任,但也是小责任,真正应该为此负责的是郭小洲。

    郭小洲看着音频文件,半分钟没有说话,只是一张脸越来越冷。

    霍浩方脸色一变,连连陪笑解释,“我们顺便送过来,免得郭书记还要跑一趟……”

    郭小洲拿起餐巾纸擦拭着嘴巴,掏出皮夹子,扔出一叠纸币,起身,谁也不看,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包间。

    “郭书记……”

    “郭书记!”

    “郭哥?这是……”易凡有些莫名其妙地追了出去。

    朱炎也拔腿欲追,霍浩方叹息着摇手,“不用了,他不会回来的……”

    粟航不怎么服气地拿起u盘,“他反应越大,证明心中越是有鬼,霍哥,我不赞成把音频文件交给他,否则,我们等于一个大把柄被他捏死……”

    霍浩方却神情痛苦地揉了揉额头,“也许,我们真做错了……不该过于算计……现在是真是把事情搞复杂搞麻烦了……”

    朱炎瞪着粟航,“你出的馊主意,我们在外边混,首先要讲个信用。现在怎么办,朝公子那边发飙,你去收拾?”

    粟航也有些慌了,他不怵郭小洲,但却怕朝水平怕得要死。

    追出来门的易凡一直在劝说郭小洲,说他们没有恶意什么的……

    郭小洲毫不理睬,自顾自上车,易凡却不死心地敲击着车玻璃,“郭书记,郭哥!郭哥……”

    郭小洲听到郭哥两字,摇下车窗,轻声道:“你到现在不知道错在哪儿?打电话去请教罗总吧。”说完,猛地启动汽车,绝尘而去。

    易凡是越想越郁闷,本来好好的,怎么会变成这样?

    他想了想,给罗治国打去电话,把前前后后的事情说一遍。

    罗治国在电话里沉默良久,叹气道:“我问你,如果郭小洲是省委书记,你会不会擅自替他做主?”

    易凡摇头,“不会,但我们是朋友啊……”

    “好,我再问你,你有个省委书记的朋友,你敢不敢不经同意替他做主?”

    易凡:“……”

    “人和人之间的交往,首先是彼此尊重。除非你们的关系好到能同穿一条裤子的份上,这个人如果换作单彪,就说得过去,是你,就是你不懂得尊重朋友。”

    “罗总,我……没想这么多……”易凡委屈道。

    “错了,不是你没想,是你看轻了郭小洲,所以不会去想,换个身份再高点的,市委书记,你会不会想?”

    易凡脸色数变,“可是后来他推桌而走……”

    罗治国笑了笑,“你记得你当初说曾经打算走体制,我是怎么回答你的?”

    “您说我没有这个天赋。”

    “看问题,不能看表象。一个录音文件,当面给有当面给的含义,私下由中间人转交的含义又不相同,它们三人摆明了是得了便宜想卖乖,一是不想承担任何责任和后果,另外,就是不相信郭小洲的保证。它们拉上你,就是表演给你看的……”

    “我擦……这三个孙子,把我当猴耍呐!”易凡终于明白了“内幕”。擦了一下额头的汗,虚心请教,“罗总,我这下算是把郭书记得罪狠了,他还会怀疑我和他们串通一气……”

    罗治国说,“他是做大事的人,心胸没你想的那么小。找个机会,给他好好赔礼道歉,一定要尊重他,不管你是什么总,将来事业发展多大。至于朗天这三个人的事情,你暂时别参合了……”

    易凡连连说“好!”苍白的脸上渐渐的又有了血色。

第486章 【党校】(五)

    郭小洲来到朱颖家。朱颖穿着一身白色家居服开门。

    “忙完了?”朱颖笑眯起一双媚眼。

    “嗯,完……”郭小洲话没说完,被她闪电般堵住嘴巴,“……呜呜……”挣扎两三下后,便臣服在她的红唇之下。

    好半晌,她才放开他。

    郭小洲有些狼狈道:“你这算骚扰……”

    “错了。”她竖起手指,娇媚可人地说:“甜蜜的惩罚!”

    郭小洲啼笑皆非。现在全西海的男人都巴不得得到朱颖的甜蜜惩罚。

    “走啦!卧室还是沙发,或者阳台,你选……”朱颖豪气万千地拐着他的胳膊向里走。

    “慢!太过分了吧,得来点儿前奏……”郭小洲还在装。

    朱颖骄哼一声,啐道:“男子汉大丈夫,干么这么扭扭捏捏的?”

    “我饿了。”郭小洲开门见山道。他刚才在餐厅里食之无味,勉强动了几下筷子,肚子是真饿了。再说,迎战朱颖,必须储备足够的能量啊!

    朱颖一撇嘴,“你居然在外没吃饱肚子?”

    “好吧,我去厨房热菜,老爷您稍等。”朱颖转身抓起椅子上的围裙,走进厨房。要抓住男人的心,得先抓住他的胃,当然不能让他饿着了。再说她今天特地煲了老母鸡汤。

    不一会,她把热腾腾的菜和汤端上桌,还给他开了瓶红酒。

    郭小洲在餐桌上细嚼慢咽,大碗鸡汤很快见底。

    本就没什么耐性的朱颖忍不住催促,“喝够了吧?别撑着。”

    郭小洲调侃道:“你就这么急色?”

    她毫不掩饰地发挥她著名主持人的口才数落道:“你当然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女人缘又好,官运昌隆,未婚妻,女友,干妹纸大把,想吃还能换口味,老娘我过三十了,正是虎狼的年龄,一般的男人又看不上眼,好不容易把你给盼来,还不得一次捞足了……”

    郭小洲猛打寒颤,举手投降,“我吃饱了,颖姐你决定战场,我今天豁出去了……”

    “瞧你吓得……走走走,跟姐姐进卧室……”美食当前,她当然要放开胸怀大快朵颐。

    接下来就是少儿不宜的篇章了!

    你进我退,我退你进!

    一番惊天动地的战争,从卧室到沙发,到书房……

    早晨起来,郭小洲快速来到镜子前,果不出他所料,一夜大战下来,他眼皮子透着青色。而始作俑者还在床上呼呼大睡,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

    郭小洲在床头留了个便笺,匆匆离去。

    他开车来到省公安厅招待所,泊好车,步行来到党校宿舍。

    见到雷万里华光雄腾发喜等室友,他终于松了口气。这三个人的精神状态不必他好多少。雷万里和腾发喜一看就知道昨天喝大了,眼睛皮子都是肿的,华光雄则有些无精打采。

    四个人你看我我看你,都哈哈大笑起来。

    华光雄连忙解释,“我昨天既没喝多也没搞任何活动,我是认床。换个新地方,得三五天才能适应……”

    “甭解释。”雷万里看了看表,说:“快到上课时间了,第一天可别迟到。”

    腾发喜连连点头,“我这个生活委员要以身作则。”

    三个人齐声笑骂,“你还真把自己当成领导?”

    …………

    …………

    很快,郭小洲在党校学习了三天,也基本适应了学习过程。同寝室的四个人相处得不错。雷万里不用说,本身就是郭小洲潜心结交的对象。如果传言不假,雷万里结束学习后,会提拔到广汉市局担任副局长,兼某个分局局长。

    再加上广汉市局常务副局长程国栋,以及宫加力在广汉公安系统的多年经营和人脉,整个广汉市公安局等于是自家的菜园子。

    有了市局的根基和市政府的水长生副市长,对于郭小洲并购和欧化工以及将来的经营有很大帮助。

    华光雄对于郭小洲是格外的热情,甚至有种套近乎的感觉,什么原因,郭小洲一直不解。

    腾发喜呢,为人虽然稍显浮躁,但接触下来,他这个人还是有不少优点的,比如热心,大方,不拘小节,性格也好,被谁嘲笑或者喷几句,呵呵一笑过之。唯一的缺点是过于势利,对华光雄是格外殷勤讨好。

    他讨好华光雄的原因,后来雷万里悄悄告诉郭小洲,说华光雄的叔叔就是西海省的副省长华骏发,虽然没入常,但却分管煤炭资源类,正是腾发喜要讨好巴结的对象。

    在这三天内,郭小洲抽时间去看望了老师程力帆,然后顺便请小妹郭小娟吃了一顿饭。在吃饭中途,两人拨打了陈静秋的电话。

    高霜和陈静秋轮流说了半小时的话。

    等党校的学习安定下来,郭小洲开始腾出手启动在陈塔的布局。

    他要掀起浪花,就首先要把易勋身边的一条狗给打死或者撵走。易勋再怎么强势而来,他毕竟不熟悉陈塔,不管对人对事。而贺作雄则起到了一种辅助的作用。

    如果失去了贺作雄,易勋的工作将遭遇麻烦。

    党校第五天下午,郭小洲给付小刚和黄港公安局的秦放先后打去电话。

    当天凌晨一点半钟,陈塔公安分局局长陈学友带着十几名警察出现在江堤和百利沙场,黄港县公安局长秦放和和武警汉江水上第三中队乘坐巡逻艇和稽查船悄然向夜幕中驶去。

    凌晨两点半,发现盗采目标船正在江中作业。

    一声令下,水上陆地同时展开抓捕围剿行动。

    不到十分钟,抓博两艘改装采沙船以及船员六名。

    陆地上,陈学友抓获两名望风放哨罪犯。

    同一时间,两个船老板和孙晓剑孙晓乔的家被牢牢监视,只等审讯结果出来,马上捕人。

    审讯不到三分钟,船员们便交代了所有的情况。

    凌晨三点十分,两个船主以及孙家姐弟的大门被敲响。

    早上六点,郭小洲接到陈学友的汇报,他知道,大事已定。起床围着操场跑了一万米,大汗淋漓回到寝室。

    上午,杨士奇打来电话,说贺作雄被停职。陈塔区政府乱了套。

    第二天早晨,西海发行量最大的西海都市报刊发了一条新闻,说陈塔区公安分局民警连续蹲守十三个夜晚晚,于四月九日晚上现场抓获6名盗采江沙的嫌疑人采沙船两艘。

    如果说这条新闻只是简略说明事实,那么青山论坛的时讯版块则详实描述了侦办经过,以及犯罪事实。

    贺作雄作为疑犯孙晓乔的丈夫,孙晓剑的姐夫,不管这个事件他有没有参与,知道不知道,作为政府领导,他有无法推脱的责任。在第二天被青山市宣布停职,那么意味着,他的政治生命,彻底终结。

    陈塔区是肯定回不去了,至于将来去什么地方,就涉及到他涉案的深度和影响。

    易勋照常上班。他在省政府锻炼出来一个特点,不管前一天晚上有没有应酬,喝没喝酒,他第二天都能准时地、精神饱满地出现在办公室。这点让陈塔区政府的不少人佩服。

    而每天早上前两个到他办公室的人,一个是他的秘书,另一个是贺作雄。他目前的工作主要靠这两个人去完成。

    秘书通知他今天的日程安排,贺作雄会挑选出其中的重点。

    但是今天上班时间过去了十分钟,贺作雄依然未到。

    易勋皱起眉头对秘书秋鸿彬说,“你去老贺办公室看看,他在搞什么名堂,他自己首先迟到,怎么去监督别人呢?”

    秋鸿彬刚离开,青山市政府的电话打了进来,向他通报汉江陈塔段破获盗采河沙的案件,同时通报贺作雄有涉案嫌疑,暂时停职。

    接了这个电话,易勋异常愤怒,既然陈塔公安分局有参与抓捕工作,怎么他这个政府一把手不知道?

    如果说郭小洲在职,地方公安局向党委请示汇报,也多少说得过去,可郭小洲明明去了党校,他等于身兼党政重任,在这种情况下,当地发生的重大案件不向他这个主人通报,简直就是挑衅和无视他。

    青山市的电话刚结束,陈塔公安分局局长陈学友的电话便打了进来。

    易勋耐着性子听完他的汇报,冷声问,“行动前你为什么不先通报政府?公安局虽然受双重领导,但也不能无视地方,陈学友同志,你是不是要给我个说法?”

    陈学友不卑不亢道:“我们分局受到省水利厅稽查总队委托,和黄港公安局共同协作,之前有要求,在案件没有侦破前,不得泄密。”

    好一个不得泄密?易勋明知道他说的是鬼话,但也无法反驳。只能选择“啪”地压了电话。

    这时,他的秘书风风火火走进来,“贺主任出事了……”

    易勋低喝一声,“闭嘴。”

    秋鸿彬无辜地站在门口。

    易勋开口道:“你去了解下这个案件,老贺介入有多深……算了,还是我找人问……”

    未等他说完,手机响了,他拿起一看,是区党工委副书记、管委会副主任张继刚打来的。开口就说,“出事了,客运站工地有人闹事……”

    易勋心中一惊,马上站起身,“情况严重不?”

    “很严重,三四个工程队老板带着一百多建筑工,把刘德昌同志围困在工地上,现在出不来。”

    “马上给公安局打电话,让他们马上派人维持秩序,嘱咐他们千万要冷静……”

    “已经给陈局长打了电话,正在安排警力……易主任,你是不是亲自来现场指挥……”

    易勋心中恼怒,很想说他现在有事走不开,但一想,现在陈塔两套班子的压力全在他一人身上,他能推都推不掉。心中暗骂,怎么姓郭的一走,麻烦事就不断?

    “情况我知道了,你们在现场要注意刘书记的安全,我马上赶过来。”

第487章 【党校】(六)

    郭小洲接到杨士奇电话后,有些微失神,这和设想中的剧本不一样啊,而且冲突程度升级,升级到谁也承担不起责任的高度。

    客运站工地的闹事,还真不是郭小洲和刘德昌安排的,他们还没有那么大的胆子敢发动“群体性”事件。

    体制内的斗争,只要不到你死我活的程度,总是要披着温情脉脉的面纱。如果上升到“群体性”事件,上面的刀子会毫不犹豫的横砍下来,你死我也死。

    当然,郭小洲现在有异地优势。但易勋出事,郭小洲也会在省领导那边失分。

    所谓的杀敌一百,自损八十。

    刘德昌和郭小洲的确对易勋不满,但他们安排的“行动”比较“温和”,主要是趁贺作雄不在,给易勋在工作带来点麻烦,刺激刺激他,然后鼓动一群“受压迫”过狠的中层干部“造反”。

    郭小洲也没有赶尽杀绝的意识,他知道,只要有丁毅的信任,易勋不踩红线,他的位置就有保障。

    他的策略是要让丁毅逐渐明白,易勋不是将才。当然,最好也是最省力的方法是让易勋自己认清现实,吃几次亏后,放低姿态,老老实实配合郭小洲工作,合则两利,双方各取所需。

    但这个事件严格说起来,的确和郭小洲的布局有关。

    当初郭小洲安排起草了陈塔客运站的工程招标计划,但实际操作却归陈塔政府执行。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工程招标日期就选在郭小洲离开陈塔去省党校学习的第二天,作为对贺作雄依附的回报,易勋很大方地把这个“肥差”交给贺作雄去操作。

    投标结果出来,贺作雄的小舅子孙晓剑毫无意外地“中标”。本来这个三千多万的客运站工程,实打实搞下来,也有三四百万的利润。但孙晓剑由于有了“盗沙”的更大油水,他嫌土建工程又麻烦资金回笼慢,而且贺作雄再三叮嘱,工程质量一定要有保证。

    孙晓剑中标后,仅仅考虑了一个小时,就私自转包给三四个不同的包工头。每人收取六十万定金,来钱更快捷。

    谁知,当包工头们热火朝天地把简陋的“老车站”院墙推倒后,却传来孙晓剑盗采江沙被抓捕的新闻。这四个包工头立刻意识到,客运站工程悬了,而且付出的定金也堪忧。

    他们可是扛着身家性命来赚点小钱的,一旦打水漂,他们只能去跳江。

    于是,四个包工头一合计,召集齐手下,开着挖掘机,在建筑工地上举旗抗议。最倒霉的是刘德昌,他早晨开着车路过,看到人群聚集,下车去看看是什么情况,没想被人认出,被逼进破院墙内,被几十人团团围住。

    易勋出现在闹事现场时,现场已经由开始的上百人,发展到三四百人。虽然其中看热闹的居多,但看热闹的都不怕事大。包工头站在挖掘机上一鼓噪,数百人跟着起哄。

    易勋下车一看眼前的情景,小腿肚子顿时打颤,顿时惶了场。怎么这么多人?他一直在省级机关工作,何曾见过如此“大场面”。春节暗访期间,也是在这个客运站,他面对几十人,的确是“威风”了一把。但几十人和几百人,完全是两个概念。

    陈塔公安分局局长陈学友快速走过来,“易主任!”

    看到陈学友和十几名警察,易勋稍微定了定神,收起恐慌,佯装镇定道:“陈局长,你们拿出了什么处置方案?”

    陈学友昨天晚上抓捕孙晓剑等人,熬了一整夜,到现在眼睛皮子都没有闭过,他心想,处置方案应该由区政府拿啊!闹事者要的是拿回定金,签署正式的工程合同,我们公安部门又没权利答复,怎么拿大方案?但这样的话又不能直说,只能很含蓄的说,“我们在等区政府的指示……”

    易勋不满地呵斥道:“等指示,都要死人了,你们还在等命令,政府要你们公安干什么?”

    陈学友委屈道:“易主任,公安局在没有接到具体命令前,只能维持秩序,将冲突系数降至最低,但真正解决矛盾,还靠……”

    “靠什么……”易勋忽然发现一群建筑工人正朝他所在的方向涌来,他眼现惊慌,伸手一指,脚步缓缓后退,“陈学友同志,拦住他们……”

    陈学友目露鄙夷之色,带着几名干警转身迎了上去,呵斥道:“你们想干什么?”

    “干什么?我们找区领导讨个说法。”

    “那个人不就是区管委会主任吗?”

    “我们找他……”

    “区里招标搞暗箱操作,贺作雄把工程送给自己小舅子……”

    “我们要求退回定金,重签工程合同……”

    陈学友和几名干警全力阻拦,但架不住对方人多,加上看热闹的起哄,“腐败!贪腐!”

    还有人不时冒出“打死这群当官的孙子,吸血鬼……”

    “陈局,马上通知市公安局和武警部队,我不信他们还能反了天……”易勋吓得脸色苍白,一步步后退,若不是他顾面子,早转身跑上车躲避。

    这时张继刚不知从哪个角落冒出来,走到易勋身边低声说,“易主任,远水不解近火,当前需要先安抚他们,消解他们的怒火,想办法解散群众……”

    说实话,张继刚原本打算看易勋的笑话,而且他敏感地发现,郭小洲一些的人,杨士奇任茜等人全都没有出现。

    但是他没想到一直表现强势的易勋今天的表现太逊了,一直处于惊慌失措之中,简直外强中干。他再不出来,真出了大问题,在场的领导都脱不了干系。

    当然,如果贺作雄在现场,他会提醒易勋,立刻成立一个危机处理小组,把张继刚陈学友和杨士奇等郭小洲一系的人都拉进小组,那么即便出了问题,责任也由大家一起扛,大家也都会出力想办法化解风波。

    而易勋在陈塔已经习惯了一个人指点江山,忘记政府首先是个团队。

    张继刚处于“君子不立危墙”的宗旨,当然不会提醒易勋成立“团队”,而是建议易勋和对方谈判。

    易勋被张继刚点醒,马上指着他和陈学友,“张书记,陈局,你们和我一起和他们谈谈。”

    张继刚心底大骂,我糙!还是把老子拖进来了,既然摆不脱,那么大家都一起进来好了。他马上附耳说了几句,易勋连连点头,转身对秘书说,“你打电话给全体党委成员,只要在十公里之内的党委成员,全部赶到现场,不来者后果自负。”

    杨士奇和任茜接到电话,只能快速赶到现场。易勋当场成立临时危机处理小组,他担任组长,提出让对方派五名代表来和政府谈判,但前提是对方先放出刘德昌。

    对方不答应这个要求,扬言必须满足他们的要求,才放人。

    易勋慢慢冷静下来,他倔强的想,如果政府被要挟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而且,这是他真正独当一面处理的第一个大事件,结果好坏,涉及到他的威望和声誉。因此,他不能妥协。

    但熬了十几分钟,他发现现场群众的情绪有逐步失控的趋势,他不得不咬牙答应了对方的全部要求。

    但对方却突然说,不相信他的保证,要听到郭小洲书记的表态。

    易勋又羞又怒!让他去求郭小洲,这不是毁了他好不容易竖立起来的威信吗?以后他在区政府还怎么开展工作?

    同一时间,青山市委市政府也获知陈塔局势,钱汉和谢富丽亲自给易勋打电话过问。易勋很冷静地表达了他的态度。由于钱汉和谢富丽不知道现场的详细情况,只能把处置权交给他,并再三嘱咐,一定要控制局面,千万不能失控。

    西海省省长办公室,丁毅刚送走商务部客人,秘书走进来清理茶杯,并给丁毅重新倒了一杯白开水,然后低声道:“刚接到青山市政府报告,陈塔新区出现群体性事件……”

    丁毅目光一凝,坐直身体,“说说具体情况。”

    秘书把他了解的情况说了一遍。

    丁毅微皱眉头,手指下意识地敲击着书桌,忽然问,“陈塔的党委书记郭小洲人呢?”

    “在党校学习。”

    “哦!”丁毅马上说,“你给钱汉打电话,让青山市派人去协助陈塔处理。”

    秘书回答了一声后退出办公室。

    十分钟后,秘书手拿着电话再次走进办公室,小声说:“老板!青山市汇报说,陈塔那边的局势有失控的可能……”

    “怎么会失控?”丁毅将手里一份材料摔到办公桌上。

    秘书小心翼翼说,“闹事的代表说不相信易主任的表态,他们要亲口听到郭小洲书记的表态才愿意解散……”

    丁毅像是没听见,又像是被这话击中了一样,身子微微一仰,头搁在靠背上,闭上眼睛。

    秘书知道这是老板愤怒的前兆,他不敢再多嘴,一手捏着电话,默默站在办公室中央,大气都不敢出。

    三分钟后,丁毅睁开眼睛,开口道:“青山市方面谁去到现场?”

    “市长谢富丽正在赶往陈塔。”

    丁毅冷冷说,“你给谢市长打电话,此事交给她全权负责。”

    秘书有点儿茫然地缓缓退出办公室。他不怎么能理解,这事只要让郭小洲出面就可以解决,为什么交给谢富丽全权处置。

    站在他的层次,当然无法理解丁毅的决策。丁毅如果直接要求郭小洲出面,那不等于打自己的脸,他把易勋安排到陈塔,本来就是代表他的意志。而当地百姓不相信易勋,就是不相信他的眼光和判断力。

    他把全权交给谢富丽,当然知道谢富丽和郭小洲之间的关系。不需要任何人开口,郭小洲就会自己跳出来解决问题。

    当然,秘书不知道的是,在他离开办公室后,丁毅亲自拨打了一个电话,“你去了解下陈塔客运站工程事件背后,是不是有人在背后主使的痕迹……”

第488章 【党校】(七)

    其实接到任茜的电话时,郭小洲就知道,自己必须出面了。但他还在等,如果易勋愿意在他面前低头,或者有来自更高层的通知。

    但他最后却接到的是谢富丽的电话,他有些失望,但却不能再犹豫下去。陈塔客运站的情况有人随时向他汇报,局面很糟糕。

    他站在阳台上,拨通了张继刚的手机。让他把手机转交给闹事的工头之一。

    “我是郭小洲。”

    “郭书记,您好,我我是……”

    “我以陈塔区党委书记的身份保证,绝不秋后算账。一,你们付出的定金会一文不少退还给你们。二,你们前期预定租用的工程器械,陈塔政府负责全部费用并想办法帮你们解除合同。三,客运站工程将重新招标。但是陈塔不能答应就一定给你们。一切按正规程序走……”

    “郭书记,谢谢你,您是个好官,我们相信您,只是,他们要求工程给我们几个人,毕竟我们招工啊前期准备,现在突然……”

    郭小洲严肃道:“他们是谁,请让他们来和我说话。”

    现场的工头把手机递给身后的几个人。刚才还气势汹汹的几个人纷纷退缩,不敢接手机。

    这个情景让在一旁观看的易勋心底流血。这一番鲜活的对比,他之前在陈塔的得意洋洋就是个渣滓。人家这名头,一个电话就震慑得没有人敢大声说话。什么是力量,这就是力量。

    郭小洲在电话里说,“你们反对的就是不公平,就是暗箱操作,我们如果把工程直接交给你们,是不是对另外的人不公平?他们如果再聚集闹事,而且也有理由,我们还要不要工作了?”

    这名工头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

    周围有看热闹的群众喊道,“郭书记都说话了,你们还不给面子?”

    “别太过分了撒!为难郭书记这样的好官有意思吗?”

    “都散了吧……”

    工头看着人群慢慢松散,喉咙里挤出一道声音,“郭书记,我们听您的话……”

    郭小洲放缓声音,“让大家都散了吧,你们要明白,只要陈塔有发展,你们就有各种工程机会。如果陈塔乱成一团,你们还不得抛妻弃子出远门去找活路……”

    郭小洲一个电话,现场聚集的人群很快散去,交通顿时恢复了秩序,陈学友终于松了口气,可以回局里睡几个小时了。

    杨士奇任茜昂头挺胸上车离去。

    张继刚搀扶着狼狈不堪的刘德昌上车。

    易勋是最早离开现场的陈塔区领导,他当然走得浑身都是怒气和憋闷感,回到办公室,几次犹豫着抓起电话,最后咬牙给丁毅的秘书打了个电话,小心翼翼问,“戴哥,陈塔的事情,丁省长……”

    丁毅的秘书戴丛树看了看丁毅的办公室,小声说,“老板很生气。”说完赶紧结束通话。

    易勋满脸涨得通红,很快便转为惨白,他颤抖着抓起办公桌上的玻璃茶杯,猛地砸向墙壁。

    门外的秘书听到声响,急忙跑进来,犹豫半晌,外出拿来拖把打扫了地面。

    易勋稍微冷静下来后,觉得自己躲在办公室也未免有点儿窝囊,他走出办公室,来到走廊。不知道是他的心理感觉还是确有其事,以前政府的工作人员遇到他,都是客客气气恭恭敬敬站在一旁,喊:“易主任”。但是今天,他却发现一些人的目光躲躲闪闪不敢看他,有的原本要出办公室门的,看到他在走廊,赶紧缩了回去。

    他一气之下,反身回到办公室,对秘书说:“告诉党政办任主任,通知召开召开正科级干部会议。”

    …………

    …………

    郭小洲在党校的生活学习照旧。雷万里和华光雄偶尔外宿一次,大多数时间都会回校,腾发喜是一次都没有在学校住过,每天的安排及其丰富,电话不断。

    他们三人也邀约过郭小洲多次。但都被郭小洲婉拒。

    其实要论活动安排,他不比任何人少。姚浩朝水平麦子猛子等人数次邀请他外出“活动活动”,郭小洲一如既往的予以拒绝。

    虽然同班的大部分同学都把这次学习当成升迁的必经过程,重在“广交朋友”。但郭小洲却是真正重视这来之不易的学习机会。

    他一来要完成课程,而且还要抽时间写研究生论文。程老给他布置的作业以及阅读的书籍,他已经拉下了许多,正好借这个无人打扰的机会来完成。

    由于这群学员的年龄和身份的特殊,中青班开设了一三五的晚自习课程,二四两天晚上休息,但郭小洲却每天晚上都泡在教室或者图书馆,甚至周末也是如此。

    特别是陈塔的客运站风波后,实际上他名声更浓,但郭小洲却是有苦自知,只能更加低调,第一个周末都没有选择回到陈塔。

    这天晚上是进入党校的第一个周末,他白天泡在图书馆,晚上夹着书本来到教室。开始写《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体系的科学内涵、历史地位、框架结构、基本内容详解》心得体会。

    这个作业是党校副校长苏家合布置的,但苏家合并没有硬性要求完成,只是说同学们课余时间有兴趣,可以写写心得体会,和他进行沟通交流。

    教室里除了他之外,还有另外一个中年男子,两人彼此点点头,各自忙各自的学习。这个男人叫焦区,是西海偏远县城陆安县的一名副县长,平时话也不多,属于非常沉稳的类型。相比郭小洲,他更显得“孤僻”,很少有看到他和什么人走得近。

    郭小洲已经是连续第三晚和焦区一起在单独在教室“晚自习”。焦区话不多,郭小洲也没有闲聊的兴趣,两人默默在桌位上,只听到翻书页和落笔的沙沙声。

    晚上八点半,走廊外传来一道细微的脚步声。

    党校副校长苏家合慢悠悠来到教教室外,抬头看了教室一眼,目光在郭小洲和焦区身上转了转,本打算转身离去。但他又突然转身走进教室。

    焦区和郭小洲闻声抬头,一起起身,“苏老师好!”

    “嗯!你们周末怎么没回家?”苏家合饶有兴趣地走到郭小洲的座位前。

    焦区很礼貌地回答说,“我回家的路程比较远,一去一来浪费时间……”

    苏家和把目光落在郭小洲身上。

    郭小洲摸了摸脑袋,笑着说,“机会难得。”

    “哦!”苏家合低头朝郭小洲的桌上看去,念道:“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体系的科学内涵……在写心得体会?”

    郭小洲拿起笔记本递给苏家合,认真道:“昨天听了您的讲课,感受颇深。特别是您关于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体系,什么是新时代条件下的社会主义、怎样建设社会主义,建设什么样的党、怎样建设党,实现什么样的发展、怎样发展等重大理论和实际问题的讲解,非常有意义。”

    苏家和不动声色点了点头,接过笔记本,又轻轻放下,“怎么建设有华夏特色的社会主义,以及思想路线、发展道路、发展阶段和发展战略只是理论上的知识。而理论往往要结合实践才能得到真知。了解社情民意、生活疾苦,进一步密切党群、干群关系。通过自身工作实践,真正了解到基层社会管理工作必须坚持以人为本,执政为民理念,深入群众,维护群众利益,履行政府职能,做好群众工作,这是我们加强和创新政府社会管理的工作重点,也是核心所在。”

    郭小洲频频点头。

    苏家合看了焦区一眼,难得露出笑容说,“党校学习还有个优势,就是同学之间通过相互交流、沟通,互相介绍工作经验,达到了共同进步的目的,同时,也可以丰富阅历,增强了执政为民的能力。你们俩个同学可不要读死书,要相互交流嘛!”

    苏家合说完挥了挥手,转身朝外走去,“不打扰你们学习。我遛弯去。”

    “苏老师再见!”

    郭小洲和焦区目送苏家合离开后,相视一笑,各自落座。

    十几分钟后,又一道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接着一道洪亮的声音在教室后门响起,“你们俩可是珍惜时间的典范啊!电话关机,寝室也找不到人,如果不是藤发喜说你们在教室,我还以为你们都回去了呢。”

    郭小洲和焦区抬头一看,来人是中青班的班长段桂,也是班上屈指可数的三个县处级正职领导。他们客气地和班长打招呼。

    段桂年龄三十八岁,身材偏瘦,而且身材不高,皮肤白净,带着眼镜很斯文儒雅,但他却有与身材不相匹配的洪亮嗓门,在班上颇有威望。是个老大哥型的人物。

    “走走走!今天是入校的第一个周末,万伟强作为地主,今天请同学们聚一聚,刚打电话让我在学校搜人,找到的人全部出动,只要没走的都去。”

    焦区刚要说话,段桂一把合拢焦区桌上的书籍和笔记,不容抗拒的说,“这是命令。”

    郭小洲微微皱眉头……

    段桂笑眯眯的看着郭小洲说:“除非你们不认我这个班长。”

    话说到这个份上,郭小洲和焦区只能无奈地收拾书籍课本,起身跟着段桂离开教学楼。

    楼下停车场停着两三辆轿车,有四五个男人朝他们招手,“来了,快上车,万班副等急了,电话催了几遍。”

    段桂拉着郭小洲上了他的广本。郭小洲很奇怪段桂怎么没邀请焦区上他的车。而且这五天来,他明显感觉到段桂有意和他套近乎。

    前面有一个华光雄是这样。他至今还没搞明白,没想到却又多出一个段桂?

    真是邪了门,他可没用自大到认为自己有多么了不起的实力,值得班上两个真正的实力派刻意结交套近乎。除非他是实权正副厅。

    大家都是混体制的,如果说以前还不怎么了解。但是通过五天的相处,每个同学在当地是什么位置,有多大实力,是不是受排挤,有多大进步空间,是谁谁谁的人,都有个大概的了解。

    郭小洲在陈塔受到易勋的挤压已经不是什么秘密,而且还有本土帮钱汉的打压。许多同学都保持点头一笑的友谊,没有多少人看好并有意结交他。

    车到目的地,原来是个很隐秘的私人会所。

    万伟强和藤发喜站在门口迎客。

    “段班长,老邱,骅哥……就等你们了……”

    万伟强热情地冲段桂等人挥手,他的眼睛里并没有郭小洲和焦区,只是冲两人点点头。谁让他们一个正在受“压迫”,另一个又是偏远穷县的副县长,没有什么结交价值。

    倒是藤发喜看在室友的份上,走到郭小洲身边低声说,“知道吗,今天是李佳的生日。我猜老万对她有意思。”

    郭小洲一怔,李佳,班上的学习委员,省团委办公室主任,年龄二十九岁,脸蛋一般,但身材较好,气质佳,而且性格开朗大方,在班上比较受男同学欢迎。但他不知道万伟强居然有这个心思。

    他低声问藤发喜,“老万不是有家室吗,怎么……”

    藤发喜低声一笑,“兄弟,你落伍了。走走,一起进去,华哥已进去了,我正好下午没喝酒,晚上可以陪你们热闹热闹!”

    就在他们一行步入大厅之时。段桂拿着电话走到大厅角落,低声说,“曹总,他的人已经到了,今天晚上等我的好消息……”

第489章 【党校】(八)

    郭小洲并不是一个不喜欢热闹的人,也不是一个不合群的人,否则,当年w大也不可能被推选担任学生会副主席。

    但是,他不喜欢瞎折腾,特别是瞎折腾时间。

    不过这个社会就是这样,很多时候他不想折腾,却有人想折腾他。

    二十多个同学把硕大的包厢演绎得热闹非凡。但任何舞台,都有主角和配角,还有龙套。

    比如大厅最中央的沙发台子后,就是一群主角,两边的是配角,坐在最边缘角落里的是龙套。

    几个班务委员当然是主角。

    郭小洲和焦区很自觉地把自己定位为龙套,两人默契地选择大厅右侧角落而坐。这几天的晚自习,两人虽然没怎么交流,但对彼此都非常有好感,甚至有些惺惺相惜。

    如果让郭小洲选择,他在党校选择的第一个朋友,会是焦区。雷万里这个人太圆滑,华光雄呢,他还不够了解。

    郭小洲至今记得程老告诫他:“要了解自己是否具备从政的素质与条件,得要先了解政治的本质内容是什么。政治这个词由一开始就已经深藏着矛盾,因为出现了矛盾,所以才需要治,因此政是矛盾的集中地,也是化解矛盾和矛盾激化的地方,这就是政治所存在的意义。”

    简而言之,就是尽量避免矛盾,绕开矛盾。特别是当自己看不准之时,选择隐忍。还要耐得住寂寞,处事果断,不盲从,不随大流。目前中青班才刚开班,就开始选择划分小圈子,就是矛盾的起始。

    焦区能不受同学影响,证明他有担任领导的条件和素质。真正能站上体制金字塔的大人物,莫不是有自己独立的个性和处事方式。

    盲从,也就失于平庸了。

    另外一个就是“艺”。当一名合格的领导人要具备相当水平的技能、技艺。要想高人一等,不仅要具备本专业高深的业务知识,还要广泛涉猎,了解其他相关领域的一些知识,用现在话说,就是不能“外行领导内行”。高明而有魅力的领导,能旁征博引,从马列主义到西方的民主政治理论,口若悬河、滔滔不绝。而功底就源于“艺”。

    而在“艺”的方面,整个班级只有郭小洲和焦区有强烈的索求意识。

    两人在这样的环境下,显得格格不入,但却难得有闲时间聊天。

    对于焦区,由于来自西海偏远县城,当地整个地区也就来了两个学员。而另外一个学员也不了解焦区,只知道焦区不是西海人,好像是去年从外省调过来的。

    一群服务生忙碌地在摆酒水果盘点心,趁着歌厅音箱还未打开,郭小洲笑问,“焦县长老家不在西海?”

    “老家在sc省。”焦区神情恬淡,话不多,但简洁,有种既来之则安之的好心态。和万伟强段桂藤发喜那些人相比,显得丝毫没有气场。

    “sc是个好地方,天府之国。”

    “西海也是个好地方,自古就有‘惟楚有才’之说,郭书记你就是个极好的例子。”

    郭小洲哈哈一笑,“我们这样县长书记的喊来喊去,有些……干脆,你要不喊我小洲或者小郭都行,你大我几岁,我喊焦哥,这样亲切。”

    在官场上,在一些场合下,官话和套话甚至“江湖话”是主旋律。如果是别的同学和焦区这样说,焦区只会付之一笑,回以“江湖话”。

    但焦区却很认真地看着郭小洲,说:“那我就托大了,喊一声小洲。”

    两人相视一笑,各举酒杯。

    不一会,郭小洲的手机发出震动声,他拿出手机一看号码,起身对焦区做了个手势,走出大厅接听电话。

    在他走出大厅的瞬间,段桂眼睛紧盯着他的背影,皱了眉头,想起身追出去,却又看了正在和人干杯的藤发喜一眼,眼珠一转,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声在他耳边道:“藤大委员,我看到你们寝室的郭小洲同学出去了,你是不是去看看,可别是开溜了……”

    藤发喜大大咧咧道:“不会的……”

    “我觉得你还是应该去看看,班上才来了一半同学,如果有人带头开溜,一会场面就很难看……”

    “好……我一会出去看看……”藤发喜说着,朝另外一个同学举杯,“来来来,走一个先。”

    给郭小洲打电话的人是罗治国。

    郭小洲能猜出来罗治国打这个电话的意思,他也不端着,开门见山说:“罗哥是为了易凡打这个电话吧。”

    罗治国笑着说,“他告诉我这件事情后,我狠狠的批评了他,其实小易这个人,还真不是帅才,但他却忠心,而且在专业知识方面有一定功底。”

    郭小洲沉吟片刻,“我明白罗哥的意思,我也没和他计较。”

    罗治国暗暗叹息,他知道,易凡很难获得郭小洲的重用。换他是郭小洲,也不会再继续给予易凡信任。一个人不能认清自己的位置,固然可怕,但愚蠢到被人利用还得意洋洋,就有些二了。

    易凡跟了他这么多年,即使是他深陷牢狱之灾,也没有离开他,所以,罗治国再睿智也免不了人之常情。

    “那个录音文件,易凡已经亲自取了回来,你什么时间方便,我让他送过来给你。”

    郭小洲一听,大为惊讶,罗治国为易凡算是下了重注。易凡亲自出面取走音频文件,就意味着易凡将承担后期的一切风险。这相当于“投名状”,把自己的安危风险全部抵押给了郭小洲。

    “明天,明天我在党校,让他直接过来找我。”

    罗治国知道双方已经达成协议,立刻转了话题,“省委党校的学习还习惯吧?”

    郭小洲看了看歌厅包厢大门苦笑,“本以为可以静下来学点东西,充充电,让自己静下来思考思考,但……”

    罗治国笑了笑,“我参加过六次党校的学习,三次论训,两次进修班,一次培训,你还是要有平常心啊。”

    郭小洲忽然想起一个问题,“罗哥,你既然参加了这么多次党校学习,同学也不少,但是你好像在体制内没有特别亲密的好友?”

    罗治国怔然半晌,说道:“官场交朋友难呐!背后掏刀子下毒手的往往是表面上和你称兄道弟的朋友。”

    郭小洲觉得罗治国过于极端,他看到的成刚修正尧宋光明等四人,就是官场上的好朋友。

    罗治国说:“当然,万事没有绝对,你如果在党校遇到性格相投的同学,倒是可以交往,但是,千万别随便站队。”

    “为什么?”

    “站队的好处在哪里,是你在大组织中有小组织,有了小成绩可以放大,有了小问题有人替你解决,所谓花花轿子人抬人,一荣俱荣、共同升迁。但是,你所在的小圈子并不是只有你一个人,机会和资源也并不均等,甚至会压缩你的进步空间,一旦需要你有所牺牲,你就得甘心让出果实……”

    “而一个官员的政治生命是有年龄界限的,一旦属于你的机会错失,那么这一辈子大概也就到此为止,没有人会培养一名没有潜力的人。”

    “不站队,身上没有标签,有时候显得更干净纯粹!或者当你觉得自己拥有足够的砝码再去选择站队,重要性的程度绝然不同。”

    郭小洲认真听着罗治国的肺腑之言。

    藤发喜走出包厢大门,冲郭小洲喊道:“班长在清点人数,郭小洲快来……”

    郭小洲又和罗治国说了几句话,便结束通话,回到大厅。

    此时的大厅,音乐飘扬,万伟强正和李佳合唱《相思风雨中》。六个闪闪发光的茶几上摆满了红酒啤酒,同学们三五成群喝酒聊天。

    郭小洲依然回到了焦区身边。

    段桂默默走进卫生间,关上门,从口袋里掏出一瓶他偷藏的啤酒,然后拿出一小盒子药片,用手指拧起两颗白色药丸,扔进啤酒瓶,摇晃了几下,看着药丸融化后,他拿出手机,拨了个号码,低声说,“准备就绪,一会你等我通知后,直接去皇家八号休息室,动作要快,拍完就离开,千万小心……好!我挂了。”

    段桂打完电话,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眼睛里露出一丝犹豫,但很快他的眼神变得坚定起来。把啤酒瓶小心翼翼藏着在西服里,打开门,走了出去。

    歌厅的喧闹依旧,灯光昏暗,有两三对男女同学在音乐声中翩翩起舞,谁也没注意到段桂手中怎么多了瓶啤酒。他提着啤酒,笑眯眯的走到郭小洲桌前,伸手指了指郭小洲身前的空酒杯,然后拿起啤酒瓶给郭小洲倒满,等他给自己倒酒时,却看似无意地拿起茶几上的另外一瓶啤酒。

    “小洲!来,喝一杯!”

    班长主动敬酒,郭小洲自不能推辞,礼貌地站起身,举杯而尽。

    段桂看着他喝下杯中酒,眸子中露出一丝不忍和紧张,他伸手拍了拍郭小洲的肩膀,大声说,“玩尽兴,玩累了,去隔壁的休息间,万伟强安排了系列套餐服务,洗浴冲浪芬兰浴足浴……”

    段桂本打算拿着啤酒瓶走开,但看了焦区一眼,佯笑着说,“焦区,我们来一杯?”

    焦区顺手抓起段桂带来的一瓶啤酒,给自己倒酒。

    段桂脸色一变,欲言又止,伸出手又缩了回来。

    然后,在段桂微显僵硬的笑容中,焦区很客气说,“班长!来,走一杯!”

    段桂喝了这杯酒,快速抓起剩余的半瓶啤酒,“你们玩……我过去那边……”

    看着段桂的背影,焦区忽然说,“段班长今天表现有些异常?”

    郭小洲没想那么多,他还在想,怎么使用拿到的音频文件,给谢富丽排忧解难。

    二十分钟后,焦区忽然烦躁的扯了扯衣领,“感觉很闷躁……”

    郭小洲脸色有些不正常的红润,抬头打量房间的空间高度,“我也有同感……”

    焦区抓起桌子上的啤酒瓶,对着嘴巴喝了大半瓶,然后说,“我去隔壁的休息室靠一靠,你来吗?”

    郭小洲想了想,跟着起身,“走,去隔壁清净清净。”

第490章 【意外破局】

    富华会所的门不大,但停车场很大,足有八百平米,中央是个雕塑喷泉,进出的车辆都得围着喷泉绕行一圈。,

    两个身穿黑色西服,带耳麦,打领带的彪悍保安引导车辆进出。

    晚上九点三时,两辆车先后进入大院。

    前一辆是计程车,后一辆是白色的宝马x5。

    说实话,保安们的确见过有计程车进入,但特别稀少。而且车上下来的两个女郎又稍显妖艳性感。

    四月份气候变化莫测,夜晚温度不高,甚至微微有些寒冷。但从计程车上下来的两个妙龄女子一个身穿黄色羊绒紧身短裙,另一个却是夸张的黑色短装夹克,下身是齐臀短裙,腿上不着丝袜,迈着性感的大白腿步入会所台阶。

    后面车上下来的三个男人都很年轻,一个是姚浩,另两个是崔猛和黄战。黄站下车后冲着两女的妖娆背影吹了个口哨,咧嘴道:“浩哥,你们会所怎么还有这种货色?”

    姚浩淡淡一笑,“绝壁是外来货色。虽然说长相身材还行,但身上的行头却太掉档次……”说到这里,他身上的手机响起,他一边接通一边朝会所大门走去,“已经到大门了,别tm再催了。”

    两个妙龄女郎在门前还被保安盘问一番,她们说是应邀参加某同学会后,保安才放行。

    看到姚浩三人走过来时,两名保安齐齐鞠躬问好!

    姚浩三人脚步未作半点停留,大踏步进入会所。

    两个穿着暴露的女孩正站着富丽堂皇的走廊里打电话。

    看到姚浩三人走过来,两女小心翼翼地让出主走道,靠墙而站。

    黄战越过她们时,冷不丁问:“多少钱出台?”

    两女并未作答,她们转过身去,一副不予理睬的模样。

    崔猛笑了笑,“战战人家小姐不理你。”

    黄战被拒,却不气恼,他趁势拍了一个女郎的臀部,哈哈大笑,“手感不错,有点小弹性……”

    被揩油的女郎摘下墨镜,破口大骂,“你怎么不去拍你……”

    旁边的女孩连忙捂住她的嘴巴,她“呜呜……”挣扎几下,黄战三人已经推开了一间包房。

    “小燕,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来这的人你惹得起?快办完事,收钱走人,我不喜欢这里,总感觉要出事……”

    要发飙的女孩忍了下来,嚷嚷道:“那个房间?站在这里的样子真傻比……”

    “帝王三号休闲间……”

    两个女孩子一个个铭牌看去,终于,在走廊尽头,看到了“帝王三号”的字样。两人相视打了打气,推门而入。

    正当她们推开“帝王三号”大门时,崔猛拿着手机走出包厢,眼睛余角看到她们进了房门。他接完电话,回到房间,姚浩和两个男人抽烟说着话。

    他走到黄战身边坐下,忽然说,“战战,你属意的两个打野食的妞进了帝王三号……”

    黄战把双脚横放在茶几上,闻言抓起果盘里的一片哈密瓜,朝崔猛扔去,“我属意你妹!”

    崔猛伸手一挡果片,很认真的说,“要不我回头让我妈再生一个?”

    黄战白了他一眼,点燃一支香烟,目光扫了扫三四个身穿旗袍的“服务员”,嘟哝了一声,“真tm的无聊啊!”

    崔猛眼珠子一转,低声道:“我怎么感觉这两个小姐像做贼似的?鬼鬼祟祟……”

    “人家的特殊职业见不得光,难道还能光明正大地卖?”

    崔猛摇头,“总之,感觉就是不对,战战,你记得去年会所出了小偷的事情吗?”

    “你怀疑她们是贼?”黄战一个激灵,立刻收腿,起身朝外走,“瞧瞧去……”

    崔猛一脸偷笑。

    黄战慢悠悠走到“帝王三号”门前,伸手一推,发现居然反锁,他低“咦”了一声,这种休闲间一般是没有客人在这里“玩”的,楼上各色装置和女郎,应有尽有。能来这个会所的客人,都是有一定身份和档次的,没有谁猴急在楼下“干事”。

    而且很少有人关门,毕竟技师和服务员们要进进出出。他踮起脚通过小方玻璃朝室内看去。发现一个女孩已经脱光了衣服,赤着身子朝按摩床走去。

    黄战嘿嘿一笑,心想是那个傻帽会所的高级货不要,喜欢这种“路边货”?还选择在一楼公场合开战?他凑头朝按摩床上望去。

    大厅中央摆放着一排精致的按摩床,两个披着白色浴巾的男人躺在床上。只见这个女子上前揭开其中一个男人的浴巾,爬上床做出各种“少儿不宜“的动作。

    黄战看得津津有味,一边拿出电话,拨通崔猛的号码,“快,过来看好戏,现场****秀……”

    但是看着看着,他觉得有些古怪,因为房间里频频闪烁着闪光灯,他把脚垫高,朝另外一个角度看去。

    只见穿黑色短装夹克的女孩拿着手机朝按摩床上的男女猛拍。

    “嘿嘿!瞧不出,她们还颇有陈教授之风呢?”黄战看着看着就觉得有点儿不对劲,怎么就女的摆姿势,男人一动不动?

    他狐疑地看着,发现女的又来到另外一张床上,而这张床上的男人也没有动弹……

    这时有人拍了拍黄战的肩膀,“没想到你小子还有如此癖好……”崔猛声音刚落,猴急地把他推开,“让我看看……”

    “哟哟哟……啧啧!”忽然崔猛身体一震,惊呼道:“怎么像是郭哥?”

    “谁……郭哥?你眼睛瞎了吧,郭哥可不爱玩这调调……”黄战又把崔猛挤开,眯起眼睛仔细看,“嗨!嗨!还真像……见鬼了这是……”

    两人面面相觑,忽然齐齐瞪大眼睛——两人同时意识到对方在偷拍郭哥。

    “我糙……”

    “我靠……”

    黄战面露狰狞,抬脚朝大门踹去。

    “砰!”大门砰然而开。

    两人猛冲进去。

    ……

    ……

    三楼有个监控室,一名保安早就在监控频幕上发现黄战鬼鬼祟祟的身影,但他知道黄战是老板的朋友,于是睁只眼闭只眼。

    但是看到踹大门了,保安慌忙抓起电话,“马上来人,一楼帝王三号有情况……”

    一楼的姚浩得到通报,立刻对两个朋友说了声,“抱歉,我去去就来。”

    这时,有七八名保安和服务生都朝“帝王三号”休闲厅跑去。

    一名胸前佩戴“保安经理”铭牌的男人快步跟上姚浩,低声说,“姚少,踹门的是您带来的两位朋友……”

    姚浩眼眸中闪过一抹异色,什么话也没说,径直走进“帝王三号”。

    …………

    …………

    歌厅中的段桂一直干坐着喝酒,每隔几分钟他就看一下手表。他几次想出门看看,但考虑到“嫌疑”,都强行忍住。

    直到他认为“帝王三号”的事情应该结束了,他才默默站起身,拿出电话,装出有电话接,走出包厢。

    出门,他惊讶地看到走廊上乱糟糟的,客人,保安,服务生,都拥挤在“帝王三号”大门往里看。

    “出事了?”他心中一紧,首先想到的是,两个女孩子离开了会所没有?如果没有,证明事情败露;如果两个女孩得手离开,应该会给他打电话才是……

    想到这里,他离开返回包厢,快步进入卫生间,关上门,立刻卸下手机卡,“咔嚓”掰断,扔进马桶,然后拿出自己的手机卡号,换上,整了整衣装,告诉自己不要紧张,这才开门出去。

    …………

    …………

    帝王三号。

    赶到的医院急救人员对郭小洲和焦区简单诊断,示意不用送医院,说是服用了神经麻醉类药物,挂两瓶点滴就可以恢复。

    姚浩和黄战崔猛顿时松了口长气。

    看着医护人员给两人挂水。三人快步离开“帝王三号”,来到二楼的一个隐秘包厢。

    三四名保安人员看到三人,一边鞠躬一边推开房门。

    房内,两名女子蜷缩在墙角瑟瑟发抖。

    姚浩朝三名女服务员一挥手,“你们出去。”然后缓缓走到两女身前,弓下腰,斯斯文文道:“两位,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我说,我说……有人给我们三万块钱,让我们出一趟生意……”

    说话的是没穿衣服的女孩,她身上裹着一条浴巾,使劲地挺着胸,本就半遮半掩的****大半露在外边。

    然而她发现,这三个男人虽然有看她的胸部,但眸子里全没有她熟悉的色眯。她心里害怕死了,求饶道:“他在网上支付了一万五,剩余的还没有……”

    “他是谁?”姚浩轻声问。

    “我们真不知道,是在网上交易的……”另一名女孩急忙解释道。

    “说说你们的工作。”姚浩掏出香烟,黄战“啪”地替他点上火。

    两女相互看了一眼,大概姚浩等人没有她们想象中那般下毒手,而是温文尔雅,她们心中稍微松了口气,遂把她们的工作程序介绍了一边。

    原来她们俩是无组织无门店的流莺,通过网络联系顾客,前几天她们加了个陌生微信号,对方提出雇佣她们,并马上通过电子银行转账一万五千块,剩余的一万五在拿到照片后支付。

    并告诉她们,这几天保持联系,随时听候通知。

    今天晚上,她们接到通知,就打车赶了过来……

    “对方要你们拍谁?你们好像把两个男人都拍了?”黄战开口问。

    “我们不知道拍谁啊,没有相片,见房间有两个男人,我们干脆全拍一次,免得……”

    “对方的电话号码和威信号?”姚浩问。

    一名女孩连忙指了指坤包,崔猛打开包,拿出手机递给她。她翻出一个号码,“就是这个号码……”

    姚浩拿过手机,拨号,对方关机。

    黄战说,“要不交给警察……”

    两名女孩连忙跪地哀求,“大哥!我们再也不敢了,不要报警,我们愿意报答你们……”

    姚浩直起腰,“等郭哥醒来再决定。”说完,他转身朝门外走去。

    黄战笑眯眯地看着一个女孩,夸奖道:“你的演技不错,应该去演电影。”说完跟着姚浩出了门。

    姚浩走出大门,忽然驻足,对一名保安经理勾了勾手指头。

    “姚少有什么吩咐的吗?”

    “里边的两位,今天晚上赏给你们,让你的兄弟们爽够。”

    保安经理眼神大亮,连连弯腰鞠躬,“谢谢姚少!”

第491章 【你低估我了】

    郭小洲醒来的时间是晚上十点四十,他依旧躺在“帝王三号”的按摩床上,他隔壁的床上是焦区。

    也许因为郭小洲年轻,抵抗力稍强的原因,他比焦区先醒过来一步。他首先发现不对劲的是,焦区和他都在打点滴,而且对面坐着三个老熟人。

    “郭哥,醒了?”

    “郭哥……”

    姚浩和黄战崔猛同时围了过来。

    “呃……怎么回事……”郭小洲抬起头四下打量,“你们怎么也在这里……”

    黄战和崔猛笑了笑,“郭哥,先看个东西。”

    姚浩拿出一个女式手机,打开视频文件,然后递给郭小洲。

    郭小洲迷迷糊糊接过手机一看,眼睛顿时瞪得老大,倏然翻身而起,失声道:“谁拍的?这女人是哪来的?”

    “这间会所我有股份。”姚浩遂把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郭小洲很快反应过来,“有人布局?”

    姚浩点点头,“应该是的,只是不知道是针对你还是隔壁这位哥们?”

    “有人针对我?让我看看。”焦区不知什么时间已经清醒,他显得比郭小洲还要沉稳,只不过眼神中闪过一丝冷厉的光亮。

    郭小洲一边递手机,一边在想,如果这个“偷拍”事件是针对他,会是什么人指示的?很显然,这一招如果奏效,杀伤力惊人。

    一个在党校中青班学习的政治新星,如果在党校学习期间爆出“****”的丑闻,直接后果是开除学籍,失去学习机会,甚至以后都不再有任何学习机会,接下来的处罚,比如记大过,行政降级,如果影响过大,甚至不排除撤职的可能。

    一边想,身上一边流冷汗。如果不是黄战“无聊”的巧合,不管对方针对的是他还是焦区,他们俩的政治生命都将终结。

    但是回过头一想,他们又是何时被人“下药”?

    看完视频后,焦区第一句话是,“有没有报警?”

    姚浩摇头,看着郭小洲,“报警与否,郭哥决定。”

    郭小洲和焦区交换了一个眼色,毫不犹豫摇头,“不要报警,还要控制消息的传播。”

    姚浩摁下呼叫器,马上便有一名值班经理走了进来。

    “刚才帝王三号发生的事情,下达封口令,任何人都不得向外透露半句。”

    “明白!我马上去交代。”

    看着值班经理走了出去,郭小洲看着焦区问,“我们一起回忆下,今天一起喝了什么东西?”

    “歌厅的啤酒,休闲厅的茶和饮料。”焦区肯定道:“就这三种。”

    姚浩的眼睛立刻落在茶几上的茶杯和高脚饮料杯上,“杯子一直没有人动过,我一会找公安内部的人把杯子拿去化验。如果问题不在这两只杯子上,就出在啤酒上。”

    郭小洲和焦区对视一眼,双方都没有说话。他们在同一时间想到了一个人——班长段桂。

    在歌厅内,只有段桂提着酒瓶子前来敬过酒。

    两人同陷沉默,就是在回忆当时的细节。

    焦区忽然自己拔了针头,起身说,“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郭小洲点点头,“我也走。”

    他们同时想到离开,是不想在今天晚上和“同学”们见面。

    焦区很客气地和姚浩崔猛黄战三人握手致谢!

    看着焦区离去的背影,姚浩问郭小洲,“这事儿……”

    “我们自己解决。”郭小洲拍了拍黄战的肩膀,“谢谢你了,改天我请客。”

    黄战呵呵笑了笑,“阴差阳错……证明郭哥命硬啊!”

    “命硬……”郭小洲眸子里掠过一抹寒芒,这个背后的指使者不管是刻意针对焦区还是他,他都不会放过。毕竟,这一招太狠毒了,如果成功,他和焦区的政治生命彻底终结。

    “有需要我们的地方,吱一声。”崔猛说。

    郭小洲点点头,目光转向姚浩,“公安局的化验结果出来,马上告诉我。”

    姚浩“嗯”了一声,“我尽快。”

    郭小洲和三人分别握手,虽然没说什么客气话,但一切都在不言中。

    出了“帝王三号”房门,郭小洲的脚步在同学的包房门前停顿了片刻,然后大步离开。

    他要走了崔猛的车钥匙,启动白色的宝马x5。但是他的车没开多远,有慢慢返回,停靠在会所对面的街道边。

    他不明白,段桂为什么会设计他?他打心底认为,设计焦区的可能性极小。毕竟焦区调来西海省没多久,而他却遍地“仇家”。特别是春节期间钟昇和小庄的撞击谋杀,迄今,都没有查到钟昇的下落。

    钟昇会不会又起心思?

    还有陈塔刚刚发生的群体性事件,易勋会不会暗地里归罪于他,从而指示人“设计”他。

    还有生死仇敌陈恩涛。

    还有之前很多曾经得罪过的人。

    郭小洲静静地坐在车里,抽着烟,盯着富华会所出口。

    他如果不弄清楚,今天晚上会睡不着觉,而且未来在学校的两个月时间,会是一场煎熬。哪有****防贼的道理?

    他不认为自己以后还有今天的运气。

    晚上十一点半,中青班的同学陆陆续续出了会所大门。

    郭小洲刻意观察段桂的表情,他不得不承认,段桂的表情很镇定且轻松,安排同学上车,很殷勤地搀扶着女同学下会所台阶。

    看不出有半点异常。

    倒是藤发喜出门后前后张望,还在会所大门掏出手机拨打谁的电话。

    郭小洲的手机铃声响起。正是藤发喜打来的电话。

    郭小洲慢慢接通,从汽车玻璃里看着他说:“藤委员好!”

    “你人呢?我们散场了……”

    郭小洲闻言不由对他升起一丝好感,藤发喜虽然坏毛病多,但人却相当仗义,热心大方。

    “我和焦区先走了一步……”郭小洲试探着问,“同学们没人发现我们开溜了吧?”

    “哈!你们提前溜了?真没注意,也没人提过……那算了,你们当好好学生,我们去宵夜啰!”

    郭小洲跟着他挂了电话,看着段桂最后一个上车,这也体现了他作为班长的风度。

    接下来七八辆车鱼贯而驶,郭小洲远远跟在后边,直到他们在一个宵夜摊下车。

    郭小洲正打算调头离去,他的手机再响。

    一看号码,立刻接通。

    电话是焦区打来的,“我拿到了段桂的履历资料,发现和我没什么交集,要不,你看看……”

    郭小洲暗暗惊讶,焦区离开会所不到两小时,却很快搞到了段桂的履历资料,虽然他也能找颜婕拿到,但半夜三更却做不到,颜婕最早也要明天才能发给他。

    这证明,焦区的背景并不普通。

    当然,他肯定不会问“你怎么拿到的资料”,而是说,“直接发我邮箱,或者手机短信。”

    焦区也很干脆,“我马上发你手机。”

    两分钟后,他的手机短信传来提示音。

    焦区发来的履历很详实,从段桂的小学时代一直到他担任石新县县长。

    郭小洲很失望的发现,段桂的人生几乎就没有离开过石新县,小学中学高中,然后在街道工作,两年后调入县组织部,组织部工作一年后去到乡镇担任组织委员,一年后担任副乡长,一年半后担任乡长,两年后担任乡党委书记,三年担任副县长,然后去沿海发达县市挂职学习一年,去年担任正职县长。可谓一年一个台阶,属于体制内最标准的模板型履历。

    看完履历后,郭小洲也困惑了,难道问题出在休闲室?出在茶水和饮料上?

    陷入困顿中的郭小洲悄然启动宝马x5,回到省公安厅招待所,把车停在招待所停车场,车钥匙交给柜台服务员,给崔猛打了个电话,让他明天直接来招待所柜台拿钥匙取车。

    步行回到党校,四个人的房间冷冷清清。雷万里和华光雄估计明天早晨赶来上课,藤发喜依然住在煤老板给他预定的星级酒店。

    …………

    …………

    第二天中午,郭小洲接到姚浩的电话,说,会所的杯子化验结果正常。

    这意味着问题就出在歌厅,出在啤酒上。郭小洲在食堂找到焦区,把化验结果告诉他,他也感觉很诧异。

    两人饭后来到操场散步。都有些不知滋味地抽起了香烟。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他们抽的不是香烟,是心事。

    “目标应该是你,我在这边还没有来得及结仇。”焦区将烟头扔到地上踩熄,盯着郭小洲说,“我是受牵连的人。”

    郭小洲苦笑着摊手,“现在下结论为时尚早吧,我昨天琢磨了半夜,我和他也没有任何交集。”

    “呃……他除了和你一样挂过职,也的确没有任何交集……”焦区也疑惑不解。

    “是啊,我在周康挂职,他在岭南潼江县挂职……”说到这里,郭小洲的眼瞳微微一缩,顿时驻足,仰头望天。片刻后他忽然叹了口气,“我大概找到了关联……抱歉!也许真是我连累了你。”

    焦区神情不变,认真地看着郭小洲,“虽然我是无辜的,但他毕竟间接有伤害到我,如果没有你朋友的巧合,我们两人现在都成了过街的老鼠。所以!有需要的话,通知我一声,我也是受害者,我有权利报复。”

    郭小洲愣了愣,想到了那个巨无霸家族和骄傲的熊文涛,这是一场力量不对称的战争,他把焦区拖下水毫无意义,于是他很客气道:“我的事情我来解决。”

    焦区的眼眸坚定,加重语气重复道:“我拥有报复权。”

    郭小洲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力量和决心,他笑了笑,伸出手,“吃亏了别怨我。”

    焦区哈哈大笑,伸出手与郭小洲相握,若有所指道:“郭小洲同志,你低估我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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