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5】华山论剑
吃完饭后，林沧海和苏徽出门溜达，林依然并没有跟着，出了门后，林沧海就低声道：“那小子没把他就是张牧之的事情告诉依依啊？”
苏徽笑道：“也许依依故意不告诉我们呢。”
林沧海道：“她要是知道那小子就是作者，哪里还会跟我们讨论剧情？你说那小子到底是内敛，不愿意张扬，还是说就等着我们两个把这事告诉依依呢？”
不等媳妇回答，他就继续道：“肯定是等着我们说呢，他说出来，哪有别人说出来的效果好？小小年纪，心机还挺深！我就是不说，看你能憋到什么时候！”
苏徽有些好笑，微嗔道：“你一把年纪，跟一个小孩子斗什么气？”
“能不斗气吗？那小子觊觎的可是我闺女！”
林沧海握着媳妇的手，踏着残阳走过别墅外小河上的木质栈道，霸气侧漏，“你放心，就算他把《射雕》写出花来，咱们把整个寒窗文学都送给他，也绝不跟依依说半句他就是张牧之，想利用我们俩？窗户缝都没有！”
中秋节后的周末，射雕连载第十二回亢龙有悔，随着洪七公的登场，华山论剑第一次被提及，东邪西毒南帝北丐中神通五绝也第一次在洪七公口中亮相。
关于二十年前华山论剑，虽然只有寥寥几句，但已经足以让众多读者大为震撼，略一浮想，便不禁悠然神往。
这时博客依旧是主流，微博去年才刚刚推出，还没有随着智能手机的普及而迅速膨胀起来，网络上最大的论坛乃是谛听旗下的谛听三千界，类似于张扬宿慧记忆中的贴吧。
在武侠和射雕英雄传两个网络小世界里，关于华山论剑的讨论都成为了热门话题，借着这股东风，寒窗文学报的销量再创新高，已经正式超过了侠客，势头仍然不止，隐隐有威胁到金榜的趋势。
《射雕》剧情远未到**，但已经展现出来顾盼睥睨、俯视八方的霸气。
巨大的压力使得侠客与金榜两大武侠巨头的高层近来脾气都不太好，但想尽了办法，也找不到关于那个张牧之的任何讯息。
事实上，两家都有着极大背景，被逼急了，所能动用的能量自然也不可小觑，两家都查到了张扬曾在射雕发表前不久出现在寒窗文学总部的事情，然后又都不约而同地直接忽略了。
或者说，是忽略掉了他，然后把目光转到了他身后的老爷子身上。
李绍刚与老爷子有些交清，直接打了电话过去，旁敲侧击《射雕》是不是他老人家的手笔，老爷子心里跟明镜似的，也就陪他打哈哈。
李绍刚最后到底坦白了来意，老爷子知道孙儿不愿意这会儿曝光，自然不会说。
老人当年封笔，其实与侠客有些纠纷，否则当初未必会直接让张扬去投寒窗，这会儿也不说假话，只如实说《射雕》自己也在看，大为叹服，赞其实武侠小说革旧鼎新的力作，言外之意，这书不是我写的。
李绍刚得到了答案，客套几句，也就挂掉了电话，继续寻找别的方向。
而作为作者，张扬近来的生活十分地规律平淡。
校园生活像是一条潺潺流淌的山间清溪，偶有曲折起伏，也不会有大江大河那样的澎湃浩荡，整体来讲，平淡宁和，岁月静好。
于张扬而言，这份平淡静好之中，其实潜藏着许多注定不为人知的恐惧害怕，和即便被人看到也绝难知其缘故的沉默努力。
他尽可能地表现出一个高中生该有的样子，然而对音乐的不正常热衷，多少还是有些反常的，张守一私底下曾与方浅雪商量过多次，犹豫着要不要劝他专注于学习，但见他每天几乎都没有任何闲暇时间，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单纯想要靠理论做音乐是不可能的，张扬手里只有一把吉他，这段时间有空就会练习，也试过从图书馆里找一些吉他谱来弹，自我感觉还不错，至少都弹对了。
洛神开始给他播放一些旋律片段，让他把谱子听写下来，张扬尤其喜欢其中一段sol-sol，si-do，si-la，sol-la-si-si，si-si-la-si-la-sol的旋律。
中秋节后的周六，也就是射雕十二回亢龙有悔这一期发行的下午，他在房间里练习，张微忽然推开了房门，看到他在房间里弹吉他，表情吃惊地像是看到了张宇养的那只土狗不再钻厕所，后面还站着唐言蹊，同样惊讶的表情。
张微惊叹道：“哇，哥刚刚那是你弹的啊？什么歌啊？好好听！”
张扬扫了一下吉他，淡淡地道：“我写的。”
“嘁，不想说就不说嘛。”
张微撅着嘴巴不满地咕哝一声，然后关上了房门。
第二天早上，张扬来到图书馆，还了书后，又找了两本编曲相关的书籍，找了个座位默默看书。
不知道过了多久，但通过窗外洒落近来的阳光来看，应该是没有太久，他无意间抬头的时候，看到了唐言蹊。
自打上次图书馆搭讪之后，近三个月来，张扬时常来图书馆，但从没有再遇见过她。
上次偶遇是三楼自习室，这次是二楼阅览室。
两人在张扬家中遇见，都可以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但在图书馆重逢，就多少都有些尴尬了，这会儿图书馆里空位已经不多，张扬对面正有一个。
唐言蹊看到了空位，却显然也看到了他，略微有些犹豫，张扬一眼瞧出了她的纠结，主动笑起来，轻声道：“没人。”
唐言蹊犹豫纠结，自然不是担心这位置有没有人，但这句话化解了她的尴尬，就笑了笑，落落大方地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两人都是爱学习的好孩子，认真看书起来，就忘了最初的尴尬，时间在静谧的氛围缓缓流逝，临近中午的时候，张扬正准备收拾东西回家，唐言蹊却已经先一步收拾了东西，身子微微前倾，压低声音道：“学长，我先走啦。”
张扬应了一声，目送她离开，然后无聊地坐了一会儿，才收拾东西离开。
洛神有些奇怪地道：“你不准备做渣男了？”
“做啊，为啥不做？”
“那你不陪她一块走？”
“那太刻意了，不是我风格。”
张扬背着书包起身，跟洛神讲解她大概率一辈子都用不到的撩妹心得，“要润物无声，要自然而然，要水到渠成，要了无痕迹，这才是撩妹的最高境界，你这种不能兑换还没有异能的是不会了解这样高段位的东西的……”
“有时候觉得还没那么不可救药，有时候真觉得你活该一辈子单身。”
洛神无奈地叹了口气，“追女孩子最重要的是分寸，刻意代表在意，是主动的态度，只要把握好分寸，对方不讨厌你的话，肯定是加分项……像你这样，还不如等人家倒追你来得实际。”
“你得意思是，建议我干脆直接等着她来倒追我？”
“不，我的意思是你直接等着734天后英年早逝吧。”
……
周一回到学校，张扬没来得及解读射雕最新内容，最新一期《诗词》杂志发行，张扬那首《再咏竹》赫然在正刊之中。
【046】我们班上有个同学
青城二中是百年名校，颇具影响力，但《诗词》更是业内权威，其影响力可以辐射到周边受华夏文化影响到的各个国家，是绝不会出现徇私这种事情的。
不过这次学校整理学生上学期的作品，确实有几首佳作，除了张扬的《再咏竹》之外，还有两首被选入了校园版副刊，一首是唐宋所写的菊花诗，一首则是赵括的言志诗。
两人都早有才名，但能被选入《诗词》副刊，也已觉得是一种惊喜和荣耀了，以后报考，这都是很重要的资历。
青城二中卧虎藏龙，学生作品登上《诗词》这一级别的杂志文刊虽然不多，但每年都会有几个，可诗词不比其他，门槛太高，哪怕是在二中，能有学生作品被选入也是几年才能有一次的稀罕事。
所以张扬的《再咏竹》能被选入正刊，着实在一定范围内引起了不小的震动，不过要想短短几天里人尽皆知，那显然不可能，没有那么多人对诗词感兴趣，远不如当初对林依然表白被拒传播的快。
但张扬默默无闻了两年，一朝风云际会，自然不会就这样止住。
这个周末，《三国演义》剧组正式公布了播放日期，同时放出了片头曲《临江仙·滚滚长江东逝水》。
这首苍凉大气的词一经发布，就赢得了社会各界人士好评如潮，而紧随其后，这首词的作者很快引起了更大的热议，甚至能够用哗然一片来形容。
张扬并未要求李长歌保密，却也没有透露太多信息，所以报道之中，只提起了他的名字、年龄和学校。
张扬。
十八岁。
目前就读于青城二中三年级。
三国演义片头曲《临江仙·滚滚长江东逝水》的词作者。
前三行内容与最后一行实在不搭，但难以置信归难以置信，私底下议论归议论，《三国演义》作为四大名著之一，拍电视剧是有一定政治意义的，剧组可谓半官方性质，既然公开了这样的讯息，那么就几乎不可能是假的。
绝大多数人虽然震惊，但还是都选择了相信，并没有人公开质疑这则消息的真实性，不过随后几天，就出现了关于这首词的讨论，或者说是批判。
这些批判内容，大多都集中于词句多是化用、质量算不上绝佳这些点上，还把苏轼的《念奴娇·赤壁怀古》、辛弃疾《南乡子·京口北固亭怀古》拿了出来对比，把《临江仙·滚滚长江东逝水》吊打的渣都不剩。
张扬自然不会发声，因为人家说的是实情，但自然有看不惯这种论调的人出来反击：
别说自元以来六百年，你就是纵观整个古诗词历史，有几首词能跟那两首词媲美？以苏辛为标准来要求一个高中生，简直不要太无耻，有本事你自己写一首词来看看？
……
总之看不惯的有，欣赏也有，几个文人学者隔空吵得不亦乐乎。
李长歌也很开心，虽说《三国演义》这种剧不需要过多炒作，但有热度与关注自然是好事，反正又不是他到处放火，只是丢出了一个小火种而已。
相较于社会大众，这件事情的关注度自然不高，还不如某某明星疑似怀孕热度高，但到了校园里面，张扬终于借此东风，由林依然的同桌变成了配拥有姓名的诗词才子，算是小有名气。
加上他他近来解读射雕很有见地，重阳节假期前，学校两大学生文刊《青檀》和《闲言》又分别有人来采访他。
张扬果断地拒绝了。不过重阳节假期后，还是在两家杂志里看到了自己的报道，由于他本人拒绝，所以内容大多都是从旁人口中搜集到的。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这算是官方证实了他校园名人的身份，不过这自然不值得夸耀什么，之后随着热度下去，很快就不会人再对他有什么关注，距离赵括之流的风云人物尚有很大距离。
这时已近十月底，林依然接到了皇家卫视《诗词大会》节目的邀请，请她参加诗词大会百人团的最后一次筛选考核。
林依然犹豫之后，还是在第二天来到学校的时候，将这件事情告诉了张扬，张扬明白她的意思，但他确实不打算去参加，一来没必要，二来没把握，所以只是祝她一切顺利。
周末，林依然在老爸的陪同下前往京城。
林沧海这段时间很郁闷，因为闺女这段时间闺女也开始追看《射雕》，并且很喜欢跟他讨论剧情。
他自然不是讨厌跟闺女讨论这个，实际上自从前两年工作调整，他被调到了京城之后，这两年来他一半的时间都不在家，而且女儿一天天长大，与他能聊的话也不多，有个可以多聊天的话题，他求之不得。
问题在于，闺女每次讨论，总会时常地说“我们班上有个同学……”
他当然知道那个同学是谁，很想吩咐人把那个臭不要脸的小子给拉过来揍一顿，怎么都想不明白，一个高中生，能写出滚滚长江东逝水、任尔东西南北风这样的传世佳句，能写出《射雕英雄传》这样大格局大气魄的小说，居然会不要脸到装读者跟人讨论伏笔剧情来显摆……
读者再能编再敢想，也架不住笔在人家手里啊！
林沧海几次都差点忍不住，想要直接跟闺女点破那小子就是作者，但一想自己说了，那不就是被那小子利用了吗？再想想自己当初跟媳妇说的话，一次次地硬忍了下来。
两人是九点的航班，吃罢早饭后就出发，贵宾室里有寒窗文学报，林依然就顺了一份，一边看最新连载的射雕第十五回九阴真经，一边不时地小声跟老爸剧透。
当然重点还是那个无处不在的“我们班上有个同学”……
“我们班上那个同学猜对了哎，周伯通真的被关在桃花岛，就是黄蓉之前跟郭靖说的，她送东西给他吃，然后被黄药师发现，骂了她一顿，黄蓉才离家出走的。”
“黄药师真的就是之前那个瘸子曲三说的绝顶聪明之人，周伯通也说他琴棋书画医卜星象无一不精，那看来那个曲三真的也是黄药师的弟子啦？”
“不知道《九阴真经》是不是真的在郭靖身上，我同学说已经被他师傅偷走，放在郭靖的身上了，但是他们都不知道那是九阴真经，在太湖陆家庄的时候，您还记得吗？”
……
林沧海心里郁闷，但又不愿在闺女面前表现出来，做出很感兴趣的样子，配合着或惊讶或沉思等种种表情，简直比开会还累，对这期连载的新内容都不想看了。
不过闺女看完把报纸地给他的时候，他还是接了过来，讨厌作者归讨厌作者，作品是无辜的。
落地之后，司机已经在等着了，林沧海先把闺女送到皇家电视台，跟已经升任副台，同时也是《诗词大会》主要负责人的沈枫打了个照面，聊了几句，就告辞前往敦煌总部大厦。
林依然留在电视台，与从全国各地层层选拔过来的百余人一块参加了最后一次选拔，这次选拔会淘汰掉大概三十四人，留存率极高，她自幼喜爱古诗词，积累是有的，无惊也无险地顺利通过了选拔，成为了第一届诗词大会的百人团之一。
节目录制时间初定于下个月，一共录制十期，前后大概需要近一个月的时间。
沈枫对这个聪慧美丽乖巧的女孩很喜欢，特意安排人送她到林沧海在京城的住处，林依然之前假期来过这里，有自己的房间，一应用品都不缺。
老爸还没回来，她先给老妈发了消息，然后在房间床上打着滚纠结了好一会儿，还是拿起手机，给张扬也发了一条微信消息。
求推荐票！
【047】绝对音感
张扬正在图书馆里写作业，不论前世今生，他都是除了聊天软件外所有通知全关，找他的人也不多，不担心被骚扰，所以哪怕看书的时候，手机也放在旁边。
“嗡嗡”
手机震了两下，张扬拿了过来，看到是林依然的头像，嘴角就下意识地露出了些许笑容，随后才看内容：“我通过啦。”
他“哒哒哒”地打字，发觉这手机质感真的很好，打字的震动反馈也极其舒适，于是心情愈发愉悦，“那恭喜啦。”
林依然很快又回：“只是有参加录制的资格而已啦。有好些年纪比较大的叔叔阿姨，听说还有《诗词》杂志的专业编辑，感觉都好厉害。”
张扬：“难道你还对自己有什么成绩上的期待？？？”
林依然：“发怒”
张扬：“好吧，梦想还是要有的，最好拿个诗词大会的冠军回来，到时候跟我坐同桌就不会这样黯然失色了。”
林依然：“那真是不好意思呀，这么久一直拖您老的后腿啦。”
张扬：“没事，我这人一向大度，而且谦逊低调，不会跟你计较，更不会因为我很有才华就瞧不起你。”
林依然：“敲打”
张扬陪她闲聊了一会儿，看了下时间，收拾东西回家，路上继续听洛神播放的旋律，努力将它们听清记下。
音乐可谓是最看重天分的行业之一，歌手如此，原创歌手尤其如此。
当初接受协议的时候，洛神曾经对张扬说过，选择了他，在他身上就不再存在门槛和天花板。
当时张扬并未很在意，但这段时间以来，一直听旋律，终于隐约地意识到了这句话的含义，并且感受到了开挂的爽感。
洛神讲这些旋律都是从作品库里随机抽取的，所以不可能出现难度一直降低的情况，但他却一直觉得难度在持续降低。
真相只有一个：他的乐感一直在持续提升！
虽然依旧没有办法不劳而获，还得苦逼地继续看书学习，但这种能力已经极其变态了，可以说是无数音乐人梦寐以求的——多少人被天赋桎梏，无论再如何努力都没有办法前行一步？
张扬知道绝对音感，但就他自己目前的判断，距离那个程度似乎还有一些距离，不过好在距离高考还有半年多的时间，高考之后，海阔凭鱼跃的时候，未必不能达到那样的程度。
周一来到学校，林依然在几乎没有惊动班上其他同学的情况下，与傅泉艺请了长假，月考之后，就会直接去京城录制《诗词大会》。
她临走之前，把生活委员的重任移交给了张扬。
林依然离校之后，二中并没有因为少了这个除了长得好看之外一无所长的学生而有什么变化，张扬倒是立即察觉到了不一样的地方：一个人占两个人的座位真的好爽！
不过时间久了，就慢慢地觉得形单影只，有点孤独，不由想起那首《雁丘词》里的词句：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写得真好。
好可惜，不能抄。
……
11月6号，永远只在节日出现的楚楚过生日，特意给他发了消息。
张扬发了生日祝福，又闲聊两句，然后给她推荐《射雕英雄传》，说这本小说注定要名载史册，要她千万不可错过，就算是给她的生日礼物了。
楚楚回了个表情，然后就好一段时间再也没上线过。
在这期间，张扬参加了一场篮球赛，还有一次围棋比赛，赚了点课外分，每天上课、作业、学音乐、听旋律，还有听写射雕，时间缓慢而飞快地流逝。
十一月下旬，节目录制到了临近结束的时候，张扬接到了林依然的电话。
这段时间两人一直断续地有聊天，但电话还是第一次，张扬当时正在书房码字，老爸就在旁边写教案，于是赶紧溜回了自己的房间，一边关上房门，一边接通电话，轻轻“喂”了一声。
“喂，张扬。”
张扬在房间书桌前坐下，笑道：“你怎么有空给我打电话啦？”
林依然迟疑道：“跟你说件事情。”
“啥？”
“我在飞花令的时候不小心说了你写的诗。”
“就这？”
张扬哑然，“放心吧，我不会找你要版权费的，再说这也要不了版权费啊，不用谢我，当然我也不会给你广告费，也不谢你，算扯平了。”
林依然忍俊不禁地笑起来，“你就想着收费啊？”
张扬笑道：“能收费肯定最好啊。”
林依然一时未接话，两人相顾无言，张扬终于福至心灵，反应过来，自己的关注点有些奇怪，人家打电话来根本不是觉得侵权，更不是为了道歉好不好？
“咦，我才反应过来，你进飞花令了啊，这么厉害？”
“没有啦，比我厉害的有很多人，不过今天运气好。”
“啧啧，还挺谦虚，跟你说你再谦虚，我就不夸你啦。”
“那你夸吧。”
“嘿，你还挺不客气？”
林依然嘻地一笑，“好啦，我签了保密协议的，不能跟你说太多的，不然要违约了。”
张扬暗暗吐槽那你给我打什么电话，不过接到她的电话心中自然也是很欢喜的，随意聊了些之前聊天时没有提起的事前，郊游啦，篮球赛啦，班费啦，舞蹈社谁谁跳舞很好看啦等等。
闲聊起来没察觉到时间流逝，张微想要玩手机，推开门见他还在打电话，于是又默默地关了门，张扬这才想起来看时间，一见都快四十分钟了，有点替林依然心疼电话费，于是换了个话题，问她啥时候录制结束。
“还有两期，很快就结束了。”
两人都说是录制结束，都不提你啥时候回来/我什么时候回去这种话，心里反倒有些享受这种互相小心翼翼的感觉，又沉默了一会儿后，林依然说我要去洗澡啦，张扬说这么巧我也要去洗澡。
于是挂了电话，然后同时去洗澡。
张扬洗完澡出来，张微拿着他的手机玩一个类似于切水果的游戏，爸妈则在客厅看电视，见他从卫生间出来，张守一问：“跟谁打电话，聊这么久？”
张扬用干毛巾擦拭着湿漉漉的头发，随意地答道：“周帆啊，他想参加英语演讲比赛，又太菜，让我指导一下。”
张守一板起脸，“你周叔刚给我打过电话，说给周帆请了家教补习英语，结果他说人家家教水平不够，刚把人气走。”
张微抬头看着哥哥，眼神里透出明显的幸灾乐祸。
“对啊。”
张扬面不改色，还奇怪地看着老爸，“他把老师气走了，又被他爸骂了一顿，所以给我打电话抱怨嘛，我还劝他来着。”
方浅雪面色不善地瞅着他，淡淡地道：“你躲在房间里面打电话的时候，我都能从你爸手机里听到周帆在哪嚷嚷，怎么，你们聊了四十多分钟，就没听到？”
“哎呀~~”
张扬立即露出讨好的笑脸，“我这不是想逗您开心一下嘛，其实是我们学校的一个女孩子，这段时间总跟我套近乎，我怕您误会就没敢跟您说。”
他语速飞快，义正严辞，“不过您放心，我刚刚已经很明确地跟她表明了我的态度，努力学习，提升自己，这才是我现在这个年龄应该做的事情，别说现在还是高中，就算进了大学，毕业前我都不考虑谈恋爱的事情！谁再想追我，就是想害我！”
方浅雪走过去，一把揪住他的耳朵，在张微幸灾乐祸的笑声里，提溜着张扬走进书房，“就在这坐着，把诚实的诚给我抄一百遍！跟你爸你妈都开始说瞎话了，以后还得了？”
“妈，妈，妈，我错了，我就是开个玩笑，让您开心一下，不算说瞎话……”
“两百遍！”
“我抄我抄！您放心，一百个诚字我保证一个都不少，绝对不敢在您面前耍滑头……”
【048】这不是那谁吗？
月底的时候，林依然终于返校，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换了秋装校服，张扬觉得阔别半月余，她似乎又长成了一些，愈发显得气质脱俗，美丽动人。
课间不少同学来询问，反正早晚都要知道的，林依然也未隐瞒，说去参加了一个节目，但由于签了保密协议，具体的情况不方便讲，等播出的时候大家就知道了。
《诗词大会》春节后才会播，《三国演义》倒是在元旦之后没多久，就开始在皇家卫视进行第一轮独家播放。
实时关注《三国演义》电视剧状况的人毕竟是少数，电视剧播放后，《临江仙》才真正地被广大群众所知晓，有许多人因此而去打听或者搜索，了解到这样苍凉大气的词竟然出自一个高中生之手，不免大感吃惊。
其中就包括楚瑜。
她到底还是如愿去了舞蹈学院，大学放假比较早，在家里呆了两天，就跟老妈一块来青城看望外公，当晚恰逢《三国演义》开播。
老爷子此前并没有关注过三国电视剧的消息，看了第一集片头，对这首词大感意外，第一遍没有记全，还让楚瑜帮忙搜索内容。
她妈李缘平素不关心这个，但前段时间在一个饭局里曾听敦煌集团那位林秘书说起，讲这首《临江仙》出自一个高中生之手，就顺口给老爹说了。
老头哪里肯信，李缘就让楚瑜用手机查一下，楚瑜掏出自己的手机，谛听一下，果然看到了一些《三国演义》电视剧片头词敲定，《临江仙》广受赞誉、惊爆！《临江仙》作者竟是一名十八岁的高中生！、百年名校诗词才子——滚滚长江东逝水作者大揭秘……这类的标题。
她点进去看了一下，有些惊讶地道：“真的是哎，还是青城人，就在二中读书。”
老人道：“拿给我看看。”
楚瑜于是把手机滑到页面最顶部，拿给老爷子看，同时很贴心地走到老人身后，怕他不会用智能手机，准备帮忙往下滑。
老人推了推眼镜，微微眯着眼，盯着那块近四寸大屏上一个个精致小巧而又十分清晰的字体认真地看下来，忽然看到一个有些熟悉的名字，怔了一怔，随后又吸了口气，“哎”了一声。
楚瑜忙问道：“怎么啦？”
老头道：“这手机不错，明天给我买一个。”
楚瑜：“……”
老头自己接过手机，看了好一会儿，也不说话，让楚瑜拿给她外婆看，老太太看了后，抬头瞅着老头，表情有些疑惑，问道：“是同一个人吗？”
老头道：“我瞧着就是他，二中就算再厉害，哪有那么巧就有有两个叫张扬的，还都是少年才子？”
李缘奇道：“这学生您老认得？”
老头摆了摆手道：“认得，你也见过，当初在医院还骂过你来着。”
李缘想了半天才道：“您说的是……当初医院里，跟您同一个病房里的那个学生？”
见闺女看过来，又对老爸道：“您这说话……人家就是提醒一声病房里说话小点声，哪是骂人啊。”
老头起身往电话走去，道：“我打个电话问一下。”
他翻开电话本，找到当初特意记下来的那个手机号码，拨了过去，很快就被接通。
楚瑜好奇地跟在外公身边，她已经猜到就是当初那个写《射雕》的人，凑在外公身旁，隐约听到电话里的声音，大概由于先入为主，隔那么久了，居然还觉得熟悉。
只听那个叫张扬的家伙笑道：“老爷子，您怎么想起来给我打电话啦？”
老头也不客套，“这不《三国演义》播了吗，我看报道说，那个片头的词是你写的？”
“呃，是。”
张扬这会儿也在陪爸妈看电视，当着爸妈的面，又把自己夜有所梦的经历讲了一遍，很谦虚地讲不能算是自己写出来的。
老头倒不追究这个，勉励几句写的很好，但今年高三了，不能松懈之类，然后挂掉了电话。
张扬到现在也不知道老人姓名，不过好在爸妈都对老头有印象，听他一讲，就想了起来，不用多费口舌，一家人继续看电视。
前世《三国演义》拍的不可谓不良心，但当时技术和理念都不成熟，道具寒碜，武戏相较于文戏太弱。
张扬看了一集多，除了由于前世的印象导致几个角色的脸看着有些出戏外，演技、台词、服装都很不错，一些兵器道具和打戏明显比前世的要好不少。
这一年的元旦是农历十一月二十七，距离春节还有一个月，不过对于学生来讲，临近期末，其实时间就过得挺快了。
腊月二十三，小年这天，期末考试结束，寒假开始。
张扬先跟爸妈一块外婆家过了几天，然后回家收拾年货，添置新衣，又去爷爷那里过两天，春节也就在眼前了。
周帆趁着寒假，终于把驾照拿到手，又劝张扬也去学，张扬倒不着急，他技术还在，只差一个过程而已，而且这会儿考驾照爸妈显然也不大支持，肯定觉得大学再考完全来得及。
春晚由皇家卫视举办，作为政治意义大于娱乐意义的晚会，两世都差不多，但倒有几个小品不错，一家人笑得不行。
一家人在电视机前守岁的时候，张扬给林依然发了消息，得知她正在爷爷奶奶家，也在守岁，两人在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中度过了这个除夕夜。
告别辛未，迎来壬申，新出生的婴儿属相也由羊变成了猴。
趁着春节的余热，大年初七晚，《诗词大会》迎来首播。
《三国演义》仍未播完，毫无疑问霸占黄金档，每天两集，播完之后就快十点了，广告之后的次黄金档，诗词大会开播。
张扬陪爸妈看完了三国演义之后，依旧守在了电视机前，准备接着看《诗词大会》，开场与前世并没有太多差别，但舞台要比印象中的第一季好很多，水流掩映着圆形舞台，大屏幕上挂着一轮圆月，利用灯光和屏幕营造出来了一种月夜山林的幽雅氛围。
“咚咚，咚咚咚！”
鼓声由轻转重，灯光随之亮起，现出舞台一角少女红衣敲鼓的画面，而后镜头转向舞台，有男子一袭黑色汉服长袍，用低缓的男音开始朗诵将进酒，壁上屏幕同时显出楷书大字：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
正要去睡觉的方浅雪走了过来，奇道：“这是什么？”
张扬道：“诗词大会，传播古诗词的。”
方浅雪并没有多大兴趣，正要转身离开，却见这时见镜头切到了百人团里，人群之中，有张稚气未脱，却已经足够惊艳的脱俗容颜在电视画面里一闪，如同浩瀚繁星之中的冰轮皓月，哪怕没有特写镜头，也十分显眼。
哎~~~
方浅雪立即觉得精神一振，睡意全消。
这不是那谁吗？
【049】媳妇熬成婆
方浅雪在儿子旁边坐了下来，“哎，刚刚那个女孩，是不是就是你那个同桌，叫林依然的，对吧？”
张扬转过头，瞪大眼睛瞧着老妈，就刚刚那在人群里一闪，林依然亲妈都未必能够认得出来，您老这是什么眼力啊？
方浅雪见他表情，心中更加确定，这时张守一出来倒水，见媳妇又在电视机前坐着了，奇怪地道：“你不是要睡觉吗？怎么又看起电视来了？”
方浅雪招手道：“这个好看，你也过来看看，过来过来。”
“放的什么？”
张守一微微探着脑袋瞅着，也走了过来，在沙发旁瞧了两眼，“讲诗词的啊？你们看吧，我看会书就睡了。”
方浅雪拉住了他的手，使了个眼色，道：“让你看看，你就看看。”
张守一一头雾水，不过听媳妇的话已经成了习惯，还是坐了下来，道：“那我就看看。”
张微从卫生间出来，见爸妈哥哥又围在电视机前看电视，有些奇怪地跑了过来，“你们看什么呢？”
张扬没好气地道：“没看什么，你赶紧睡觉去。”
“我偏不！”
张微赌气地一屁股在沙发上坐了下来，又问老爸：“爸，这放的什么？怎么还念诗啊？”
张守一道：“好像就是个讲诗词的节目，我也纳闷呢，你妈非让我看。”
方浅雪道：“那不是写着呢吗？诗词大会！”
这时开场已经结束，舞台上重新亮起灯光，气质沉静典雅的女主持人一袭红裙，在脚下和背后盛开的鲜丽花朵之中袅袅走到舞台中央，往那一站，就让人觉得仪态万千。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一千两百多年前的诗句，今天读来，依然让人血脉偾张。诗人如椽巨UU小说，喷涌而出的跌宕起伏的情感，让我们感受到震动古今的气势和力量，这就是中国古诗词的魅力！”
“从今天开始，我们将和大家一起展开一场诗词之旅，去重温那些历久弥新的经典诗句，我想这样的温故知新可以拂去我们记忆中的尘土……”
“欢迎大家收看诗词大会，我是夕钰。”
……
张微道：“哇，这个主持人好漂亮啊。”
张守一道：“夕钰不是主持那个什么夕言心语的吗？怎么又来主持这个节目了？”
张扬笑道：“看不出来，爸您还关注这个呢？”
方浅雪笑道：“你爸对这个最了解了。”
张守一板起脸维护自己一家之主的尊严，对媳妇道：“我怎么就了解了？不是你看我才跟着看的嘛？”
张微在一旁偷笑，张扬则淡定地好像跟自己没有一毛钱关系，认真地看电视。
开场之后，夕钰介绍了三位点评嘉宾，然后又简单地讲解了一下规则：选手轮流登台，与百人团同时答题，答对进入下一题，百人团答错的人数就是选手在这一题中获得的分数，获得分数最高的选手进入下一轮环节。
登台选手都是从百人团中选出来的，第一期第一人，是一个八岁的小女孩，甫一亮相，张守一、方浅雪就惊叹道：“这么小的小孩子？”
这自然是有节目组故意安排的成分在，否则如果真的按成绩来筛选，这小孩哪怕再聪明，也很难脱颖而出，不过第一季第一期，可以理解。
小女孩录制的介绍短片播放出来后，立即引得张守一和方浅雪连连惊叹，说小小年纪就会被这么多诗，很不容易，对于这个节目有了很大的兴趣。
不过第一题出来，三人明显都有些意外。
张微道：“这也太简单了吧？”
诗词大会的题目一直都难度不高，大多数都是出自中小学的课本，第一题是从九个字里选出一句唐诗，四人都一眼看出那句诗是花落知多少。
百人团居然还有九个人答错了！
张微又道：“这是故意的吧？这也能错？”
张扬作为提出创意的人，自然要代为解释，道：“这个节目本身就是为了推广古诗词，所以选的诗词大多都是大家熟知的，难度不高，但也不是说就不会错，每个人都有知识盲点，你觉得小孩子都知道的，也许就是别人的盲点，而且百人团的答题时间很短，选手在台上只要是知道的，基本就不会错，但百人团可能会因为时间紧张，知道的题也可能答错。”
方浅雪对这个倒没有多大兴趣，小女孩答了几题后，她就明白规则了，但一直都没有再看到林依然，不免有些失望。
第一期四人答题，最终一个来自江南大学的女学生得分最高，进入第二轮，对手则是来自百人团现场答题发挥最优者。
第二轮比拼的是飞花令、超级飞花令和诗词接龙，胜者可以获得挑战擂主资格，而由于这是第一场，所以胜者就会直接成为擂主。
这一轮的对拼趣味性大增，方浅雪和张守一、张微都看得很有兴致，还不忘隔空提醒选手几句诗词。
一直到结束，林依然都没有再出现。
方浅雪是个很有耐性的人，第二天晚上，又准时地坐在了电视机前，虽然依旧没有看到林依然，但却成功地拉着张守一入坑，也开始每天晚上蹲点看《诗词大会》
——张扬觉得老妈肯定把林依然参加《诗词大会》的事情告诉老爸了。
张微没什么兴趣，基本都是留下一句“到飞花令了叫我”，然后拿着张扬的手机去一边玩。
第三期结束的时候，主持人宣布下一期的四位登台选手人选，方浅雪终于听到了“林依然”这个名字，有种多年媳妇忽然熬成婆的惊喜。
张守一都准备去洗脚了，听到期待已久的名字，也立即走回了电视机前，正见屏幕上给出了下期选手的特写。
这时仍在寒冬，但节目录制的时候却是十一月，林依然在听到了自己的名字后盈盈起身，简单的白t恤搭牛仔裤，外罩一袭淡粉色长开襟衫，长发散落，清新简约，极显脱俗气质。
初出现镜头中的时候，她脸上仍有惊讶表情，起身后便已敛去，在百人团欢呼声里轻轻挥了下手，朝着舞台与镜头方向弯腰致意，虽略显拘谨，但姿态优雅，极是赏心悦目，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这是她第一次在《诗词大会》中正式亮相，还没有登台，就因美丽的容颜、脱俗的气质引起了许多观众的注意和喜爱，毕竟能够入选诗词大会，并且从百人团里脱颖而出获得登台资格，就已经说明了她的诗词积累，又长得这么漂亮，自然很容易获得观众的好感。
上次张扬生日的时候，张守一同样在小区大门外看到了林依然，但他没媳妇那么多心思，当时并没有太关注——坦白地讲，他当时更关注这女孩坐的那辆车。
这时候再看，张守一的心态已经截然不同，立时被女孩儿清纯乖巧的模样击中了老父亲的心，心中不由哎呀一声：果然青出于蓝，比我媳妇年轻的时候还漂亮啊！
张守一瞅瞅儿子，再瞅瞅电视，搓了搓手，表情十分欣慰，看得张扬又是好笑又是无奈，“爸你干嘛呢？”
“嘿嘿。”
张守一未语先笑，原地踱着步道：“没什么，没什么，嗯……这女孩挺好，挺好，挺好……这就是那天给你送生日礼物的那个同学对吧？”
张扬彻底无语，“不是，您认错人了。”
张守一“噫！”了一声，好似遭到了什么人格和学识上的质疑，上身微微后仰，瞪着儿子，表情严肃：“这哪能认错？主持人都念过名字了。”
张扬起身道：“算了，你们聊吧，我睡觉去了。”
第二天晚上，《三国演义》都还没播完，张守一就开始念叨《诗词大会》几点开播了，张微昨晚没看完，还不知道林依然也参加《诗词大会》的事情，见老爸总问，还有点不耐烦。
林依然第三位出场，还没上台，主持人刚一宣布请下一位选手，灯光打在旁边选手等候席位上，照出她一袭雪白汉服的身影，张微就“哇”了一声，“妈妈妈，这个好漂亮好漂亮啊……咦，好像有点眼熟啊？”
张守一“哎”了一声，表情俨然作为家长的矜持与骄傲，不知道的还以为电视里的才是她闺女呢，“你不是见过的嘛，就那天你哥生日，这女孩来给你哥送礼物，我们买东西回来，她刚好走，就在小区大门前……”
张微这才恍然，转头看着张扬，“哥你怎么不去参加啊？”
“太简单了，对我来说没挑战性。”
“吹牛！”
张扬虽是胡扯，但如今诗词才子的名气已经慢慢传播开来，张微在学校也没少给他扬名，心里对这个解释还是蛮赞同的，只是面上自然不愿意承认，嘁了一声。
“看电视，看电视！”
张守一制止了兄妹俩的不专心行为，专注认真地看电视，好似接下来登场的是自个闺女。
【050】我劝天公重抖擞
第一次登场的选手都有个短片来介绍，林依然同样如此。
电视屏幕上她一袭红裳，脱俗气质稍淡，但衬着那张尚未褪尽稚气就已经令人惊艳的脸庞，更显明艳娇美，站在屏幕左侧，后面是录制背景，旁边还有特效添加的诗词与书本的水墨画卷，嗓音轻柔悦耳，但明显是背台词：“我从小就喜欢古诗词，非常荣幸能够来到诗词大会，结识到更多志趣相投的诗友。”
非常简短的短片之后，镜头切回录制现场，她一袭雪白汉服，已经来到了舞台前，朝下方弯腰一礼，随后按惯例，先讲一句喜爱的诗词作为开场。
她选的是：“把酒祝东风，且共从容”。
而后依次朝主持人、嘉宾和百人团问好，接着自我介绍：“我叫林依然，今年十七岁，是一名高中生。”
现场掌声如潮后，夕钰望着台上宛若画卷中走出来的美丽女孩，由衷地感慨道：“我们常常用班姬续史之姿，谢庭咏雪之态来形容女子的才华气质，依然站在台上，真的让我感觉仿佛看到了那种美丽的画面。”
“这就是腹有诗书气自华！”
作为主嘉宾的京城大学博士生导师王朗同样赞道，“我们往常都说看到夕钰老师，就会想到这句话，但今天看到这女孩一袭白衣胜雪，现在我们诗词大会的舞台上，我觉得这句话更适合她。”
满场哄笑，电视机前的张守一和方浅雪也不自觉地跟着笑起来。
“被比下去了是吗？”
夕钰也笑起来，“我也觉得自愧不如。”
林依然显然没想到开场介绍就引起这样的调侃，忙微一欠身，浅笑道：“不敢，我对夕钰老师才是高山安可仰，徒此揖清芬。”
王朗不是第一次参加电视节目，很明白什么时候该接话，什么时候该捧，在三个嘉宾中也是最为活跃最受欢迎的一个，闻言大笑道：“哎，这句用得好。”
夕钰也笑，将话题拉了回来，先笑道：“大家可能不知道，我们诗词大会这个节目的创意，最初就是依然的一个同学提出来的，然后通过依然，辗转到了我们节目组，才有了我们诗词大会这个节目。”
这事连百人团跟着录制了这些天，都还是第一次听说，不免一阵轻微的哗然，电视机前的观众倒是都比较淡定，因为不觉得这有什么。
反倒有些人开始怀疑林依然能去参加，是不是有什么内幕。
夕钰又问：“我看介绍说，依然今年还没满十七岁，就已经是高三了是吗？”
林依然应了一声：“是，我上学比较早。”
夕钰又笑：“高三的学业应该是蛮紧张的，来参加我们节目，会觉得有压力吗？”
林依然想了想，笑道：“其实一开始我还是蛮纠结的，不过实在不舍得错过这样的机会，所以还是来了，功课的话，就等回去之后再补好了。”
一阵善意的笑声之后，夕钰请林依然来到答题区，先抽取题库，而后开始第一题，依旧是从给出的字里选出一句诗。
这题正确答案是映日荷花别样红，字库里还有个迷惑选项小荷才露尖尖角，出题人很坏地把荷尖二字放的位置特别显眼。
林依然时间充足，轻松答出正确答案，随后到百人团的时候，镜头给过去，直接百人团席位前屏幕上一排排的盾牌轰轰轰地炸开，蔚为壮观，一旁显示的答错人数飞速暴涨，最后定格在了87人，创下录制以来的单题最高记录。
“哇……”
不止录制现场惊呼一片，电视机前同样有无数人跟着惊讶出声。
张微叫道：“哇，这些人故意的吧？太假了！”
然后第二题，正确答案孤帆一片日边来，迷惑选项是孤帆远影碧空尽，又有82人惨遭迷惑，两道题就直接给林依然加了169分，比许多人七八道题的得分都高。
“这也太夸张了？”
虽然知道百人团答题时间紧张，张微还是觉得这个错误人数太夸张了，张守一倒是解释道：“人家不都说了嘛，被那个陷阱选项给迷惑了。”
“那也是笨，我一眼就看出来了这题是孤帆一片日边来，一点都没受迷惑。”
“那是因为你根本不知道有孤帆远影碧空尽这句诗，当然不会受迷惑。”张扬毫不留情地戳穿真相。
九道题目下来，林依然共得分308，创录制以来的最高记录。
随后第四位选手登台，也是九道题全部答对，但得分只有172，勉强超过林依然两道题的得分而已。
进入第二轮，林依然飞花令和诗词接龙两个环节中连续击败对手，获得挑战擂主资格，然后又在接下来的雷主争霸赛中，靠着对手性急连续抢答错误的送分，击败了上期擂主——来自江南大学的一个高材生女孩，成为了本期擂主。
不过她也只做了一期擂主，第五期就被那位《诗词》杂志的专业编辑击败，重新回到了百人团中。
虽然守擂失败，但凭借着脱俗气质与美丽容颜，以及确实称得上十分精彩的发挥，林依然已经赢得了无数观众的关注和喜爱，人气甚至已经超过了此前最为亮眼的那位江南大学才女。
也有许多媒体开始报道，称之为她符合我们对于才女的所有美好想象。
没有微博的实时热搜榜，网络热议主要就是看谛听三千界，还有一个相对小众，但更加专业的论坛，叫做方塘。
张扬在这两个论坛都看得了关于林依然的讨论，谛听三千界里更多是关于她的美丽和才华，而方塘之中，则更偏于什么样的家庭才能教育出来这样的女孩子。
虽然还没有开学，但依靠着手机传播，学校的各个班级群里早已经传开了林依然参加诗词大会的事情，也引得更多的人去观看这个节目。
第五期守擂失败后，接下来的连续两期林依然都没能从百人团里再次脱颖而出，直到第八期，她成为了当场发挥最佳者，直接进入飞花令环节，与这场重新杀回来的江南大学才女梁楚辞争夺攻擂资格。
两人的再次对决使得录制现场的氛围一下子热烈了起来，因为两人上次在擂主争霸赛中的表现就十分精彩，如今飞花令对决，更加令人期待。
第一回合飞花令的字是一字。
林依然率先开口：“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梁楚辞立即接上：“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
“月光欲到长门殿，别作深宫一段愁。”
“生年不读一字书，但知游猎夸轻趫。”
“十上方一第，成名常苦迟。”
“斗鸡事万乘，轩盖一何高。”
“洛阳亲友如相问，一片冰心在玉壶。”
“所在天一方，寒衣徒自香。”
……
含有一的诗句极多，两人你来我往，起初几乎没有停顿，一句落下一句接上，倒计时提示音几乎没有响起过。
别说电视机前的观众，连录制现场的诗词爱好者、主持人和点评嘉宾都看得紧张起来，不时给到特写镜头，表情吃惊而又钦佩。
大概由于两人念出的诗句太多，节目组不得不给了加速，约莫四五十句后，两人思考的时间明显增加，一方稍一停顿，下方看得过瘾而又紧张的百人团就齐声喊加油，加上音效，别说爸妈，连张扬看得都紧张了起来。
——如果没记错，林依然当初说她念了自己的诗，就是在这一期。
果然，在梁楚辞一句白居易的绿杨陌上送行人，马去车回一望尘之后，林依然再次沉思，而后脱口诵道：“一轮红日起，依旧与天齐。”
镜头给到主持人夕钰和三位点评嘉宾，都露出了疑惑和思索的表情，而后互相看了一眼，摇摇头，在对方眼神里瞧出了同样的意味：这句没听过。
梁楚辞脸上也露出了迟疑神色。
林依然说出口后，很快反应过来，诗词大会限定的诗词范围并不仅仅是古诗词，但对于当代诗词，只限于《诗词》杂志正刊登过的诗词，张扬这首明显不在范围内。
她立即醒悟，歉然道：“不好意思，我重新说。”
而后想起一句两人都漏掉的：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梁楚辞无暇去想那句一轮红日起，思索之后，很快又接上，两人你来我往，又是十多句后，林依然又一次诵道：“我劝天公重抖擞，不拘一格降人才！”
【051】不拘一格降人才
我劝天公重抖擞，不拘一格降人才。
这句比刚刚那句气势更足，但同样陌生。
百人团、点评嘉宾和主持人面面相觑，如果也一个人觉得陌生，可以说是孤陋寡闻、知识盲点，这么多人，包括点评嘉宾都没听过，显然就不是这能解释的了。
林依然说完之后，再次反应过来，又忙道歉，想要重说，但想起一句愿逐三秋雁，年年一度归，已经被梁楚辞先一步说过。
她思绪连续被打断，终于没能在倒计时结束前再次想起新的诗句，这一回合落败，梁楚辞先得一分。
接下来还有诗词接龙和超级飞花令两个回合，但不论百人团、主持人还是点评嘉宾，都不急着进行第二回合。
“实在太精彩了！”
夕钰由衷赞道，跟着百人团一块鼓掌，而后等掌声稍歇，才问道：“依然我能问一下吗，你刚刚念了那两句诗，是你自己写的吗？我们和三位点评的老师好像都没有听过哎。”
林依然拢了拢长发，有些赧然地笑道：“不是我写的，确实也不是古诗词，是我们班上一个同学写的。”
电视机前，张守一、方浅雪和张微同时扭头看向了张扬。
张扬摊摊手，然后点点头，表明虽然我是无辜的，但确实是我写的。
电视屏幕中，王朗道：“你还记得整首诗吗？”
“记得。”
林依然略一迟疑，还是答道，“第一首是《咏竹》：雪压竹头低，低头欲沾泥。一轮红日起，依旧与天齐。是我们诗词课上练习时作的。”
全场寂然，女孩儿轻柔悦耳的嗓音却响彻千门万户：
“第二首是考试的诗词附加题：九州生气恃风雷，万马齐喑究可哀。我劝天公重抖擞，不拘一格降人才。”
林依然念罢之后，三位点评嘉宾一时都没有讲话，夕钰便笑着问道：“第二首没有名字吗？”
林依然笑道：“他说名字就叫《附加题》好了。”
夕钰忍俊不禁地笑起来，又道：“这两首诗都是你同一个同学写的吗？”
“是。”
林依然应后，又想了想，还是补充说道：“他是《临江仙》的作者，还有一首《再咏竹》，曾经刊登过《诗词》杂志正刊上。”
这次镜头给到点评嘉宾、百人团选手的时候，众人齐齐动容，连素来淡定的夕钰脸上也露出吃惊表情，问道：“是《三国演义》电视剧的片头词《临江仙》吗？”
“是。”
前面那两首词，其实一时间许多人都分辨不出好坏，或者觉得不错，但具体到了什么程度，依旧是不清楚的，三个点评嘉宾虽然有不错的鉴赏能力，但这会儿录节目，到底该怎样说，从什么角度，同样也拿捏不准。
然而林依然这两句话说完，感觉立即就不一样了。
《三国演义》片头词啊！
还有另外一首词登上过《诗词》正刊！
王朗等三位点评嘉宾同样十分吃惊，《临江仙》他们当然知道，不止一次与人议论过，《诗词》杂志也是每期必看，只是没有想到这么巧，居然会在诗词大会上遇见原作者的同班同学。
夕钰补充道：“《临江仙》很多人都听过，但《再咏竹》知道的人可能不多，我在这里给大家念一下，是写山上竹的：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
“这诗写得好啊！”
三位嘉宾之一的赵胤龙赞道，“你这个同学很不一般呐，《临江仙》和《再咏竹》那都是能够流传后世的佳作！”
王朗道：“这两首写得也很好。”
最后一位嘉宾叶子莹也道：“看到《临江仙》的时候我都都没有办法相信你知道吗？后来又看《再咏竹》，就觉得写得真是好，你这个同学很有才华，真的，放到古代，那就是我们现在都还能记住名字的那种大诗人大词人了。”
这个称赞不可谓不夸张，张守一和方浅雪虽然对儿子半年来展露出来的才华很吃惊与自豪，但从来都没有想过达到名传后世的高度，这会儿听人家教授这样说，都有种这说的是我儿子吗？的不真实感。
张扬见一家人都看着自己，无奈道：“人家节目效果而已，您不会真信了吧？”
方浅雪道：“以后的事情谁说得好，把眼前过好就行了，不要被人夸几句就找不着北。”
张扬转身朝北指了指。
方浅雪没好气地笑骂一声：“这孩子！”
口中教育张扬不能骄傲自满，但见人家大学教授这样夸奖儿子，方浅雪和张守一都还是很高兴的，连张微都有些兴奋。
不过方浅雪很快发现有点不太对劲，我们又不是来看儿子的，你们录个节目，总夸他干嘛？
三位点评嘉宾略作点评之后，林依然忽然又开口道：“其实……”
她迟疑了一下，欲言又止，夕钰笑着问道：“怎么啦？”
林依然道：“诗词大会的创意也是他提出来的。”
“啊？”
现场再次哗然，夕钰也露出吃惊的表情，随后笑着问道：“是嘛？那他自己怎么不来参加呢？”
林依然自然不能说张扬不愿意参加，笑道：“我把我们班的班费都交给了他，他在管理班费呢。”
全场哄笑，夕钰也忍俊不禁，笑道：“就是说你是班级生活委员，你来参加我们节目了，把班级的财政大权交给了他，是这样吗？”
“是。”
“这是有点遗憾，不过也还好，你带给了我们两首他的佳作，就算也是来我们节目客串了一场吧。”
夕钰笑着把这个话题圆过去，继续进行接下来的环节。
梁楚辞是一个很有才华与气质的女子，但不知道是命运还是巧合，上次守擂输给林依然，这次攻擂资格，领先一回合的巨大优势下，又被林依然在诗词接龙和超级飞花令中连追两分，再次惜败。
擂主争霸中，林依然以5：3的比分击败上期擂主，再次登顶。
然而这期节目之后，她虽然同样耀眼，可外界更多地关注和目光却都给了连名字都没有被提起的张扬，《临江仙》之后引来的质疑，似乎一夜之间就消散了。
媒体报道多是以少年才子为噱头，也有些专业人士的赏析，讲述这句写的多好多好，那句又该怎样怎样理解，有着如何如何的深意，小小年纪殊为难得，放到古代就是闲着耳熟能详的大诗人之类。
林依然在网络上看到这些报道，觉得比自己拿诗词大会冠军还开心。
事实上她说出那两句诗，虽然确实是没有别的诗词可想，但未必全部都是无意的，尤其是第二句我劝天公重抖擞，不拘一格降人才，说之前她就意识到了，还是说了出来。
目前来看，效果很不错。
诗词大会节目组也很满意，《诗词大会》这种节目，从筹备开始，节目组就没有对收视率抱有太大的期待，但播放之后，发现远比想象的好很多，尤其是林依然和梁楚辞两个才女，吸引了很多的观众，第八期张扬客串之后，借着《三国演义》和少年才子的热度，第九期收视率再创新高，来到了同时段前五。
对于一个以普及教育为目的的节目来讲，这简直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元宵节后，正月十六，最后一期收官，此前发挥最佳的击飞选手同台对决，高手过招，看得现场与电视机前的观众都大感过瘾。
林依然第九期守擂成功，收官战保送决赛，在与《诗词》杂志编辑的对决中沉着应对，在2：3落后的情况下，连追三分，成为第一季诗词大会的冠军。
决赛落幕之后，诗词节目的热播、少年才女的夺冠，都成为了媒体争相报道的热门，林依然在壬申猴年之初成为了娱乐圈之外最受关注的人物话题之一。
网络上关于什么样的家庭才能培养出这样的孩子？阶级固化是不是越发趋于严重？展开了热烈的讨论，最终自然也不会有什么结果，努力奋斗的人继续努力奋斗，安于现状的人继续安于现状，颓废堕落的人继续看不到这样的讨论。
正月二十一，二中开学。
张扬一下公交，就看到学校大门前守着许多个扛着长枪短炮的记者，大概已经被学校门卫警告过，大冷天的站在校门外，目光不住地在返校的学生脸上巡睃。
张扬立即警觉，想要戴上帽子，但很快发现有两个记者的目光从他脸上扫过，没有任何反应，移开目光，认真而麻木地继续观察别人。
“人家找的是林依然。”洛神不合时宜地揭开真相。
“瞎说，明明我才是第一目标，但他们都没见过我，所以只能通过林依然来找我了。”
张扬走进校园大门，然后扒下手套，拿出手机给林依然打电话。
【052】以后孩子谁来带？
“喂，张扬。”
“你到学校了吗？”
“我在路上呢，怎么啦？”
“学校门口有记者，应该是冲你来的，你让司机把车开进学校里面再下车。”
“嗯，谢谢你啦。”
“不客气，说起来还是我连累了你。”
“嗯？”
“要不是不知道我长啥样，他们也不至于找你来打听我的消息。”
手机那头传来一声忍俊不禁地轻笑，“那看在你主动通风报信的份上，我大人不记小人过，就不跟你一般见识啦。”
“扯平了，扯平了。”
挂掉电话，张扬往教学楼走去，却很快察觉到周围部分学生的目光变化，路过寸金湖的时候，还有相熟的别班同学远远地打招呼：“张大才子新年好啊！”
“张大才子的同学，你也新年好！”
毕竟有宿慧记忆的阅历，张扬还不至于窘迫失措，淡定而平和地还以调侃，大概有才子光环增幅，很寻常的调侃效果竟十分不俗，惹得旁边好几个女生掩嘴失笑。
还有女生大大方方地问：“你就是张扬啊？”
待他应后，又笑着挥手走开，“《临江仙》和咏竹诗写得很好，甘拜下风，我叫唐宋，有空一块聚聚，二中不只有林依然哦。”
这个名字在二中几可谓如雷贯耳了，张扬不免又打量对方两眼，略感意外，气质不俗，单论长相却只在中等以上……原本还以为才华气质都是上上之选呢。
不过略一细想，便觉得十分理解，毕竟人无完人，张扬不常有，林依然也不常有。
还没到教室，上楼梯就又被好些认识的不认识的同学打趣调侃，也不乏直接夸赞的，可见名气这玩意也是需要积累的，量变才能引起质变。
当初《再咏竹》登上《诗词》杂志，《临江仙》作者曝光，学校里面虽然也有议论，但远远没有现在的待遇，一度让张扬觉得二中果然是二中，自己这点小小成绩根本不算什么，没想到过了个寒假，一个诗词大会居然直接把他的名气给升华了。
刚到三楼，周帆从后面冲过来，一把搂住了他的脖子，还好张扬练过，否则搞不好要给前面的同学来个大拜年。
周帆揽着他的肩膀往教室走，问道：“我看校门口有记者，你没被认出来吧？”
“他们又不知道我长什么样。”
“那应该是冲林依然来的了，你不去护花？”
“人家有司机，用得着我吗？”
“没事，等会放学的时候，咱们一块送她出去，让你好好表现一下，最好有机会展现一下咱俩文武全才的风采。”
“文武全才说的是我，跟你有什么关系？”
“开什么玩笑，能走进咱二中大门的都是文曲星下凡好不好？再说了，文我比你差点，一般也看不出来，武我比你强，打一架就高下立判。”
“……有道理。”
两人闲扯着走进教室，还没坐下，就又是一片打趣调侃，张敏还兴致勃勃地讨论他跟林依然比拼飞花令谁厉害，要不回头林依然来了试一下，这个话题还没结束，就又有人说起校门外的急着……
正聊着，林依然纯白的羽绒服，裹着浅灰色围巾，修身玉立，袅袅走了进来。
教室里原本火热的议论声霎时骤降，如同一条起伏跳动的波形图，忽然毫无预兆地来了个波谷，而后又迅速恢复，有人朝林依然打招呼，她也一如往常微笑着回应，朝张扬走过来。
两人如今座位在中间，不存在谁在谁身后进出的问题，她从自己那边走来坐下，张敏关切地问道：“依然你被那些记者堵到了吗？”
林依然笑道：“我到学校里面才下车的，不知道是找谁的。”
“肯定是找你的啊。”
张敏十分兴奋地道，“你都不知道你现在多火，假期的时候我好多朋友还有亲戚都提起你呢，当然还有张扬，哎你们两个现在都是名人了，学校外面都有名气的那种。”
韩永泰来到教室，发现大家意料之中地都在讨论张扬和林依然，默不作声地在自己的座位上装聋哑人。
张扬几首诗词可谓彻底地击碎了他的骄傲，假期里再有人拿这个调侃，他都是直接驳回，更不以此自诩了。
一直到早读开始，关于张扬和林依然的关注才降了下来，傅泉艺迈着熟悉的八字步踱进教室，转悠一圈，偷偷打量了正在看书的张扬和林依然好半晌，暗暗夸赞自己的英明决策。
这才是男女同桌应该产生的正常作用嘛！
傅泉艺走后，张扬才有空偷偷跟林依然说私话，手里拿着书本，往她身边凑了凑，低声道：“昨天家长会之后，你妈妈有没有跟你说什么？”
昨天家长会之后，方浅雪回到家只跟张扬讲了成绩的事情，别的一概不提，反倒弄得张扬心里直犯嘀咕，严重怀疑两个当妈的是不是心照不宣地达成了什么默契。
问洛神，被她一句“你再脑补下去，她们都该讨论孩子让谁来带了”差点噎死，要不是《射雕》还差一点听写完，张扬都想骂她一顿。
林依然眨了眨眼，有些疑惑地摇了摇头，不知为何，略一迟疑，白玉般的脸颊似是微微红了一下，低声反问：“怎么啦？”
“没事，我妈也什么都没说。”
张扬摇摇头，觉得洛神说的有道理，应该是自己脑补太多了，两个当妈的都是精明老辣之辈，这会儿应该都在观察阶段才对。
林依然会脸红，多半也察觉到了她妈妈的暧昧态度，话说她妈还没告诉她自己就是射雕作者的事情吗？
下午课前，武侠小课堂照常开课，上周六最新连载到了三十三回来日大难。
此前寒假的连载中，黄蓉被铁砂掌所伤，求救于一灯大师，顺道化解了瑛姑和一灯大师的旧怨，又找到了武穆遗书。
在最新一回里，两人回到浙江海边救下功力尽失的洪七公，偶遇柯镇恶，柯镇恶却不知为何要杀黄蓉，被郭靖失手打伤，师徒反目，随后二人前往桃花岛，黄蓉思及柯镇恶的种种言行，有种不好的预感而郭靖也被金刀驸马的前约所束，难与黄蓉厮守……
剧情至此，眼见靖蓉两人要就此劳燕飞分，一种读者着实揪心不已，张牧之至今身份成谜，读者找不到作者，就都给报社打电话寄信。
汪祺远从业至今，还是第一次感受到这种被读者反馈淹没的热情，一时间又是欢喜又是担忧，因为他只看了下一回的内容，知道江南五侠惨死桃花岛，真相却不知道，虽然猜到肯定有隐情，却更加担心下一回连载后的读者情绪。
昨晚上他还特意给张扬打了电话，讲了这事，张扬自然很淡定，毕竟这接下来的龙女风波相比，那都不叫事。
汪祺远见他成竹在胸，又从他这里得到了想要的剧情保证，也就不再担心，老神在在而又心花怒放地去看这周的销量。
张敏等人都能隐约猜到发生了大事，但具体如何又理不清楚，张扬就从什么事情会让柯镇恶如此失态、江南六个其他五人在哪里，开始入手，丝丝入扣地分析，最终得出了江南六怪其他五人被黄药师所杀的合理推断。
其实这个可能不是没人想到过，但一来不太敢相信，二来也想不这样透彻，不过张扬此前每料必中，也说得合情合理，听他说完之后，听课的学生大多都相信了，放学后就与自己的朋友、亲戚或者在网络上传播开。
这么大的剧情转折，林依然回到家后自然要跟亲爱的老爹分享，下一个周六，第三十四回岛上巨变连载，张扬果然又猜中。
林依然都还没看完，匆匆浏览，就惊讶地跟老爹报告情况，“哇，我们班上那个同学果然又猜中了！郭靖的师父真的都死在了桃花岛！”
周一放学回来，她又带来了最新的剧透：“爸爸爸，我们班上那个同学讲凶手不是黄药师哎，应该是杨康和欧阳锋，您记得那个南希仁临死前想写的字嘛？不是黄……”
林沧海恨不得打个电话让人把那小子绑来，然后直接一巴掌拍死！
【053】被郭靖射下的一只雕
《诗词大会》就像是溪流中的一朵水花，虽然出人预料地掀起了一定的浪高，但先天限制摆在这里，不可能像大江大河那样汹涌澎湃，带来的热度很快就降了下去。
本来嘛，因为诗词喜欢某个人，很难上升到追星那样崇拜的程度，一方面这些群体多数都是不追星的，另一方面，即便追星，也比一般的明星粉要严格挑剔。
——文字作品的粉丝转化率低，也有一定的这方面因素。
不过《射雕》已经有大火的趋势，加上诗词大会的曝光，在诗词大会带来的热度基本消失，走在学校里面也很少再有陌生校友主动打招呼的时候，张扬还是从洛神那里得知了一个消息。
他的生命值延长了……一天！
也就是说，大限之期被推迟到了1993年9月6号。
洛神还特意给了他一个说明，这些信仰主要来源于张微、唐言蹊和她们学校不知名的学生。
看样子得好好感谢一下可爱的妹妹，估计没少在学校里面宣传，否则仅仅靠着爸妈，大家对这个早已经毕业的学长不至于有这样的崇拜。
二中也提供了很少的一部分，其中主要贡献者则是张敏、赵毅、林依然，还有……韩永泰。
最后这个名字张扬与洛神确定了三遍，洛神第二遍就不理他了，不过结果很显然是无误的，以至于第二天来到教室的时候，张扬总忍不住偷偷地打量韩永泰。
很快就发现韩永泰果然也在偷偷地打量他。
“啧啧，还以为是个反派，没想到自个就偷偷变成了迷弟……”张扬心中暗暗嘀咕，有些好笑。
韩永泰也在暗暗地琢磨，心中有些发虚：“难道张扬发现我偷偷在网上搬运他对射雕剧情的讨论骗赞了？”
“不可能啊，头像和网名都跟我没有一点关系，他就算看到，又怎么能猜到那个被郭靖射下的一只雕就是我？”
“他每天在那讲，那么多人都能听见，别班还有人找我们班的人打听，这些人又不是不上网，怎么就能猜到是我呢？”
“那他总看我干嘛呢？”
“不会是想诬陷我吧？可他猜对了怎么办，那人就是我啊……”
……
韩永泰的座位在张扬右后方，而调了座位之后，张扬如今在林依然的左侧，所以他总偷偷往后看，很快就被林依然给发现了。
林依然起初还以为他在偷看自己，有些害羞，后来发现他居然在瞄韩永泰，终于忍不住，低声问道：“你们不会又闹矛盾了吧？”
自从上学期出院那天与韩永泰发生冲突之后，这些时间双方基本就处于互相无视的状态，倒没有再发生过冲突，但矛盾还是在的，所以林依然有些担心，高考在即，因小失大就不值得了。
张扬摇摇头，林依然还不放心，又往韩永泰那边瞄了一眼，正见韩永泰也抬头看来，两人目光一触，韩永泰故意盯着她那澄澈明净的眼神停顿了一秒，还露出了些许疑惑的神色，以此表明自己毫不心虚。
他移开目光之后，又在教室里扫了一圈，然后才重新低下头，随后伸了个懒腰，隐晦地往张扬和林依然那边瞥过去，见林依然身子微斜，正与张扬说着什么，柔顺秀发散落下来，黑亮如瀑，愈发衬得脸颊如玉，侧颜近乎完美。
她还不满十七岁啊，再过两年得漂亮成什么样？
韩永泰只觉心里一痛，像是被郭靖射的那一箭还没拔出来，又觉得被张扬在胸口捅了一刀，刚刚生出的心虚和羞惭都被这剧痛淹没。
心里暗想：我深深暗恋了两年的女神都放弃了，虽然我不放弃也没啥希望，但不论怎么讲，我都帮你张扬消灭了一个潜在的情敌，还很英俊有才华的那种……我搬运你对《射雕》剧情的解读是不对，但咱们就算扯平了，我不欠你的！
我不欠他的，我不欠他的……
韩永泰心中如此告诉自己，可还是忍不住又偷偷抬眼望两人那瞄，却见张扬不知说了什么，林依然忍俊不禁地笑起来，娇颜如花，明媚动人。
韩永泰心里又是一痛，但不知为何，痛完了之后，又隐隐觉得似乎舒服了许多。
他无暇去想这个，只是在心中暗暗地告诉自己没什么好怕的，他要是找我算账，大不了就死不承认，他能有什么办法？
最多像自己当初那样到处宣扬而已。
他要是敢把这事说出去，我就……就……装不知道！
嗯……君子坦荡荡嘛，说不定林依然还会因此觉得自己很有胸襟风度呢？
————
“韩永泰也在看你呢。”
“我知道。”
张扬一脸你大惊小怪的淡定，“高考在即，人家想趁着分别前多瞅两眼自己的偶像，这不是很正常嘛。”
林依然又好气又好笑，嗔了句“不理你了”，继续看书。
张扬往她这凑了凑，笑道：“我也不知道他为啥总看我，但真没什么冲突，可能也是因为诗词大会的影响吧。”
林依然鼓着腮想了想，也想不出来是什么缘故，反正不是打架，也就不再关心这个，应了一声，继续看书。
第二节课后，她在座位上那个切水果的小游戏，张扬在旁边看着，时不时地冷嘲热讽，林依然又一次切到炸弹，气得要拿手机砸他，又怕把自己手机砸坏了，忿忿地把手机往他面前一放，“你玩给我看！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排行上的分都是你妹妹刷上去的，还笑我？”
“我那是懒得玩这样幼稚的游戏。”
张扬自然不怂，拿起来就玩，但很显然自信过头，这与他宿慧记忆中的游戏多少有些差异，而且本身也很久没玩过了，没一分钟就被炸死了。
“嘿嘿嘿”
林依然见他比自己还菜，得意地笑起来，张扬哪能被一个小小挫折击倒，果断重头再来，林依然还要再看他怎么挂掉的，被刘婵过来拖走了。
张扬撇撇嘴，暗暗嘀咕两辈子都搞不明白女孩子上厕所为啥非要结伴，校服也不至于一个人脱不下来吧？
这年头刚闪过，周帆从后面过来，看到他手跟抽筋似的在屏幕上划来划去，鄙夷道：“你也玩这么幼稚的游戏？走啦，去厕所。”
张扬头也不抬地道：“你一个人脱不下裤子怎么地，还要我帮忙？”
周帆左右瞅了瞅，见距离最近的张敏也不在座位上，压低声音笑道：“我是一个人扶不动，让你帮我扛着。”
“你特么……”
张扬手一抖，又切到了炸弹，恨不得解下腰带把这货给抽死，周帆见他又挂掉，扯着他的胳膊笑道：“行啦行啦，走走走，顺便活动一下。”
“等等等等，手机手机！”
张扬把手机放到桌洞里，跟周帆去了卫生间，很快放水归来，见座位上还空无一人，又撇撇嘴，充满了生理上的优越感。
刚坐下来，还没来得及拿出手机继续刷分、捍卫男性在游戏上的尊严，就听到了嗡嗡的手机震动声音，低头一看，手机屏幕上亮着妈妈二字。
张扬有些奇怪，不知道老妈这会儿给自己打电话干嘛，拿起来接通，“喂，妈？”
电话那头寂然无声。
“妈？”
还是没有人讲话。
张扬拿起手机放在面前瞅了瞅，是老妈电话没错啊，于是重新放在耳边，无奈道：“您不会是打错了吧？再不说话我挂了啊……妈？妈？”
电话那头似是有人微微地叹息了一声，而后传来一个隐约耳熟的女人嗓音：“我找林依然。”
【054】清明时节（求推荐票）
“阿阿姨好，不好意思，林依然去卫……不是，不在教室，我借她手机玩游戏来着。”
一共就俩手机，自然也就只有俩妈，不需要多少时间思考，张扬立即意识到了原委，这时候叫苏总就不合时宜了，赶紧解释，“我们俩手机一样，我以为是我妈打给我电话呢。”
“你是……张扬对吧？”
苏徽并未急着挂电话，嗓音中竟还透出些许温和的笑意，只是听在张扬耳中反而有些更吓人，规规矩矩地应道：“是”
苏徽笑道：“你回头让依依给我发个消息。”
“好的，我一定转告。”
“那麻烦你了，再见。”
“不麻烦，阿姨再见。”
张扬挂掉电话，松了一口气，想起自己刚刚的用词，好像有点不大妥当，但又琢磨了一下，刚刚的语境之下，同学之间称个我们俩也没什么毛病，何况还是同桌。
正想着，林依然在书桌另一端坐下来，见他拿着手机出神，嘻地一笑，凑过来看了一眼，“怎么样，是不是又切到炸弹啦？”
张扬看着她木然地点了下头，“没错，而且还是大炸弹。”
“有大炸弹吗？我怎么不知道？”
“你水平不够，还没打到。”
林依然才不信他胡扯，“换我来，你用你自己的手机……这个是我的吧？”
“嗯。”
张扬把手机递给她，“你妈妈刚刚给你打电话了，让你给她回个消息。”
“啊？”
林依然有些意外，随后反应过来，“你接啦？”
“你存的名字跟我存的一样，手机也长得一样，我还以为是我妈给我打电话呢，就接了。”
张扬颇为郁闷，见她睁大眼睛，又解释道：“我是指你存的名字，跟我存的我妈的名字一样，都是妈妈两个字。”
林依然脸有些红，显然以己推人，意识到了他接老妈电话的第一句话是什么，瞪他道：“你都说什么了？”
“我能说什么？”
张扬摊了摊手，表情淡定而又透出些许的疑惑与被误解的无奈，“就说你不在教室，我拿你手机玩游戏，但手机长得一样，还以为是我妈打给我的，所以不小心接通了，然后你妈妈就说让你给她发个消息。”
“你刚刚说的是让我给她回消息。”
“那不是一个意思吗？”
“怎么能是一个意思，要是一个意思，那干嘛还创造出来两个不同的字？”
“你这属于抬杠。”
张扬以前还真没发现林依然有这样蛮不讲理的一面，但很显然，她大概已经意识到了刚刚的情况下会发生什么乌龙，可又不好意思明说，只能绕着圈子找茬。
不过换个角度想想，她会这样羞恼，不正表明了她跟自己一样心虚，否则这么点小误会，哪里用得着这样小题大做？
两个人很默契地避开了雷区，绕着圈圈地吵架，林依然终究选的论点不正，很快被张扬逼入墙角。
但她词穷却不理屈，更不愿自己明明占理反而显得理屈，瞪着张扬继续蛮不讲理：“你一个男孩子，干嘛要存妈妈，存一个妈不就行了吗？这样怎么会认错？”
“同一个世界同一……样的妈，凭啥你就能用俩字，我就只能用一个字？”
“那我不管，你改一下备注。”
虽然并不讨厌，但凡事有一就有二，为长远计，张扬才不愿意惯她这样的坏毛病，“要改你改，我才不改。”
“你改不改？”
“不改！”
林依然明眸圆睁，凶巴巴地瞪着张扬，像是想要咬他，但长得太好看，没有半点威慑力不说，反而可爱地让人很想捏捏她的脸。
张扬克制住自己伸手的冲动，担心她下不来台，再真生气了，也就适可而止，“你加个照片不就行了吗？你妈妈那么好看，不添一张照片多可惜。”
“还能加照片？”
林依然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眨了眨眼，“怎么加啊？”
“联系人里面，点编辑，就可以添加照片。”
“我看看。”
林依然打开手机，找到妈妈的联系人界面，正要再点，忽然动作一顿，抬起头来，那双澄澈明净的眸子盯着他，狐疑地道：“你什么时候见过我妈妈？”
“呃……听我妈提过，再说好看不好看也不用亲眼看到，看她闺女就行了。”
林依然脸颊一热，瞪他一眼，找出一张老妈的照片添加上去，张扬凑过去瞅了一眼，赞道：“我就说嘛。”
贴得有些近，能嗅到淡淡的香气，张扬担心惹她反感，瞄了一眼，就立即坐正了身体。
林依然没空理他，给老妈发了消息，不知道在聊什么，很快上课铃打响，她放下手机，张扬也没有多事去问她妈妈有什么事情。
下课，上课，放学，上学。
3月7号，射雕连载第三十五回铁枪庙中，黄蓉终于凭借自己的机敏和才智洗去了冤屈，杨康自作孽，中毒而死，但黄蓉又被欧阳锋抓走，使得一众读者的心弦始终紧紧绷着。
不过很快，随着郭靖返回蒙古随军西征，读者们一方面兴奋于郭靖居然参与到了这样的事情里去，一方面因为黄蓉明显也跟在身边而感到温暖与期待，但欧阳锋的存在就像是一柄悬空利刃，不仅威胁着靖蓉，也威胁着所有的读者。
这种情况下，郭靖居然遵守诺言连续放过欧阳锋，固然让许多读者感到敬佩，却也令更多人大为郁闷。
继续上课下课，放学上学，转眼到了3月25号，是清明节，学校统一放假，张扬和张微一块随爸妈扫墓。
一家人起了个大早，来到三叔家刚好赶上早饭，村中家家户户门前大多都已经插着早起折下的嫩柳枝，在仍有寒意的春风中轻轻摇动。
吃罢早饭，张扬手里拎着老爷子亲手用黄纸折成的菊花，张微和张宇拎着纸钱，跟着老爷子和爸妈一块前往果园，清扫、培土之后，分别在奶奶和大伯墓前燃起火焰。
两家人都在奶奶墓前跪了下来，只有老爷子一人站着，张扬起身的时候，回头看，见爷爷无言地盯着墓碑，发觉孙子在瞧着自己的时候，也没有说什么，只是默默地蹲下，拿起一叠纸菊。
有风拂过，吹起片片纸菊，火堆摇动，张扬隐约听到老爷子一声深沉的叹息：“七年啦……”
只有一天的假期，中午吃罢饭后，张扬一家就要回去，饭桌上老爷子问起张扬的打算。
距离高考只有两个月，许多大学都已经开始自主招生，张扬高中的表现不算差，又有二中的金字招牌在，老爷子的意思是想要让他试一下，能被心仪的大学录取最好不过，没被录取，也可以等高考后再报考，总不是坏事。
这些天班上已经有同学在做这方面的准备，张扬高考后另有安排，也准备高考前就把大学定下来，前两天已经与爸妈商量过，选定了三所大学，这两天一直在关注自主招生的消息。
不用张扬回答，张守一就事无巨细，略有些啰嗦地跟老爹汇报了起来，把每个大学哪个专业多大的录取率，往年如何如何都一一道来。
婶婶读书不多，但张守一提起的大学都是数得着的一流名牌，还是有耳闻的，得了空就骂张宇，要他好好学习，不能整天瞎混，等将来也能跟哥哥一样进名牌大学，才有出息云云。
饭后又坐了坐，张扬一家踏上返城的公交，张扬寻了个后座，闭目假寐，继续听洛神播放音乐旋律。
这段时间他的乐感提升飞快，但最近这些天进步速度明显减慢了许多，洛神曾测试过，还没有达到绝对音感那样不需要基准音就能准确判断出某个音具体音高的程度，也就是说，仍有提升空间。
洛神建议张扬去学习和了解更多的乐器，这是一个必修课。
一来亲手摸过练过的乐器与单纯听到终究不一样，二来传统意义的作曲其实是包括配器，且宿慧记忆的音乐作品都是配器后的完成品，张扬必须要在这方面具备一定的造诣。
学校里面各类乐器都有，翌日开学后，张扬就在第二节课间找到了音乐社，询问能不能借用，听完他的来意后，接待的学妹很歉意地表示在校学生虽然都可以免费使用乐器，但需要预约。
张扬最想要借用的钢琴预约时间已经排到了两周后，还能立时外借的，只有一把吉他，一把琵琶，两支横笛，还有几支箫，前者张扬不用借，后者张扬不想借，空手而回。
返回教室的途中，洛神忽道：“其实你想借钢琴或者学钢琴，身边就有个最合适的人选。”
张扬自然知道洛神说的是谁，但不想找她。
除非迫不得已。
【055】富二代他爹
3月28日，周六，天气阴，射雕连载第三十八回锦囊密令。
吃罢早饭，张扬照常走出家门，爸妈只当他又去图书馆，并未过问，自然不知道他走出小区之后，并没有前往图书馆，而是上了反方向的14路公交。
周末人多，张扬找了个人少的地方站定，就觉口袋里的手机震了震，拿出来看了眼，是林依然刚发来的消息：“你出发了吗？”
“刚上公交。”
“你快到了跟我讲，我去接你。”
“不用麻烦，你把门牌告诉我就行了。”
“11号。”
“ok”
张扬回了个手势，想了想又问：“你爸妈都不在家？”
“疑问”
“没事，就确认一下。”
买钢琴不现实，却又实在想不出哪里还能找到钢琴，无奈之下，张扬只好找林依然。
两人近来关系不错，较去年表白前的相处氛围还要更自然一些，但如果是正常情况下，林依然哪怕最终会答应，也多少会有些顾虑。
不过这几天孔姨有事回老家，林沧海在京城，老妈周末又有工作，没有后顾之忧，林依然听他说罢之后，略一迟疑，就答应下来。
老实讲，张扬的本意也是找个她爸妈都不在家的时候，否则还真没胆子登堂入室。
大概半个小时，公交报站青山湖，张扬下了公交，抬目四望，原本相邻的青山与湖被一条绵延至远处林木尽头的四车道公路隔开，左侧青山染翠，右侧湖波浩渺，湖岸垂柳青青，随风摇摆，林木之中夹杂着盛开的山茶、杏花和早开的桃花，淡淡的花香随风弥漫开来。
天气并不晴朗，但毕竟周末，还是有不少人来这边游玩。
张扬打开手机地图，确认了方向之后，沿湖岸旁的一条岔路走向林木深处，大概三四十米，右手边又出现一条岔路，路边林木中立着一块青石，上面书着四个鲜红大字：青龙山庄。
张扬啧啧两声，走过大石，前面就是别墅区入口，门卫见有人来，主动上前来问，听张扬说11号，又问说姓张，就指明了方向，让他进去。
张扬反而有些奇怪，还以为这里出入管理多严格呢，居然不用登记也不用确认，追问了一下，才知道林依然已经提前打电话通知过了。
他从大门进去，走过环绕别墅区的小溪栈桥，很快找到林依然家，她已经在门前等着，这时春寒料峭，尤其是没有阳光，空气中仍有寒意，她穿着一袭杏色针织裙，外罩浅粉色大衣，远远地望见张扬，遥遥相视而笑，轻轻挥了下手。
见张扬走近，她有些得意地笑道：“我时间算得准吧？”
张扬笑着说了声：“是挺准。”
这次来她家多少有些冒昧，林依然想好的开场说罢，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引他进院中，张扬打量了一下院中的花草，又看看面前的三层别墅，笑道：“早知道你家有钱，还是没想到这么有钱。”
林依然横了他一眼，踏上台阶，抬手开门，背对着他回了句：“这又跟我没有关系。”
“那更让人羡慕。”
张扬明白她的顾虑，但他上辈子说不上有什么成就，多少算是一次白手起家，由于洛神的缘故，他在这个世界里面临空前的生存危机，不过有宿慧宝藏打底，还是有一定信心的，更不至于因此见她家有钱就心态失衡，或者畏首畏尾。
张扬笑道：“我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当个富二代，当然三代四代也行，不过还好不是，不然多半会成为新闻里那种不学无术胡作非为的纨绔，肯定没有现在这么优秀。”
“你真是厚脸皮！”
林依然忍不住笑，眉目盈盈地横他一眼，“不过富二代没机会，你可以成为富一代嘛。”
“我也这么想的，当不了富二代，只好勉为其难，当富二代他爹。”
林依然拿了双一次性拖鞋，张扬接过，一边换上一边暗暗庆幸，他两世都有脚臭，前世高中时才被忍无可忍的老妈给治好，这世生活条件好，老妈更有心思和精力注意这些，小学还没毕业，臭脚刚显出威力，就给他治了。
法子其实也简单，他与大部分一样，脚臭主要就是因为出汗招来细菌，用酒精消毒液喷洒一段时间就可以了。
换了拖鞋，张扬跟着林依然上了三楼，穿过小客厅，来到琴房，张扬走进去一看，不由“哇”一声，“这么大？”
眼前的琴房该是由两个房间打通而成，目测面积该有五十平左右，当中放着一架三角钢琴，幽黑光亮，极是大气，里侧摆着矮几，围矮几铺着草垫，几上摆着棋盘棋盒，右侧墙角另放着一架古筝，一把小提琴，墙上还挂着一支竹制短笛，一支长箫。
“你会的还听多，都没听你说过。”
“有些是我妈妈的。”
林依然解释一声，走到钢琴前，转头问道：“你怎么想起来学音乐了？”
张扬笑道：“其实早就在学了，只是我这人比较低调，没跟人说过。”
林依然嘁了一声，让他在钢琴前坐下，张扬却没动，有些尴尬地问道：“我想去下卫生间，方便吗？”
“左转就是。”
张扬到卫生间洗了手，这才回来在琴前坐下。
他这段时间学习乐理十分认真，基础扎实，手指修长灵活，硬件软件都不差，但指法却不是短时间就可以速成的，林依然在旁指点，并且给他找了一篇入门的曲子弹。
张扬老老实实地按她吩咐练习，不知道音乐天赋是不是也随着乐感而提高了，练习的过程中，自己都能清楚地感知到进步飞快。
当张扬把那一小段曲子流利地弹奏出来之后，林依然狐疑地打量了他好一会儿，“你真第一次弹琴吗？”
张扬与她对视一眼，然后叹了口气，“既然被你看出来了，那我也就不隐瞒了。”
林依然明眸一睁，却听他继续道：“我确实是难得一见的音乐天才，不要说是你，现在连我自己都有点怀疑我是不是以前就学过钢琴了。”
林依然没好气瞪着他，从鼻孔里呼出一口气，手下意识地抬起来，似乎是想打人，但又放了下来，微嗔道：“有一说一呀，你是挺有天分的，但越是这样，越不能偷懒，用当初教我钢琴的老师的话来讲，想建高楼，就得在地基上下苦功才行。”
张扬“吆”了一声，笑道：“听这意思，当初教你钢琴的老师也夸你有天分来着？”
林依然抿着嘴角一缕笑意，睨他一眼，微微抬起雪白的下巴望向别处，“这是你猜到的，我可没有像你那么厚脸皮自己夸自己。”
“那是因为我一直在夸你。”
张扬忍不住吐槽，“要是你跟我夸你一样没事就夸我两句，我用得着自己张嘴吗？”
林依然有些脸红，想说什么，又忍住没说，顿了一顿，才像是受了委屈又不敢说似的，闷闷地哼一下，声音微不可查，轻如自语：“我干嘛要夸你……”
没有琴声，空旷的琴房里极是安静，张扬自然听得到，又吐槽道：“那你干嘛不说不让我夸你？”
林依然有些羞恼地瞪他一眼，又抬起手，握成拳，看着是想要往他脑袋上擂两拳，但虚晃一下，还是收了回来，提高了嗓门：“不要分心，认真练琴！”
颇有些严师的范儿。
张扬按她的要求重新练这首难度很低的曲子，林依然还不许他急着加速，就老老实实地弹一遍再弹一遍，十分枯燥。
都不记得弹了多少遍，休息了一会儿后，林依然总算给他换了首曲子，难度陡增，张扬反倒觉得欢喜，终于不再那么无聊了。
如此到了中午，饶是张扬的双手十指都经历了这段时间标准指法打字不辍的磨练，也觉得手指酸软，十分难受。
林依然瞧得出也听得出，且她在旁站站着也觉得累了，于是看了下墙上的挂钟，让张扬休息，自己则走出了琴房。
张扬起身，活动着手指跟了出去，恰见林依然转身下楼，扬声问道：“你干嘛去？”
“拿手机，你在上面等我就好了。”
张扬回到琴房，自然不愿再碰琴了，走到里面草垫上坐下，这时已近十二点，他拿手机给老妈打了个电话，说中午不回去了。
正要挂电话，林依然走了进来，见他在打电话，也不出声，轻手轻脚地走近，隔着矮几在他对面盘膝坐下。
张扬挂掉电话，林依然把自己的手机递给他，道：“我妈妈跟孔姨都不在，没有人做饭，你看看想吃什么，我打电话让餐厅送过来。”
张扬接过手机看了眼，见是个餐厅的菜单，瞅了两眼，也不说话，抬头瞅着林依然。
林依然眨了眨眼，明净眸子里露出询问意味。
“其实……”
张扬露出一副其实我不想说，但这会儿没有别的办法了，迫不得已，只好如此的表情，“我会做饭。”
【056】面煎青椒
林依然明净眸子睁大，很意外与惊奇的看着他，但很快就似是想到了什么，露出谨慎的表情，小心翼翼地问道：“能吃吗？”
“开玩笑。”
张扬信心满满地道，“我厨艺比我妈都不差，只是我平常懒得做而已，你家厨房在哪？我给你露一手，就当交学费了。”
他站起身来，林依然还坐那不动，很狐疑地看着他，“真要做啊？”
“那当然。”
林依然这才起身，将信将疑地带着他下楼，到一楼厨房，张扬瞅了瞅，毕竟是经常做饭的，一应用品齐全不说，厨房比自己卧室都大。
林依然打开保鲜柜瞅了瞅，张扬也凑了过来，见里面空荡荡的，只剩两个青椒，再打开旁边冰箱，同样空荡荡的，只剩下一个鸡蛋。
林依然转头看着张扬，表情很无辜地解释道：“孔姨不在，没人买菜……”
张扬笑道：“还挺押韵。”
林依然忍俊不禁地笑起来，“好啦，叫外卖好了，我妈妈跟孔姨都不在的时候，我爸经常跟我一块叫外卖，很快的，味道也好。”
“行吧，那你叫俩菜，我再做一个。”
“啊？”
林依然看着他，表情质疑而又嫌弃，“你还做啊？”
她转头瞅了瞅冰箱，再瞅瞅保险柜，“做什么？青椒炒鸡蛋？”
“俩青椒一个蛋怎么炒？”
张扬摆摆手，“你放心就行，保管好吃，不跟你露一手，你都不知道什么叫做新世纪好男……学生，水管灯泡都能换，电脑手机都会选，进得了厨房上得了床……咳，那个你吃米饭还是馒头？”
某个不该说的字只吐出半个音就被他收了回去，林依然并未听清，也没在意他的闲扯，道：“我都可以。”
“那米饭吧，你让餐厅送来好了，免得麻烦。”
“你有忌口的东西吗？”
“不吃葱、姜、蒜和香菜。”
“那你干脆吃白米饭好了。”
“其实我不挑食，客随主便就行。”
“一份烧茄子，一份煎牛肋，然后再要一份番茄金针菇冬瓜汤，可以吗？”
“你是不是忘了我这里还有个菜呢？”
“我没忘啊。”
林依然朝他甜甜一笑，补充道：“就是不敢报什么希望。”
“不蒸馒头争口气，我今天非得给你露一手。”
张扬把青椒去梗去籽，开始清洗，“你点俩就行。”
林依然也不坚持，“嗯……”地沉吟一下，道：“那我把冬瓜汤去掉，你应该不爱喝，然后把煎牛肋换成炖牛肉，怎么样？”
“可以，大概多久送到？”
“我问一下。”
林依然就在厨房门前站着，拨通电话，“喂，你好……嗯，是我……一份炖牛肉，一份烧茄子，多久能送来啊？好的，谢谢你啦。”
她挂掉电话，对张扬道：“他们说牛肉要炖久一点，大概四十分钟左右。”
“那不急，慢慢弄。”
张扬一边洗青椒，一边问道：“你连地址都没跟人说啊？”
“接电话的人知道。”
“经常叫外卖？”
“也不是经常，偶尔吧，不过那个餐厅的人应该把我电话存下来了，知道是我。”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林依然看着张扬把青椒去籽清洗干净，然后一刀一刀切成细细的丝，惊叹道：“你真会做饭啊？”
“那是，看我这刀工就知道……”
张扬毕竟不经常做菜，还谈不上刀工，但他有意显摆，切得认真，也就比往常更加齐整，“我不是跟你说过嘛，有时候我爸妈都忙着补课，都是我给张微做吃的。”
“我记得啊，但是我以为你就是会下下面条煮点粥稀饭啦什么的，没想到你还会炒菜……你到底要做什么？”
“等下就知道了。”
张扬把青椒切碎，然后放到盆里，加盐拌匀，两人又翻箱倒柜地找到面粉，张扬舀了大半勺，一手慢慢往盆里倒，一手搅拌。
林依然跟个好奇宝宝似地，探身身子瞧着，问：“是要煎饼吗？”
“煎饼那是早餐，不是菜。”
张扬见她求知欲爆棚的模样，笑道：“你帮我往里面倒，每次倒一点。”
“好。”
林依然伸手接过来，两只手端着，看着他搅拌的差不多了，就抖一抖，洒一点进去，看着青椒碎粒逐渐被面粉裹住，表情雀跃，眸子晶晶闪亮，兴奋而欢喜的模样可爱又可笑。
张扬无奈道：“这是做饭呢，你严肃点成不？”
林依然鼓着腮帮横他一眼，“哦……”了一声，见洁白的面粉在搅拌中消失，就抖一下，抖一下，再抖一下。
“行了行了。”
见每粒青椒都被裹住，张扬制止了她要继续抖面粉的动作，让她把面粉放回去，然后把唯一的一颗鸡蛋打碎放进去，继续搅拌均匀，然后放一边。
打开天然气，烧热锅之后放菜油，再把搅拌好的面糊倒进去，在滋滋滋的响声中翻炒起来，因为是小火，所以过了好一会儿才有香气散发出来。
林依然对两个青椒能炒出什么菜并不报什么希望，所以闻到香气的时候格外惊喜，还嗅了一嗅，惊叹道：“好神奇啊，为什么面糊和青椒在一块炒会这么香？”
“这叫煎，不叫炒。”
“都一样。”
“要是一样的话，为什么要创造出来两个不同的字呢？”
林依然气呼呼地瞪他一眼，“讨厌！”
张扬一边小心地继续翻炒，一边笑道：“这可是我看家的手艺，轻易不外露，连我爸妈都没吃过几次。”
“那还是我的荣幸啦？”
“那当然。”
随着翻炒，原本掺杂了鸡蛋的面粉逐渐透出金黄色，衬着翠绿的青椒格外喜人，张扬用铲子盛出一小块，吹了吹，递到林依然面前道：“尝一下，可以的话就出锅了。”
林依然犹豫了一下，还是小心地伸出食指和拇指，小心地捏住。
青椒在绝大多数情况下都只是佐料，所以当以它为主料，佐以鸡蛋和面粉竟然会散发出这样的诱人香气时，就给人以巨大的惊喜感。
林依然怀着期待轻轻咬了一口，外脆里香，她嚼了几下，咽入腹中，忙不迭地朝张扬点头，“嗯嗯”地道：“熟了熟了，很好吃。”
“那起锅。”
张扬拎起炒锅，将里面的面煎青椒盛入盘中，让林依然端出去，自己则把锅和灶台都又收拾了一遍，正要出去，见林依然又回到了厨房门前，就道：“你拿碗筷，我坐着等。”
“好。”
林依然应了一声，张扬到餐厅桌前坐着，她很快跟了过来，见张扬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也没提醒，自己到对面，也就是往常孔姨坐的位置上坐定，把碗筷够给他，问道：“估计还要等一会儿，我们先吃还是等等？”
张扬笑道：“我客随主便，你要是想吃就吃，不饿就等等。”
“那我再尝尝。”
林依然嘻地一笑，拿着筷子又夹了一块，慢慢地嚼着，“真的很好吃，你太厉害了。”
“难得啊，居然能听到你夸我厉害。”
张扬也夹了一筷子，一边品尝自己的手艺一边道：“实在没想到，滚滚长江东逝水，千磨万击还坚劲，不拘一格降人才……这些诗词到头来居然还不如一盘面煎青椒。”
“你不要诬陷我啊，我什么时候这样讲过？”
“那我写这玩意的时候也没见你夸过我啊。”
林依然嗔他一眼，“那样不好夸嘛。”
“现在吃人嘴短，就好意思夸了对吧？”
“谁吃人嘴软啦，我还点了两个菜呢，比你多。”
“好吧，今天是得多谢谢你，改天有空请你吃饭。”
林依然眉眼盈盈含笑，横他一眼，轻轻哼道：“你想得美！”
张扬也笑，“想当然要想得美啊，愿望总是要有的，万一实现了呢？”
“那你就继续想吧。”
林依然低着头吃东西，张扬还没来得及感谢她的鼓励，旁边的电话响了起来，林依然说了声“应该是到了”，放下筷子去接电话。
门卫放行之后，餐厅送餐的员工很快到了门前，张扬想去帮忙拎东西，林依然却没让，他知道这家餐厅的员工多半认得她或者她爹，为免她不好跟爸妈解释，也就不坚持。
林依然拎着食盒过来，两道菜都用铝制饭盒盛着，有些烫，张扬帮忙放到桌上，啧啧道：“餐厅还挺贴心，这盒子成本也不低呀。”
“他们明天会有人来回收的。”
林依然重新在餐桌前坐下，嗅了嗅牛肉的浓香，拿起筷子，“开吃。”
张扬夹了一块牛肉，很快吃掉，又夹了一块茄子，发现林依然居然也跟自己一样。
“我的面煎青椒不好吃吗？”
“好吃啊。”
“那你怎么不吃？”
“那你怎么不吃？”
“我是客你是主，我当然得给你面子，多吃你点的菜了。”
“又不是我做的，你要是想给我面子，就把我家的辣椒和面还有鸡蛋吃光吧。”
“不是，你刚刚不是说很好吃吗？”
“是很好吃啊。”
“那你怎么不吃？”
“那你怎么不吃？”
“我又没说好吃。”
“咦？你觉得不好吃的东西，居然让我吃？”
“那不是你说好吃吗？”
“是很好吃啊。”
“那你怎么不吃？”
“那你怎么不吃？”
“呵，女人！”
【057】此心安处
在张扬率先夹了一块煎辣椒给林依然后，这盘量本就不大的煎辣椒很快被两人瓜分完毕，成功地击败了这家味道确实极好的餐厅的两道菜，率先被光盘。
两人此前关系一直不错，但像这种两人独处，而且还一块吃饭的经历还是第一次，好在一直不缺话题，彼此也都有意调控氛围，偶尔沉默的时候，也都并不觉得尴尬，反倒都有一种安定平和的感觉。
吃饭闲聊的间隙，再次进入一段沉默的时候，张扬抬头看了一眼坐在餐桌对面的林依然，忽然想到一句并不很恰当的词：此心安处是吾乡。
吃罢饭，收拾完毕，张扬问：“你妈妈大概什么时候回来？”
林依然想了想道：“正常情况下应该傍晚的时候。”
张扬笑道：“那我再练一会？”
“好啊。”
张扬先一步踏上楼梯，两人回到三楼琴房，张扬把上午的两支曲子各弹了一遍，又下了一局围棋，林依然小负。
张扬见她精神不太好，心知缘故，笑道：“是不是犯困了？”
“是有一点。”
林依然朝他展颜一笑，“不过没事，放心吧，我不会拿这个当借口赖账的。”
张扬笑道：“困的话就去睡吧，我自己再练一会，放心吧，我不会偷懒，更不会偷偷跑去你房间，所以不用锁门。”
林依然脸颊一热，从上午忍到现在，终于还是没有忍住，握着拳头在他脑袋上晃悠一圈，然后轻轻在他后背砸了一下，“你再这样讲话我生气了啊！”
“好吧，我为自己的口无遮拦道歉。”
林依然显然并未真的生气，但既然这样讲了，张扬自然也表面认错，又笑：“不过真的，你去睡吧。”
林依然迟疑了一下，还是点点头，叮嘱道：“那你有事叫我。”
“行。”
林依然小睡了半个小时，洗漱之后，又切了果盘端上来，张扬于是端着果盘在旁边吃，以教学的名义让她弹琴给自己听。
林依然弹了一首德彪西的《clairlune》，中文翻译也叫《月光》，但与贝多芬的《月光》风格大异，可谓极尽温柔，听得张扬也有点犯困，只好偷瞄她端坐弹琴的优美身姿提神。
他歇了一会，又继续开始练习，这次换林依然一边吃水果一边看《射雕》。
今天连载的是三十八回锦囊密令，开篇黄蓉因见华筝与郭靖说话而走，疑似被欧阳锋追逐葬身流沙，郭靖最终不忍欧阳锋丧生，出手相救，却反被欧阳锋所害，好容易转危为安，竟有接到了铁木真的密令，郭母拆开一看，竟是要郭靖挥军直捣大宋京城……
待看到李萍自尽，郭靖抱着母亲尸身逃出蒙古军营，她已经紧张的掌心微汗，抬头看了看张扬，听了听还算凑合的琴声，略舒缓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才继续往下看。
郭靖本已自认必死，埋葬了李萍尸身，但哲别与蒙古众兵并不愿意擒他去换赏赐，随后拖雷赶到，赠金送别，郭靖骑小红马往南而去，算是与蒙古做了个彻底的了断。
张扬此前已经预言过郭靖必然与蒙古决裂，且李萍很可能会有危险，鉴于他每言必中，林依然对此早已经有了心理准备。
但看罢之后，想象着黄蓉生死未卜，李萍埋骨异乡，郭靖孤身一人南归的落幕画面，还是觉得心中怅怅。
张扬又弹完一遍，抽筋似地甩动着十指，向她笑问：“看完了？”
“嗯。”
林依然应了一声，“李萍自尽，郭靖一个人逃走南下了。”
张扬并没有自己又猜中了的嘚瑟，笑道：“不经历坎坷磨难，哪能那么容易成为大侠？”
林依然点了下头，忽然又道：“你觉得还有几回能写完？我感觉好像距离大结局快了，但郭靖好像没有做什么为国为民的大事啊？”
张扬解读《射雕》不久，在第十三回五湖废人时，有一段郭靖黄蓉同游太湖的描写，黄蓉与郭靖说起范蠡携西施隐居的故事，郭靖听后却说：“范蠡当然聪明，但像伍子胥与文种那样，到死还是为国尽忠，那是更加不易了。”
张扬当初特意讲了这一点，说这是一处非常重要的伏笔，郭靖以后肯定会为国为民做出一番大事业来。
然而如今《射雕》已经连载三十八回，近百万字，这在武侠小说里面已经属于超长篇，而如果按张扬的推测，接下来很可能还有几十万字……那也太长了。
张扬笑道：“不是还没写完吗？就算这本写不完，还可以写续集嘛。”
他最初解读《射雕》纯属一时兴起，但怎么都没想到苏徽竟然一直没有跟林依然吐露自己就是张牧之的事前，前段时间就想过要跟她坦白，不过装这么久了，总不好直说，得有个合适的机会——当然，她能自己发现更好。
基于这种心理，在林依然面前，张扬愿意多流露出一些不合理的地方，主动露出马脚，以供她破案。
但很可惜，林依然根本就没往这方面想，听到他这样说，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下，发现想不出来该怎么写，于是索性就不想。
不知不觉过了三点，张扬手指酸软，换林依然来弹，自己在旁边听，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磨蹭到了四点，张扬起身告辞，一边聊一边走，走走停停，十分钟才走到门口，又站那闲扯半个小时。
无意间瞥见日头西斜，张扬真准备要走了，刚与林依然说罢，挥了挥手，一辆银灰色的轿车自林木掩映中驶来，正堵在大门前。
张扬心里一跳，瞥了眼林依然，她的表情也有些僵硬，飞快地说了声：“我妈。”
张扬悄悄地正了正衣领，抖擞精神，站得笔直，余光瞥见林依然也悄悄挺了挺腰，正觉得好笑，忽然意识到两人这模样，宛若小夫妻在等候长辈莅临。
左腿横跨，右腿跟上，张扬上身几乎没动，凭空往旁横移出近半米，与林依然拉开了距离。
他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见车后门打开，苏徽从车内下来，她显然早已看到了张扬和林依然，并无什么吃惊神色。
林依然叫了声：“妈。”
“阿姨好。”
张扬则微微欠身，很礼貌地打了招呼，然后立即解释道：“我想学钢琴，但家里没琴，所以只好找林依然帮忙，打扰了。”
苏徽一袭浅灰色针织裙，简约素雅，脸含微笑，神色从容地打量了张扬一眼，笑道：“那挺好的，也帮依依温故知新，我跟她爸工作忙，周末常常不在家，你以后可以常来。”
这话听着热情，但没法接。
这位苏总城府太深，喜怒不形于色，张扬也摸不清她的真实态度，索性不置可否，笑道：“那阿姨不打扰了，我先回去了。”
“不再坐坐？”
“谢谢阿姨，不过再不回去，我妈也该催了。”
苏徽也不再劝，笑道：“那刚好，司机要把车开回去，刚好顺路送你回去。”
“不用不用。”
张扬连声推脱，这辆银灰色的车同样挂着团龙标识，但并不是平常接送林依然的那辆黑色车，极可能是苏徽的座驾。
苏徽笑道：“不是客套，是真的顺路，就当阿姨表达一点谢意好了。”
这个谢意自然是指《射雕》一书直接扭转了寒窗文学报在三家鼎力之中的弱势地位，张扬不好再推，只好做出有些不安的样子应了下来，随后与林依然和苏徽重新告辞，这才打开车门，坐上副驾驶位。
目送着车辆驶去，林依然收回目光，见老妈盯着自己看，脸颊一热，气鼓鼓地翻个白眼，转身就走。
苏徽没好气地道：“我还没跟你算账，你跟我生什么气？”
林依然不理她，重重地踩在石阶上往屋里走，像是要在黑色花岗石上踩出一步一个脚印。
苏徽见她小孩子似的跟自己赌气，又是好笑又是好气，“我好心送他回去，在你这还不落好是吧？”
“人家自己能来，就不能自己回去呀？”
林依然回头瞪着老妈，从鼻孔里呼出一口气，明显在怄气。
“你觉得妈妈是故意这样，让他明白家境差距？”
林依然抿了抿唇，没有接话，只用那双明净如水的眸子看着老妈。
“还挺机灵。”
苏徽哑然失笑，走到近前，伸出食指在闺女脑袋点了一下，“人都不声不响地领家里来了，我要想追究，你不接这话，我就没理由了？”
林依然脸颊微红，不过还是强自辩解道：“人家是来学琴的。”
苏徽也不与闺女计较，拥着她一块回屋，见她还气鼓鼓地生闷气，无奈地叹了口气，又在她脑袋上拍了一下，道：“就是顺路送他回家，不要乱想，人家心里比你清楚多了，傻妮子。”
【058】双渣恋
林依然狐疑地打量了老妈一眼，终究自己心虚，也就不再计较让司机从张扬回家的事情，正要上楼，忽然醒悟过来，转身瞅着老妈。
苏徽笑道：“又怎么了？”
林依然狐疑地道：“您之前见过他？”
苏徽笑道：“怎么说？”
林依然奇怪地道：“他之前就接过一次您打的电话，这次见面居然都没有自我介绍，您也没问。”
“这还用问？”
苏徽对张扬隐瞒《射雕》作者的事情说与不说并不在意，但老公已经较上劲了，自己总不好趁他不在家就把事情兜出去，“猜也猜到是他了。”
“那您以前到底见过他吗？”林依然没那么容易糊弄过去。
苏徽笑道：“去年暑假，在别的地方见过，那时候他还打着石膏呢，而且还不知道我是你妈。”
见林依然还早追问，伸手捏捏她的脸，“在我这里什么都知道了，回头跟他不就没话聊了？有空去问他吧。”
林依然羞得脸通红，嗔道：“我又不是非要跟他有话聊。”
却也没有再追问下去。
————
苏徽的司机是个看起来颇为精干的中年男人，上次在鲲鹏大厦见苏徽的时候，他也在场，但若不是车上闲聊时这人主动提起，张扬是没有任何印象的。
不论张扬与苏总的闺女是不是会有什么结果，只凭他小小年纪就能写出《射雕》这一点，未来前途就是可以看到的，这个自我介绍说姓孔的司机对待张扬颇为热情，一路闲聊，临下车前，还给了张扬一张名片，说没什么能力，但如果有什么事情，不妨说一说，尽力而为。
张扬自不会拒绝这种拉拢，道了谢下车，转身正要走，就看到张微与唐言蹊两人挽着手从小区里面走出来。
张扬看去的时候，张微正在与唐言蹊说着什么，笑得颇为开心，并未注意到他，唐言蹊却正好看过来，张扬朝他一笑，她也回以一笑。
张微也看了过来，走近之后问道：“你不是去图书馆了吗？怎么都没拿东西？”
唐言蹊则依旧微微欠身，甜甜地道：“学长好。”
张扬先向唐言蹊笑了笑，然后才对张微道：“我看完再回来不行吗？”
张微“嘁”了一声，挽着唐言蹊从他身旁走过，张扬转头问：“你干嘛去？”
“要你管？”
张扬撇撇嘴，知道她出来肯定是与爸妈说过的，也就懒得管，自己回家。
到了家中，张守一不再，方浅雪正在书房写什么资料，见儿子回来，刚好让他收衣服拖地，张扬一边感慨着“一个千字八百的当红武侠作家，整天被您使唤着干拖地这样没有技术含量的事情”，一边老老实实地干活。
刚拖完地，还没来得及缓口气，手机又响了起来，拿过来一看，周帆。
“喂……”
“咋了，有气无力的？”
“怕我妈太辛苦，刚替她拖完地。”
周帆“啧啧”两声，“我在你家小区门口呢，来接我一下。”
“你脑袋被门夹了，找不着路？”
“不是，我身上没钱，打车来的，不给钱人家师傅不让我走啊。”
“……”
张扬瘫沙发上怀念了一下移动支付时代，然后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挂掉电话起身，跟老妈说了声，然后出门去接人。
刚走出家门，洛神淡淡地提醒了一句：“你没带钱。”
张扬一拍脑袋，回去拿钱再重新出门，感觉十分欣慰，一来洛神能发挥作用了，二来……她真的没有办法再读取自己的记忆。
不过也许是将计就计，还是不能大意……
来到小区大门，就见一辆出租停在门前，周帆隔着窗户朝他摆摆手，张扬低头问：“多少钱？”
“二十六。”
张扬掏出钱包，刚找出一张二十纸币，周帆已经伸手接过，顺便还从钱包里抽出一张五十块的大钞，转头递给师傅，拿了找零一块揣进自己兜里。
张扬自然不计较这个，笑了笑收起钱包，问道：“你不在家补英语，跑过来干嘛？”
周帆原本满脸抢了钱的笑容，闻言僵了一僵，表情有些颓然，无奈地道：“边走边说吧，我今晚估计要在你家过了。”
“怎么了？”
“我爸要打断我的腿。”
“你又祸害哪家闺女了？”
“屁！”
周帆吐出一口气，从裤兜里掏出烟和打火机，顿了一下，又塞了回去，有些郁闷地看了眼张扬，“我想报影视学院，我爸不让。”
“想抽就抽吧。”
周帆初中的时候妈妈去世，此后曾有过一段时间的堕落，也是那时候学会了抽烟，但知道不抽烟的人讨厌烟味，所以几乎没在张扬面前抽过，他这会儿明显心情恶劣，张扬也就宽恕一回。
周帆却只摇了摇头，沉默着往张扬家里走去。
“认真的？”
“嗯。”
“怎么想起来报影视学院？”
周帆看了他一眼，“想听实话？”
“废话！”
周帆左右瞅了瞅，旁边没人，就停住脚步，一副很无畏的态度，“妹子多。”
张扬瞪了瞪眼。
“你这什么表情？”
周帆摊摊手，“我又没有喜欢的科目，也没有以后的志向，对我来讲以后做什么都无所谓，反正有我爹在，看这情况，以后说不定还能靠你，反正饿不死我。既然如此，不如选个能让我开心点的职业，而且你会写，以后你写的小说都能改编的，咱俩做的多少有点关系，想帮我也方便。”
张扬点了点头，“这倒是实话。”
周帆没好气地一拳捶在他肩上，脸上露出笑容，“认真的，你觉得怎么样？”
“你就这么确定自己进娱乐圈是潜规则别人，不是被人潜规则？”
“我一个男的怕什么潜规则？”
周帆一脸的无所谓，“实在不行，我不干就是了，大不了回家老老实实地给我爹当儿子，反正本来就是他儿子，也不亏。”
张扬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周帆也不讲话，两人沉默着走进楼道，张扬才看着他问：“跟袁筝有关？”
听到这个名字，周帆似是怔了一下，然后才哑然失笑，“跟她有个毛关系？”
顿了一顿，又道：“可能还真有点关系。”
周帆沉默了一会儿，才道：“其实有她没她都没什么关系，咱俩从小性格不一样，你从小就比我老实听话，我呢，骨子里就不安分，不管有没有袁筝，都是个渣，都成不了好男人……”
他呼出一口气，语气转为轻松，笑道：“既然这样，不如混个一二十年，图个开心，啥时候累了烦了，或者身体扛不住了，再考虑成家的事，有钱就娶个年轻漂亮的，没钱就找个改邪归正的。”
张扬皱眉道：“王珊珊一直喜欢你，你看不出来？”
周帆无奈道：“我这样的就别糟蹋人家好女孩了吧？反正不管品行好坏，只要长得漂亮，身材好，床上都一样。”
周帆耸了耸肩，流露出几分玩世不恭，坏笑道：“我知道这话不该跟你说，但咱们反正都成年了，你要真能把林依然追到手，她那么漂亮，你肯定也忍不了多久。这事真的是食髓知味，要不是咱们学校那些女孩子一个个看着以后都是良家，我肯定早就不知道糟蹋几个了……我自己作孽，这辈子是不指望遇到什么好女孩了，你得好好珍惜，真把林依然追到手，我这个当哥的也与有荣焉。”
周帆口中的袁筝是两人初中校友，当初在好几个班级里都小有名气的漂亮美女，周帆妈妈去世后，因为承受不住打击，堕落了好一段时间，最终爬出来，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对她一见钟情，想着法子把自己变好，然后有资格跟她在一起。
结果周帆殷勤了两年多，袁筝始终对他不冷不热，好几次他都要放弃了，袁筝主动找他说句话，就又屁颠屁颠地凑了上去。
张扬虽没有谈过恋爱，但旁观者清，看出那个袁筝只是吊着周帆，劝过几次，差点闹得打起来，还是没能劝他清醒。
袁筝原本成绩极好，有很大概率能够考入二中，周帆拼命补课考进二中，大部分动力都是想继续跟袁筝同校，却没想到袁筝中考发挥失常，虽然以往成绩不差，但还没到让二中忽略中考的程度，且她家境一般，不像周帆有老爹疏通关系，最终与二中失之交臂，去了另外一所中学。
进入高中后，周帆依旧整天往她学校跑，各种殷勤，虽然效果依旧不大，但每当他灰心的时候，袁筝总会适时地给些温柔。
直到高一下学期的期末考后，张扬和周帆一次去武馆晚归，无意间看到了袁筝被一个男生搂着走进宾馆……
周帆拉着张扬在宾馆对面的烧烤摊坐到了人家收摊，先是吃，接着喝，最后吐，一边吐一边问张扬：“你说她现在干嘛呢？”
张扬回想了一下以前偷偷在周帆家电脑里看过的那些小视频，回答说：“说不定也在卫生间里吐，也说不定吐完了在刷牙。”
然后被周帆按着咣咣咣地捶了一顿。
张扬原本还想让让他，但发现这傻逼把自己当沙袋捶，再这样下去可能要成为今晚第三个吐的，只好一个兔子蹬鹰，把周帆踹倒在地。
周帆躺地上呜哩哇啦的开始哭，张扬拿他没办法，刚好看到宾馆楼上那个被两人认为可能是那女孩所在的房间灯熄了，于是告诉周帆你家女神睡了，不要吵到人家，不然醒来说不定还要再去刷牙。
周帆爬起来，一边叫着“张扬你个狗日的”，一边追着他跑，
张扬则一边喊“你这话骂她更合适”，一边玩命地逃，跑了两条街，周帆又开始吐，张扬不放心回来看他，到底又被按着凑了一顿。
两人当晚都没回家，找到一个不要身份证的小网吧看视频资料，结果没想到周启航找了个电脑高手，通过灵犀账号查到了定位，天快亮的时候跟张守一和方浅雪一块杀到了网吧，然后一家提溜一个，回家狠狠地收拾了一顿。
周帆并未因此而放弃对袁筝的追求，只是改变了方式，他自身条件本就不差，绝对称得上是高富帅，恢复了清醒之后，各种甜言蜜语撩妹套路信手拈来，加上原本就留下了深情的印象，袁筝很快沦陷。
周帆目的明确，自然不再束手束脚，很快带她开房，第二天还洋洋得意地跟张扬显摆，把自己对袁筝说的那句“我介意，但更喜欢你，所以只能不介意了”当做神来之笔，说把袁筝感动的一塌糊涂，然后继续一榻糊涂。
这混蛋被报复情绪冲昏了头脑，暑假里把人弄怀孕了，不说让她去打掉，反而说这样更安全，那个袁筝也是脑子有坑，竟然乖乖听了。
学校每年开学后不久都有体检，袁筝打定主意在此之前打掉，周帆又劝她说趁着这段时间还安全，周末带她在宾馆里呆了一天一夜，结果差点闹出两条人命……
周帆等救护车到了，留下早就准备好的钱就跑了。
据传袁筝差点被爸妈打死，但到底都没有供出周帆，转学后还主动联系他。
周帆告诉了她真相。
【059】你不喜欢她？
除却两个当事人，张扬大概是这件事情的唯一知情者。
在多数情况下，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是一种看似有理的脑残逻辑，但放在这场渣男渣女的经历中，确实都有可恨之处。
张扬与周帆从小一块长大，自然难以完全站在客观角度看待事情，但即便如此，对周帆所做的事情还是觉得有些惊心，不过好在周帆又丧了一段时间后，终究慢慢调整了过来。
如果是宿慧之后的张扬，肯定会阻止周帆，但当时他对袁筝同样痛恨，对周帆最初的报复行动不仅没有阻止，并且提供了不少建议，后来见周帆迟迟不愿收手，再劝阻的时候，已经晚了。
然而即便如此，那时的张扬也从没有意识到过，周帆如此报复袁筝的时候，其实也在他自己的心中留下了几乎永远不可能愈合的伤痕。
周帆做的事情不可谓不过分，但他毕竟不是什么十恶不赦之辈，随着年龄和阅历增长，人生观与价值观越来越健全，这道伤痕只会越来越深，越来越痛。
眼下的张扬已经能够以一定深度的眼光和思想看待问题，对周帆的决定自然是反对的，他自己也想当个渣男，却不愿意看着自己从小一块长大的兄弟在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不过周帆为此已经与周启航闹翻，这时候劝阻只会适得其反。
张扬想了想，最后看着周帆说道：“你如果真想报考影视学院，不管梦想是当演员当导演还是制片人什么的，我都支持，甚至可以帮你一块想办法说服你爸，但这个出发点有点太悲观，也太卑劣了，你还是再想想吧。”
周帆听他说支持，脸上立即露出笑容，对后面的劝说完全就置若罔闻，笑道：“要做当然做导演啊，不然怎么潜规则？”
他对娱乐圈的事情大多都是道听途说，或者紧急恶补了一些知识，见张扬同意，就开始跟他科普导演拥有怎样怎样的权利，比谁那谁谁谁睡谁谁谁，谁谁谁被谁谁和谁谁谁睡过……
晚饭的时候，张守一接到了周启航的电话，听他说了父子俩的矛盾来源，又讲周帆在这，不用担心之类，挂掉电话，就开始苦口婆心地劝周帆，周帆对他又不能像自己老爹似地肆无忌惮，听得十分痛苦，好在方浅雪及时制止了张守一徒劳无用的唠叨。
晚上周帆与张扬一块睡，方浅雪给添了被子，又笑着说周帆和张扬小时候经常你睡我家我睡你家，长大后少了，都好几年没在这睡过了……无意间提到了周帆的妈妈，赶紧打住话题。
随后沉默了好一会儿，方浅雪才叹了口气，对周帆语重心长地道：“你们跟我们的成长环境不一样，年纪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跟我们的想法不一样，这很正常，但是不管有什么事情，好好地商量，哪有爹妈赢过子女的？别让你爸操心劳碌，还得受委屈，这样不好。”
周帆默然不语，方浅雪也不再劝，出门走了。
张扬换了手机后，周帆一直眼馋，春节后到底还是如愿买了同款，不过他不喜欢银色，换的黑色，倒不担心会出现拿错手机的乌龙。
张扬知道他心烦，也就没看书，陪他一块躺床上打游戏，比着毒舌的互相嘲讽，十一点多才睡，张扬还担心他睡不着，结果刚躺下没多大会，就听到了这货的呼噜声。
张扬伸手捅了捅，发现这货真的睡着了，不禁有点郁闷。
他悄悄问洛神：“有没有觉得三个人怪怪的？”
洛神没理他。
张扬也没再说话，黑暗中只有周帆时重时轻的呼噜声，他调整了一下睡姿，闭上眼睛，但没有丝毫的睡意，傍晚周帆说的几句话，就像是惊雷之后的回声，不断地在他脑海中回响。
这个世界里的张扬自有生以来第一次失眠。
一夜辗转反侧，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但肯定没睡多久，似乎就是一闭眼，再醒来的时候，周帆正在耳边唠叨：“你再不起来你妈要来揪你了，听到没有？赶紧起来了，你昨晚干嘛……”
张扬勉强睁开发疼的眼睛，看到周帆不停嘟嘟的嘴巴，一巴掌按上去堵住，用力一推，翻个身继续睡。
周帆又凑了过来，“卧槽你还敢扇我，信不信我把你被子给掀了？”
“滚！”
“你起不起？”
“起你妹啊，你昨晚打呼吵得我睡不着，还有脸叫我起床？”
周帆知道自己偶尔会打呼，听他这么说，心中信了，嘴上当然不肯认，反驳道：“扯淡，你是想林依然想的睡不着吧？”
张扬又一巴掌呼过去，周帆一把抓住，拽着他就往外拖，张扬骂着“你特么……”一脚踢过去。
周帆倒是能抓着他脚继续拖，但担心真把他惹急了，只好放手，张扬迅速又钻进被窝，听到周帆到客厅里喊：“张微你去喊他，我拖不起来。”
然后是张微的声音：“我才不管他。”
没一会儿，张守一轻手轻脚地推门进来了，像是担心会把张扬吵醒一样，轻声喊道：“张扬，张扬，起来了，该吃饭了。”
“噢。”
张扬悠长地吐出一口浊气，应了一声，“我知道了，这就起。”
张守一又站了站，然后还是出去，从外面关上了房门。
张扬躺床上发了会儿呆，隐约记得昨晚好像是做了个梦，但支离破碎，已经记不清具体内容了，只记得有一幕场景，或一句话，格外地深刻。
那是从电话里传出来的林依然的声音，哭腔好似强忍住许久的情绪终于溃堤：“为什么啊？”
为什么啊？
如果以后真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自己到底该怎么回答呢？
张扬拿起手机，没有新的消息，他打开与林依然的聊天框，发了条消息给他：“昨天练太久了，手指酸软，今天就不过去了。”
搁下手机，正要起床，手机响了一下，张扬拿过来打开，见是林依然回的消息：“嗯，昨天是练蛮久的，好好休息一下。”
张扬：“嗯。”
林依然：“你要去图书馆吗？”
窗帘已经被拉开，朝阳从外面照射进来，虽然照不到床上，但仍有淡淡的暖意，张扬手指按在屏幕上，随着打字的震动感发出哒哒哒的脆响。
明媚的光线中，他脸上并出现这段时间只是看到发消息人名字就难以自抑的笑容。
“你也要去吗？”
“没有啊。”
以两人目前的状态，以及林依然的性子，张扬那句话问出来，答案就已经注定了，这是他预料中的想要的答案，但看到的时候，自然没有半点欢喜。
林依然又发来：“就问问你今天要干嘛。”
“周帆跟他爹吵架，昨晚都在我家睡的，今天负责把他押回去。”
张扬如果提一句吵架原因，林依然就会顺着问下去，他没有提，她自然就不好追问，回了个：“哦。”
“不说了，我起床吃饭。”
“你还没起来呀？”
“嗯，周帆打呼，昨晚吵得我睡不着。”
“[猪头]”
“不说了，起床吃饭。”
“嗯。”
放下手机，张扬看着天花板发了会呆，忽然对洛神道：“距离高考还有两个月，对吧？”
洛神不答反问：“你想说什么？”
张扬却又沉默下来，好一会儿之后，才缓缓地道：“如果我放弃了林依然，还有没有别的方式可以通过初次考核？”
“有。”
洛神毫不迟疑地给出肯定答案，“而且很多。”
略微一顿，继续补充：“但这种事情，愈刻意愈不可求，结合你当前处境，恋爱最容易达到触发界限，其他方式可能性太低了。”
张扬继续沉默，又过许久，才道：“实在不行的话，就按备选来吧。”
所谓备选，即一直到高考都没有办法通过初次考核，那么就在高考中拿出一两篇名作，高考后公布《射雕》作者的身份，以少年才子的身份进行包装炒作，运营方式基本与明星没什么区别，只不过作品不是音乐、影视，而是诗词小说。
通过《三国演义》和《诗词大会》，他其实已经刷了一波存在感，算是有了一定的基础，如果再能进个名牌大学，那么接下来的曝光吸粉无疑会更加顺利。
春节后《射雕》的出版事宜已经谈妥，就等完本之后上市了，影视改编也一直都有公司联系，但张扬一直没有松口。
原因就在于，如果施行备选方案，他想要以原作者的身份客串一个角色，蹭点热度，而如果不施行备选，就没有这个必要了，所以一直拖着，没做出决定。
洛神沉默了几秒钟，问道：“你不喜欢她？”
张扬没有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