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5】父母愁
林依然顺着张扬的目光，也看到了挽着手走过来的张微与唐言蹊，犹豫一下，低声问张扬：“我要不要下去啊？”
张扬笑道：“都行——是真的都行，打招呼也行，不打招呼也行，又不是我爸妈，也不算失礼。”
林依然犹豫一下，在矜持与热情中间找出一条合适的线，道：“那你下去吧，我就不下去了，在车上跟她们打个招呼就好了。”
张扬点点头，打开车门下去，见张微和唐言蹊也正看过来，朝唐言蹊笑着点了点头，问张微：“这是干嘛去了？”
这时已是晚上，好在袁通并未开大灯，又有路灯，不至于发生张微和唐言蹊认不清是谁的情况，唐言蹊依旧如过去那样，欠了欠身，笑道：“学长好。”
张微则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这么晚了，你还回来干嘛？”
张扬“嘁”一声，“我又不是来看你的，爸妈总不会现在就睡了吧？”
张微懒得理他，眼睛打量着依旧发动起来，朝这边驶过来的车子，林依然已经落下车窗，也不知该叫什么，就朝张微和唐言蹊笑着挥了挥手。
唐言蹊对张扬没好气，对林依然还是很礼貌和热情的，也跟着挥了挥手，甜甜笑道：“嫂子好！”
林依然羞得满脸通红，又不好否认，只好不看她，见唐言蹊站在路灯下，眼望着自己，那个瞬间，觉得这个小女孩眼神似乎有些奇怪，却也想不出哪里奇怪。
她被张微那声“嫂子”喊的又羞又喜，车转过弯，就把唐言蹊忘到了脑后，偷偷笑两下，压抑住欢喜浮跃的心情，给爸妈回电话。
张微要被唐言蹊到公交站台等车回家，张扬打了招呼，就先自己回去，还没到家门楼下，就碰到了五六个要合影要签名的，虽然都不认识，但显然都是一个小区里的，他只好耐着性子，做出我就是“个普通住户，以后时间长着呢，没有必要这样激动”的态度来，有求必应。
张微送走了唐言蹊，经过的时候，张扬还被人围着，好不容易到应付完了这些热情的粉丝，以及更多凑热闹的群众，进了楼道，低着头一口气奔到家门前。
一摸口袋，没带钥匙。
张扬只好敲门，耳朵贴在门上，隐隐听到里面有爸妈的说话声。
张守一：“这么晚了，谁还过来？”
张微：“开门不就知道了。”
方浅雪：“那你还站着？开门去。”
张微：“爸，我妈让你开门呢。”
张扬躲在门外一侧，准备等着门开之后，忽然跳出去，把大概率来开门的老爹吓一跳，结果正凝神听着动静，就听到旁边忽然传来一声惊讶大叫：“张扬！！”
张扬心差点没跳出来，转头才见是对面门开了，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孩站在门外，手里还拎着个粉色垃圾袋，很惊喜地看着自己。
张扬家已经在这里住了十多年，对门也是如此，不过两家家长偶有聊天，还算熟悉，子女却只是处于互相之间知道，但哪怕打个照面，也未必会招呼的状态，张扬连这女孩叫什么都不知道，这时见她一副惊喜交集的表情，也不知道该说啥，赶紧站直，维持好自己作为万千少女心之所系的形象。
“哇，你居然回来了？什么时候回来的？等下帮我签个名可以吗？我跟我同学说你是我家邻居，好多人托我给他们要签名呢。”
张守一带着几分期许与不敢置信，打开家门，探出半个身子，看到张扬，哪怕有了刚刚的预警，也有点怀疑是不是自己看错了。
张扬朝对门的女孩挥了挥手，“没问题，明天给你送去，我先回家了，再见。”
他进了家门，方浅雪也已经走到了门前，看到张扬，都是一副怀疑时空穿梭的表情，张守一问道：“怎么回来了？”
“想你跟我妈了呗，就回来看看你们。”
张扬进了客厅，把背着的包放在沙发上，张微还坐在沙发上，翻着白眼揭穿真相，“才不是呢，他回来拍mv的，在我们学校。”
方浅雪道：“那你早不说？”
“他不让我说，要给你们一个惊喜。”
张守一问：“你吃饭了吗？”
“在飞机上吃了一点，不过还有点饿，有什么剩菜？”
张微嘿嘿笑道：“没啦，都倒掉了，一点都没给你剩下。”
方浅雪道：“谁知道你这个时候回来，原本剩了点菜，都没人吃……”
张扬无语道：“我是问有没有剩菜，又不是说专吃剩菜，算了，您给我下碗面条吧。”
原本国庆假期之前，张守一和方浅雪就问他能不能回来，听他说要出国去拍mv，虽然没说什么，失望确实肯定的。
这次再见，二老欢喜之情溢于言表，张守一记挂着老爷子，问他能不能多留两天，去看看老爷子，得知张扬周日晚上就要走，有点遗憾，不过也知道他现在忙，并没说什么。
方浅雪在厨房烧了水，出来之后，很随意地问张扬：“拍什么，要回学校里面拍？”
张扬多少有点尴尬，张微已经撇着嘴巴道：“还能是什么，《同桌的你》呗。”
方浅雪显然早就猜到了，也不是为了问这个，望着张扬，又问：“跟谁一起拍？”
“还能是谁。”
张微又在刷存在感，“林依然呗，我哥又是坐她的车来的，我刚刚送小蹊去，刚好遇见，林依然还跟我们打招呼呢。”
“她爸妈不是都去京城嘛，住哪里？”
“她爷爷奶奶在青城，又不会住在我们家。”
“你这孩子……谁说让她住在我们家了？”
“二中不是不接受电视电影什么取景吗？上次音超不是也被拒绝了？”
“可能因为我跟林依然都是从二中毕业的吧，而且还是傅老师帮忙联系的。”
“张微怎么说她也要去拍？”
“她觉得新鲜，想凑热闹呗，反正都是当背景，谁去都一样。”
“什么都一样，这关系到我们学校的形象好不好？”
“关系到学校形象，那就不该用你了。”
……
张扬吃着面条，陪爸妈闲聊，将一些电话中并没有说，或者没有说清楚的事情，一一告诉他们听，不论工作室、投资电视剧，这些事情，都已经超过了张守一和方浅雪两个人的接触范围，或者说，以他们的认知，对张扬这种行为多少都是有些抵触的。
在他们看来，拿在手里的，存在卡上的，那才是自己的钱，留着生利息，都比投资好——至少安全。
张守一原本大概想要教训一下他，让他不要轻易这样花钱，却被方浅雪打断，讲他反正年轻，大不了从头再来而已。
这些工作上的事情掠过，接下来大多就只是说一些学校里面，以及林依然的事情，方浅雪连他每天不同的情况下怎么吃饭都要问，不知不觉两个小时过去，方浅雪催张扬赶紧洗澡睡觉，张微也去他们房间洗澡。
客厅里只剩下夫妻俩，张守一才又抱怨，说张扬不能这样花钱，方浅雪皱着眉头，似乎也有些担心，过了一会儿，才道：“你儿子跟你可不是一样的性子，从武侠，到音超，再到现在自己开公司，他想的早就比我们远了……这些事情，我们两个又不懂，就别乱搀和了。”
她说着，却又叹了口气，看着丈夫，有点担心地道：“你刚刚没听他说么，公司……是跟林依然一起的。”
张守一有些不理解她为什么担心这个，奇道：“这不是挺好的吗？他们两个现在一起，张扬又没什么经验，还有林依然的妈妈那边公司有人来帮忙……人家又不至于贪张扬的钱。”
“这不是钱不钱的事情……”
方浅雪说了一半，又临时改口，叹道：“也不是这个意思，关键是……”
她看了眼卫生间房间，往张守一身旁靠了靠，才压低了声音道：“他们两个才多大？现在在一起，你好我好，什么都好，要是以后……谁能做这样的保证？如果哪天不好了……林依然跟张扬一样，都是一半的股份，但往公司里面投钱，他们两个连账都不分的……以后牵扯不清！”
张守一皱眉道：“哪有你这样当妈的？人家两个才刚谈恋爱，就盼着他们分开？”
方浅雪有点气，嗔道：“我是盼他们分开吗？但这种事情，你能保证，我能保证，还是他们两个就能保证？保证有用吗？我不盼他们两个好好的？这种事情谁能说得准？”
大概意识到自己语气有些急了，方浅雪听了一下，舒缓了一下语气，张守一也握着她的手，示意她不用着急。
夫妻俩沉默了几秒钟，方浅雪才道：“你儿子的野心你还没看出来？他不是单纯的想当明星，还想当老板，人家说商场如战场，他才多大啊？我们两个又帮不上他什么，要是大哥还……”
说到这里，猛地住口，瞧着张守一的表情，张守一笑着拍了拍她的手，方浅雪笑了笑，才又道：“那天张微说的新闻，你也看了，林依然家可不止是有钱……张扬想当老板，恐怕跟这个也有关系，要是成不了，他们两个能在一起吗？”
“退一步说，就算成了，他现在什么都没开始呢，就忙成这样，等真有事业了，他们两个人能有多少时间见面？”
方浅雪叹了口气，“不挣钱娶不了林依然，挣钱又没时间——就算明白张扬整天忙来忙去，能理解……”
她望着张守一，迟疑着道：“以人家的家庭、条件，肯定就是从小就被周围所有人宠着长大的，能受得了这种委屈吗？她爸妈又会怎么想？能好聚好散还罢了，要是……咱怎么跟人家比？”
张守一“哎”了一声，道：“你这就想太多了，别把人家想那么坏，你不是见过她妈妈吗？再说了，看林依然那样子，也不像是你说的那种人……”
“我这不是跟你闲聊嘛。”
方浅雪嗔道，“要是能一直耗下去，我当然也喜欢，但哪能事事如意？总要提前有点准备。”
张守一想了想，道：“那你回头跟张扬说说。”
“我能说什么？让他防着点林依然？这不是挑拨离间嘛！”
“那怎么半？”
“不知道……”
方浅雪继续叹息，“我哪有什么办法，就是发愁呗，又不能让我一个人发愁，所以……”
张守一面无表情地道：“让我跟你一块发愁？”
“你儿子，你不替他发愁，谁替他发愁？”
【166】张微的芥蒂
第二天早上醒来，张扬看着熟悉的天花板，懵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家中，躺在床上问洛神：“现在几点了？”
“七点五十二。”
“我靠！”
张扬一下子跳了起来，“你就不知道早点叫我？”
手忙脚乱地拿衣服，却忽然醒悟过来，要是真快八点了，就算爸妈不喊自己，张微也早拍门了，拿起手机看了一眼：
1992年10月9号06点52分。
张扬松了口气，有点想骂人，又不知道该怎么骂，有点痛恨自己，怎么就不知道学坏呢？
“很好玩吗？”
“挺好玩啊。”
随着相处日益增多，洛神比以往似乎变得活泼了一些，有些时候，也会主动与张扬讲一些废话，不过还是以调侃居多。
张扬懒得与她计较，穿衣下床，洗漱之后，略等了等，一家人坐在桌前吃早饭，手机忽然响了起来，张扬刚刚与卫湘回了消息，手机就在餐桌上，屏幕显示的名字是依依。
张微看到了，嘻嘻笑了声：“依依是谁呀？”
方浅雪瞪她一眼，斥道：“吃你的饭。”
张扬瞥了眼爸妈，拿起手机，先静音，然后等它响了三下，这才接通，四个人围坐吃饭的餐桌上，立时落针可闻，就听林依然柔柔的嗓音“喂”了一声：“张扬。”
张扬坐在那儿不动，“嗯”了一声，“怎么啦？”
“你吃饭了吗？”
“正在吃呢。”
“哦。”
由于张扬刚刚接电话比较慢，林依然明显认为他是走出去接电话的，这种事情她不好意思确认，道：“我吃完啦，现在去你家那边，可以吗？”
“你过来要多久啊？”
“二十分钟左右吧。”
“行，那你过来吧。”
林依然轻轻“嗯”一声，迟疑一下，又小声问：“你妹妹……跟我们一起去吗？”
张扬抬头瞅了瞅张微，语气中流露出一丝笑意，“不然还能让她一个人坐公交去啊。”
“我又不是那个意思……”
林依然有些不满地嗔了声，张扬大概能想象得出她这会儿撅着嘴巴撒娇的可爱模样，遗憾的是爸妈都看着，不好调戏她。
林依然也没有等他调戏的意思，小声道：“那等下……你坐在前面好不好？”
张扬怔了一下，一时没意识到她在说什么，奇道：“什么意思？”
“我们三个人，总不能都坐在后面呀。”
林依然显然早就考虑过了，说话的时候，有些羞涩，更多却是甜甜的欢喜，“不然我怕她一个人坐在前面。”
方浅雪和张守一相视一眼，张扬则瞥了眼张微，后者朝他翻个白眼，很不屑一顾的表情。
“没事，让她一个人坐在前面挺好的。”
张扬眼望着张微，笑着说道，“她脸皮厚，心也大，决不会觉得被冷落、孤立什么的。”
张微眼睛一瞪，林依然已经先一步嗔道：“哪有你这样说自己妹妹的？就这样说定了呀，你到时候自己坐在前面去，我跟张微坐在后面。”
张扬笑道：“行吧，你们坐在后面，我坐在前面。”
林依然甜甜地“嗯”了一声，“那你赶紧去吃饭吧，我等下在门口等你们。”
“好。”
“拜拜。”
张扬挂掉电话，一直安静吃饭的方浅雪抬起头来，漫不经心地问道：“谁啊？”
“您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张扬撇撇嘴，“除了您儿媳妇，还能有谁？”
“你们结婚了嘛，就儿媳妇儿媳妇的？”
张微还记着张扬刚刚说她皮厚心大的事情，听到张扬这样说，立即开始拆台，“你这样乱讲话，人家都能告你诽谤的，懂不懂？”
“关你屁事？”
张扬没好气道，“你昨晚喊嫂子的时候，怎么就不担心人家告你诽谤？”
“我喊你跟你喊能一样吗？”
“是不一样，我是不会喊她嫂子的。”
“行啦行啦，别吵了，赶紧吃饭。”
方浅雪教训一声，然后又问：“她找你做什么？”
“您没听见？”
方浅雪笑了笑道：“没听清。”
张扬也笑：“她担心等下张微跟我们两个人去，怕我习惯地坐在后排去，担心张微一个人坐在前面，所以叮嘱我，让我记得主动坐在前面，让张微给她一起坐在后排。”
张守一闻言喜笑颜开，看着方浅雪，笑道：“那还听体贴的……你们赶紧吃，不然人家都到了，还能让人家在外面等着吗？”
张扬撇嘴道：“她就算等着，也是在车里面等着，晒不着饿不着，没事，不用管她。”
他有意做出一副自己平日里与林依然相处，都是她对自己百依百顺、乖巧温柔的样子——当然事实上也是如此——这样更容易让爸妈对林依然生出好感。
果然，听这样一说，张守一和方浅雪都异口同声地训他，张扬埋头听训，吃罢了饭，把几件校服都收拾好装进包里，正听着爸妈的唠叨，林依然发了消息来，说到了，这才赶紧出门。
兄妹俩一前一后到了小区门前，远远看到那辆白色团龙车停在一侧，张微有些兴奋地转过身来，对张扬道：“我还没坐过团龙车呢……你们公司给你配的，是什么车啊？”
张扬笑道：“等你大学毕业，哥送你辆车。”
“真的？”
张微眼睛一亮，大眼眨啊眨，又问：“什么车呀？”
“那就得看我到时候混得怎么样了。”
张微嘻地一笑，走过来挽住张扬手臂，甜甜笑道：“我哥这么厉害，到时候肯定身价几千万上亿……不过你放心吧，我不贪心，不会狮子大开口要什么团龙火凰的，只要是一辆车，长得好看就行，可以吧？”
“你还知道给我省钱？”
张扬在她脑袋上点了一下，大概看在车的面子，张微难得乖巧，并没还手，抱着他的手臂哼道：“那当然，我这个人很有良心的好不好！”
说话之间，出了小区大门，到了车前，林依然已经先一步从里面打开了车门，先朝张微笑着挥了下手，然后又横了一眼张扬，示意他坐在前面。
张扬笑了笑，自己去副驾驶位上，张微在张扬面前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见了林依然，却似乎有点不知所措的模样，林依然伸出一只手，柔声笑道：“我们坐后面，让你哥坐在前面。”
一边说着，一边挪到了左侧位置，让张微坐下，张扬已经在前排坐了下来，与袁通打了招呼，转头看着林依然与张微都有些小心翼翼的拘束样子，不禁有些好笑。
林依然一眼看到，娇声嗔道：“你笑什么呀？”
张扬笑着不说话，张微翻个白眼，眼睛滴溜溜地打量着车内装饰，看样子很想让张扬以后送她一辆，林依然一直在关注着她，正要开口，张微转过头来，有些好奇地问道：“依然姐姐——我这样叫你可以吗？”
林依然笑道：“当然啊。”
张微问：“你这次演什么啊？”
林依然有些害羞，故作平静地道：“就演同桌啊。”
“那你们两个都在一起了，跟歌里的剧情不一样啊？”
林依然就把mv的设定和剧情讲了一遍，两人聊了好一会儿，逐渐熟悉起来，张微才又打量着车内装饰，有些好奇地问道：“依然姐姐，我问你一个问题。”
“嗯？”
“你家有几辆车啊？上次我看到有一辆黑色的，在京城的时候，这个叔叔去接我们，是京城的车牌……”
林依然被她一说，才醒悟过来张微见过袁通，有点心慌，却又想着张微并无丝毫异色，显然早就知道，那么很显然，张扬的爸妈也早就知道了。
她想着那天袁通专属的“有心了”之语，心里微觉欢喜，想了一想，才蹙着眉头道：“我也不大清楚，应该……”
心里略微踟蹰了一下，才笑道：“应该不到十辆吧。”
张微吐了吐舌头，“那得多少钱啊？”
林依然笑道：“你想要的话……等你学会开车，我送你一辆？”
“别别别。”
张扬回头道，“我刚刚已经许给她一辆了，你就别再许了，你要是真想送，到时候我让把付钱的机会让给你。”
张微嗔道：“哪有你这样的？再说了，你都说送我了，不能反悔。”
林依然笑道：“没事，那就我们一起送。”
张微扭头看她一眼，嘻嘻一笑，林依然有点害羞，微嗔道：“你笑什么呀？”
张微瞥了眼张扬，笑嘻嘻地问：“依然姐姐，你为什么喜欢我哥啊？”
林依然晶莹雪白的脸颊立时染上了一层晕红，横了眼张扬，张扬笑着回头看她，林依然抿了抿唇，朝张微轻声道：“就是喜欢呗。”
张微还要再问，张扬没好气道：“你小小年纪，问这个干嘛？”
张微瞪他道：“谁小啦？你第一次跟依然姐姐表白的时候，她还没我大吧？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去年表白失败跳楼梯自杀的那个傻瓜就是你，我当时在医院里面问你，你还不承认……”
张扬有点尴尬，咳了一声，正要问，张微已经抬了抬下巴，很骄傲地道：“想问我怎么知道的是吧？哼哼，我一进二中，就听人说了你的丰功伟绩——依然姐姐，你当时为什么拒绝他啊？”
说完之后，大概怕被误会，赶紧补充道：“我不是说你拒绝的不好，是觉得你拒绝的好——就不该接受他！”
张扬听着张微的拙劣心机，暗暗好笑，干脆闭目养神。
张微虽然说的委婉，林依然冰雪聪明，又一直想着与张扬家人之间的关系，一听张微提起这事，哪还有不明白的道理——即便不能十分确认，也是要解释清楚的。
虽然如此想，可她一番赤诚，想要与张微处好关系，却被这样误解、质问，多少有些委屈，不过转念一想，张微问了出来，总比存在心里，变成偏见要好。
而且她是张扬的亲妹妹，当初听说跳楼梯自杀的事情，未必就没嘲笑过那个傻瓜，现在得知是自己哥哥，而且是因为跟自己表白被拒绝才发生的，有一些怨气，也是人之常情。
这样一想，心里好受许多，笑着解释道：“那个时候，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喜欢他，或许有点好感，或许……当时自己没发现，但是不论怎样，喜欢或者不喜欢，那个时候，都要拒绝的啊。”
张微蹙眉想了想，代入林依然的角色，将心比心，倒能够理解林依然的想法。
她也是女孩子，虽然刚上高一，却也因为一些追求者而苦恼过，而且原本就对林依然印象极佳，这样一想，又觉得都是自己哥哥的错。
冒失！冲动！不计后果！只想着表白，也不想想会给林依然带来多大的影响！
真是的，自己怎么会有这样没脑子的哥哥……
当时闹得满城风雨，自己都听说了，想想也知道林依然当时处境有多尴尬，这种情况下，后来待张扬居然还跟以前一样——真是太宽容了！
【167】桃李不言
张微对林依然的印象本就极佳，想法一改，就开始跟着林依然数落起张扬来，顺便抱怨一下自己太招人喜欢，想要安心念书都难，每天很是苦恼啦之类的话。
一个媳妇，一个妹妹，拿自己调侃几句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张扬自然也不会在意，继续闭目养神，啥时候发觉她俩话少了，就怼张微一两句，让她们继续保持话题。
周末虽然没有课，不过二中大多时候都照常开放，不少学生也都提前听到了这个周末张扬会来拍mv的风声，都特意来校园里面等着呢。
二中校园极大，张扬和林依然在这里生活三年，自然知道哪里可以停车，袁通驱车进了大门，就看到校道两侧的七八个亭台内外，几乎都是学生。
这些多是新生，不过也有许多是如今高二、高三年纪的学生，有人认得林依然的车，也有人从前窗看到了张扬，第一个人惊喜地喊了一声“张扬”之后，立即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纷纷转头看过来。
车在教学楼前停下，张扬先一步打开车门，已经有不少人围了过来，有两个还有点眼熟，大概以前在球场上遇见过，不过宿慧之后一年多来，他很少再打球，原本也并不太熟，这会儿虽然依稀相识，却已经记不得怎样称呼，就只抬着手，笑着点了点头。
两个如今高三年纪的不知名学生倒没想到一年多前跟张扬一块打过几次球，居然到现在还认得自己，而且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子，主动跟自己打招呼，有点受宠若惊，忙笑着回应。
周围一片问好声，张扬已经没有时间再跟他俩客套，林依然和张微也已经下了车，周围一片招呼的对象立即就变成了林依然，还有人跟张微打招呼。
张微入校之后，就因为张扬妹妹的身份受到了许多关注，别说同学，连许多学长、学姐，乃至于一些老师也对她另眼相看，这倒不是什么特权，却在无形之中，比周围同学多了一层身份。
她毕竟才十六岁，少女的虚荣心还是有的，以往也为此或多或少地在心里有些欢喜，不过跟这个时候相比，以往那些瞩目，无疑都是小巫见大巫了。
张扬看到这种情况，心里略微宽心了些，走到林依然身旁，握住她的手，向张微道：“走啦。”
虽然两人恋情已经公布，不过重回当初的校园，而且其中不少人早就认得他们，林依然还是觉得有些害羞，三人一同上到三楼，颜兮兮、张洪康和蒋清先一步迎了上来，卫湘正在安排布置，看到张扬兄妹和林依然过来，打了招呼，就让他们俩抓紧去化妆。
唐言蹊已经到了，张微向她挥了挥手，然后与林依然说了一声，然后才去找她，跟另外几个背景人物一块，也做简单的妆容处理。
张扬则被直接无视了。
上午拍摄任务，主要集中在张扬和林依然的个人镜头，以及两个人的一些简单互动，并不复杂，但拍摄之初，进度并不快。
林依然是第一次，有点太紧张了。
卫湘对此早有预料，笑着说一些比较轻松的话题，张扬也在旁边，将一些自己第一次参与拍摄时候的趣事，林依然逐渐放松下来，进度很快赶了上去。
唐言蹊的发挥倒有点让人眼前一亮，卫湘甚至主动给她加了两个正脸，张微也有一个正脸，都是在林依然身旁出现的，按照月亮旁边的星星定律，基本不会有人注意到她们俩。
这倒不是颜值上的差距，而是光线、镜头处理的缘故，除非反复看很多遍，否则所有目光都会聚焦在林依然的脸上。
因为只有一天半的时间，所以中午几乎没有休息，所有人员一块到校外餐馆吃了午饭，下午继续拍摄。
下午外面光线好，给林依然拍了两个室外镜头，还有一个两人并肩走在校园里的场景，这时候许多来学校围观的学生就发挥了作用，因为拍摄的是放学场景，张扬和林依然并肩走在一群群演中间，要表演互相暗恋、但有顾忌、朦胧美好的纯真感情。
第一遍，张扬刚转过头面朝镜头，就被卫湘喊了咔。
第二遍，张扬刚转过头面朝镜头，就被卫湘喊了咔。
第三遍，张扬刚转过头面朝镜头，就被卫湘……
“朦胧！暗恋！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两人并肩走在一块的镜头已经拍过，这会儿是在补拍张扬的特写，所以卫湘只用给张扬一个人讲戏，周围是例外好几层围观的人。
林依然、张微、唐言蹊都在最前面，偶尔互相瞥一眼，都在忍笑。
“是暗恋！暗恋！你刚刚的眼神太露骨了，要内敛一点，你是从那个阶段过来的，应该能够理解我的意思才对……”
卫湘讲了好几遍，张扬还是表现不出她想要眼神，弄得张扬都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暗恋过林依然了，卫湘也知道这事没有办法强求，只好让他先在旁边找感觉，先补林依然的特写。
“记住我说的，你们两个没有在一起的时候，或者说就是上学的时候，高三、高二，或者高一的时候，回想一下……可以吗？”
林依然听卫湘高三、高二、高一的推进，多少有点羞，不过知道这会儿在工作，张扬刚刚的拍摄已经有点卡住了，自己总不能再添麻烦，很认真地点了点头。
“准备……开始！”
张扬也在卫湘身旁，跟着观摩学习，就见场记板落下之后，林依然近乎完美的侧颜出现在监视器上，大概在酝酿情绪，顿了一下，才转了过来，丝发披肩，脸颊如玉，明眸如水，长长的睫毛眨了眨，从嘴角开始泛起淡淡的微笑，就在这笑容几乎同时在他，包括周围所有围观学生心底荡漾开的时候，却在她脸上敛住了，如惊鸿照影，刹那惊艳，不留痕迹。
“好！”
卫湘极是惊喜地叫了听，表情十分感慨，连连朝林依然比大拇指，然后又看了一眼张扬，并未说话，只是那表情分明就是在说：“同样是谈恋爱的两个人，差距怎么就这么大……”
“依依，你来跟张扬讲一下，教一下他。”
大概觉得林依然与张扬交流更方面，也更深入，卫湘干脆当起甩手掌柜，先去安排接下来要拍的课堂戏。
“能不能给我开个挂？”
卫湘刚起始，张扬就忍不住吐槽洛神，“这样拍下去，什么时候能拍完啊？”
洛神淡淡道：“旁边不就是你的挂吗？”
张扬转头瞅了瞅林依然，林依然很无辜地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
“嘿，你还骄傲起来了是吧？”
张扬作势要敲她，林依然却没理他，站起身来，欠了下身，唤道：“傅老师好。”
拍摄地点在寸金湖旁，旁边就是校道，傅泉艺是稍后课堂戏的特邀教师，大概是过来准备拍戏的，途径这边，看到有好多学生围着，所以过来瞅一眼。
张扬转过身的时候，他刚朝林依然点了点头，目光正落在两人相握的手掌上，张扬莫名心里一紧，几乎下意识地把林依然的手松开。
终于找到了暗恋的感觉。
傅泉艺既不居功，也不客套，与张扬和林依然打了声招呼，就上楼去了。
卫湘很快回来，再拍张扬特写，一条就过，十分惊喜，连声赞林依然，林依然抿着嘴角笑，也不说破真正缘故。
重新回到二班教室，这里已经布置完毕，傅泉艺在黑板上写了两首诗。
《竹》——宋祁
修修梢出类，辞卑不肯从。
有节天容直，无心道与空。
《咏竹》
雪压竹头低，低头欲沾泥。
一轮红日起，依旧与天齐。
“好，开始！”
随着卫湘的一声开始，傅泉艺站在讲台上，几乎是将一年前那个初夏课堂上自己说的话又复述了一遍，张扬和林依然也坐在同一间教室同一张课桌上，如果不是周围的同学变了，如果不是多了四五台对着他们的摄像机，几乎以为梦回那年。
这一段是拍林依然被提问，不知道因为什么，似乎所有人的状态一下子都好了起来，第一遍拍完，卫湘就十分满意，不过还是又拍了一遍，两遍之中，几乎所有人的发挥都没有太大差异。
除了傅泉艺。
他是要讲课的，虽然不会剪出来，但作为老师，在讲台上显然不能沉默，而作为一个在讲台上讲了三四十年的老教师，这对于傅泉艺来讲，显然也没有什么难度。
只是大概没有几个人会注意到，他在拍摄的两遍之中，讲的话并不相同，而是衔接在一起的：
“说的不错，与其遣词造句，不如有感而发。现在诗词之所以几乎销声匿迹，很大一部分原因就在于这一点，太注重形式，反而忘了诗词最重要的是什么，不是什么对仗格律，情感、意境才是最重要的！”
“一轮红日起，依旧与天齐这种精神固然是很好的，也得看放在什么事情上，生活不是童话，不能事事如意，更不能儿戏，要分得清楚轻重，什么才是现在最该做的事情……你们两个都做得很好。”
不久之后，《同桌的你》音乐短片播出的时候，除了张扬和林依然之外，绝大多数观众记住的，并不是张微、唐言蹊，或者二中幽美的环境，而是那个看起来古板干瘦的老师，站在讲台上，遍布岁月苍老印痕的面容上，欣慰而温暖的笑容。
【168】下次咬轻点
拍摄进度总体十分顺利，以至于周日上午只两个多小时，就完成了所有的拍摄工作，卫湘干脆即兴拍了几个张扬和林依然两人的互动镜头，这才宣布拍摄工作告一段落。
中午在家吃了顿饭，又去看了趟老爷子，不过自然不能再坐公交，家里又没车，无奈之下，只好找林依然借车。
袁通送了车来，自己再打车回去，不过有了车，张守一却不会开车，张扬倒是会开，但没有驾照。
他如今是公众人物，为了不闹出个张扬无证驾驶被依法拘留的大新闻来，只好让张洪康开车，跟着一块去。
张守一和方浅雪都不大适应自家有专职司机的感觉，好在张洪康并没有太大存在感，还不至于因此而觉得不安。
张扬一家虽然住在市区，不过张扬自小就常来老爷子这边，周边乡邻基本都认得他，短短几个月，张扬一下子就从别人家未来有出息的孩子，变成别人家已经大出息的孩子，待遇自然不同，下车没多大会，就引起了围观。
在老爷子这边吃了晚饭，把爸妈送回家，张扬出发到了机场，与几个热情粉丝打了招呼，来到vip厅，林依然已经在等着了。
张扬在她身旁坐下，习惯性地握住她的手，林依然横他一眼，手挣了挣，但并未挣开，张扬有些奇怪，问道：“怎么了？”
林依然眨着亮闪闪的大眼，左右望了望，这才压低声音，气鼓鼓地问：“你到底怎么想的？”
“啊？”
张扬有点懵，也眨着亮闪闪的大眼，“就是走路想，坐车想，睡觉想，不论做什么的时候都在想你啊。”
林依然明净双眸眨了眨，嗔道：“讨厌！我问你小说呢！”
张扬这才明白，她是指《神雕侠侣》的剧情，这才有点无奈地道：“慢慢看，不要着急，杨过这就出来了。”
上一回里，杨过和郭芙那边的描写，只到了郭芙一剑砍下，然后就转到了小龙女的视角，一直到结束，都没有讲到杨过这边的剧情。
此后的网络讨论里，绝大多数都是关于龙女事件的不满和议论，虽然也有人担心杨过要吃亏，但并不多，然而到了这一回，竟然都还一直都是小龙女的视角，只字不提杨过，就让许多人觉得不安了。
昨天忙着拍摄，林依然直到晚上才来得及看更新内容，当时就想要找他问问的，后来想着明天还要拍摄，也就没有问，直到这会儿才与他说起。
林依然早看网上许多人的讨论时，就记起张扬曾说过原本构思这部小说，名字叫天残地缺，这时见他不肯明言回答，更觉得不对劲，那肯罢休，追问道：“那他到底怎么了？”
“呃……回去方便的时候，我再慢慢跟你说。”
张扬见她不好糊弄，只得先使个缓兵之计，林依然却不上当，明眸顾盼，见候机厅里虽然有人注意两人，但小声些说话，还不至于有人听到，明净如水的眼神盯住他，低声问：“你把杨过写残废了，是不是？”
张扬一愕，不明白她是怎么猜出来的，林依然见他表情，明眸圆睁，右手被他握着，左手已经悄然伸到他腰间，满含威胁意味地问：“真的？”
她自幼教养极好，又长得漂亮，小小年纪，就已出落的美丽脱俗，张扬当初曾夸她秀美绝俗，人间绝色，后来描写小龙女第一次出场，就写小龙女出除一头黑发之外，全身雪白，面容秀美绝俗，此后描写小龙女，也多次使用过绝俗无伦此类形容，导致她一度认为，张扬写出这么个角色，或多或少，都有自己的影子。
所以当初终南山下龙女失贞，才会有这么大的反应，也因此，就不愿意再承认这件事情，更不愿与张扬说起。
但即便如此，对小龙女这个角色，仍有些不由自主的代入，所以愈发恼他写那么一段剧情，只是这段剧情写都已经写了，总不能再改，不愿他为难，平日也很少表现出这方面的埋怨。
只是怎么都没想到，张扬写了这一段剧情，就已经让她恨不得咬他两口了，居然还嫌不够，又想把杨过残废——就为了那么个天残地缺，就为了故意给他们俩设置阻碍？
就算外界没有人知道你是谁，你就能这样作吗？
你是觉得我掐人不疼，还是觉得我不会咬人？
她磨了磨牙，如果不是在公众场所，是在家里，估计就忍不住一口咬他胳膊上了，张扬看着她凶巴巴的模样，有点心虚地抓住她两只手，这才低声道：“回去再说，回去再说，乖。”
“乖你个头！”
林依然用力想把手抽回来，张扬握着不放，都不愿惊动旁人，于是大眼瞪小……大眼的暗自较劲，林依然力气不如他，见明明是他理亏，居然都还敢反抗，一气之下，张嘴就咬在他手腕上，起初没舍得用力，一边张嘴咬住，一边就抬起头来，凶巴巴地瞪他，发出威胁的信号。
以她往日的性子，做出这样的行为，都已经让张扬觉得有点大跌眼镜了，哪里相信她真敢、真舍得咬，回了个有本事你就咬的眼神。
还没下飞机，颜兮兮忽然张扬发了一条消息：“唐清刚刚说，在网络上看到了你跟依依的新闻。”
由于使用的是飞机上的无线网络，速度有些慢，隔了一会儿，张扬才收到她发来的东西，一个小视频，三张截图。
小视频很短，没有声音，不过拍的还算清楚，男女主角正是张扬与林依然，两人坐在一块，似乎发生了什么争执，互相抓住对方的手，然后林依然猛一低头，咬在张扬的手腕上，抬头示威，接着又咬一口。
张扬表情痛苦难当。
第一张截图是谛听小世界里曝光者发布的帖子：
张扬真的回青城拍mv了，青城机场，就在我对面，林依然真人比电视里还漂亮，真的像是仙子下凡一样，张扬也比印象中帅多了（大概因为被林依然无形中拉高了形象），比较奇怪的是，他俩好像在打架，林依然还咬了张扬，我偷偷拍了一段视频。
第二张截图是媒体的网络报道，标题是：依扬恋疑似出现变故，张扬林依然机场公然厮打！
第二张截图依旧是网络报道，标题是：张扬携林依然回高中母校拍mv，机场秀恩爱羡煞旁人！
第三张截图依旧是网络报道，标题是：同桌不为人知的一面，林依然竟在机场做出这样的事情！
张扬看得好笑，先发给林依然，让她看看自己造成的后果，还没来得及给颜兮兮回复，她又发来了新的消息：“好像有粉丝来接机了。”
公司保密工作不错，此前张扬还没有遇见过粉丝接机的事情，这次大概是有粉丝通过那个曝光者得知了抵达京城的机场和时间，很快在粉丝群里联络了不少人，迅速来到了京城这边机守株待兔，一直潜伏在粉丝群里的唐清和章砚方获知了消息，这才通过颜兮兮来通知张扬。
张扬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也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问颜兮兮：“我需要做什么吗？”
“如果方便的话，可以陪他们拍一张合影，另外要注意安全，我们人有点少。”张扬倒不担心自己的安全，毕竟块头在这里摆着，真有不理智粉丝，就算过得了张洪康那一关，自己也能一拳放倒——不过这样好像就闹大了……
因为担心人多，张扬本想让林依然跟自己分开走，蒋清却提出了反对意见，因为人手有限，如果分开的话，张洪康肯定要跟着张扬，这样一来，就算张扬把颜兮兮分到林依然这边，真正能起到保护作用的，事实上也就袁通一个人而已，还不如一块走，互相才好照应。
张扬见颜兮兮和蒋清都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多少有点不以为然，不过落地之后，从vip通道出来，很快就发现前面黑压压的一片，估计得有两三百人，还有保安在旁边维护秩序，不禁吓了一跳。
颜兮兮也没想过会有这么多人，愈发紧张起来，张洪康也有点如临大敌，袁通倒还淡定，跟蒋清一块护在林依然身旁，又让张洪康守在左前。
张扬握着林依然的手，还没走到那群粉丝近前，就见许多人开始兴奋地朝这边挥手，却没有人出声，一直等他们走近，才有人喊了声：“辛苦啦！”
像是个开始信号一样，张扬都还没来得及回应，就听七嘴八舌的声音混在一块，“嗡”的一声，只能听得清楚几个比较近、比较大的声音：
“mv拍好了吗？”
“林依然咬得疼不疼？”
“依依下次咬张扬要轻点啊！”
……
林依然羞得脸通红，当着这么多人，又不好说什么，张扬见这些粉丝虽然热情，却都站在原地，并没有像想象中那样一拥而上，多少有些意外，笑着回应几句，又问：“你们怎么都站着不动啊？”
第二排有个微胖的女孩挥着手道：“因为怕吓着你呀，以后就不敢出门了！”
一群人哄笑起来，张扬也忍不住笑，道：“你们要合影吗？或者签名，要的话……”
还没说完，就被异口同声的“要”给打断，张扬很配合地与这些粉丝一块合影，担心人太多不好拍，特意分成了好几批一起，整个过程出奇的顺利。
至于签名，张扬显然不可能一一签完，只好让颜兮兮和张洪康把有带来专辑或者本子，让签名的，都收起来，回头签名再通过粉丝群统一联系寄还回去。
一直到上了车，张扬都还觉得有点惊奇，林依然同样十分意外，这与印象之中的粉丝接机完全不一样，张扬虽然洋洋自得跟林依然炫耀什么样的偶像，就有什么样的粉丝，这说明我吸引的都是素质粉，心里自然也清楚绝不止这样。
【169】来自院长的力挺
“好多人啊，都是你的粉丝吗？”
不论张扬还是林依然，都是第一次经历粉丝接机，而且这些粉丝的表现十分理智、得体，让两人印象都极好，回去的车上，林依然都还在记着这事。
“我也奇怪呢，就两个多小时，哪来的这么多人。”
张扬想了想，干脆给唐清发消息问一下，结果没想到，一听说有两百多人，唐清也懵了，赶紧跟章砚方两人去了解情况，过了二十多分钟，才从这次接机的组织者那里获知了具体的状况。
“粉丝群里大概去了有六七十人……
张扬只看了个开头，就有点懵，林依然看着他的表情，也凑了过来，脑袋靠在他肩上，看唐清发来的消息：
“另外一百多人，小部分来自林依然粉丝群，大部分来自谛听小世界，大概也有**十人，都是看到了林依然咬张扬的帖子过来的，这些人又来自三个小世界，分别是张扬界、林依然界和依扬界。”
另外还附了一张截图，应该是她们两个人列出来的大概人数占比。
“我的粉丝群？”
林依然有点吃惊，张扬笑了笑道：“你的小世界关注都十五万了，有粉丝群不奇怪……等咱们公司建起来，要不要把跟粉丝群联系一下，不能让他们继续自生自灭了。”
林依然靠在他肩上想了想，才道：“我又不需要粉丝……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如果需要我做什么，你再跟我说。”
张扬之前就已经让唐清和章砚方两个人关注了林依然那边的粉丝情况，不过这两人虽然在他的工作室工作，但依旧是海鸥的员工，让他们关注林依然这边粉丝状况，多少都有点超出了工作范畴。
等过段时间，依扬影视人员组建起来，还是要有人专门负责才行。
张子宁拍戏没回来，这两天回青城，哈哈是拜托楚瑜帮忙照看的，虽然没有什么不放心的，林依然终究还是有点惦记，所以哪怕已经快十一点了，还是又跑到张扬那边，陪哈哈玩了几分钟，这才放心回家。
第二天早上起床，张扬先看了一下昨天晚上的新闻报道，发现报刊上的标题已经变成了：张扬携林依然回母校拍mv，粉丝接机叮嘱：林依然下次咬张扬要轻一点！
来到学校，刚进教室，就被徐巍等人拿这事取笑，张扬笑了笑也不在意，只是忍不住想，林依然那边是不是也在被打趣？
据不知来源的传闻说，女生貌似比男生还污，那群女生不会把林依然教坏吧？
回头试探一下，要真教坏了，一定要好好谢谢她宿舍那几位。
课间的时候，张扬特意上网关注了一下《神雕侠侣》在网络上的议论状况，正如昨天林依然所说，由于最新整回连载里都没有出现杨过的踪迹，许多人都隐隐觉得有些不安。
武侠小说虽然是通俗文学，但林子大了，总有几个作者想要整幺蛾子，一些虐主的武侠小说此前也出现过，但这种虐，也大多都是通过对主角亲近的人下手来实现，比如小龙女事件就是一个十分典型的例子，此外还有一些主角的谁谁谁死了之类。
照常理而言，哪怕是虐主，也很少会直接去打击主角的**，比如把主角杀死之类，这是比较少出现的。
但一个写出小龙女这种角色，又生生将她毁掉的作者，谁敢保证他不会做出更丧尽天良的事情？
周六连载之后的这两天里，网络上已经把杨过与郭芙打斗的那一段描写分析了不知道多少遍，张扬甚至看到有人推理出来了郭芙挥剑砍下，杨过没有剑，只能用手去挡，被砍掉一只手的可能结果。
不过没有人真把这个可能结果当成一个可能结果罢了。
而更多的讨论，还是集中在杨过与小龙女重逢之后的境况分析上，尤其是杨过如果得知了这件事情，会是怎样的心情，怎样的反应？
这才是当前读者们最为关心，也最迫切想要知道。
当然，也有一些人因为无法想象那种场景，或者说不愿意去面对那样的惨痛现实，所以选择了弃书。
事实上，这种弃书的情况，在最新一期连载中就已经出现了，相较于上周的二十四回惊心动魄，这一周二十五回内忧外患的销量下跌了近一成。
以寒窗文学报如今的销量来讲，这个打击不可谓不沉重。
不过汪祺远已经看过了后面的稿子，对于后续的剧情很有信心，所以并没有再苦口婆心的劝张扬改剧情——或者说，在经过了龙女失贞的巨大挑战之后，断臂神马的，都已经算是小场面了。
然而由于正面写出了龙女失贞的后续剧情与处理，这个早就引起了许多读者不满的情节，同样导致原本已经开始降温的文人骂战，再次出现了升温。
迫于寒窗，或者说张牧之带来的巨大压力，金榜与侠客联合起来与之相抗的趋势已经十分明显，哪怕是前段时间能挑的刺都已经挑过的时候，报刊对于张牧之的各种议论抨击也没有停下来。
二十五回连载之后，普通读者都能够看得出来虐主的势头，许多资深武侠作家，自然也能够看得出来，所以自第二天开始，京城日报、文学周刊等许多知名媒体上，都开始出现了一些关于《神雕侠侣》的新一轮讨论。
讨论的重点，大多集中在张牧之又要虐主了张牧之为什么要虐主，甚至引出了当时对《射雕英雄传》的评论：
正因为《射雕英雄传》被批评刻意讨好读者，所以张牧之在《神雕侠侣》中，就开始刻意地虐主，跟读者对着干，以此来证明自己并不是一味的讨好读者……武侠小说并非严肃文学，它是通俗文学，大家爱读它，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它的趣味性。
张牧之此举，是否为了证明自己的文学性而过于急功近利，本末倒置，失了初心？
……
这些文章之中，又以鲁大教授卢照云的口吻最为严厉，其中甚至用了不是写了这样让大家不痛快的情节，就是文学，文学不是这么廉价的这样的话。
在接受采访的时候，又说：大家花钱买报纸，是为了看小说消遣，然而张牧之为了证明自己能写出他认为的文学价值的作品，硬生生地写出这样的剧情，这简直等于大家信任你，一篮子一篮子的从你这里买鸡蛋，结果你把臭鸡蛋放里面……这不是骗人，也是坑人！
汪祺远有些忍无可忍，找张扬商量，问他要不要反驳一下，或者说让人拟稿，以他的名义发，张扬想了想，还是拒绝了。
利益纠葛不是道理能说通的，而且他隐忍这么久，就是为了身份公开的那一刻，现在没有必要搭理，现在被人说心虚也好，乱写也好，完本之后，经典还是经典，新书发了，该看的人还是会追看。
等身份公开之后，自然会有人为他这时候的沉默找到最为合理的理由：一边忙着写作，一边忙着写歌，而且还要忙着拍mv、谈恋爱……哪有时间搭理这些琐事？
十七号，《神雕》连载二十六回神雕重剑，前半段内容颇为伤感，小龙女被蒙古一方和全真教一方九大高手围攻，明明武功胜过在场所有人，却寡不敌众，有自怜不幸，怀念杨过，以至于被金轮法王和全真五子联手重伤。
尹志平为救小龙女而死——虽然还没死，但这个时候，已经没有人关注他的死活了。
小龙女重伤，杨过断臂！
这一回后半段剧情，都是在讲杨过断臂、练功的经历，许多读者看着，又是震惊、心痛于张牧之的心狠手辣，又是期待杨过武功大进，接下来为小龙女报仇雪恨，不过可惜，一直到这一回结束，剧情都没有回到重阳宫，而是卡在了杨过找郭芙报仇的关键地方。
这一回连载之后，读者大多在期待与讨论后续的剧情发展，而报刊上，猜测得到了印证的金榜、侠客系作家、教授，已经放下心来，既然张牧之继续虐，那么他们也就没有必要发表类似张牧之看这么多人骂，又不敢虐了，你要是一虐到底，我还敬你是个汉子，这样反复无常……这种文章了，继续抓住他给读者找不痛快这一点不放就好。
尹志平为救小龙女而死，很显然这是刻意安排的——就算现在还没死透，接下来也肯定会死透的，因为这就是张牧之的安排，就是为了死而死，不死怎么平息大家的愤怒？不死怎么结束失贞这段剧情？
断臂是为了虐而虐，遇到神雕是为了成长而成长，至于独孤求败的设定更是搞笑，独孤求败再厉害，能把一只雕变成人？还让一只雕陪杨过练剑？
这是武侠，不是神话！
武侠不是这样写的？
比如鲁大教授之类，发表这样的言论自然是心口如一，而诸如春秋客之类的武侠作家，则就大多是一面口头批判，一面心里卧槽了：“武侠还能这么写？这么好的创意为什么我就想不出来？独孤求败这种角色根本不用出场就能在许多读者心里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啊……”
而至于读者，则大多数都已经不再关注这些骂战了——有这份闲心，讨论一下后续剧情，或者网上多发一些帖子，替杨过和小龙女向张牧之那个混蛋求求情不好吗？
然而不论网络上求情的帖子不少，骂人的帖子更多，二十七回斗智斗力连载之后，广大读者们还是发现，跟没卵用。
这一回里，倒没有再加什么更虐的剧情，失贞、重伤都是早已经发生过的事情，然而即便如此，读到小龙女向杨过说明真相，并为尹志平求情的那一段时，仍觉得心里堵得难受——
小龙女向他（尹志平）凝望半片，但见他道袍上鲜血淋漓，脸上全无血色，不由得万念俱灰，颤声道：“过儿，我的清白已为此人所玷污，纵然伤愈，也不能和你长相厮守。但他……但他舍命救我，你也别再为难他。总之，是我命苦。”
尹志平自杀而亡，全真教自知理亏，撤阵让路，这本该是这段重阳宫剧情的最佳结果了，接下来给小龙女疗伤才是关键。
然而看完这一回，不少人都还是觉得心里积郁了一股说不出的惆怅。
怎么能这样呢？
就这样原谅尹志平了？还为他求情？怎么能让他自杀呢？怎么能让他求死得死呢？
但又能怎么样呢？
尹志平都已经死了，而且还救了小龙女，虽然最后也没救成……但至少拖了点时间，不然小龙女早点重伤，多半已经被金轮法王给杀了。
那个时候，小龙女还能怎么样？哪怕把尹志平千刀万剐，又有什么用？
“总之，是我命苦。”
说出这六个字的时候，她心里面该是怎样的一种感受与心情？
想想就让人恨不得把张牧之千刀万剐好不好！
大概都看了最新连载的缘故，从第二天开始，原本就一直揪着《神雕》找茬的众多作者、教授，言辞格外的激烈火爆，卢照云更是连教授的风度都不顾了，直言“这是给读者喂屎！”
然而这一次，这些人的抨击并没有再如往常那样持续到新一回内容连载。
周四早上，华兴大学文学院院长顾启先，在京城日报上刊登了一篇文章，标题是：论《神雕》里人性与佛心！
持续了近两个月的《射雕》骂战，在此之后烟消云散。
【170】白发对红颜
我曾与张牧之有一面之缘，当时并不知道他就是张牧之，后来听父亲说起，得知他就是张牧之，很长时间都难以相信这个事实。
由于张牧之本人不愿意公开身份，这件事情就暂且不讲。今天写这篇文章，是看到许多人在议论，有讲他写得好，也有人讲他写得不好。我很早就看武侠小说，年轻的时候为此挨过训，也没能搁下，恰好张牧之的两部小说我都读过，《射雕英雄传》我读了有三四遍，《神雕侠侣》也在读，所以也来谈谈我个人的看法。
张牧之通过《射雕英雄传》一作，打破了传统武侠小说的桎梏，在很大程度上提升了武侠小说的思想、文化深度，提高了武侠小说的艺术价值，促使武侠小说由旧入新，宋雅风先生曾评价说：“革武侠之旧，开一派之先。”我个人觉得这个评价并不过誉。
《神雕侠侣》是《射雕英雄传》的续集，不少人更爱读《射雕英雄传》，不爱读《神雕侠侣》，自然也有人很爱读《神雕侠侣》，讲它的为国为民，侠之大者。
然而在我看来，作为《射雕英雄传》的续集，《神雕侠侣》中的侠，更多是对《射雕英雄传》的补充，《神雕侠侣》真正想要表达的，不是侠，而是情。
《神雕侠侣》开篇第一回，回目叫做风月无情，张牧之用陆展元、李莫愁、何沅君之间的纠葛，还有一个曾在《射雕英雄传》里出场的武三通，来初步诠释他眼里的风月无情。
《神雕侠侣》还没有写完，但目前已经展现给我们很多关于情的描写，武三通的情，陆展元的情，李莫愁的情，郭靖和黄蓉的情，欧阳锋的情，公孙止和裘千尺的情，武氏兄弟和郭芙的情，以及杨过和小龙女的情。作为这本书的主人公，杨过与小龙女的情，其实牵扯到了许多其他人物的情，比如程英、陆无双、公孙绿萼、尹志平等。
《神雕侠侣》写到现在，有些人的情已经了解，也有许多人的情还没有了结，这个时候去谈里面人物的情，未免有些言之过早，所以今天我想谈一谈张牧之写这些人物的情的时候，展现出来的人性。
我们生在人类社会最美好的时代，人性得到了有史以来最大程度的释放与尊重，但人性有善恶两面，有好也有坏，这都是人性，不是说好的是人性，坏的就不是人性。
在《神雕侠侣》里面，我们可以很清楚地看到这一点。
陆展元被李莫愁相救，由此结识、生情，后来遇见何沅君，就背叛了李莫愁，这是陆展元人性里不好的一面；李莫愁在感情里遭到了背叛，由爱生恨，残杀无辜，这是她人性里不好的一面；武三通爱上了自己的养女，有违伦理道德，这不能算是人性里坏的一面，但他搅闹陆展元和何沅君的婚礼，罔顾发妻、儿子，就是他人性里不好的一面了；尹志平爱慕小龙女有违全真教的规矩，也不能说是人性中坏的一面，但他因一己私欲，趁人之危，强暴小龙女，这就是坏的了。
这些人物在表现出坏的一面的同时，也有他们人性中善的一面。比如李莫愁对郭襄的怜惜与疼爱，黄蓉逼她在自己和郭襄的性命之间做抉择，都觉得“她迟疑了这么久，实已不易……单凭这一念之善，我便须饶她一命”；比如尹志平在施暴之后内心的不安愧疚，在蒙古威逼之下凌然不屈，舍身救小龙女，亲口听她为自己求情之后，自杀谢罪，这都是尹志平人性里善的一面。
不过李莫愁、武三通，乃至于裘千尺等，看起来都是为情所困，因情而至疯至魔，实则情亦非真正的因，真正让他们入疯入魔的还是在于他们的性格、意志、本心。
杨过和小龙女作为《神雕侠侣》的主角，既是师徒，也是爱侣，深爱彼此，又互为劫难，失贞、断臂，皆由此来，种种坎坷，比李、武、裘等人并不稍减磨难，但抉择全然不同。
杨过性子偏执、倔强，但面对对他成见极深的黄蓉，仍选择出手相救，不惜自陷危境，面对几乎没有反抗之力的郭芙时，他又放弃了原本也砍掉她一条手臂的报复念头。
小龙女的人物形象几近于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但自与杨过相恋至今，经历了许多的不幸和苦难，她在这其中的表现，近乎于佛心。误会杨过喜爱郭芙，要与郭芙成亲的时候，她把淑女剑赠给郭芙，叮嘱郭芙“过儿心地纯善，他一生孤苦，你要好好待他。”又说：“你叫他忘了我罢，我一点也不怪他。”
……
张扬看到这篇文章的时候，已经是当日中午，与林依然吃饭的时候，还在议论这件事情。
正如文章中所说的那样，张扬曾与顾启先有一面之缘，这倒不是在学校里面，新生报到那天，顾启先在领导席，张扬在新生群里，知道彼此都在，却并没有打过照面。
见面是在顾玉堂家中，张扬去找梅映雪学戏腔，而顾启先则是顾玉堂与梅映雪的儿子，当时顾启先还并不知道张扬就是张牧之，张扬又在练习，只略略闲言几句，并没有深谈。
而至于顾启先是从哪里得知张扬就是张牧之的事情，张扬就不清楚了，问林依然，林依然却摇头说她没有跟顾玉堂说起过这件事情。
“不过……”
她想了一下，又道：“杨雨婷是知道的，会不会是她说的？”
张扬心跳莫名加快了一些，想了想道：“有可能。”
林依然道：“我下午刚好去顾老师那里，顺便问一下吧。”
张扬笑道：“问不问都无所谓，又不是见不得人……问一下也好，也许老先生也觉得我写得好，要是夸我两句，那可就真的赚大啦。”
顾玉堂是文学泰斗，又是顾启先的父亲，顾启先自然不能跟他去比什么，不过他作为华兴大学的文学院院长，同时被不少人拿来与父亲并成为二顾，也是文坛举足轻重的人物，其地位、影响力远远不是所谓武侠四大家能够望其项背的。
这篇论《神雕》里人性与佛心一出，此前针对张牧之的所有贬低、抹黑，都成为了往那些发表此类言论的人脸上扇的响亮巴掌，偏偏还没有人敢去反驳。
顾启先都发话了，谁还敢说什么？
就连分别扛起倒张派武侠作家和传统作家大旗的春秋客、卢照邻两人都偃旗息鼓，灰溜溜地夹起尾巴，其他人自然更是不敢再发一言一字。
当然，顾启先的发言，并不代表传统文学界对武侠小说、对张牧之的认可，顾启先一篇文章，让此前倒张的众人偃旗息鼓，却又引得了许多传统文人学者不满。
不过张牧之为人低调，之前被骂的那么惨，也都没露面，不至于有人特意跳出来给顾启先唱反调，只是有人在被采访的时候，说了一两句顾启先未免言过其实之类的话，表示张牧之的作品仍然只是通俗文学，顾启先的那篇文章并不代表文学界的态度。
这是立场问题，没有什么可指摘的。
张扬抄武侠，有求名的意图，但这个名，却不是文人学者的认可，大众喜欢就好，更不会去跟这些人争什么。
不论传统文学界怎么看，顾启先的名头还是很管用的，这篇文章一出，不禁诸邪退避，许多原本没看过《神雕》，或者中途弃书的人，都开始重新关注起来了这部小说
——会有这么多人知道这篇文章，自然就是寒窗的幕后推动了。
在二十七回斗智斗力销量已经回暖的情况之下，十月最后一天，《神雕》连载二十八回洞房花烛，旁的不说，只这个标题，就注定了这期的销量低不了。
剧情**，加上华兴文学院院长的助力，二十八回的最终销量已经回到了被倒张派连番打击之前的巅峰水准，照这个情况下去，大结局的时候，寒窗的销量极可能超过金榜，成为三报刊之中的老大。
汪祺远对此老怀大慰，在与苏徽的工作汇报之中，连声夸赞张扬，结果会议结束，就看到张扬发来了四回的稿子。
饶是他已经被连番的起伏波折给锻炼的心坚如铁，看到小龙女重伤不治，极可能为了骗杨过服食断肠草活命而跳崖自尽的时候，还是觉得眼前一黑，差点没昏过去。
明明安安稳稳的写下去，就能超过金榜的啊！
能不能不这么作了？
我能扛得住，读者也扛不住啊，读者扛得住，销量也扛不住啊，销量扛不住，我怎么扛得住？
给张扬打电话的时候，他就差没明着说“你再这样乱来，我就直接找你丈母娘告状了”了，张扬还是笑着劝他不要着急，慢慢往下看，后面收尾的八回更加精彩。
张扬虽然屡次作死，但收尾的能力还是很有保障的，尤其是汪祺远看了后续剧情，小龙女的表现绝对对得起顾启先佛心的称赞，因而从他口中得到了准信，心里安稳，也就不再打扰他。
张扬挂掉电话，看了看坐在旁边偷听电话得到了不少剧透的林依然，露出一个纯良无害的笑容：“不虐……至少绝不是悲剧！我用生命起誓……”
林依然下意识地抱起哈哈，大概觉得把哈哈砸在他脑袋上，哈哈更疼，于是没舍得，又抓起枕头，狠狠地砸在他脑袋上，“小龙女都跳崖了，你还跟我说不虐？”
张扬连番保证，但似乎信誉没有那么坚挺，在顾玉堂家中的路上，林依然还是很不放心地追问后续的安排，要他保证会是个圆满结局。
这时已进入农历十月，草木凋零，一派萧索，顾玉堂家中的葡萄架光秃秃的，葡萄架下的几案、座椅倒还都在，张扬和林依然进了院中时，顾玉堂正与杨雨婷隔案对弈。
深秋庭院，白发对红颜。
顾玉堂偌大的名头，棋力却似乎并不怎么样，因为张扬注意到两人的第一时间，就发现老人明显在皱眉思索，似乎棋上局势不大秒，杨雨婷则嘴角含笑，有些得意的样子。
发现张扬和林依然进院之后，杨雨婷目光在张扬身上一瞥，笑着点了点头，然后朝林依然招手，笑靥如花：“依依你来的正好，老师快要输了，正好借这个机会说有客人来，这局不算。”
老人同样站起身，正要说的话被堵在口中，干咳一声，招呼张扬和林依然坐，拈着棋子继续沉思。
张扬记得曾听林依然说过，顾玉堂的棋力确实不高，心想表达谢意的机会来了，有心想要帮老人指点两手，与林依然一块走过来，坐着看了一下棋局，就发现自己无能为力。
这也就罢了，他看了几手棋，就发现林依然口中棋力不高的顾玉堂，棋力明显也在自己之上。
【171】生而知之
作为在场最差生，张扬只得老老实实地坐着，恪守观棋不语，但大概不想在他面前露丑，并没有看多大会，顾玉堂就投子认和，很随和地道：“你中盘小优，不过我官子胜你太多，这样下去，我胜算该有六成以上……”
张扬听了不由一怔，顾玉堂执黑先行，两角失利，哪里是小劣，如果是他来下，估计就要投子认输了。
不过在场四人里，他棋力最低，听顾玉堂这样讲，还以为自己判断有误，正要凝神再看，就听顾玉堂继续道：“但总不好让张扬跟依依一直在旁边等着，这局就算和棋吧。”
张扬正要说“等等没事，你们尽管下完，刚好跟着学习”，脚上却觉被踢了一下，抬头正与林依然明净双眸对上，冲他使了个眼色。
张扬心领神会，却觉得有点不可思议，以为自己领会错了，还想确认一下，杨雨婷已经嗔道：“您总说官子厉害，我还没见识过呢。”
顾玉堂板起脸道：“我官子不败，还能骗你不成？不信你问问依依。”
林依然抿嘴笑而不语，杨雨婷有些好笑地道：“您从不跟人下到官子就和了，当然官子不败啦，我不管，说好这局陪我下完的，您官子再厉害，还能比林元抚厉害？”
林元抚就是林复，元抚是他的字，北周后期大名士、大诗人、大国手，这个世界里的风声雨声读书声各领风骚数百年都是他写出来的。
除此之外，他还是林依然的先祖。
古代棋手大多弱于布局、官子，长于中盘，林复是其中的一个异类，中盘、官子都极强，对这个世界里的围棋发展有着划时代的影响力。
现代围棋最高九段，而林复曾被推为中盘十三段，官子十五段，这倒不是一个具体段位，意指强大到不可想象。
“想下的话，回头让依依陪你下，收拾一下，泡茶。”
顾玉堂也不接话，吩咐一声，站起身来，笑呵呵地对张扬道：“走吧，咱们先进屋。”
张扬应了一声，从林依然手里接过字帖，跟在老人身后进了书房。
张扬随梅映雪学戏腔的时候，就已经和顾玉堂打过交道，并不算陌生，不过与这位誉满海内外的文坛宗师相处，仍做不到当初写小说时那些主角的泰然自若。
好在他并不是上门感谢的，而是林依然传了老人的话，让他有空来坐坐，瞧一瞧他的字。
这个世界里并没有文徵明出现过，所以张扬临写的文徵明行楷，多少有些可取之处，不过张扬那半吊子水平，在普通人中装一下还行，哪敢班门弄斧。
听了林依然的转述，吓得当晚就开始求洛神给他展示文徵明《千字文》贴，临时抱佛脚，揣摩临写了好几天，这才让林依然帮忙挑选了最好的一贴，拿来见顾玉堂。
公司这时候正在筹备他的第二张专辑，张扬为了临帖，几乎把公司那边的安排全都推的一干二净，据颜兮兮说，原本似乎还有人不满，后来听说是要准备去见顾玉堂，就连个屁也不放了。
顾玉堂虽然在大众中知名度并不高，但经过顾启先力挺张牧之的事情后，或多或少地都有了一定的印象，加上有人科普一下，地位、格调满满，自然不会有人再说什么。
而至于顾玉堂为什么要见张扬，也好理解，除了华语乐坛历史上最快跻身顶级歌手之列的音乐天才之外，他身上还有一个诗词才子的名头。
随着《三国演义》的不断重播，《临江仙》已可谓家喻户晓，就算不知道名字，一说滚滚长江东逝水，也就都明白了。
顾玉堂在书桌前坐下，展开张扬临的《千字文》，默默地细看，张扬有自知之明，知道老人看的不是他的字，而是其中不知道能有多少的文徵明行楷影迹。
他有点心虚，为了避免老人询问，就装模作样地打量着书房中的陈设，好在顾玉堂看罢之后，并没有询问他一些专业知识，而是问：“你练字多久了？现在还练吗？”
张扬如实道：“从小学就练，不过练得都不大勤快，高中的时候练得多一点，高考之后……没多少时间，依依跟我说您想看我的字，我才又急忙捡起来，苦练了几天。”
说到后来，多少有点尴尬，顾玉堂摇了摇头，倒没有什么不满、苛责，呵呵笑道：“你现在忙，这也难怪……不过你如果想在书法上有点进步，切忌不要再有这也急着速成的心思，不然练成了死格，失了灵气，以后就算再练，也难有进步空间了。你还年轻，平时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什么时候空了、闲了，想写的时候，就写几篇，全当放松，年纪大了，钱赚够了，想要写字的时候，再花点心思，好好练，未必不能登堂入室。”
顾玉堂早年曾提出过书法三大境界，为成坯、成器、不器，用以解释唐代张怀瓘对于书法的三个等级：能品、妙品、神品。不过老头作为享誉海内外的大书法家之一，却把自己定位成器，讲不器可望不可即。
不管他是自谦，还是真这样认为，他自认二境，旁人连二境都不敢认了，所以多数书法名家都不待见他的书法三大境界，直到近几年来，顾启先地位、影响力都有了，有意宣传、推行老爹的书法三境，才有许多人知道这三大境界，连圈外人都听说过。
张扬自然也听说过，所以压根不问不提自己写的怎么样，点头应是就好。
顾玉堂又问：“最近有没有新词？”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虚的缘故，张扬十分在意他省略了一个写字，笑着应道：“就只有一首，以前准备放在小说里面用的，但没有写完，前段时间刚补上。”
顾玉堂点了点头，笑着让他写出来，张扬铺了纸，就听书房门被敲了两下，杨雨婷端着两盏茶进来，搁在一旁，问知张扬要写词，有些惊喜的眨了眨眼，嫣然笑道：“我来帮你磨墨！”
又朝外喊：“依依，快来！”
张扬已经从林依然那里知道了她的身份，见她亲自端茶，已经觉得吃惊了，哪敢让她动手，杨雨婷已经拿起墨条，笑道：“你是客嘛，哪能让你动手，我来就好了。”
张扬总不好去跟她抢，笑了笑不再说话，林依然跟着进来，见状也只是一笑，站在一旁看他写字。
张扬把那首《蝶恋花》完整写罢，又解释了一下，因为这首词除了那众里嫣然两句之外，其他的内容与他如今生活十分违和，只能推脱到小说里面去。
顾玉堂还没说话，杨雨婷先笑道：“果然是要有感而发——通篇就写依依这两句好。”
张扬笑了笑没有说话，顾玉堂笑道：“不要眼高手低。”
也不点评，道：“行了，你们两个先出去，让张扬陪我聊聊天。”
杨雨婷身份尊贵，又跟着顾玉堂有些时间了，在他面前有些放肆，不过还是很识大体的，听老师这么说，就与林依然一块出了书房，将门关上。
顾玉堂没有再看那篇《蝶恋花》，他年逾古稀，白发稀疏，容颜苍老，眼神却清澈如稚童般，盯着张扬看了足有十秒多钟。
张扬被这老头看得有点紧张，略倾了倾身，有些不安地问：“您……这是？”
顾玉堂这才露出一个和蔼的笑容，靠着座椅，莫名地叹息一声，问：“你今年多大了？”
“二十。”
老人点了点头，长叹着复述：“二十岁啊！”
张扬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踟蹰不语，顾玉堂笑道：“咱们华夏说是五千年历史，虽然有太多的时间都是一片迷雾，真正能看清楚的，也有两千多年，这两千多年里，留下了许许多多小小年纪就取得了令人仰视的成就、做出了让人称道的事情的人，甘罗，霍去病，孔融，王献之，顾恺之，王勃，王维，黄庭坚，寇准……”
老人语气感慨，可那表情，张扬怎么看都觉得有些古怪，果然，老人感慨完了之后，话锋一转，望着张扬道：“从最早的甘罗、霍去病，到现在，已经两千多年了啊，两千多年，多少代人，也就这些人……多吗？”
张扬心里一震，坐在那儿，恰到好处地流露出几分疑惑，笑道：“确实不多。”
顾玉堂清澈如孩童般的目光盯住张扬，缓缓问：“你相信有生而知之吗？”
张扬微微一愕。
“人老了，就总爱胡思乱想。”
顾玉堂笑了笑，“《论语》中，孔子说：‘生而知之者，上也’，却没有说是不是真有生而知之者，韩愈倒是说：‘人非生而知之者’，不过道家有胎中之迷，佛家讲宿慧……科学发展到现在，我们越来越不相信有生而知之。”
老人略顿了一顿，眼望着张扬，“人类历史已经有几千几万年，科学才发展多少年……现在认为不可能的事情，或许未来有一天，发现是可能存在的。”
说话的时候，人已经站了起来，蹲下来从书架旁边的一角取出来了一个布袋，小心翼翼地捧着来到书桌前。
张扬赶紧把自己刚刚写的那首词放一边，然后看着顾玉堂颤巍巍地从布袋里取出了两张略微泛黄的纸张。
纸张取出的时候，张扬瞥见最上一张上的字迹。
繁体竖写。
“林复你知道吧？”
老人将这几张纸放在桌上，抬头看着张扬，“这是林复的临终信，二十多年前，我和沧海，就是依依的父亲，从他家祖宅里找到的，你看一看，小心一些，不要损坏了。”
【172】免死金牌
林复是一百多年前的古人了，如果是他的临终亲笔，那么这两张纸多少都能算是古董了。
张扬听顾玉堂叮嘱，干脆都不敢把那两张纸拿起来，转了个方位，看第一张纸上所写的内容，由于没有标点符号，得自己断句，又是繁体，所以看得十分仔细认真。
字是行楷，顾玉堂说这是林复临终亲笔，但单从字迹来看，很难想象是将死之人写出来的，端秀洒逸，极有风骨神韵：
子曰生而知之者为上，韩昌黎曰人非生而知之者，夫生而知之者非人耶？
金溪民方仲永，世隶耕。仲永生五年，未尝识书具，忽啼求之。父异焉，借旁近与之，即书诗四句，并自为其名。其诗以养父母、收族为意，传一乡秀才观之。自是指物作诗立就，其文理皆有可观者。
十二三矣，令作诗，不能称前时之闻。又七年，泯然众人矣。
岂非生而知之者？父不使学，无源而竭矣。
第一页只有这些内容，张扬反复看了三遍，再读《伤仲永》的原文时，心里就充满了这特么不就是个穿越者库存用完的悲伤故事么！的感慨！
他小心翼翼地将第一张纸放到一旁，再看第二张，不禁一愕。
这一张的内容上，依旧繁体行楷，竟有标点符号，但却并不是现代通用的标点，而是?，▍，○，●，▲，/，、之类，有的陌生，有的熟悉。
张扬根据语境，自动转换为了自己习惯的现代标点符号：
丰盛三年，元夕酒醒，不知此身此境，真耶？幻耶？梦耶？忽忽五十有七年矣！
终于要死了，老子能讲实话了吧？
君权民授，还权于民才是正途，人家都工业革命啦，你们这群煞笔还在争权，尤其是你，张元，还想中兴？等着被刻在耻辱柱上吧傻**！
我特么就是个生而知之者！爱信不信！
围棋座子会废掉，被压迫的人们会站起来，虽然仍有人会踩在你们头上，但至少不敢像以前那样堂而皇之拉屎拉尿，月亮上没有嫦娥没有桂树，只有坑坑洼洼。举杯邀明月举头望明月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写的真好，可惜可惜！
十二金钗除了林黛玉薛宝钗还有谁来着？滚滚长江东逝水浪什么浪？
泱泱华夏，哪怕时空变换，仍能孕育出同样灿若星河的文明瑰宝，但偶有沧海遗珠，总是憾事，希望还有后来者。
我就是个下棋的啊！除了风声雨声读书声、各领风骚数百年，就只记得朕与将军解战袍，芙蓉帐暖度**，飞流直下三千尺，菊残犹有傲霜枝，轻拢慢捻抹复挑，从此君王不早朝了。
林元抚绝笔。
张扬看罢，抬头看一眼顾玉堂，老人目光清澈，苍老的脸庞上露出一丝和蔼的笑容，并未说话。
张扬复又把这一张纸上内容看了两遍，，却在脑海中问洛神：“你不是说不可能有第二个宿慧者吗？”
洛神道：“他都死了一百多年了。”
张扬道：“可他留了信啊，这句滚滚长江东逝水，我该怎么解释？”
洛神淡淡地提醒道：“你怎么知道他只留下两张信？”
张扬心中一凛，“你的意思是说，让我跟顾玉堂说实话？”
洛神略一沉吟，“你自己来决定吧。”
张扬有点郁闷，“那你有什么用？”
“这不是写歌、听写、练字的时候了？”
张扬不跟她一般见识，抬起头来，见顾玉堂正凝望着他，那双不像这个年纪老人的眼睛里，似乎隐隐有些他多年积淀都掩不住的激动与期许。
张扬笑了笑道：“您想知道什么？”
顾玉堂微微沉思，才道：“丰盛三年，林元抚十六岁——你认为这信上说的，可信吗？”
张扬想了想，小心地问：“这信……真是林元抚写的吗？”
顾玉堂笑道：“依依家中有林元抚的字画，你回头可以去看一看。”
张扬点了点头，笑道：“围棋座子，还权于民，工业歌名，还有登月，这些都已经变成事实了，所以……应该是可信的吧。”
顾玉堂道：“可是生而知之，谁也没有见过啊。”
张扬笑道：“方仲永，不就是先例吗？”
顾玉堂叹息一声，“谁也不能证明啊。”
张扬迟疑了一会儿，朝老人笑道：“我相信是真的。”
顾玉堂名声极佳，可谓德高望重，又有林沧海父女的这层关系在，但张扬仍不敢轻易授人以柄，所以回答的模棱两可。
不过对于顾玉堂来讲，这个答案已经足够了。
老人嘴唇哆嗦两下，没能说出话来，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这才缓缓点了点头：“好！好啊！以后空了闲了的时候，多过来坐坐，陪我聊天——不是要送客，就是叮嘱你一声，有什么好词好句，想到了什么，也记得给我瞧瞧，说给我听听，有谁说什么，都有我呢。”
老头这摆明了的包庇，让张扬又是欢喜又是羞惭，喜的是以顾玉堂的身份名望，有他这几句话在，那就是一块免死金牌！
至于羞，那则是一个勉强拥有正向社会主义价值观的大好青年的正常反应，不过他还不至于把送上门的好事往外推，面露诚恳感激之色，道：“那以后就烦请您多多费心了。”
顾玉堂笑着点了点头，又问：“有别的诗词文章吗？”
张扬略一迟疑，笑道：“我写给您看吧。”
顾玉堂点头笑道：“好。”
小心地将林复的那两张信收了起来，仍放回原处，回到书桌前坐下来，看着张扬研墨书写。
“多的我一时也记不起来，这一首《绮怀》我给依依念了两句，没敢给她念完，写给您看看。”
“还有一首是考试时写过的，但外面应该没有流传。”
张扬写了一首黄景仁的《绮怀》，一首袁枚的《马嵬》，顾玉堂读罢《绮怀》，再看《马嵬》，呵呵笑道：“这首依依写给我看过了，写得很好。”
又问：“还有吗？”
不等张扬回答，老人失笑道：“够了，够了，人不能太贪心。”
张扬笑道：“我再给您写一首吧。”
他说话仍是提了些小心，这样即便顾玉堂真有坏心，他也不至于被一棒子敲死
——当然，以顾玉堂的地位、名望，真对他有什么歹意，实在用不着这样麻烦，不过他本性如此，哪怕曾多次劝说自己以诚待人，还是劣性难改。
顾玉堂看他又写的这首，是《长相思》词。
山一程，水一程，身向榆关那畔行，夜深千帐灯。
风一更，雪一更，聒碎乡心梦不成，故园无此声。
老人站在书桌前，细细读着，不住点头，好半晌才抬起头来，带着几分揶揄问：“行军词啊，准备怎么说？”
张扬有点尴尬，干咳一声，迅速地在心中衡量了一下，才道：“准备以后写本小说，可能会有行军的情节，您要是觉得这首词写的不错……”
顾玉堂何等样人，见他表情，就知道了他想要说什么，摆了摆手，示意他多心了，又笑道：“骆宾王七岁写白毛浮绿水，黄庭坚七岁写多少长安名利客，王勃写《滕王阁序》的时候，有的说才十四岁，林元抚写江山代有才人出，当湖十局击败陆停云成为国手，也才十六岁而已……有谁说过什么？”
顿了一顿，目光炯炯盯着张扬，似乎想要说什么，又叹息一声，道：“行了，你先出去吧，我这就出去。”
张扬应了一声，正要出门，又回头问：“对了，您认得第二张上面的标点符号吗？”
顾玉堂笑道：“是古代的一种标点符号，华夏最早的标点符号，在甲骨文的时候就有了，但并没有统一标准，所以后来也引进了西方的标点符号，这种标点符号大概出现在春秋战国，在东晋之后消失。”
张扬点了点头，走出书房，又问洛神：“这个林复，该不会是另一个世界里的宿慧者吧？”
洛神淡淡道：“有可能。”
张扬不满地道：“什么叫做有可能？”
洛神无奈地叹了口气，“你对这个林复知道多少，我就知道多少，他写繁体，用的标点符号也跟你不一样，确实有一定可能跟你的宿慧记忆不是出自于同源。”
“那他怎么知道滚滚长江东逝水，怎么知道十二金钗？”
“那我就不知道了。”
张扬撇撇嘴，心里面暗暗腹诽了一句：“真没用！”
书房里面，看到张扬出门离去，将门关上，顾玉堂才起身，将装了两**复临终亲笔信的布袋放回书架旁的角落，却又取出了另外一个布袋，回到书桌前，又从里面取出了两张纸。
纸上记着一些散碎词句：
粉身碎骨浑不怕
似此星辰非昨夜
众里嫣然○一顾
人生若只如初见
当时只道是寻常
亲率三千子弟兵
东来志岂在封侯
君且去，不须顾
读书人的事，能叫偷么
……
老人看着这些散碎词句，一声叹息，又看一眼张扬刚刚所写的三首诗词，又一声叹息。
【173】白玉京
书房在楼上，张扬不好到处逛，径自下了楼，杨雨婷和林依然正在客厅里喝茶闲聊，看到张扬下来，林依然先往他身后瞅了瞅，问道：“老师呢？”
“还在书房。”
她俩坐在同一边，张扬就不好挨着林依然坐了，只好在对面坐下，笑着问道：“你们聊什么呢，这么开心？”
“看网上猜测你的身份呢。”
上周四顾启先发表了那篇文章之后，一方面稳住了许多针对张牧之的贬低，另一方面，也再次引起了广大读者对张牧之真实身份的好奇心。
这种好奇，以及针对张牧之的身份猜测，都集中在了文章开篇的那两句：“我曾与张牧之有一面之缘，当时并不知道他就是张牧之。后来听父亲说起，得知他就是张牧之，很长时间都难以相信这个事实。”
这两句话中透露出来了很多信息。
其一，顾启先与张牧之见过面，但彼此并不是很熟悉。
其二，顾玉堂知道张牧之的真实身份。
其三，张牧之的外表与大家的固有印象有很大差异。
通过这三则讯息，广大读者们在网上发起了张牧之真实身份的推测活动，主要集中在谛听射雕英雄传神雕侠侣张牧之三个小世界，以及方塘的相关话题里。
张扬这几天忙着临帖，还真没关注这事，闻言凑过去看，林依然干脆把自己手机递了过来，张扬把帖子往前翻，粗略浏览了一下，看到有个总结的帖子：
根据这几天来大家的发言，结合顾院长的原话，我整理了一下目前对于张牧之的真实身份推测，大家看一下，有什么错漏之处，可有提出来，一起商讨。
首先，顾院长的文章里，唯一明确的信息，就是他曾与张牧之有过一面之缘，初步合理推测，张牧之是华兴大学的老师。
不过如果张牧之是华兴大学的老师，那么很大概率，与顾院长不该只见过一面，根据这个推理，有两个可能，一：张牧是华兴大学其他学院的老师，而且可能是新来执教的老师，或者深居简出，不爱与人打交道，总之与顾院长接触很少；二：张牧之是其他高校的老师，这样与顾院长自然接触不多。
基于上一条，进一步推理，顾院长是从顾老先生口中得知了张牧之的真实身份，那么有两种可能，一：张牧之与顾老先生相识；二：张牧之关系亲近的朋友、同事、亲戚与顾老先生相识，因为张牧之既然不公开身份，知道他身份的人必然与他关系亲近。
顾院长得知张牧之身份，反应是：“很长时间都难以相信这个事实”，这说明张牧之与大众印象中的武侠作家形象反差极大，那么有两种可能，一：张牧之从事专业领域与武侠作家的身份反差极大；二：张牧之的形象与武侠作家反差极大。
在这里我个人倾向于第一种。
综合以上，张牧之极可能是华兴大学或者其他高校中一名从事非文学相关专业的教师。
……
张扬看得好笑，抬头一眼，对面俩女孩都在看着他，不同的是，林依然目光满是温柔的笑意，杨雨婷明亮眸子里，透着的却是好奇的打量。
林依然笑道：“你知道这个帖子是谁发的吗？”
张扬低头看一眼，发帖人的名字是太平洋小鱼儿，摇了摇头，笑道：“我哪知道。”
林依然嘻嘻笑道：“你猜一下嘛。”
语气有撒娇的味道，张扬心里一动，两人相处日久，虽然因为洛神这个大灯泡的缘故，并没有过于亲昵的举动，不过单独相处的时候，林依然与其他恋爱中的女孩也没有大的差异，这种撒娇语气已经比较常见，虽然依旧每次让他莫名血脉偾张，但已经不再稀罕。
然而在外人面前，小妮子一直都还是很矜持的，看样子与杨雨婷相处确实颇为亲密，否则不会这样。
“你？”
林依然摇摇头，“不是。”
张扬再看杨雨婷，后者神秘地一笑，并不出声，林依然微嗔道：“不是！”
顿了一下，提醒道：“不过我们三个都认识。”
“楚瑜？”
见林依然笑着点了点头，张扬有些奇怪：“她不是知道是我吗？”
“所以才觉得好笑嘛。”
林依然伸手要自己的手机，张扬往后缩了一下，没给她，林依然瞪他一眼，又道：“鱼儿姐姐现在是张牧之粉丝会的会长哦，而且还是歌迷会组织成员，上次接机，她就是组织者之一，不过想出门的时候，被她妈妈给抓到了，没跑出去。”
张扬点点头，“我果然还是魅力无法挡。”
林依然好笑地在他手上打了一下，杨雨婷也有些忍俊不禁地问：“你新专辑什么时候出啊？”
“呃……”张扬想了想，“还不知道，没录制完呢。”
杨雨婷立即察觉到了他话中隐藏的意思，眸子亮了一下，“写完了吗？”
“差不多了。”
“有中国风吗？”
“有。”
杨雨婷眼眸更亮，笑道：“能不能说一下名字啊？”
张扬略一迟疑，才笑道：“《菊花台》。”
杨雨婷想了想，问：“梁景瑜的《菊花台赋》？”
张扬恶补了不少两周的文学诗词，知道这个梁景瑜是北周中期的一个诗人，没有什么名气，闻言摇头笑道：“不是，没有任何关系。”
杨雨婷点点头，笑道：“那就期待着新歌啦。”
顾玉堂过了一会儿才下来，要留饭，张扬正想多观察一下这老头，也就应了下来，林依然打电话给爸妈，顾玉堂打电话给老伴，只剩下张扬和杨雨婷对坐。
张扬记起刚刚下棋的事情，有点好奇地问道：“刚刚下棋的时候，你说顾老师跟人下棋，从不到官子，怎么回事啊？”
杨雨婷睨了一眼旁边拿座机打电话的顾玉堂，抿着嘴角，有些好笑地小声道：“老师年轻的时候不爱围棋，这几年才感兴趣，开始刻苦钻研。不过可惜入门晚，天赋差，跟谁都下不过，又不愿意输，所以就开始耍赖，一步棋想半天就是不下，一直拖到人家同意和棋，对外就说自己官子无敌，中盘再大的劣势都能扳回来……”
张扬有点好笑，没想到被誉为文宗的顾玉堂也有这样的一面，不过这种事情，放在普通的老头子身上多半被人说棋品不好，放在顾玉堂的身上，则大概率会变成名人趣事，怎么也轮不到自己来置评。
所谓太高人欲妒，过洁世同嫌，这样的人身上就得有点小毛病才可爱，才像是个人
——自己以后一定也要有个小毛病才行，比如……
张扬认真地想了想，贪财？貌似口碑不好，好色？虽然口碑不好，但很爽啊……
林依然放下手机，见张扬盯着杨雨婷发呆，脸上似乎还有古怪笑容，伸手在他眼前晃了两下，张扬这才回过神来，定了定心，问道：“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
林依然疑惑地眨了眨眼，“你想什么呢，笑这么古怪？”
“没事，想到一个剧情处理方式。”
张扬第一次体会到武侠作家身份带来的便利，脸不红心不跳地找了个理由。
林依然眼睛一亮：“什么剧情？”
张扬干咳一声，“下本书的剧情。”
林依然白了他一眼，不愿意理他了，继续跟杨雨婷一块翻看网络上的讨论，发现有好笑的猜测，就又开始嘻嘻哈哈了起来，有很好笑的，还拿给张扬看。
吃罢午饭，闲聊一阵，张扬与顾玉堂手谈一局，终于见识到了老人的官子水平，不过可惜的是，林依然和杨雨婷两位高徒连中盘都没看完，就一块上楼去了
——大概受不了菜鸡互啄。
回去的车上，张扬终于忍不住问出了这句话：“你围棋几段？”
林依然大概想起了他与顾玉堂的菜鸡互啄，有些忍俊不禁，靠在他肩头，笑着问道：“干嘛问这个呀？”
“我记得以前跟你下棋，没觉得你多厉害啊。”
张扬低头盯着她漆黑莹润的明眸，笑着伸手，捏了捏她光滑细嫩的脸颊，“怎么今天看这架势，好像根本就不在一个层次上。”
林依然把他的手拨开，嗔道：“你觉得呢？”
“我知道还问你干嘛？”
张扬又去捏她的脸，被林依然伸手挡住，“我让你的呗。”
张扬挑了挑眉，“哦——”了一声，“干嘛要让我啊？”
林依然扭过头，哼道：“不告诉你！”
忽然想到了什么，又转过来，问道：“过几天是杨雨婷生日，你说我要不要送她什么礼物啊？”
张扬想了想，问道：“她告诉你的？”
“对呀，问我要不要去她的生日宴。”
“想去就去呗。”
“那你陪我一块去。”
“行吧。”
“那我们买什么礼物？”
“要不送她一份签名？”
林依然有些好笑地掐了他一下，嗔道：“哪有你这样的啊。”
“她生日什么时候啊？”
“应该是三天后，六号。”
“那我回头问问兮兮姐，有事的话提前请假。”
三天时间很快过去，周五课后，林依然先陪张扬回去，帮他选了一身衣服，这才又回家换了衣裳，然后一块出发。
华灯初上，窗外霓虹掠过如长龙，袁通似乎对于目的地颇为熟悉，在繁花的大街上轻巧转弯，进入一个颇显岁月沧桑气息的胡同里，两侧没有路灯，只有隔一段距离悬挂着的大红灯笼，又驶约莫两三百米，车子缓缓停下。
张扬和林依然下了车，就见左侧两座大石狮子护着三间兽头大门，两侧角门紧闭，只开着正门，门前立着四个大红旗袍的漂亮女孩。
门上匾额大书白玉京三字。
看到两人下车，立即就有两个女孩迎了上来，脸上挂着浅淡笑容，朝张扬与林依然欠了欠身，林依然示意张扬出示请柬，张扬就把早就拿在手里的请柬递了过去。
对方欠身接过，翻开看了一眼，就合上收起，再次欠身请两人入内，另外一个女孩则走到了驾驶位旁，朝前方一引，道：“您好，如果要停车的话，前方五十米右转，有专人接待。”
袁通点点头表示知道，重新发动车子，驶向前方。
张扬握着林依然的手，走过大门的时候，才发现刚刚接待自己的女孩仍在侧前方引路，而大门前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补上了一个还是两个，依旧是四个女孩立在那儿。
来的路上，林依然已经与张扬说过，这个所谓的白玉京，曾是一座亲王府，不知道是不是先入为主的心理作用，进了大门，踩着脚下红毯，都觉得跟以前踩过的地毯不一样。
约莫一百五六十米的红毯没走过一半，身后忽然有人喊了声：“依依！”
张扬和林依然同时回头，就见林默然带着个陌生的漂亮女孩走了过来，快走几步，引路的旗袍美女也只好加快脚步，跟了过来，“我就知道你要跟张扬一块来，不然的话，我叫你跟我一块来，你肯定就跟我一块了……”
张扬见他话痨的毛病又犯了，暗暗苦笑，不好打断他，就笑着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顺便与林默然带来的女伴也致意了一下，有点奇怪，原本觉得陌生，这一细看，又似乎有点眼熟，但还是完全记不得是谁。
林依然自然也深知堂兄的话痨属性，见他开始啰嗦，拉着张扬先往前走，林默然干脆连女伴都不管了，直接走到张扬身旁。
被忽略的女伴只好自己跟上，本想去挽林默然的手臂，林默然在话痨的同时，斜了她一眼，女孩如同受惊的小兽，立即松开了手臂，老老实实地走在一旁。
张扬和林默然在中，林依然和那个女伴在两侧，两个负责招待的旗袍美女则走在前方，两侧是大红灯笼，脚下是长长的红毯，俨然两对新人走向未来的幸福生活一般。
林默然唠叨了二三十米，才喘了口气，张扬刚应付两声，都没来得及客套，林默然换了气，且又找到了新的话题，就《东风破》的歌词含义跟张扬探讨了起来。
走过红毯，过垂花门，再过抄手游廊，林默然谈兴正浓，两个引路的旗袍美女，却一转左，一往前，林默然下意识地跟着自己这边的引路美女，走了一步，又停了下来，奇道：“你们去哪？”
林依然也有些疑惑，奇道：“生日宴啊，你不也是么？”
往前走的引路美女欠了欠身，答道：“张先生和林小姐在将进酒。”
张扬听到这个名字，顺着左侧往前一望，见长廊尽头，厅门前隐隐有字，大概是用词牌命名，是念奴娇。
他对这其中含义全然不知，与林依然对视一眼，她也是一派茫然，导师林默然的女伴倒似乎很明白其中的原委，看着张扬和林依然的目光显得有些异样。
“什么情况？”
林默然有点奇怪，“你们从哪拿的请柬，为啥比我的高？你爸妈把他们的请柬给你了？”
“没啊，他们等下过来。”
林依然摇摇头，她与张扬一样，完全不清楚只是一个生日宴，怎么客人还会分两个厅。
“那奇怪了。”
林默然只好问引路的美女，“不会弄错吧？”
后者含笑摇了摇头。
林默然撇撇嘴，似乎还要说什么，林依然道：“我的请柬是雨婷给的，是不是因为这个？”
“那你不早说！”
林默然翻了个白眼，转身跟着旗袍美女朝念奴娇去了，他的女伴朝张扬与林依然露出一个略有些讨好意味的笑容，碎步跟了上去。
张扬和林依然相视一眼，正要抬脚，身后又有人喊：“张扬？林依然？”
回头一看，却是王谨孝和王谨淑兄妹俩，旁边竟然还有韩永泰，似乎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两人，表情多少有些同窗久别重逢的惊喜
——不过也只是王谨孝一人脸有喜色而已，王谨淑确认了是两人之后，就撇撇嘴没做声，目光瞟一眼两人握着的手掌，又撇撇嘴。
韩永泰的目光则在第一时间就落在张扬和林依然的手上，面无表情地朝林依然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好久没见，晚上一块喝两杯？”
高考之后，王谨孝似乎摆脱了一层无形的枷锁，又或者因为曾经班长的缘故，无形之中承担起了活跃与联系的责任，略略寒暄几句，就示意一块走。
走出一步，就察觉到张扬与林依然都没动，不由回头望来。
王谨淑与哥哥挽着手，韩永泰却是一个人，走出两步才察觉不对，也跟着止步看了过来。
张扬多少有点尴尬，往前指了指，还没说话，余光已经瞥见后面又有人过来，灯光之下，一男一女，竟也都是熟人。
赵拓。
上官祺钰。
【174】莫名的冲突
“你好，麻烦问一下，将进酒和念奴娇有什么区别？”
与林依然握着手走在穿上走廊里，张扬回想着刚刚王谨孝、上官祺钰等人的表情，对于将进酒多少有个概念，但具体怎样仍不清楚，只得询问引路的美女。
“白玉京五厅十二间，按都用诗词冠名，五厅分别是将进酒、念奴娇、满江红、江城子。”
说到这儿，一身红色旗袍的漂亮女孩看了眼张扬，展颜笑道：“最后一厅原本是虞美人，今年初改为了临江仙。”
《虞美人》该是李煜的春花秋月何时了，《临江仙》自不必说，张扬听了多少有点尴尬，《临江仙》虽然也是上佳之作，但把《虞美人》顶下来，脸皮再厚也觉得心虚。
“十二间是春江花月夜、静夜思、黄鹤楼、鹳雀楼、登高、蜀道难、后禅院、滕王阁、凉州词、洞庭湖、乌衣巷、寒山寺。”
林依然奇道：“这是谁排的名字？”
引路的美女浅淡一笑，道：“我也不大清楚，不过这是我们老板定下的名字，《虞美人》改《临江仙》，也是老板定的。”
张扬问：“今天生日宴有多少人？”
引路的美女笑道：“这我也不清楚，不过今天白玉京所有客人，都是来给杨小姐祝贺生日的。”
以杨雨婷的身份，有这也的能量并不奇怪，只是没想到会这样高调而已。
来到第四进，引路的美女在悬着将进酒的殿前止步，欠身示意两人进去，这大概是曾经的王府宴会大厅，雕梁画栋仍在，不过桌椅灯光等陈设却都是现代。
除了男女侍者，厅内只有**人，无一青年，年龄大多都在三旬往上，看到张扬和林依然挽着手进来，都似乎有些意外，有人似乎认出了他们，有的低声与旁边的人说些什么，也有两人出声招呼林依然。
“刘叔叔好，程阿姨好，金叔叔好。”
林依然一一招呼，同时与张扬介绍，两人的恋情即可为家喻户晓，这些人哪怕平日里并不关注娱乐新闻，既然与林依然家里有旧，关于林依然的事情，还是听说过的。
见张扬竟与林依然一同前来，多少都有些意外，不过也还是笑着寒暄，不过调侃几句，而后姓刘的那位状似无意地问林依然：“你爸妈今晚不来了么？”
林默然刚刚已经询问过这个问题，这时候又听人问起，林依然与张扬都清楚，这实际上是询问两人能进这间大厅，是不是用了林沧海与苏徽的请柬。
林依然笑道：“他们等下过来。”
听到这个答案，周围几人表情都显得有些异样，未及再说，门口处传来寒暄声，张扬与林依然转头看去时，见楚瑜与一个青年一前一后地走了进来，旁边还有两个中年男女。
身后青年不知在说什么，楚瑜表情似乎有些气恼，与那对中年男女打了招呼，理也不理身后的青年，径自朝张扬与林依然这边走了过来。
作为凤凰集团的掌上明珠，楚瑜的家世足以自傲，但今晚能走进这件大厅的，可谓都是当今京城乃至于整个华夏各个领域里的顶尖人物，她自小耳濡目染，任性归任性，轻重还是懂得的，哪怕在气头上，也不可能失礼，主动与认得的人打了招呼，这才走到张扬和林依然身前，笑着挥了挥手，“你们来这么早啊？”
说话的时候，目光似是无意在两人相握的手掌上瞥了一眼。
林依然笑着点点头，目光往楚瑜身后一瞟，递过去一个询问的眼神，楚瑜回头看一眼，见那青年也跟了过来，没好气地道：“有完没完啊你？这么多人，你去找谁不好，别跟着我了行不行？”
她虽然气恼，仍压低了声音，不过哪怕是相聚比较远的人，也都在有意无意地往这边看过来，似乎都认得楚瑜与这个青年。
青年尴尬地笑了笑，似乎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走到张扬面前，伸出一只手来，笑道：“张扬是吧？我听过你的歌，尤其是那首《琵琶破》，写得好唱得更好，我叫葛隆，诸葛的葛，隆盛的隆，很高兴认识你。”
张扬笑着与他握了握手，葛隆连说两声“幸会！幸会！”转过头冲楚瑜道：“我来认识一下偶像。”
楚瑜翻个白眼，从鼻孔里出气，“是哦，你家偶像唱《琵琶破》，你唱给我听听？”
葛隆看着二十四五岁的模样，长相倒还算俊朗，闻言略微怔了一下，反应倒也还算快，转头看着张扬，张扬笑道：“东风破。”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葛隆立即道歉，“主要是那句谁在用琵琶唱一曲东风破唱的太好了，我自罚一杯。”
说着就从朝一旁默立的侍者招了招手，取了杯红酒，张扬无奈，只好也取一杯，原本打算意思一下就好，可看葛隆一口气干了，只好陪他喝掉。
楚瑜也取了杯酒，等葛隆喝完，这才递到他面前，笑颜如花：“是谁在用琵琶弹奏一曲东风破。”
葛隆愣了一下，瞅着张扬，用眼神确认，见张扬面露苦笑，只好从楚瑜手里接过酒杯，连声道：“不用不用不用陪，我罚酒，罚酒。”
楚瑜看着他把酒喝掉，甜甜笑道：“你还喜欢什么？”
葛隆明知她要骗自己喝酒，可见她丽色嫣然，哪有认怂的道理，认真地想了一下，才小心翼翼地道：“千里之外？”
楚瑜朝旁边的侍者招了招手。
葛隆一脸怀疑人生的表情，盯着张扬问：“不是吗？”
张扬点了点头，葛隆这才松了一口气，却见楚瑜端了两杯酒，递给葛隆一杯，笑眯眯地道：“答对了，不敬你偶像一杯吗？”
葛隆瞥一眼张扬，接过酒杯，却不见楚瑜把酒杯递给张扬，楚瑜眼睛一瞪：“怎么，你敬酒还要人家陪你喝呀？”
“不用不用。”
葛隆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刚把空杯递出去，楚瑜又笑眯眯地道：“还喜欢什么？”
葛隆瞅瞅楚瑜，再瞅瞅站在旁边忍笑的张扬和林依然，一时不知道该不该答，楚瑜笑道：“没了呀？那你去招呼别人吧。”
“有，怎么会没了！”
葛隆不知道是受不得激，还是色令智昏，楚瑜摆明了灌酒，他还是又答了句：“霍宗侠，没错吧？”
“没错，再敬一杯呗。”
楚瑜又把酒杯递了过去，等葛隆把这杯喝完，她手里又端了两杯，葛隆把空杯递给旁边的侍者，摆了摆手，似乎想要说什么，却先打了个酒嗝。
楚瑜笑眯眯地道：“没啦？那你招呼别人去吧，别打扰我们聊天。”
葛隆拍拍胸口，摆手道：“那……你们聊，你们聊。”
却伸手拉住张扬，“你俩聊，我们俩聊，这样总可以吧？”
张扬有点无奈，与林依然相视一眼，放开手，陪葛隆到大厅角落坐下，葛隆连干四杯酒，中途顺了个果盘，到旁边沙发坐下，先卡擦卡擦啃了小半盘，这才又打了个隔，顺了口气，往沙发上一靠，睨着张扬，大刺刺地问：“你还真就看着我喝啊？”
张扬没想到他脸变这么快，倒还不至于感到什么惊吓、压力，歉然笑道：“我酒量浅，不好意思。”
葛隆斜眼瞅着张扬，盯了三四秒钟，忽然骂了声“不好意思你……”话没说完，人已经坐了起来，抬手就挥了过来。
张扬没想到在这儿，这家伙也说动手就动手，好在终究从小练武的，身手还算灵活，迅速往后一避，闪了过去。
葛隆显然没有想到他竟然能躲开，眼睛一瞪，掠过一丝戾气，“嘿”了一声，“你还敢躲？以为上了林依然，我就弄不死你是吧？”
话没说完，又一巴掌打了过来。
张扬终究年轻气盛，加上宿慧者的无形傲气，见他连番动手，说话又不干净，也来了火气，气往上冲，完全顾不得后果，左手牢牢抓住葛隆打来的手掌，右手就直接挥了过去，狠狠地扇在了葛隆的脸上。
“啪！”
厅内这时已有近二十人，但虽然都在闲聊，声音却都不大，两人虽然在角落，这一巴掌也响彻了整个大厅。
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所有人都转头看了过来，看到这边情形，无不变色。
由于杨雨婷和几只猫的缘故，林依然与楚瑜的关系也还不错，且在这种场合能有个同龄的熟人，也是件开心的事情，楚瑜刚把葛隆的身份说罢，正在大吐口水，就听到这边的巴掌声，转头一看，也都变了脸色。
楚瑜还没回过神来，林依然已经快步走了过去。
葛隆哪是受过气的主，被打得一个趔趄，懵了一下之后，立即就“卧槽”一声，扑了上来，抬脚就踹，张扬已经动了手，就更不可能挨打，却终究不比葛隆自幼娇惯，惹了再大的麻烦都有人处理。
在场这些人，每个都拥有让张扬一家不得安生的能量，张扬心里终究有顾忌，余光瞥见周围人都看了过来，就忍住了一脚将葛隆踹飞的冲动，只双手架住了他踢过来的那只脚，顺势一掀一拽，同时侧过身去。
葛隆“噗通”一声摔在地毯上，大概柔韧性不大好，抬腿的时候拉到了筋，疼得脸都扭曲了，意识到动手打不过，左右四顾，大声吼道：“人呢？保安！保安！”
已经有侍者走了过来，同时语速飞快地说着什么，似乎配了对讲机，葛隆指着张扬，冲两个男侍者吼道：“看什么看？还不把他给我抓了！”
张扬并不知道葛隆的身份，见他俨然在自己家的语气，心里一凛，左右一打量，就觉手臂一紧，林依然走了过来，握住他的手，晶亮眸子盯着他，有些紧张和关切地问：“你没事吧？”
张扬心里一暖，摇了摇头。
葛隆被两个侍者扶了起来，刚刚站稳，就把两个侍者推开，指着张扬叫道：“把他给我抓起来？听到没有？快点！”
楚瑜也已经赶到，皱眉斥道：“葛隆你发什么疯？这是雨婷的生日宴，不是你们那些乱七八糟的聚会！”
“他打我？”
葛隆眼睛几乎要瞪出来，指着自己火辣辣的左脸，冲楚瑜叫道，“你看！你看！这是他打的！”
楚瑜并没有看到刚刚的过程，也不大相信葛隆敢轻易在这种地方胡闹，而且葛隆刚刚挨了一巴掌，这是众人都看得到的事实，见他极是恼怒，又这样讲，转头看了眼张扬。
“先动手的可不是我们！”
张扬还没说完，林依然已经先一步开口，似是下意识地往前半步，抬起脚，又悄然放了下去，蹙着眉头，向葛隆道：“我跟张扬都是今天第一次见你，没有什么得罪的地方，何况今晚是雨婷的生日，葛隆你这样做，不太合适吧？”
“不关你的事！”
葛隆看也不看林依然，恶狠狠地瞪了眼张扬，又转头朝门口看，“保安！保安呢？”
张扬已经先一步发现厅门口，乃至于后面该是两个侧门的位置，都各有四个保安出现。
只是十二人穿着保安服，却怎么看都不像是普通的酒店保安，步姿笔挺，哪怕看不到眼神，似乎也有种训练有素的凌厉感，而且每人腰间都配着枪。
“把他给我抓起来！”
葛隆又冲保安喊了起来，但可惜的是，没有一个人听他的话，反倒是似乎一个领头的中年男人走了过来，瞥了眼张扬，然后望向葛隆，淡淡地道：“如果有私人恩怨，请到外面解决。”
“什么私人恩怨，他打我！他打我！看到了吗？”
葛隆又指着自己脸上的巴掌印叫了起来，“把他给我抓起来，听到没有？”
中年男人看了看葛隆脸上的巴掌印，又看看张扬和林依然，皱了皱眉头，往厅门看了一眼。
一个大概是白玉京这边负责人的中年男人匆匆走了进来，不知道是吓的急的还是赶的，脸上似乎都是汗，扫了一眼厅内形势，远远就连连躬身，一叠声地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有什么招待不周的，请各位海涵。”
说话的同时，也已经来到了张扬与葛隆身旁，目光在葛隆脸上的巴掌印上瞥了一眼，道：“两位，有什么事情好好说，不要伤了和气，都是……”
还没说完，葛隆就已经不耐烦地打断道：“说个屁啊说，没看到吗？看到了吗？这是他打的！还有什么好说的？把人给我抓起来！”
如果真是同层次的争斗，葛隆自然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也不可能在这种地方动手，不过很显然，一个小明星而已，并不被他放在眼里，更不相信林沧海与苏徽会为了一个攀高枝的女儿男朋友出头。
“候经理，情况都已经摆明了，赶紧把闹事的人请出去吧。”
在场的人多在冷眼旁观，却也不乏有人判断着形势，主动开始站队，说话的人大概五旬左右，身材有些发福，穿着一身雪白西装，看着很有成功人士的范儿。
张扬看了这人一眼，默默将他的样子记下来，对方大概也明白他的含义，但并不在意，瞥了眼张扬，脸上露出有些不屑的笑容。
似乎也是这样的想法，旁边又有人开口道：“一个小明星，也能来这种场合……”
“谁能来，谁不能来，不是你梁正说了算吧？”
旁边传来林沧海的声音，直接打断了这人的话，张扬和林依然回头看去，正见岳父岳母挽着手臂走了过来。
【175】采花大盗的梦想
林依然从小到大，就是在一个她认为公平的环境中长大的，所以即便有人权衡局势之后，开始站队到葛隆那一边，她也并不担心会遭遇不公正待遇。
只不过眼下形势，张扬显然还不足以跟厅内这些人相抗衡，她必须站出来帮张扬分担压力，有点担心张扬会为此失落、不开心。
她知道自家与张扬家里的差距，但她并不在意，且很相信他也可以站到这个高度上，只是这种人脉、交际圈的融合，是需要时间的。
杨雨婷生日宴本是个机会，这也是她拉着张扬陪自己参加的缘故，却怎么都没有想到，居然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如今爸妈及时赶来，自然是好事，他们与张扬虽然没有直接亲属关系，如今也是长辈了，可以不必担心张扬为此介怀。
林沧海与苏徽一露面，场上氛围立即发现了微妙的转变，那个梁正还没讲话，雪白西服的胖男人皱了下眉头，随后舒展开来，笑道：“林秘书，你心疼女儿，也不是这个心疼法吧？”
林沧海在张扬和林依然身旁止步，也笑道：“腾总这意思，我不在这里，我女儿就不是我女儿了？”
苏徽松开林沧海，转头朝张扬问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并未压低声音，张扬自然明白什么意思，如实道：“我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这个葛隆先生把我叫到这里，说聊聊天，结果话没说两句，就要扇我巴掌，我躲过一回，他还不罢休，我就只好还手了。”
苏徽又问：“你们以前见过？”
张扬摇摇头，“没有，今天第一次见。”
这话厅内所有人都听得清楚，大多数人都认得，或者听过葛隆的名字，对于张扬的话倒没有怀疑。
今晚能走进这间大厅的，要么家世显赫，要么手握资源、权柄。白胖男人名叫彭海潮，与林沧海差不多，也是祖上阔过，后来落魄，又在他手上兴起来，这样的人，心思、城府自然远不是常人可比。
之所以第一个表态，一则屁股决定脑袋：同样是受邀进入将进酒的宾客，彼此之间也是有差距的，通常来讲，来的越晚，地位越高
——林沧海和苏徽可以晚来一些，不过相对而言，两人算是年轻人，自然不好摆架子，所以才到的稍早一些。
彭海潮的产业主要在房产、金融两个领域，正想寻求与鲲鹏集团的合作，而葛隆的父亲葛永叙，正是鲲鹏集团最大股东，也是如今的掌舵人。
论规模，鲲鹏在顶级集团中略微靠后，却也是国民级的存在，林沧海未来有可能接掌敦煌，而葛永叙已经是鲲鹏的掌舵人，孰轻孰重，自不必说。
二则林沧海与苏徽当时都不在场，而林依然自幼在青城长大，在京城少有露面，彭海潮原本的打算，就是趁着林沧海夫妇俩还没到，迅速把事情解决，卖葛隆一个好，回头再与林沧海夫妇解说。
这件事情虽然也牵连到了林依然，但针对的却是张扬，说明情况，配个不是，他估量着林沧海怎么都不至于为了个张扬跟自己、跟葛永叙撕破脸。
至于林依然是不是会怀恨在心，则就没有那么重要了。
梁正与彭海潮的想法与打算类似，只是都没想到林沧海与苏徽来得早，刚好撞个正着，两人的处境多少有些尴尬，不过骑虎难下，哪怕心里不愿真把林沧海夫妇俩给得罪了，这个时候也没有服软、朝秦暮楚的道理。
张扬几句话把情况说清楚，两人迅速相视一眼，彼此心领神会，正要开口，楚瑜走上前来，压低了声音道：“林叔叔、苏阿姨，对不起，这事怪我，刚刚葛隆缠的我烦了，借张扬的名义灌了他几杯酒，应该是因为……”
她还没说完，葛隆已经叫了起来：“不关你的事！我就是要找张扬的麻烦！张扬你给我等着……”
“闭嘴！”
葛隆还没喊完，就被厅门口一声怒喝打断，一个深灰色正装、年月四旬的中年男人匆匆走了进来，方脸浓眉，颇有气势。
葛隆转头看了一眼，叫道：“叔！他就是张扬……”
他似乎还想要继续说下去，却见厅门又跟着走进来一个穿玉色汉服的青年，看着约莫二十四五岁，交领长衫外罩大氅，一头短发，也俨然似古代世家子弟派头，立时住嘴。
旁边似乎有人喊了声：“小杨总。”
玉色汉服青年笑着点了点头，走了过来，先与林沧海、苏徽打了招呼，目光在张扬、林依然、葛隆身上掠过，在葛隆脸上掌印停顿了一下，转头问保安队长：“怎么回事？”
侯经理脸上的汗几乎要滚落下来，想要开口，却又不敢出声，保安队长原原本本地将张扬与楚瑜刚刚所说的话又讲了一遍。
葛隆的叔叔名叫葛永修，同样也是鲲鹏集团的实权人物，如果隔了别的地方，哪怕对方是林沧海，他也不会轻易退让的，然而今晚得罪的却不只是林沧海，眼前这位，乃至于他身后的人，才是最最惹不得的
——换句话来说，当今华夏，就没有比眼前这位与他身后的人，更惹不得的人了。
保安的话还没说完，葛永修脸上的表情就已经阴沉下来，狠狠地瞪了葛隆一眼，随后露出诚恳而歉意的笑容，贴到汉服青年耳边，似乎低声解释着什么，汉服青年瞥了张扬一眼，眼神似乎有些诧异。
等葛隆的叔叔说罢，汉服青年一直淡漠的表情才稍稍舒缓了一些，却也只是一些而已，瞥了葛隆一眼，冷笑道：“葛大少喝了几杯酒，也不至于忘了今晚是来做什么的吧？还是说，原本就是打算来找茬的？”
葛永修陪笑道：“您多心了，今晚来的人，自然都是给杨小姐过生日的，葛隆他就是被惯坏了，太冲动，没有半点冒犯的意思。”
葛隆脸色一阵阴晴变幻，却也没有任何刚刚无法无天的嚣张姿态，走了过来，低声道：“小杨总，今天是我的错，一看到张扬，没能忍住，您要是不解气的话，再给我两巴掌都行，等下我再给杨小姐赔罪。”
汉服青年盯着葛隆看了两秒钟，而后展颜一笑，在葛隆的肩上拍了两下，笑道：“既然误会一场，那没事了，先去收拾一下，等下回来罚酒。”
葛永修松了一口气，瞥了张扬一眼，朝林沧海笑道：“林秘书，苏总，不好意思，不好意思，等下赔罪。”
林沧海笑了一笑，却没接话，先看一眼林依然，林依然看一眼葛隆，然后葛永修再看一眼葛隆，葛隆瞥一眼汉服青年，然后咬了咬牙，朝张扬挤出一丝笑容：“不好意思，今天是我莽撞了，改天再给你赔罪。”
这哪里是道歉，就差明说回头再找你麻烦了，林依然有点恼了，还要说话，张扬捏了捏她的手，笑道：“那我就等着了。”
苏徽笑道：“葛大少跟人赔罪，可不常见，张扬回头记得跟我讲一下。”
葛永修笑道：“小孩子嘛，难免有犯错的时候，苏总大人大量，就不要取笑了。”
苏徽笑了笑，没有再说话，葛永修这才又朝周围周围众人连说两声抱歉，又再三向汉服青年致歉，这才带着葛隆离开。
汉服青年朝保安队长摆了摆手，后者立即带人退了出去，基本全程都被当成了空气的白玉京经理也告了罪离开，汉服青年这才向林沧海和苏徽笑道：“林总，苏姨，我想陪张扬聊聊……”
说到这儿，见林依然和楚瑜几乎同时看了过来，笑道：“放心，不是葛隆那样的聊天，张大侠能不能给个薄面？”
张扬朝林依然笑了笑，放开她的手，林依然望他一眼，轻轻点了一下头，余光瞥见楚瑜也正盯着张扬，表情似乎有些不安。
林依然心里其实也疑心葛隆是因为楚瑜借张扬灌酒的缘故，才找张扬宣泄不满的情绪，不过楚瑜并非存心给张扬难堪，更不可能在杨雨婷的生日宴上挑拨，葛隆这样睚眦必报、嚣张跋扈，是谁也没有料到的。
她心思电转，闪过这些念头，就顺势拉住了楚瑜的手，朝爸妈道：“我陪鱼儿姐姐，你们去忙好了。”
林沧海与苏徽笑了笑也没有说什么，隐晦地给张扬递了个眼神，示意他眼前这位可不比葛隆，要他留心，张扬无声地回了个明白的意思，与汉服青年一块在刚刚与葛隆坐过的位置坐了下来。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杨牧，是雨婷的堂哥，也算是林依然的半个表哥。”
汉服青年招了招手，端了两杯酒，递给张扬一杯，轻轻碰了一下，抿了一口，靠在沙发上，往林依然那边看了一眼，又笑着解释道：“不过我们俩年纪相差有点大，而且这层关系，她未必知道，从小没见过几回，跟我也不大亲近。”
张扬点了点头，表示明白，杨牧与他对望一眼，晃了晃酒杯，放回桌上，笑道：“原本其实是想跟你解释一下，葛隆为什么找你麻烦的缘故，不过刚刚又想起来，这事我说不大合适，回头应该会有人跟你说，我还是先不说了——总之，应该没有什么大事，不过也说不准。”
张扬暗暗无语，不知道这货打的什么哑谜，只好又点点头。
杨牧笑道：“你要是不嫌烦的话，随便聊聊？”
既然知道杨雨婷的身份，那么这个杨牧的背景也就昭然若揭了，张扬笑了笑道：“我该是求之不得才对。”
杨牧一笑，重新拿起酒杯，跟他碰了一下，依旧小抿一口，靠在沙发上，叹了口气，问道：“你今年多大了？”
“二十。”
“才二十啊？”
杨牧啧啧赞叹两声，“我今年二十七，以后说不定有亲，叫声哥不算亏吧？”
张扬摸不准他的心思，不过这自然不是坏事，笑道：“是赚大了。”
杨牧又抬起酒杯，与张扬碰了一下，依旧各抿一口，笑道：“我也赚大了，别的不说，一首《临江仙》就足够你名传后世的了，何况你才多大，以后肯定还有佳作，我听说有人提议要把那首《再咏竹》放到新版语文教材里面去，不知道能不能通过……”
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本就是小学教材里的必背篇章之一，不过这个世界里，变成了自己写出来的，张扬真没敢报这个希望，听到这个消息，多少有些吃惊。
还有点心虚。
杨牧看他表情，失笑道：“我说的是实话，但能不能选进去，我也不知道，如果没有选入，可不算我骗你。”
张扬道：“能有个提名，我也坐立不安了，哪敢奢望真选进去。”
顿了一顿，又笑道：“到时候再有人采访，结果我说的跟老师讲的完全不一样，那不是很尴尬。”
杨牧大笑起来，道：“尴尬也是老师尴尬，你是原作者，怎么说都对。”
笑完之后，又问：“这些诗词，还有小说，真都是你写的？”
“呃……”
张扬下意识地想到顾玉堂，多少有些心虚，杨牧摆了摆手，笑道：“开个玩笑，我只是有点惊叹，或者说羡慕，你才这么大，怎么写得出来这些——对了，我听说《射雕》版权卖出去了，电视剧都开拍了，你自己开了公司，不打算自己拍啊？”
张扬笑道：“打算是这么打算，不过现在手头没钱，先卖版权多挣点钱，回头再自己拍。”
杨牧点了点头，道：“回头要是准备找人合作的话，介不介意我搀和一下？不过我自己弄了个公司没错，但没多少钱，顶天了千八百万——你看能给我安排个角色不？”
“呃……”
张扬怎么都没想到他说了半天，居然能绕到这儿去，心中迅速权衡了一下可能带来的麻烦，这才问道：“你想演谁？”
“欧阳克！”
杨牧比划了一下，笑道：“怎么样，除了年纪小了点，长相身材气度什么的，都还凑活吧？”
想了想，补充道：“是不是不够淫荡？”
张扬有点无语，上下打量他一眼，点头道：“好像是。”
“这里人多。”
杨牧见他并没有回绝，表情似乎有些兴奋，挑了挑眉道：“回头真要拍的话，我可以释放一下男人本性，应该没有什么问题……怎么样？给个机会呗。”
张扬犹豫了一下，还是小心地问道：“那个……我能问一下原因吗？”
“圆梦啊。”
杨牧一脸的理所当然，“哪个男人没有过一个采花大盗的梦想？那就这样说定了，什么时候要拍的话，你跟我说一声，我提前安排一下，免得回头挨骂。”
【176】张微的生母
杨牧作为主人，自然不能一直跟张扬闲聊，敲定了自己的圆梦计划之后，就去招呼其他人了。
厅内人多了不少，约莫有四五十人，张扬匆匆扫了一眼，就发现意识到新来的大多是大佬，虽然都不认得，但看到了梁正、彭海潮还有之前陪林依然打过招呼的那几位，与人交谈的时候，明显陪着小心。
在这种地方玩不卑不亢，大概率是找不自在，不论是刻意表现，还是真的小心翼翼，身份地位不如人，低姿态总不是坏事。
回想起刚刚发生的事情，张扬甚至有点后悔跳出舒适圈——躲在家里老老实实地码字多好？干嘛要跑出来？
这种情绪在心底一闪，很快就有消散了，舒适圈是另一个世界里张扬的舒适圈，这个世界里自己还不到二十岁，除非从此混吃等死，否则哪有舒适圈可谈？
而且既然选择了林依然，她的家庭注定了两人很难像普通人那样恋爱，早晚都要结束到这个圈子，今晚的经历……
就当做是个警钟吧！
从事情发生到现在，张扬才有空进行下意识的反思，以现实而论，还手无疑是冲动的，但张扬对此并不后悔，要不是躲得快，人家都扇脸上了，难道还要认错不成？
只是这一次冲突暂时化解，一是因为林沧海与苏徽，二是因为今晚的主人身份压得住，并不意味着他真有还手的本钱。
可以想象，如果换一个场合，如果林沧海与苏徽不出现，自己面临的会是什么局面？
是不是连林依然都要跟着自己一块被赶出去？
林依然身旁除了楚瑜之外，又多了三四个年轻女人，却仍一直在关注着张扬这边的情况，见杨牧离去，正要过去，就看到一个穿着暗蓝色礼服的女人走了过去，不禁有些惊诧。
“是葛隆的姑姑，叫葛永贞。”
林依然正觉疑惑，耳边就听到楚瑜的声音，转头看来，楚瑜正望着那个暗蓝色礼服的女人，表情像是想起了什么，也转过头来，左右一瞥，凑到林依然耳旁，压低了声音问：“你对张扬家的情况知道多少？”
林依然更觉奇怪，问道：“不大多，怎么了？”
楚瑜问：“他有没有个长辈，叫张……”
她努力地想了想，实在记不得那个名字，迟疑一下，问道：“大概在十几年前，张扬家里是不是有过什么长辈……自杀啊？”
————
张扬正要起身，看到一双修长雪白的腿，顺势上望，就见一个暗蓝色礼服的漂亮女人站在面前，看着约莫二十**岁，端庄美丽，隐有妩媚风致，眼望着他，微微一笑，轻声道：“张扬是么？能不能耽误你两分钟时间。”
“您是？”
这里不是公司晚宴，自己在这里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小角色，不可能有人投怀送抱，不过这么个漂亮女人——虽然年纪大了点，但毕竟很漂亮，张扬还是小心为上，先行询问。
女人在旁边的沙发上坐了下来，这才笑了一笑，道：“我叫葛永贞，是葛隆的姑姑。特意过来找你，是想要跟你解释一下。”
张扬不由自主地皱了一下眉头，不过很快舒展开来，平静地笑道：“您说。”
葛永贞眼望着他，却不说话，一直盯着张扬五六秒的时间，看得张扬心里直犯嘀咕，不过仔细一打量，就发现对方根本不是在看自己，而似乎像是在想什么事情。
张扬也不催促，默默地等了将近半分钟，葛永贞才回过神来，歉然笑道：“不好意思。”
略微一顿，才又盯着张扬，似乎犹豫着什么，不过最终还是故作平静地问道：“我想先确认一下，你妹妹叫张微，是么？”
张扬一愕，没想到对方会问这个，不过打量着对方的容颜长相，心里暗暗一震，脸上不露痕迹，笑道：“是。”
葛永贞双手绞在一起，犹豫一下，这才说道：“她被抱到你家的时候，你已经四五岁了，应该知道，她不是你亲生妹妹吧？”
张扬笑道：“您想说什么？”
葛永贞苦涩地笑了笑，“我是张微的母亲。”
虽然刚刚已经模糊有些猜测，不过听到这句话，张扬仍掩不住心里的吃惊，葛永贞的表情愈发苦涩，低了低头，好一会儿，才又抬了起来，强笑道：“逝者为大，又是你的长辈，这些事情，我本不该说，但……”
她话语梗住，偏过头去，过了一会儿，才又回过头来，眸子在灯光下晶晶闪亮，轻声道：“你大伯当初做了不少……挺过分的事情，生下张微的时候，我十九岁，她是我们的第二个孩子……”
说到这儿，又偏过头，话语仍低低地传过来：“第一个孩子没能出生……”
灯光下，张扬看到她雪白的脸颊上有泪水流淌下来，很快又抹掉了，深深呼吸了一口气，回过头来，展颜笑道：“跟我有类似遭遇的女人，我所知道的，有七个。”
张扬一时说不出话来，脑海中立即想到了那块据说本是孽子张守仁之墓的碑，以及当初小叔酒醉说起这事情的时候，老妈与婶婶的表现都有些奇怪……这时候回想，终于明白了。
葛永贞道：“当然，张微是无辜的，只是……当年发生了很多事情，我没有办法抚养她长大，所以只好拜托你的父母……你爷爷身体还好吗吗？”
张扬点了点头，道：“还挺好的，能吃能喝能骂人。”
葛永贞脸上流露出一丝笑意，不过很快消失，踟蹰着说道：“葛隆是我们家这一代唯一的男孩子，又从小没有妈，所以我们这些长辈难免对他骄纵太多，养成了这样冲动、冒失的性子，不过心眼并不坏。当年……那时候，他已经十一二岁，对你大伯留下的印象并不好，偏偏听人说了你跟……张微父亲的关系，对你有些偏见，才有今晚的事情。”
张扬并未接话，葛永贞看着他的神情，“上一代人的恩怨，与你们无关，今晚的事情肯定是葛隆不对在先，不过还好你并没有受伤，我替葛隆向你道个歉，你有什么要求或者条件，尽可以跟我说，希望今晚的事情能这样过去。我大哥二哥那里，我会去讲清楚，免得再出现这样的误会……你看可以吗？”
张扬笑道：“您太客气了，既然本就是一场误会，就没有什么过去不过去的。”
刚刚的事情自然没有那么容易过去，张扬倒没有打算做，也没有能力做什么，不过葛隆显然不可能就此罢休，但这些事情，跟葛永贞说没有什么意义。
葛永贞虽然不是什么城府深沉之辈，但张扬的想法还能看得出来，不过这种事情，嘴上的言辞难免苍白，笑道：“既然这样，我就不多打扰了。”
话这样说，却没起身，犹豫一下，又问：“……你妹妹，现在怎么样？”
从她的言语神态，显然还是很关心张微，不过把张微一扔就是十五六年，要说多么关心张微，那也有点想当然了。
张扬笑道：“她从下就在我家长大，连户口本上与户主关系，都是父女，不是养女——她自己也这样认为的。”
葛永贞显然听出了他言外之音，强笑着点了点头，沉默了一会儿，又道：“如果可以的话，方便的时候，替我向你爸妈说声感谢。”
张扬笑着点点头。
葛永贞也笑了笑，起身离开。
张扬回头往林依然那瞅了瞅，恰见她与楚瑜一起匆匆扭过头，忍不住笑了笑，起身走了过去，还没来得及说话，忽然觉整个厅内一下子安静了下来，下意识地往厅门口看过去，又中途顺着众人目光看向厅内一侧通道。
杨雨婷一袭红色妆花长裙，秀发用一根玉簪挽住，披散身后，被一个年月六旬的老人牵着，走进厅来。
张扬来到林依然身旁，握住她的手，林依然转头看他一眼，眸子晶晶闪亮，低声道：“雨婷今晚好漂亮啊！”
张扬笑了笑没敢接话，林依然本也只是感慨，随口说罢，继续盯着杨雨婷。
老人来到厅中站定，笑道：“今天是我孙女十七岁生日，感谢各位百忙之中，抽空赶来，我年纪大了，有什么疏忽、招待不周的地方，大家多多担待——”
顿了一顿，又笑道：“我原本想要弄个正式点的生日宴，可她非要弄这种，说什么自助——大家爱吃什么，爱喝什么，自己拿好了，待会儿我带她跟大家敬酒——我是不能喝的，大家能喝就喝，不能喝也别打肿脸充胖子，半个小时之后，切蛋糕，大家不要吃太多，留点肚子吃蛋糕。”
张扬第一次这么近距离接触这样的存在，老人言语平常，却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又觉得每一个字都充满了人格魅力……
老人讲罢，转头看看杨雨婷，她先一躬身，然后展颜笑道：“多谢各位叔叔伯伯阿姨哥哥姐姐来给我祝生日，大家吃好喝好，千万不要再打架了最好。”
这句话一出，别说葛永叙、葛永修等人变了脸色，许多并没有搀和到刚刚冲突里的人，也不由自主地心里一紧。
老人在她脑袋上点了一下，斥道：“好好的生日，乱说什么——大家随意，随意。”
杨雨婷撅撅嘴，目光在厅内扫过，小跑几步，走向一个角落，张扬顺着她的方向看去，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顾玉堂竟也到了，正在一旁角落，旁边还有三四人。
【177】还好这么早遇见你
“我们要不要也去打个招呼？”
林依然转头看张扬，张扬点了点头，又瞥一眼杨雨婷，道：“要不等一下再去？”
“怕雨婷怪你呀？”
林依然抿嘴一笑，“放心啦，她刚刚那么说，是怕葛隆还会找茬，不会真生气的。”
一边说，一边拉着张扬走了过去。
这边除了顾玉堂和杨雨婷之外，还有三人，看年纪都在四旬以上，身上有一种书卷气，顾玉堂正要与杨雨婷介绍，看到张扬与林依然过来，远远地就朝他们招了招手。
张扬与林依然走到近前，杨雨婷的目光与林依然一触而过，朝张扬一笑，张扬只好也回以一笑，虽然是被迫，但在人家生日宴上打入总是事实，多少有点尴尬。
“刚好，都来认识一下。”
顾玉堂示意张扬与林依然坐下来，这才从自己左手边开始介绍起来，“连江，算是我的书画老师，行书、草书堪称冠绝当代。”
连江与顾玉堂差不多的年纪，却不似顾玉堂那样和气，显得有些傲气，听顾玉堂说自己的行书、草书冠绝当代，不仅没有谦让，反倒是一副本就是如此的神情。
张扬、林依然与杨雨婷一起朝老人欠了下身，杨雨婷笑道：“那我以后要找连老请教啦。”
连江虽然倨傲，却也知道分对象，听到杨雨婷这样讲，脸上流露出一抹笑容，道：“郡主不嫌弃就好。”
第二位看着五旬左右，又黑又胖，其貌不扬，却有儒雅气度，顾玉堂笑道：“易潜，说名字你们可能陌生，不过笔名应该都知道，丰泽雨。”
这大概是个作家，不过张扬并没有印象，不过还是露出一丝了然之色，丰泽雨已摆手笑道：“后生可畏，后生可畏，我可不敢提笔名。”
张扬笑道：“您太过奖了。”
顾玉堂没给两人继续寒暄的时间，点了一下最后那人，看着只有四旬左右，长相、气度都比连江、丰泽雨要胜出许多，衣着也要更讲究一些，书卷气之外，另有一种雍容气度。
这人却没等顾玉堂介绍，看着张扬，呵呵笑道：“就不烦顾老介绍了，我跟张扬也算是神交，只是一直都没机会见面——我姓江，笔名商宫羽。”
商宫羽这个名字，张扬可谓是如雷贯耳了，曾经的武侠第一人，在《射雕》引领新武侠风潮之后，地位不仅没有动摇，反而愈发稳固。
这人的新作《风雷刀》，张扬也曾看过，确实比那些还停留在模仿郭靖救铁木真华山论剑的武侠作家高出不止一筹，隐隐有几分古龙、温瑞安的风采，行文风格不同，那股江湖味道却类似。
张扬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商宫羽，略有些吃惊，还没来得及说话，商宫羽继续笑道：“我这才是真的后生可谓，没想到张牧之竟然还不到二十岁，真的是让我们这些吃武侠这碗饭的老骨头羞也羞死了！”
张扬不知道他是褒是贬，道：“惭愧，您这更是过奖。”
如果真是自己写的，张扬到不介意自谦几句，但既然不是自己写的，就觉得不好自贬《射雕》《神雕》，只好泛泛客套。
商宫羽笑道：“不是过奖，从你爷爷封笔的时候，武侠小说就已经隐隐到了瓶颈，这些年来，我们这些人日思夜想，也没能写出一本真正的新武侠，直到你的《射雕》，才让我们这些人醍醐灌顶——说你给我们这些靠武侠吃饭的人指了一条路，也不算过分。”
张扬瞥一眼顾玉堂，老人只是呵呵微笑，就笑道：“您这样讲，我更惭愧了，真不敢当。”
四老三少，能聊的话题不多，武侠算是其中相对比较轻松的内容，因而见两人聊起这个，顾玉堂、丰泽雨和连江都认真倾听，不时也跟着探讨几句。
张扬暗暗庆幸自己听写的时候，也做足了功课，否则就算不露馅，多半也要露怯，从《射雕》《神雕》聊到历史与现状，商宫羽又主动换了个话题，问：“你对于武侠影视化，有没有什么想法？”
张扬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单纯探讨，还是想要合作，且防人之心不可无，也说不准是来偷师的——不过这个可能性不大，因他目前没有表现出任何在影视上的天分。
这个时候，总不好不答，毕竟两个美少女都睁着亮闪闪的大眼睛瞧着呢。
张扬组织了一下语言，笑道：“我从小也看过不少武侠剧，老实说，我自己写小说之后……嗯，这些影视剧，不是我想象中的武侠。”
商宫羽确是顺口提起，并没有想过张扬能提出什么建设性的意见，听他开口这样说，不禁眼前一亮，追问道：“怎么说？”
张扬想了想道：“以前的武侠剧，大概受传统武术的影响，所以太追求写实，当然这跟以前的武侠小说风格有关。”
“武侠是通俗文学，是小说，说到底，它是一个基于现实进行虚构、想象的世界，它可以是刀光剑影，可以是阴谋诡谲，可以是行侠仗义，可以是为国为民，可以是戏谑怒骂，甚至可以是市井小民的鸡毛蒜皮——”
张扬结合着自己宿慧记忆中的武侠影视，斟酌着自己的措辞，“武侠是成年人的童话，是身体被现实束缚，思维畅想的世界，如果依旧被现实束缚，那这样的武侠，这样的童话，意义也就有限了……”
商宫羽听得入神，丰泽雨也若有所思，连江却显得有些无聊，总算还不至于直接打断，勉强忍耐着听。
商宫羽问：“那你觉得，武侠影视作品该怎么拍？”
张扬笑道：“您太高看我了，让我纸上谈兵、鸡蛋里挑骨头还行，真要提出什么具体建议，就为难了。”
商宫羽还要问，连江担心他们又聊起来，急忙打断，道：“影视化有那些导演、制片去操心，你们只负责写就好了，咱们聊点别的——郡主练什么字？”
杨雨婷笑道：“您叫我楚楚就好了。”
林依然心中对这个连江多少有些不满，张扬却觉得松一口气，与她相视，微微一笑，陪着坐一会儿，三人就一块起身，不搀和这些老人家的闲聊。
张扬这才得了空，与杨雨婷表达一下歉意，她眨了眨清亮明眸，眼神里流露出一丝慧黠，笑道：“就一句话呀？要不你把那首《菊花台》的歌词写给我看看吧？”
张扬略一迟疑，杨雨婷噗嗤一笑，“开玩笑啦，放心吧，我知道很多人说我喜怒无常，但我没那么小气。”
张扬笑道：“原本想先写给你的，既然这样，那就算了吧。”
杨雨婷横他一眼，抿嘴一笑，“没事，那就等等好了——我记得你之前说年前发第二张专辑，不会只春节前吧？”
“呃……”
张扬有点尴尬，“还不好说，如果顺利的话，应该一月份能发。”
“确定是一月，不是正月吧？”
“应该。”
“那我就等着好了。”
杨雨婷毕竟是今晚的寿星，总不可能一直陪着几个人，很快就有人陆续过来打招呼，有些林依然也认得，张扬自然也跟着混了个脸熟，担心人多记岔了，就呼唤洛神帮忙记人。
洛神无视了他。
生日宴近十点才结束，张扬与林沧海和苏徽道了别，就拐着他们的女儿，牵手走出白玉京，坐上了车，觉得有点身心疲惫，略略舒缓了一口气，就见林依然坐在身旁，晶亮眸子一眨不眨地望着他。
表情有些担忧。
张扬笑道：“这么看着我干嘛？”
林依然柔柔一笑，抱住他的手臂，脸颊靠在他手臂上，抬着亮闪闪的大眼睛望他，轻声道：“你是不是觉得不开心啊？”
张扬略微迟疑，还是如实地点了下头，笑道：“是有一点，不过人要长大，总要经历这些的，放心吧，我还没有那么脆弱。”
说着，抽出手臂，自她背后绕过，微微侧过上身，将她上身拥在怀里，脸埋在她雪白脖颈之间，贴着她柔腻滑嫩的肌肤，嗅着淡淡的清香，终于感觉到从与葛隆冲突之后，就一直积郁在心底的负面情绪缓缓散去，心慢慢平静下来。
“依依？”
“嗯？”
“你说我上辈子积了多少德，这辈子才遇见你呀？”
林依然轻轻笑道：“说不定是我上辈子犯了什么错呢？”
张扬“嗯——”一声，笑道：“如果犯错的话，那就是没有早点遇见我——我积德，可能就是等了你很多很多年。”
林依然没有出声，只是轻轻动了动，让两人紧贴在一块的上身分开一些，张扬立即察觉到了，又把她紧紧搂住，感受着紧贴在一块的触感，柔声道：“还好，这辈子咱们遇见的早，不然……”
他想到葛永贞所说的话。
生下张微的时候，葛永贞才十九岁，也就是说怀孕的时候，可能年纪更小，而此前还曾经流产过一个孩子——与她有类似经历的女孩子，至少还有七个。
林依然等了一会儿，没有听张扬说下去，有些疑惑地问道：“不然就怎么啦？”
张扬双臂不由自主地又紧了一些，笑道：“不然的话，我得等你到什么时候啊？”
林依然轻轻哼道：“你又不认得我，怎么会等我？说不定早就跟谁……哼！”
张扬笑道：“我就是在等你啊，等到快三十岁了，你都还没出现。”
“骗人！”
林依然推开他，睁着亮闪闪的眸子，气鼓鼓地望着他，“说的好像你知道上辈子的事情一样？”
“对啊。”
张扬笑着，再次将她拥入怀里。
袁通还在前面开车，虽然他一直装作自动驾驶，但林依然却显然不可能把他当做不存在，刚刚是担心张扬心情不好，为了安慰他，这会儿见他还有心思胡扯，放下心来，就觉得害羞了。
被他抱在怀里，林依然挣了两下，见张扬抱着不放，也就只好任他抱着了，嗔道：“那你说说，你上辈子是什么样的？”
【178】囚牛音乐奖
“上辈子我可没有这么幸运，家境普通——比现在还普通，学费都要找别人借的那种，学习也不认真，就爱无聊地乱写些什么……”
“写什么？”
“就歌词啊，小说啊，什么的——纯粹处于爱好，耽误了学习，还好天资聪颖，勉强考了个大学，混个毕业证。毕业之后，就靠写字挣点钱，每天码字不辍，终于挣到了一点钱，改善家里环境……”
张扬当然不会傻到说实话，略作艺术处理，塑造……呸，描述出了自己踏实、孤单、努力自强的形象。
林依然听了，抬头看着他，澄净明亮的眸子里漾着亮闪闪的波光，有些好笑地道：“你哪来这么多稀奇古怪的想法呀？”
张扬笑道：“梦到的。”
林依然眨了眨眼，笑吟吟地问：“那你都梦见什么了？”
张扬笑道：“反正没梦到你。”
林依然盯着他看了两秒钟，嘴角往下撇了撇，鼓着腮帮“哦”了一声。
张扬伸手捏了捏她脸颊，笑道：“没梦到你，是因为梦到你之前，梦就醒了，我就忙着起床来去上课，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更重要的是到学校就能看到你了，哪还有空去做梦啊？”
林依然轻轻哼了一声，挣开他的双臂，张扬心情平复下来，也不大好意思当着袁通的面抱她，就如往常一般握着她的手，抚着她光滑柔腻的手背肌肤。
林依然横他一眼，还是有点害羞，转移话题道：“对了，我今晚听说囚牛音乐节快开始了，你收到邀请了吗？”
话语乐坛三大奖项，分别是女娲奖、凤凰奖和囚牛奖，其中女娲奖是毫无疑问地第一大奖，初届女娲奖设立于一九六五年，至今已有近三十年的立时。
后来凤凰集团又仿照女娲奖，举办了一个凤凰音乐节，不过相较于凤凰电影节的地位，要逊色不少，近几年得益于凤凰音乐平台的发展，影响力才开始节节攀升。
而至于囚牛音乐节，这才是第五届，含金量与影响力在三大音乐节之中都是垫底。
不过对于张扬来讲，在囚牛音乐节上获得认可，还是十分重要的，因为哪怕第一张专辑取得了令人惊艳的成绩，他也还只是一个新人，需要这样的屡历。
所以去肯定是要去的。
当然，张扬现在还不必考虑这个问题，因为他并没有收到邀请。
“已经发邀请了吗？”
张扬多少有点意外，一张已经几乎全部泄露的专辑，数字加实体共两百多万的销量，难道这个成绩，连囚牛奖这么菜的奖都没有资格去吗？
林依然听他这么问，也有点意外，眨了眨眼，很无辜地道：“我不知道啊……发邀请了吗？”
“那你还吓我？”
张扬这才松了一口气，在她鼻子上点了一下，“害我还以为连囚牛提名的资格都没有呢！”
林依然没想到他居然这么没自信，有点忍俊不禁，笑嘻嘻地道：“放心啦，如果只看成绩，你那张专辑都差不多有资格获得年度最佳专辑提名了……”
顿了一下，笑道：“不过这种程度的奖项，你今年才出道，应该不会那么容易给的——反正你还年轻，今年咱们不着急，明年把所有的奖都拿到手。”
《射雕》引领新武侠风潮，距今已有一年多；自音超至今，已有三个月；第一张专辑远超预期的巨大成功，也有一个月了，张扬绝对称得上是少年得意，但并无任何骄矜之气，不论是校内校外，对待圈内、圈外的人，都一如往常。
从这个角度来讲，张扬与骄傲、自负沾不上边，不过这段时间的亲密相处下来，林依然却发现他在自己的作品上，不论是小说、音乐，都有着与平日为人极大反差的强烈傲气与自负。
连今天面对顾玉堂等人的时候，都吝于一句自谦，这种心态可见一斑。
以林依然的个人想法，张扬拿年度最佳歌手都没有问题，但人家评委显然不这么想，而且还要平衡各方利益，张扬毕竟只是一个新人，不大可能给他这种重量级大奖的。
她这样说，只想要降低张扬的期待值，这样一来，如果拿了大奖自然惊喜，如果拿不到大奖，也不会太失望。
张扬自然不知道自己作为文抄公对原著的尊重，竟然会引起林依然这么大的误会，不过他对于能不能拿奖，还真没有那么在意
——当然，能拿肯定也不嫌弃就是了。
晚上在生日宴上，林依然几乎都在陪张扬，这会儿结束了，自然不好再陪他腻歪，车到了张扬住处楼下，就没有再上去。
张扬回到家中，先洗了把脸，把跟进卫生间里的哈哈撵了出去，在它脑袋上拍了拍，然后来到书房，在电脑前坐了下来。
“洛神，你那有剧本吧？”
“《射雕》？”
“嗯。”
“哪一版？”
这个问题张扬早就考虑过，不过到了这会儿，却还是有点犹豫。
《射雕英雄传》影视共有七个版本，其中比较具有知名度的，是八三、九四、零三、零八、一七五个版本的电视剧，其中又以八三版最具代表性，可以说是传播度的金庸武侠剧，也是无数人，包括张扬的童年回忆。
但不得不说，八三版《射雕》的经典，很大甚至于绝大程度，都要归结于它的早——早于其他版本之前，早于绝大多数观众读原著之前。
这一版射雕硬伤极多，最为人诟病有两点：
其一是道具、布景，实在太寒碜了，这也是所有港台武侠剧的通病，除了与大陆合拍的《雪山飞狐》之外，无一例外，都透着股小家子气。
其二则是相较于原著改动太大，简直是篡改，就连黄蓉这一几乎称得上金庸武侠第一女主的经典角色，也惨遭丑化，其程度堪比后世某些网络小说的影视化改编。
金庸本人的评价也是：“从小习惯了，就觉得好，香港版《射雕英雄传》中的翁美玲现在看一点也不觉得好。”
后面还有一句：“我觉得周迅很好，但很多人先入为主，还是觉得翁美玲好，也是这个原因。”
周迅饰演黄蓉，就是内地的零三版射雕。
不过张扬同样不大喜欢零三版，他个人最喜欢的是九四版，不过同样也有不少毛病。而至于一七版，相较于同时代的翻拍剧、武侠剧，已经称得上是精良制作，然而灌水、加戏、滤镜这些流行通病，实在令张扬生厌，连杨铁心包惜弱自杀都没坚持看完。
张扬现在想要汲取各个版本的优点，取其精华，去其糟泊，自然就不能再怀有这样的偏见，尽可能地站在原著的立场上去看到问题。
他坐在电脑前，还没有纠结出一个结果，林依然发来了到家的报平安消息，于是陪她聊了一会儿，然后老妈又打了电话过来，再聊一会儿，重新坐定的时候，都快忘了自己之前想要做什么。
又纠结了好一会儿，张扬终于在屏幕上敲出了两个字：
原著
然后想了想，又补上两个字：实景
再想一想，补上第五个字：钱！！
加了两个感叹号，表示重要程度。
就算是为了情怀，亏本的买卖也尽量不要做，否则动辄几十万几百万的，这情怀也太费钱了，市场反馈一定要考虑到。
张扬不急着看剧本，也没急着写剧本，先对照着各个版本的《射雕》电视剧，慢慢地推演着镜头、剧情的切入：风雪惊变，郭杨两家、曲三、丘处机、完颜洪烈、段天德、江南七怪依次登场……
张扬想了半天，忽然发现，这不就是小说剧情吗？
从影视化的改编角度来讲，金庸武侠比古龙武侠简直方便的不是一点半点，也难怪那么多人爱翻拍金庸武侠。
有前世那些影视剧的取舍在，张扬对于剧情倒不为难，但风格、选角，还是心里十分没底，郭靖倒是好办，倒也不用刻意装出傻气，正、直、钝才是关键，难就难在黄蓉的身上。
如果按照原著来对比，前世五个版本电视剧的黄蓉，都没有办法达到出原著里的形象高度——当然，写作可以靠想象，而想要把那些场景、形容词还原出来，难度是不一样的。
不过作为观众，反正又不是自己拍，难也不是自己为难，喷就行了。
反正这些人有钱挣就行了，也不在乎挨骂——如果能挣那么多钱，我也愿意挨骂啊！
八三版就是个太妹，九四版就是为了歪脑袋玩头发而歪脑袋玩头发，零三版你敢不敢请个配音？零八版你确定演的不是《天外飞仙》？一七版你们吹啥不行吹演技？
……
张扬纠结了一会儿，决定把这个烫手山芋甩出去，到时候要是有读者喷，就说我没找到合适的，但总不能不拍
——当然不能直接说，先找个背锅的！
这样一想，顿时觉得思路通畅了起来，剧本、角色什么都不重要，先找一个有实力、没名气的导演比较重要，到时候大家喜欢，不用说，那就是原作者把关的功劳。
就算自己不这样说，读者也肯定这样想。
如果挨骂，那自己就多替导演说几句话，讲他还是很认真负责的，总之态度很好，也很不容易，大家不要太苛责他……
张扬思路一通，简直灵感喷薄，又觉得自己有点盲目乐观，于是去洗了个澡，回来一看，屏幕上面空空如也，哈哈趴在电脑桌上，除了尾巴收着之外，全身笔直如一条蛆，下巴正压在键盘上，呼噜呼噜地睡得很香。
张扬走到桌前，在它脑袋上点了一下，哈哈头也不抬，眼睛张开一条缝，眯他一眼，伸着两条后腿，舒展了一下筋骨，看起来颇有妖娆之态。
张扬有些好笑，拍了张照片给林依然发过去，然后你一句我一句地聊起来，打字聊了几句，有点不过瘾，又开语音，开了语音还不过瘾，又要开视频。
风水轮流转，这回是林依然央求着要开视频，张扬好好地拿捏了一把架子，这才勉强同意，打开了摄像头，然后再转成后置摄像头，给她拍哈哈。
第二天周六，《神雕》连载二十九回劫难重重——简而言之，经过一大串的事故，小龙女由重伤垂死，变成了重伤垂死。
张扬则接到了一个喜讯：囚牛音乐节公布了今年的入围名单，他一共获得了七项提名，与林素媛并列，成为了今年入围的最大赢家。
【179】获奖感言
囚牛奖是三大音乐奖中最年轻的一个，却也是奖项最多的一个，共有超过二十五个奖项，每个奖项按照三个提名来算，就有七十五个入围者——当然，未必每个获得提名的人都会去就是了。
在囚牛奖官方公布的入围名单里，张扬共获得了七项提名。
年度最佳作词：《东风破》
年度最佳作曲：《霍宗侠》
年度最佳歌曲：《晴天》《东风破》《千里之外》
年度最佳新人：张扬
年度最受欢迎专辑：《海内声》
其中年度最受欢迎歌曲这一奖项，共有四首歌曲入围，如果每首歌获奖的概率相同，那么张扬获得这一重量级奖项的概率接近八成。
囚牛奖虽然比不得女娲、凤凰，但作为华语乐坛三大奖之一，公信力与影响力，还是远远超过其他乱七八糟奖项的，入围名单一公布，立即就在业内引起了不小的振动。
不过也不会有人对他一个新人就获得这么多提名，有什么异议，毕竟实打实的成绩、质量摆在那里。
林素媛原本并不打算去参加囚牛音乐节，因为前年的时候，她同时获得了第三届囚牛音乐节年度最佳女歌手、年度最佳专辑、年度最佳歌曲三大提名，结果去了之后，这三个提名都没获奖，只拿了一个最佳作词。
——词还不是她写的。
林素媛出道之时，也是无比耀眼的天才少女，以出道即巅峰的姿态跻身于华语乐坛顶级歌手之列，而且与张扬不同，张扬的唱功曾被许多人挑剔过，而林素媛的唱功，却是业内公认的顶级。
这种人自然不缺傲气，去年囚牛奖又给了林素媛五个提名，其中同样包括了歌手、专辑两个年度最佳大奖，也没能让她再过去参加。
囚牛毕竟不止是一个音乐节，背后还有囚牛音乐平台在，关系僵了自然不好，今年人家给足了面子，林素媛和张扬都是七个提名，海鸥自然也要有所表示。
公司会议中，汪清远亲自劝说，让林素媛前去参加，免得与囚牛把关系闹僵了。
张扬第二张专辑仍在紧张制作之中，录制工作已经基本完成，张扬接下来的主要任务仍是到处拍mv，上一张专辑与卫湘的合作十分愉快，所以这一张专辑继续合作，负责《菊花台》《简单爱》《星晴》这三首歌。
得益于顾启先的关照，张扬的请假终于宽松了一些，在忙碌之中，很快临近二十号。
囚牛音乐节举办地点在江宁，张扬本想让林依然陪自己去，不过她觉得不好，张扬只好陪林素媛一块去，提前一天抵达江宁，机场落地的时候，张扬终于第一次亲眼见识到了自己和顶级天后的差距。
这倒不是体现在粉丝方面，而是媒体记者对两人的热情程度，完全不在一个层次上，这自然有前两年林素媛与囚牛奖闹翻传闻的原因在，但两人如今的咖位，确实仍存有客观差距。
张扬在酒店见到了不少熟人，以及熟悉的名字。
音超五位导师，只有王楚羲没有来，凌然、童湾、陆远、肖靖宇四人都到了，除此之外，还有曾经帮助张扬场外拉票的李幽草。
以及曾帮上官祺钰拉票的卢以沫、温碧，这两位都是一线歌手，虽然现在有点过气，不过底蕴仍在，仍不是普通歌手能够比的。
当然，不论林素媛还是张扬，都不是普通歌手。
林素媛如日当空，自不必说，若以人气而论，张扬都能稳压这两人一头，不过虽然在音超的时候有过分歧，但算不上直接冲突。
张扬虽然都把两人记在了小本本上，却也不至于当面表露出来，见面的时候，还是十分客气，温碧同样表现的十分热络，卢以沫却有点拿架子，温碧介绍了他之后，张扬主动招呼，他都爱答不理，寒暄的之后，也只与林素媛讲话。
不过林素媛对他也是爱答不理。
除了这点插曲之外，整体而言，张扬对这次囚牛音乐节之行还是比较满意的，因为音超之后，就很少享受到明星待遇了，而参加这次音乐节，从接待、食宿，乃至于所处的氛围，都有一种聚光灯下的感觉。
虽然含金量在三大奖之中垫底，但有电视台同步直播，颁奖典礼还是显得十分隆重，已是初冬天气，女明星们仍一个个露肩、露背的礼服走红毯，林素媛也不能免俗，穿一件露肩的水晶色礼服，勾勒出肩背的姣好曲线，肌肤白皙娇嫩，十分动人
——张扬又一次体会到了性别优势，因为他可以穿外套。
两人同车来到红毯前，甫一下车，整个空间就被两旁粉丝的呼喊声充满了，张扬第一次经历这样的场合，紧张到难以掩饰，眼睛努力睁大，却什么都看不清楚，在两侧记者的喊叫声中，僵立着让人拍照，之前想好的姿势全都忘得一干二净。
走过红毯，冷静下来，回想起自己刚刚的局促、僵硬，恨不得让洛神启动个时间倒流功能，重新再来一次——一次不行，就多来几次。
不过可惜，洛神没这功能。
过了红毯，先接受媒体采访，林素媛这种老司机自然不必说，张扬虽然是个新手，但牢记着少说少错的原则，不论这些记者问什么，都是谦虚、保守、提名就是认可的官方回答。
进了颁奖大厅，两人座位隔了两排，没了老司机带，张扬多少有点尴尬，因为他的座位在中间，旁边看到的人大多都不认得——有认识的，也是属于了解过资料，认得是谁，却没见过面。
好在他虽然是新人，但即便放眼今晚所有与会者之中，人气都是极其靠前的，只要放低姿态，主动招呼，对方都很热情的回应，主动寻找话题，不至于太尴尬。
不至于太尴尬的意思，就是正常范围的尴尬。
所以看到上官祺钰走过来的时候，张扬竟然觉得有点惊喜的感觉。
两人关系算不得多好，但总算有《音超》这一段渊源，而且音超结束之后，上官祺钰找张扬的那番谈话——至少让上官祺钰觉得，自己与张扬的关系不错，所以坐下来之后，表现的颇为熟络、自然。
随着更多的音乐人陆续到场落座，很快颁奖典礼正式开始，童湾作为主持人现身，与一个男歌手一块暖场，在大家或配合或不配合的笑声里，很快开始正式颁奖。
第一个揭晓的是演奏类最佳作曲人，然后最佳乐团、最佳mv、最佳粤语歌曲……第七个奖项，终于到了张扬出场。
年度最佳作词。
提名：《东风破》《箫声》《那年钟声》
大屏幕中出现了东风破的mv画面，光影斑驳里，张扬很忧郁的眼神望着镜头，轻声唱着“谁在用琵琶弹奏一曲东风破”——看得张扬坐在台下没觉得骄傲自豪，只觉得心虚尴尬。
他记得前世《东风破》就获得了不少奖项，但到底是哪些奖，就没有什么印象了，问洛神，结果被她一句“你如果想要通过聊天缓解紧张和尴尬，不如过陪上官祺钰聊聊”给噎得半死。
经过了半分钟的吊胃口之后，童湾终于念出了最终的获奖结果：“《东风破》！恭喜张扬！”
这个结果有点意外，不过在情理之中，因为张扬不能获奖的最大可能，也就是资历了，这首歌的质量与人气都有目共睹。
张扬没愣，只是在惊喜之后，忽然发现好像不记得之前想好的感言了，只好一边在如潮掌声中起身，一边躬身，一边朝舞台走去，一边还在脑海中问洛神：“我之前写的感言是啥来着？”
洛神脆嫩甜美的嗓音里隐隐透出一股幸灾乐祸的意味：“你都忘了？”
“废话！”
张扬还记着她刚刚噎自己的事情，这会儿又明显幸灾乐祸，没好气地道：“不忘我跟你干嘛！”
洛神嘻地一笑：“这么巧，我也忘了！”
“我……”
张扬好容易把要说出去的那个字忍住了，咬牙切齿地道：“下次要是再指望着你，我就跟你姓！”
距离舞台还有一段距离，张扬努力回想着之前准备的草稿，当时好像是因为《东风破》获奖跟别的歌获奖不大一样，最具有意义的就是《东风破》《晴天》《霍宗侠》《同桌的你》……《同桌的你》没有提名……到底是什么来着？
张扬只顾着回想，差点从起身向他道喜的林素媛身旁走过去，总算她长得好看，引起了注意，不然要闹笑话。
除了林素媛之外，凌然、陆远、肖靖宇三个音超导师同样表达了祝贺，直播镜头很精确地捕捉到了这些人欣慰、惊喜的表情。
而至于是真实心情写照，还是提前练习，亦或者早已经形成了本能，自然不会有人去追究了。
“恭喜！恭喜！”
张扬还没上台，童湾就遥遥开始祝贺，同时张开了双臂，张扬不大喜欢这种礼节，不过这个时候自然不可能拒绝，身体隔着老远，手臂与童湾的身体触碰了一下，也就分开了，口中不住地道：“多谢童湾老师……”
童湾假作生气地笑道：“叫姐！”
虽然有音超的关系在，但那毕竟只是一次选秀，以后在这个圈子里混，“哥”“姐”才是官称，童湾如此说，张扬也就从善如流，立即改口喊了声道：“童湾姐”。
不过第一次喊，声音很小——总要表明一下自己的不适应，否则急不可待的喊出来，岂不暴露了自己的真实想法？
颁奖嘉宾是老牌天王赵悦之，他是汪清远的学生，林素媛的师兄，如今自己开了公司，但并未与海鸥生分，音超总决赛的时候，也曾连线现场帮张扬拉票。
有这层关系在，颁奖的时候交流就不至于干瘪瘪的只说感谢了，赵悦之甚至调侃说：“这才三个月，你就跑来拿大奖了，说不定三年之后，就是你给我颁奖了。”
这句话出人预料，效果倒不错，许多人都跟着哄笑起来，不过也有不少人心里一凛，赵悦之这话虽是调侃，也有现实意义
——按照张扬的发展势头，三年之后，他会是什么情况，谁能说得准？
颁奖之后，就是张扬的感言时间了，他握着雕琢着一只金色囚牛的奖杯，在话筒前想了一下，才“呃——”了一声，道：“有点激动，不好意思……能拿到这个奖是我没想到的，但老实说，这种没想到，是我不认为真能拿到，实际上我提前就写了获奖感言。”
全场哄笑。
张扬有点尴尬地继续道：“不过现在……一个字都记不起来。”
又一阵哄笑。
洛神不知道是良心发现，还是担心他出糗影响到粉丝信仰，终于在这个时候提醒了一声：“青梅竹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