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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一手闲人     安启群侠录txt下载     安启群侠录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九十一章 一个名字

    安三平把这个名字念了一遍:“鬼~竹~?”

    青衣深深看他一眼:“如何啊?”

    安三平迟疑说道:“甚…是诡异。”

    青衣鼻子里哧笑了一声:“得此评价吾心甚慰。眼下,你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就暂且放你一马,何如?”

    安三平以为他必是要问自己的名字:“前辈请问。”

    “有个白衣服的美人儿,还有个脸上有红记的,他们二人,是不是你的同伙?”青衣漫不经心地嚼着蜜饯。

    安三平脱口而出:“你见过他们了?他们现在何处?”

    “我也想知道。好了,你可以走了。下次再见,可要小心了。”青衣躺在了剑上闭起了眼睛。

    “前辈…可否告知杜凤泽其人现在何方?”安三平豁出去问了一句。

    “没听过这个名字。哎?你倒是可以去会会紫衣长老,他或许知道。…你还不走,是想要跟本座好好相处相处?”

    安三平嗅出一丝危险,心想魔界之人心思莫测,还是快走的好,于是纵身而起,趁风而去直向远处那个喧嚣所在。

    青衣尊者此时睁开眼睛,看向星空片刻,重新闭上了眼睛,笑得心满意足,心随意动,身下蛇剑带着他倏地远去了!

    常月此时已经率先到了石基,见这里果然店铺林立到处灯火辉煌人头攒动,如同凡间盛世的京都集市,只是所处地界很大,一眼望不到头的感觉。

    常月找了个相对人少的地方,这才仔细打量魔界,管中规豹,可见一斑,虽然看不了全貌,也大概估摸得出来:魔界整体似是一座锥形大山,而每一层地界,则像是山上的宽阔盘山道路,宽阔到只留了中心一点作为支撑。只是每一层互相之间并没有阶梯可作连接,而且每一层边界都有结界护住,上一层的人可随时下来,想必下一层的人若修为不够,便上不去。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摔烂了的红果,托在手上正思忖着如何找一个标志醒目的建筑,再想办法重新找一个红果时,突然感到背后有人悄悄靠近,他回身微微一掌风扫去,只听一声尖叫,是个女子的声音!

    常月愣神,定睛一看真是个模样清瘦柔弱的白衣宽袖女子晕倒在地!他一见之下赶紧扔了手中果子,上前扶起她来喂了一粒药丸,见此女子细眉长目眉心一个红点,面貌清秀不似恶人,便顺便探了探她内息,惊觉她确实是个毫无修为的女子。暗自责怪自己太过警惕了!

    又稍等了片刻,常月才见她慢慢醒转:“我…我是跌倒了吗?”声音也异常柔和如扬扬软纱。

    “你没事了。”常月躲过她的问题。

    女子这才似乎想起来什么,拿出一枚玉佩说道:“方才走在街上,碰巧看见先生掉落这枚玉佩,待我捡起来时,先生已走出很远,我想着君子无故玉不离身,玉佩乃重要之物,便追了过来…不料刚刚靠近就不慎摔倒了。小女子体弱,连累先生了!”

    “多谢姑娘送还玉佩,不知姑娘如何称呼?”常月施了一礼问道。

    我…没有从前的记忆,我也不知道自己叫什么。”这姑娘神色凄惶:“所以我常出来走动,是看能否遇到认识我的人。”

    常月看着她不胜怯弱的样子,颇有些同情:“想来这便是修为不足,从外界闯来魔界之人了。”

    “那…不知姑娘现在栖身何处?”

    “距此五里,有一废弃草屋,便是了。”

    常月想了想,从袖中拿出一枚金锭给她,岂料那姑娘一见之下大喜,小声说道:“先生果然也不是魔界中人?”

    常月一凛:“此话怎讲?”

    那女子左右看了看方才对常月小心说道:“这里金子如同废铁,所用花销皆是灵力等换。也有用灵兽,灵果,内丹等能有助修为的东西等换的!”随后十分颓丧低头说道:“我灵力低微又不敢与人上比武台,只好挨穷了,所幸没有被发现抓去做下等奴工重役,已经算逃过一劫了。”

    “比武台?”

    “我来了约莫一个月,大概明白了一些这里的情况,这自石基层起,每层上都设有比武台,可以参选择材,还可以掠夺他人修为。不过也只有特别自信的人才会上比武台,每次比武底下都有人做庄设赌,这一来二去,就连比武输赢也有骗人的。因此大多数人都是选择以灵兽灵果来做交易。”

    常月听到此处,看着眼前这位姑娘心想,他初来乍到诸事不通,若有她在旁,倒是便宜许多,一来此人没有记忆也没有修为,背景算得上可以放心;二来她早来一个月定比自己更清楚魔界的事情,三来同是天涯沦落人,说不定她也是从凡界来,届时若要出去也可以一并解救了她。只是…

    常月问道:“姑娘可否知道哪里可获得这些灵兽灵果?”

    她喜形于色道:“我带先生去!”

    常月诧异道:“你如此放心于我,不怕我是坏人?”

    “若是坏人,方才就不会用药救我了!再说先生如此星朗模样,怎可能是坏人,说是仙人也差不多!”女子低头浅笑道。

    于是常月随着她不紧不慢地走着,常月见她袅袅婷婷纤细柔弱,自在心里感慨了一番:“不知怎样的事情,竟让这样的女子甘心来魔界涉险。”

    他想到一事便说:“既不知姑娘芳名,不如我送姑娘一表字,方便称呼,如何?”

    那姑娘嫣然一笑:“如此甚好,谢过先生!”

    常月略一沉吟说道:“见微知著,不如我称呼姑娘 知微   二字,不知你意下如何?”

    “知微?的确好字,很是顺口,知微这厢谢过先生,那…不知先生如何称呼?”

    “叫我常月便可,世事无常,不关风月。”常月一边走一边淡淡说道。

    知微便略停了一停,回味道:“世事无常,不关风月…听起来却是叫人惆怅。”

    “此系平常,如何惆怅?不知姑娘可曾听过灵兽中有蚀骨兽一样?”

    “蚀骨兽?这倒并不曾听闻,不过,只要是有人

    见过的,总能找到。”

    “此话怎讲?”常月听出了玄机。

    “石基多的是人做生意,各色各样都有,有人直接出售灵兽,有人却向猎人出售灵兽的气息画像,只要有人见过它,就必定会收到一些气息,等以后有把握之时,用气息之画去寻踪,便很容易找到了。”

    “原来如此,看来魔界人人追求力量,无所不用其极,十分执着啊!”

    知微掩嘴一笑: “何处不是呢?可叹我忘记了自己的使命,说不定原也是个追求名利之人。”

    常月看了看她:“说笑了,姑娘蕙质兰心见之忘俗,出现在这里,一定另有原因。”

    知微抿嘴笑着沉默了片刻,此时二人来到了边缘处,知微指着脚下远处一座高山说道:“灵兽出没最多的地方,就在那里!那座高山,叫连棕山。属于封恶村管辖境内。”

    常月仔细看了看远处那座山,似乎隐隐感觉到,是有些不一样,不知道是那座山不一样,还是如今他自己不一样了。

    他暗暗试了试内力,只觉全身通畅无比,肩膀上的顽疾所在之地本来似有梗阻,如今已荡然无存!浑身力量充盈,从来没有如此松快!

    而看到此山的一刹那,他似乎感受到了什么,又一时无法形容,这也是他从未有过的。

    “难道,我的体质真的适合魔界不成?”常月觉得十分蹊跷。

    “封恶村是何情形?”他问道,眼下他要以最快的速度,取得灵兽顺便上山看看有没有蚀骨兽的踪迹,若没有,便回石基找个地方换些用具情报和暂时住处,跟大家汇合也是要紧事。

    “封恶村,我再不想去了!那是封存恶灵和罪人的地方,看着普通,却如同地狱,各种牢笼中关着各色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发出惨叫声,可吓死我了!我那一次,才到了边界就吓得退了回来!沼泽难行,运气不好遇到脾气差的封恶人,那就倒霉了,必须打一架不可!可若不穿过那里,又到不了连棕山。可惜先生皎皎君子,去那里便要污了眼睛脏了脚。”

    “为何必须打一架?”

    “这个么…我也是听来的!因为一层二层没有比武台,也没有升迁的机会,想来他们心中有恨吧!那些看管恶灵的恶人们,也是犯了错被剥夺了些许修为,下放下去的,心中自然不忿!”

    “看来,的确麻烦啊!知微姑娘,谢谢你,此事危险,你不可与我同行,不如先回去,明日此时,还在我遇见你的地方等我,可好?”

    知微本有些失望,低头想了想说道:“正是了,我也帮不了你什么,跟着先生反而累赘。既然如此,先生还请多加小心,知微明日定准时赴约,还望常月先生不要迟到了才好!”

    常月点点头,白衣红绫的颀长身形迎风翩然而去,于这夜空中如丹顶白鹤般潇洒清逸,颇为亮眼。

    知微目送他迅速隐去的身形,渐渐成为一个不可见的白点,口中又念了一遍:“知微。知微。世事无常,不关风月。”

第九十二章 封恶人

    常月一只脚踏在封恶村地界上时,察觉这里的封印闪出一片红光,瞬间消失了。

    知微说得不错,这里到处是泥泞沼泽,乌烟瘴气,各色牢笼有漂浮在空有深陷沼泽,关押着形形色色的人物,大多已脏污得看不清样貌,有的眼睛发出幽幽红光,龇牙咧嘴地森森笑着。

    常月心无旁骛,起身穿过藏匿烟雾中的各形牢笼,纵向远处连棕山,心中发觉自己不知何时已经拥有能够感知四方灵物的能力,如同谷花音,如同付红莲,是以虽然自己前行速度很快却依旧能够灵活巧妙避开掠过那些东西。

    “究竟是何原因?”他正想着,忽觉前方有东西袭来,伴随一声脆响,一根鞭子向常月迎面卷过来,常月早已躲了过去,立在了一块略微干净的石笋尖上。

    眼前烟雾间慢慢现出一个人影问道:“你是何人?”

    “你就是封恶人?”常月反问道。

    “那我就不废话了!”那人粗声粗气地说着便挥动手中长鞭嚯嚯作响搅动风云扑向常月!

    常月不欲恋战,也并不想杀他,见他鞭子从脚下卷来,便以一个倒下的动作海底捞月一掌震脱了他的鞭子,翻身抬脚将他踢倒在地一个回手打出两根银针封住他玉堂穴,令他不得动弹。

    常月当务之急,是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鞋底,无奈摇了摇头:“太脏了,不知石基有没有合脚的鞋子可以买。”

    他抬起头粗略看了看,那封恶人一身潦倒的模样,破衣烂衫,头发倒是束得整齐,一脸胡子茬衬托得黑黄色皮肤的脸上满是沧桑。

    “等我回来,自会帮你解开。”常月转身欲走。

    “等等!”那人喊道。

    “怎么,有何指教?”常月没有放下警惕,这里毕竟是别人的地盘。

    “我看见了!”他说。

    “看见什么?”常月奇怪道。

    “你下来的时候,这里的结界变成了红色。”封恶人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

    “红色?”常月方才自然也注意到了,只是不知何意:“还请明言,在下的时间经不起耽搁。”

    那人胸口起伏了一阵,有些兴奋地说:“红色,只有长老那样的修为才能做到,上次青衣尊者来时,也不过是粉霞一般的光芒。若是石基的猎人们,也根本不会发生变化。方才我试了你,果然不凡!”

    “那又如何?”

    “我们做个交易!”那人面上似有喜色。

    “你且说来听听?”

    “你不是魔界中人,魔界修为到此地步的人我都见过!你是偷偷潜来我魔界找东西的对不对?”

    常月见他极为期待的表情不像是装的,便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你来这里所寻,必定是灵兽灵果一类,我在这里守了百年之久,收集了不少气息,凡来这里的猎人,都会找我用东西换我一些气息图样,若你说出找什么,或许我可以帮你找到。”

    常月有些动心,有关蚀骨兽,他

    只在医册上见过病症描述,却从未见过蚀骨兽具体长相,实在是没有底气。想到此他抬头问道:“需要我做什么?”

    “不难,事成之后,许我些修为,我自能穿过结界脱离苦海。”

    “你方才所说猎人们,难道不是用修为跟你换气息图吗?”常月奇怪。

    “他们如何敢这样做,这是大罪,若被发现也要被打下来陪我的,他们不过给我一些酒肉衣服鞋袜罢了!而我自己修为被废得所剩无几,即便自己上了连棕山也只能偷偷存下气息,并不敢靠近那些灵兽。如此下去这百古千秋,都莫要指望出去了!你既不是魔界中人,便不用受此规矩约束,你可以做的!”他说着说着激动得脸都红了起来,直勾勾盯着常月生怕一眨眼希望便溜走了。

    常月听他说得没有错漏合情合理,便挥手取下他银针:“给我蚀骨兽的气息图。”

    “好!我们先以血立誓!我帮你找蚀骨兽,你帮我出去!”他低头在拇指上割了一道,看着常月。

    常月见他如此做,心想这大概就是魔界的行事,于是有样学样,只见对方将流着血的大拇指印在了自己那只拇指上,再拿开时,血已经止住,拇指上只留下一个圆形的印记。

    “魔界之誓,虽死无改,违约一方,此印记便化为诅咒!”那人强调再三,常月能够理解他此时的心情,自己是被他当成了唯一的救命稻草。

    “若你做不到呢?”常月问。

    “那…你就不用带我出去,也不算违约。”他看着手上的印记咬了咬牙:“此生或许唯一的一次机会,岂有不全力而为的道理!你随我来!”

    常月同他穿过重重雾霭,来到一块巨石之上,上面搭了个三角窝棚甚是简陋,那人钻进去,翻了一个包裹出来,一大叠似乎竹衣一样薄而透明的纸张,上面看得出来画有各色形象,线条虽粗劣简单,但亦传神,大概这就是隐藏了那些东西本身气息的原因。

    常月静立在旁,看他快速地翻看着,口中问道:“还不知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愣着抬头看常月,嘲笑一般说道:“你竟是个凡人?”

    常月皱着眉头不答话,怎么谁都能一下子看出他们来自凡间?这是什么章法?

    那人见他发愣,也不多问,别过头去一边继续埋头翻找,一边说道:“既然跟你做交易,就在一条船上了。告诉你也无妨,魔界同仙界一样,没有名字,只有尊号和职务。只有那些从凡间升仙的人,或者入魔的人,才会有自己的姓名,不过,即使如此,因为种种缘由,他们定不会轻易将自己前尘名讳告诉别人。你这问话,我听见便罢了,以后可别再惹祸上身了!”

    常月这才恍然大悟。心道他何其幸运,名字一事,前后只问了知微,和眼前的封恶人。

    “那,你是犯了何事被罚到这里?”

    听常月问起,封恶人又皱了皱眉:“偷东西,被发现了。魔界法度说一不二,错一次,误终生。给你后悔一生的时间,不给你改过自新的机会。”

    “所以,究竟何物,竟让你如此奋不顾身,铤而走险?”常月越发觉得他奇怪。

    “一面镜子!”他倒是回答得十分干脆:“公主的镜子,传闻中可达成一切心愿,我趁公主去石基的时候动了手,被她护卫抓了!”

    “那,你的心愿?”

    “过去了!就算现在给我,也没用了!不过,我不打算被关在这里一辈子,我还有事情没有做完。…找到了!”他突然大喊一声:“果真有这个东西!”

    常月凑过去看时,十分失望,那纸上赫然画着一个巨大的蛋!什么多余的笔画也没有,真真一个大鸡蛋罢了,就是一个圆圈。

    “这…?”常月看着封恶人:“你确定没有画错?”

    封恶人又重新摆了一个嗤之以鼻的表情给他看:“搞了半天,你以为这些都是我自己拿笔画出来的么?我看起来像是画师?这是特殊的纸张,只要用它捕捉到灵兽的气息,便会自动印出画像来,并且显现出它们的种类称呼。”

    他不耐烦地指着那皱巴巴的纸张一角:“你看!”

    常月看时,果然上面写的是“蚀骨兽”。他心中一动,难道说,这就是所谓蚀骨兽之卵?蚀骨兽,竟然是破壳而出的魔兽?

    他赶紧抬头问封恶人:“还有没有破壳而出的成年蚀骨兽?你再找找?”

    封恶人摇摇头:“这一张已是最后一张,所幸是有这么一张保存了气息,否则我要出去真是无望了。也就是说,这么多年来,魔界只出现过一只蚀骨兽,绝无仅有了!”

    他这么一解释,殊不知这区区一句话已把常月的心凉了半截:“绝无仅有,而且自孵化后封恶人再没见过,那么,在魔界想要找到它,岂不是如大海捞针难上加难?”

    封恶人见他发愣,递过纸张:“寻一个灵犬闻一闻,循着这个气息,只要靠近方圆几里,便都可以找到了!”

    常月接过去,觉得味道很是厚重奇特,便不由自主闻了闻,心中默默记下了这个味道。

    封恶人见他如此动作,笑话他道:“怎么,你自己便可以闻到味道吗?这个只有猎人们的灵犬会辨认!”

    常月很是奇怪:“明明味道很是浓郁,莫非是这纸张本身的味道?”

    “没有,不可能!”封恶人立刻反驳他:“要如你所说,那怎还会有人四处重金求买灵犬呢?你说你能闻得出来,要么你就是灵犬?”

    封恶人无心接了这么一句话,常月心里却是汹涌翻腾:“为何我自来到魔界,肩膀的顽疾不药而愈似乎从未有过,修为精进何止百年,又凭空获得如此辨认之能?难道…”

    他不敢往下细想,因为他明白他现在心中所想的可能性极大,但又不能马上得到印证,多想也是无益,不如集中精神来找蚀骨兽要紧,即使今日在连棕山寻不到,也需要多多带些灵兽灵果回去方便大家行事。

    想到这里,他袖起那张气息图说道:“你在此处等我,我往连棕山去去便回!”

第九十三章 大乱魔界

    站在连棕山脚下,常月闭着眼睛凝神感知了片刻:整座连棕山蕴藏强大封印,颇具震慑,于寻常人来说,越向山上去必定越有重压之感,恐怕在这里身手也要慢上许多!这座山上,起码有数百种灵兽,强大的也有数十种,似乎都有戾气。

    常月知道灵兽之类本有灵根,如灵狐一族也曾位列仙班,再不济也是个人形的精灵,魔界怎会任由猎人取了其内丹去做交易?

    联想到这里是封恶村,常月的理解便是:这些灵兽都是被囚禁起来的凶兽。

    既然是凶兽,就必定不好对付。

    常月性格上虽说与风起斯大为不同,但行事都好于城府万钧中,只争朝夕、直指关键。

    他要在最短的时间内绕山一周,获得最有价值的灵兽或灵果,顺便探知是否有蚀骨兽的存在。

    他取出太上萧,御风行之,自觉不如从前轻快,但听脚下似乎有人声惊叹:“快看!此处竟有人能御风?!”

    “竟然真的没有蚀骨兽。”常月失落之下,向那灵力最盛处落脚下去。

    他立在一棵树顶,看到自己已处山顶,周围安静得有些过分,莫说猎人的气息,就是灵兽的味道也几乎没有。

    常月低头看这树上结了不少红艳欲滴的灵果,异香扑鼻。他心道杀生不如摘果,既然这里灵力最盛,此处灵果必然是最好的。

    遂立刻取出乾坤袋,摘取了不少灵果入内。

    正想着要不要摘光这棵树时,树下发出了些微异响,随后响声越来越大直到整棵树跟着剧烈摇晃起来!

    常月这才察觉:这里有灵兽!怎会将气息隐藏如此之好?莫非藏身山体深处?

    来不及想更多,一只长着龙角的巨大生物已经崩土而出!常月一见不妙立刻收起乾坤袋,负手跃起,低头看着面前的怪物:龙角麟目,四爪如钩二尾似箭,背后有红色鬃毛,身有五彩鳞甲,这是威风凛凛且光彩夺目的一只魔兽!

    这魔兽仰头便发现了目标,丝毫没有犹豫,红鬃飞舞着张口一个大火球喷了过去!

    常月此时的境况是既不知己也不识彼,根本无法判断胜负几率,幸而他紫薇门多的是自保之术!

    十指尖聚集强大灵力化成一招天罗地网,覆住那火球反击回去的同时,数十支沾了麻药的银针也随之而去!只等将之放倒!

    但是没有!

    银针触及那怪物鳞甲便铮铮落地,毫无作用!

    常月已经有所准备,银针不行,便试试柳叶刀!这柳叶刀本是他救人常用,割人肌理经络是十分精准厉害,若用来伤人也是一样的效果!

    怪物甩开那个火球后并没有给他喘息的时间,双尾竟如利刃般卷过头顶呼啸袭向常月!   这招形似一只蝎子,其实很是诡异,因为此时大多数人更容易注意到它会喷火的大嘴,还有恐怖锋利的利爪,隐匿在身后、看起来杀伤力最弱的尾巴极其容易被人忽略,是以常月也有些诧异。

    好在常月长时间行医炼药,观察力胜于常人百倍,反应能力也是非比寻常,此时心想已经摘了它的果子,惹怒了它,

    若不想杀它,必要伤了它激怒它,再趁它张口吼叫之时,丢下足够份量的迷药进去,到时自然能趁机离开。

    是以心念一转,常月见它尾刃似是巨大刀刃横扫过来,甚至带了不可忽视的灵力,杀气十足,他便也柳叶刀开路另外毫不留情的祭出太上萧闪出无边寒光,一招截下了正刺过来的尾刃!那两截尾巴离体,但速度方向不减,常月铺出结界仍然觉得有些吃力地将它们挡了下去!

    “这魔兽,好修为!怎会甘心被囚在此?”

    常月自忖若是从前,他并没有什么把握能全身而退!

    果然那怪物吃了大痛,虽说尾巴立刻又长了出来,可它彻底被激怒了,仰头嚎叫着红了眼睛,整座山头都似乎抖了三抖,常月一看正中下怀,一整瓶“不归人”药丸借力冲进它的嘴里!

    这不归人,他们平日里用起来,都是取出一粒双指碾碎为末,轻轻扬撒便可起到非常效果,通常是药到、人倒,比江湖上任何一种闷香迷药都要厉害得多,出云峰只用于病人手术时,和遇到强敌要逃跑时,是万万不敢遗落江湖的。

    这次一整瓶都赏了这头巨兽,也不知是何效用?

    常月丝毫不敢懈怠,依旧控制太上萧压制住它,果然见那魔兽,慢慢地倒了下去闭上了眼睛睡着了!

    常月这才松了一口气,不敢多加逗留,起身离开了!

    不消片刻,他便回到封恶人处。封恶人一见他立刻满怀期待问道:“怎么样,找到蚀骨兽没有?”

    他比常月还要心急。

    常月正准备要安抚他,只见风云变了色!

    似乎是天边轰轰雷声,常月二人抬头向远处一看,都各自吃了一惊!

    那连棕山万丈红光,尔后红光消失,山崩地裂,树倒尘扬,惊呼吼叫声四起,山脚下各路逃窜的声音!

    封恶人傻呆看着那处急问:“你到底做了什么?!大事不好了!你要立刻带我离开这里!”

    常月知道非同小可,带上他便走!

    常月一边御风一边问道:“这是怎么了?”

    封恶人苍白了脸:“我不知你做了什么!总之山上的封印解开了,囚禁了上千年的上古凶兽们全都跑出来了!魔界乱了!此时不跑,我等必死无疑!”

    魔界乱了?!

    常月心中也是一慌:“这座山的封印,难道就是刚才的龙角魔兽?难道…它竟然死了?可如此重要的事情,为何知微和封恶人都没有说?!”

    一面又想到:“是了!知微和封恶人都从未去过连棕山深处!或者关于封印的秘密,过了千年也并没有什么人知道了?可是…我毕竟没有对那魔兽痛下杀手,它竟然中了迷药便死了?实在蹊跷,难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二人此时已快到边界,常月察觉到什么气息,立刻沉声吩咐封恶人:“你躲开!有强敌来了!”

    不等封恶人有所反应常月便一掌送他下去。

    而他伫立在原地,一息之后,果然面前出现了四人!

    首当其冲的是他有过一面之缘的紫衣老者,其余三

    人,分别身着蓝、红、白三色衣物,常月心知肚明:“这必定是魔界长老和青衣尊者、赤衣尊者以及白衣尊者了!”

    常月沉默不语地看着他们,心里盘算如何逃出生天。

    本来紫衣老者一人,他就没有把握,更不消说还有付红莲特意提到的青衣尊者,以及另外两人。如此算来,岂不是九死一生?

    封恶人远远的看着,绝望地摇了摇头:“此人虽然不凡,可他今日震荡魔界,天诛地灭,此时谁也救不了他了!”

    谁料常月率先动作了!

    手掌法印打出去的正是常安结界,此结界,防一切外物,风雨雷电水火雾霭,人鬼精灵异兽妖怪!

    此时那四人被结结实实的罩于结界之中,却面不改色,紫衣老者将剑鞘轻轻一划,结界便开了,不无讥诮地问:“你只有这点能耐吗?”

    青衣尊者低头心不在焉把玩着蛇剑:“若只有这点能耐,岂能解了连棕山封印?老家伙,时过境迁了,咱们语气也该悠着点儿了!”

    他抬起头,向常月亲切笑了一笑:“长得这么好看,要杀了,着实可惜!不若,你考虑考虑,跟我回去如何?我废了你修为,救你一命!想想?”

    白衣尊者冷笑一声斥责道:“青衣!开玩笑也要适可而止!看看地方!扰乱魔界者,必死无疑!”

    赤衣尊者什么也没说,因为他已挥动红绫先攻了上来!

    其他三人便先各自看着,青衣尊者掏出一包蜜饯来,斜身背靠着蛇剑,慢慢嚼起来。

    常月宽袖一卷扫开红绫,那红色身影已闪到身边在他背后击去一掌,常月侧身躲过之时隐约听见他的声音:“嗯?”

    “这是何意?”常月心想。

    此时赤衣尊者在他对面举掌凝望,说道:“不过尔尔!此时杀了,未为不可。”

    青衣尊者听了,放下蜜饯,拍了拍手:“长老尊贵,想来也是要我先上,本座身为四大尊者之首,万人景仰领导有方,只好遵命了!”

    紫衣长老冷哼一声,一副“话都被你说了”的样子,任由他去了!

    青衣正要摆出架势,突然歪头向赤衣他们笑了笑:“其实我们一起上,岂不是更好更快呀?”

    赤衣抱着胳膊笑道:“有你一个足够了!我刚洗了澡不想出汗,且偷偷懒,看你探探虚实吧!”

    青衣无奈摇了摇头:“老大难当啊!”说话间蛇剑剑气已凌霄扫下,一剑破日之威使得常月心中不由竟生出敬畏之感,他想着就算是输,输给这样强大的对手他也死而无憾!

    他不敢马虎,使出全力,一支太上萧凝聚着他的力量,已经出乎意料地发热发红,周身发出刺眼光芒,飞沙走石扑向前方刺来的蛇剑!

    两者相遇,雷霆万丈,四周碎石崩飞,打在各人身上,可那其余三人仍然不动声色。

    常月本以为对方已尽了全力,见自己并没有落下风,才知道对方意不在此,难道…他耳朵一动,一掌打向后方,果然!

    在身后!

第九十四章 谁为鱼肉

    常月与青衣两掌相接之间,力量磅礴竟如有形物迸裂般,双方各自被逼退数步,常月心下暗暗叹服道:“看来,若不是那紫衣保留实力,便是这青衣已然强过了他!”

    青衣尊者似乎有恃无恐,笑容未减:“难得如此美貌还如此强悍,我喜欢!结拜还是结婚你选一样?”

    他说着话,虽撤了掌风可脚下劲力未减,只见他八步赶蝉竟能用脚使剑,而依旧锋芒逼人!

    常月又在心底赞一声:好俊的身手!

    本来听他言语轻佻,若在平常,他定叫这人一年都不能说话!但此时局面堪忧,不容他分神,他心有丘壑步步为营,现下只盼望尽量拖延时间,寻得机会逃遁,心中又怕小师弟安三平循着法印找到他,连带着他也要身入险境。

    “可是如此腹背受敌,怎么可能做到速战速决?”常月这边厢刚抵挡过青衣一招剑气,此时正纵身跃起,见青衣始终穷追不舍,便索性不费力御风,落下地来。

    青衣尊者正自控着蛇剑,忽见常月停下来在自己身后迅速铺开一道结界以防偷袭,不由噗嗤笑了:“你这结界是个银样镴枪头,要来做甚?断自己退路么?愚蠢如斯!白白耽误了好相貌!”

    结界中的紫衣尊者也是一脸疑惑,白衣尊者冷笑道:“莫非这小子于困兽之斗中竟吓傻了,慌不择路,竟忘了长老的幽冥法器克他的结界?”

    赤衣尊者微微一笑。

    青衣见常月如此粗心大意,正中下怀,蛇剑开路双手齐发自上而下,布了个天罗地网只待瓮中捉鳖!

    此时常月人在结界前,往前一步是杀阵,退后一步是死劫,除拼死相迎之外,已经没有任何转寰余地!

    青衣自然不肯放过这绝好的机会,灵力更是用了个十成十!直扑下去!

    奇怪的是,常月没有动!

    杀招已至,他必死无疑!

    果然随着一声轰天巨响,有人闷哼了一声!

    灰尘散去,青衣一肘撑着蛇剑,另一手撩了撩肩膀上的一绺发丝笑道:“是他自己蠢,这可怨不得我不怜香惜玉啊!”

    说着说着,面色就变了,只见那一头,白衣赤衣已各闪至一旁,中招的竟然是现在正中观战紫衣尊者!

    紫衣显然比任何人还要意外,此时他因为躲避不及被剑气所伤,重伤倒地,气若游丝躺着指向青衣恨道:“你…好算计!”

    赤衣尊者闲闲说道:“这也不能全怪青衣,刚才他那一招来时,那小子已然不见了,顺便还撤了结界!他这一招移花接木,用得妙!”

    紫衣喘息问道:“怎么会…!”

    青衣尊者持剑四下看了看,竟然没有常月的半点影子,一并连躲在不远处的封恶人不知何时也被拐走了!

    他冷汗直冒,心道他堂堂魔界尊者,是从何时起,竟连一个凡间修士还不如了?

    赤衣尊者冷冷说道:“别找了!他用的是幻影术,已经很少人会用此等仙

    术了,你自然不防。他的幻影竟然可以化实做出结界,令我们看不出真假,修为不可说不精深,恐怕这里一对一能跟他持平的,也唯有本尊了。”

    紫衣长老已气得说不出话来。

    青衣咂了咂嘴,似乎是想反驳,最终只是掏出一颗蜜饯,扔进了嘴里吃了起来。

    白衣尊者怒目相向道:“怎地,不追么?!”

    青衣一边咀嚼一边说道:“凶兽嘛…瞭望台已给出那极厉害的几个凶兽的藏身之处,护法殿军们已经各自追去了,恐怕这里得暂时多增设一些牢笼了,小兽们嘛无伤大雅。魔界乱不了!论说起来你得改改你这臭脾气…”

    白衣尊者见说不通,气得准备纵身去追,谁知脚下一阵疼痛,有人将他生拽了下来!

    白衣尊者大怒,定身一看竟是被赤衣尊者的红绫卷住了。

    “怎么,赤衣,青衣,你们是要谋反吗?!”白衣斥道。

    “啧啧啧!我们堂堂一界尊者怎么敢谋反?再说了,魔尊不在,谋谁的反啊?”青衣尊者循循善诱苦口婆心。

    “笑话!魔尊虽不在,可天星未陨!那他便还是我们的魔尊!他不在时,便要听公主和长老的!”白衣尊者清瘦的脸上,一张嘴却生得很阔,着急起来说着话,很有喜感。

    是以青衣笑眯眯看着脸色煞白不能动弹的紫衣长老,又看看白衣尊者:“公主知道你刚直不阿,心有魔尊,所以,方才我伤的就只是长老一人啊!”

    白衣尊者一惊:“你刚才那一招竟是将计就计!”

    青衣此时吐出一颗梅核,“噗”…地扎进了最近一个牢笼内犯人的心窝,那人立时气绝!

    白衣尊者看着他二人问道:“此事与公主有什么关系?公主虽然尊贵,可自幼全听长老一人的,这许多年来何曾下过一个命令?!定是你二人图谋不轨诳骗本尊!…”

    他声嘶力竭还想说什么,青衣尊者叹气掏出一幅小卷轴唰地亮在他眼前!白衣见有手书,看上面写道是:“本公主近日查证到,自幼誤服雪萼花导致无法修炼,竟乃紫衣所为!另他蓄谋取代魔尊之心日久,近日恐将生变!望三大尊者怜悯,助本公主一雪前耻,为魔界拨乱反正!往后魔界大计,全赖尊者裁度!”后面加盖,的确是公主印信。

    “近日恐将生变…所以,这入侵之人竟是长老自己引进来的不成?”白衣尊者大惊失色。

    “天卦有云,今年魔尊就要归位,魔尊之位他都敢觊觎,此时他还有什么不敢做的?你信或不信,公主亲笔密函在此,我等身为魔尊直属臣子,不得不遵!紫衣老头儿,可叹你一世精明,却还是在最关键处大意了!”

    青衣笑吟吟歪头看着地上的紫衣长老,一语双关,说他大意,不知是说方才借常月之力顺势布局的那一个杀招,还是那个所有人本以为不足为患、楚楚可怜的公主。

    白衣尊者低头想了想,才抬起头说道:“知道了!还不快把我松开!本座虽与紫衣因年纪相仿走得近些,却

    也不会失了大节与之共谋!本尊,只忠于魔尊,忠于魔界!他勾结外族震荡魔界是死罪,我怎会容他?”

    赤衣看了看他,无言收了红绫。白衣看着他俩冷哼了一声,转身便走!

    赤衣放出红绫转而束缚了紫衣长老,另加了封印,交与青衣说道:“你抓的,人给你,一并带走听公主发落吧!本尊去抓凶兽,放松放松筋骨!”

    也才要转身时,被青衣一叠声地叫住了:“唉唉唉?慢着!”赤衣回头见他瓜子皮吐了一地,看着他身上问道:“你到底藏了多少种零嘴在身上?不撑吗?”

    青衣咧嘴一笑:“趁乱抓紫衣是一回事,可你既然看出那小子的伎俩,为何故意放他走?若说只为了帮我骗过紫衣,我也不信。怎么说,也是我们要诛杀的人嘛!赤衣尊者冷静卓绝,不可能想不到吧?”

    赤衣笑了一笑,拿下赤金面具,惊才绝艳面目上是一双赤瞳,转瞬又化为正常颜色:“我九尾一族自上古神魔之战死伤无数,如今各界都已所剩无几,几乎绝迹。好不容易百年前舍妹添了一儿一女,与本座素未谋面,如今让他们回到魔界来探亲,见见我这个舅舅,没有见面礼也就罢了,难道还任由别人伤了他们不成?”

    青衣皱一皱眉:“这个嘛…我跟你关系虽然好,你也不用跟我说这么坦白吧?回头碰上了,万一要打架你叫我如何是好?!”

    赤衣明媚一笑:“所以先说好,你敢动他兄妹二人一根毫毛,我便杀了这魔界所有的小白脸,尤其是你最近看上的那一个!顺便一把火烧了你的慕幽泉!再把偷偷走私凡间蜜饯的那铺子血洗了,你觉得如何?”

    青衣尊者立刻捧着心口作出痛心疾首的样子来:“论恶毒,这魔界,非你莫属!唉?不对啊,你怎么知道我最近瞧上了哪一个?你派人盯梢我?”

    赤衣闭了闭眼睛,很是无奈地说道:“你忘了我们都住在同一层么?还是忘了我是耳听八方的九尾?竟然痴呆到把旧时名讳告诉了他,真是丢人!”

    青衣尊者一听连忙摇摇头:“罢了罢了!你今日说的,我记下了!不过若是别人跟你外甥打起架来,我可不会插手去管啊!”

    “只要你我不动手,以白衣的本领,若不带兵,轻易奈何不得他们。走了!”

    赤衣视线有意无意划过青衣手上的长老,若有似无地笑了一笑,纵身而去了。

    青衣尊者却捕捉到了他的眼神,转头看了看手里拎着的紫衣长老,叹了一口气,无奈扔下他,抱着剑坐在一块石头上,对着被封印了从而口不能言的他说道:“你看看你看看!女人报仇是不是比男人可怕得多?是你自己明着得罪了公主,又不知何时暗中得罪了赤衣,你瞧瞧他那德行吧,说什么不过尔尔,此时杀了,未为不可,那可是说的你!方才当着你的面又说了这许多有的没的,临走又特意把你丢给我,几个意思?他还能让你活着见到公主吗?不、能!再说了,其实我…也不想!”

    一声剑气啸鸣!

    一地鲜红盛开!

第九十五章 瞬息万变

    林小唐自落脚魔界以来,就觉得自己运气不错,听起来这一路,他是走到哪里,哪里的兵便是刚巧因为各种缘由匆匆忙忙地走了,有自发去追风起斯的,也有奉命去抓凶兽的,倒让他觉得走在空荡荡的路上寂寞得很,此番是有惊无险顺顺当当地到了人最多的地方。

    哪知这石基可能与他八字不合,才定下脚步一回头,就被一人撞了个满怀,那人手里抱着的东西也撒了一地!

    林小唐低头一看都是些果子,滚得到处都是,立刻停下来帮他捡,谁知一弯腰又蹭着了背后之人某个软软的部位,二人把持不稳双双跌坐在地。

    林小唐回头一看竟是个大姑娘,水红色的衣裳十分娇艳,此时她整个人正向前扑倒在地十分狼狈,林小唐想到方才被他蹭着的软软,必定是她的屁股了,他自小占了便宜便十分高兴,这趟也忍俊不禁笑出声来!

    那姑娘立刻站起来,不顾灰头土脸,也不搭理他,飞速拾着果子往怀里揣,林小唐此时听见她后面似乎有追赶之声,听脚步声不止十人,正在发愣这是个什么情况,只见那姑娘又手忙脚乱地捞住从自己怀里滚落出来的一个果子!

    林小唐看着她好奇问道:“你抢来的?”

    听见声音她才抬起头来,林小唐一见她面容,觉得有魂飞魄散之感:三分付红莲的明艳,三分付欢儿的娇俏,还有三分谷花音的脱俗,实在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美娇娥!他看着看着,当下里便失了神。

    岂料这姑娘一见他面竟然十分开心说道:“正是正是!正好正好!”一手抢过他腰里的乾坤袋,将那些果子统统塞进去后,毫不犹豫拿着便跑!

    林小唐懵了一刻回过神,这才想起来,那乾坤袋中放了不少付欢儿的零嘴家当,怎能给她?!这女人,抢了别人的果子,竟理所当然地又来抢他的东西,何其猖狂?!

    他内心觉得这个姑娘颇有意思,于是拔脚便追,很快轻松地赶上了她:“这位姑娘!我看你长得很是个大家闺秀,怎地在此处当了强盗?我那袋子里还有物件儿,不能给你!快快还来!”

    那姑娘脚下生风,边跑便叫道:“你的就是我的!你少啰嗦!快跑!他们追来了!”

    林小唐见她速度并没有逊色自己太多,且行事蛮横无理,心中竟觉得她十分可爱,一时分神想到若是付欢儿再长大些会不会就像她这般有趣。

    谁知此时旁边巷子里涌出一队人来,对着他们叫嚣着:“就是那个女的抢了我们的钱!!”

    林小唐听脚步声便知是刚才那一拨人抄了近道追上来了,可此时若展翅飞上去目标太大了不好。正拽着那姑娘飞快地把他们甩在后面,迎面远远的也尘土飞扬的迅速开过一群人来!转眼林小唐与对面就要擦肩而过,偏偏对面那人减速停下来了:“林小唐!”

    林小唐定睛一看:“哪里来的童岩松?啊…风道长你也在被人追啊…!”

    身边姑娘骂道:“废什么话,快跑啊!”

    于是两支队伍理所当然地汇合成一只追赶大军窜向了岔路口!

    安三平到达的时候,正好瞠目结舌地看见这一幕:一个明艳的粉衣姑娘拿着只红果跑在最前面,旁边拽着姑娘手的是他才成婚的大哥林小唐,后面撒腿跑得正欢的是一向稳重的风起斯,以及脸被风都吹的变了形的…童岩松?然后一大堆各种衣服的人以及挂了彩的护法们,嗷嗷叫地紧跟其后追赶着!

    安三平傻了:“童岩松怎么会在这里!”待要追上去帮忙时,突感掌中法印有异动,心想师兄应该在找他。自己还是先不乱走的好。

    旁边的看客们无不议论纷纷:“今夜不寻常,听说魔尊归位了?大微宫竟然亮了灯?”

    “揣好家伙!凶兽可是都挣脱封印跑出来了,最容易来的便是咱们这儿!天下要乱啊!”

    “这被追的几个,必定是入侵者,听说其中有一个竟然赢得了黑衣尊者的名头!平日里那些护法们趾高气昂得很,现在看他们还怎么好意思跋扈?”

    此时在安三平前面一人开口说道:

    “什么尊者,我亲眼所见,其实就是个抢劫的!抢了一兜猎人们刚采回来的灵果!那些人便追过去了!”

    安三平拍了拍眼前那人的肩膀道:“请问…”

    前面说话的人回过头来打量他,一看之下,纷纷变了脸色低头说道:“抱歉啊不是有意挡着您的道儿,我们这就退下!”

    安三平一见他们怎的如此客气,倒反被噎住了一下忘了刚才要问的是什么,抬着手想着怎么继续说下去时,他们已经快速走开,隐约听见一声:“青衣尊者竟然连衣服都赠他了,这可是前所未有的宠爱啊!我们可不能随便跟他说话,万一被青衣尊者见了,我们的小命要是不要了?”

    安三平抬起的手僵硬在了空中…一阵风来,几片落叶打着漩儿从他眼前飘过…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穿的那件异常华丽的蓝袍,这才明白自己到底犯了个什么荒唐大错。

    不远处有一群人,本来似乎也在对他这显眼的衣服指指点点,蓦地一起看向夜空惊叫道:“紫衣长老陨了?!”

    安三平随着他们视线的方向看去,见是一颗小小的流星,不那么耀眼地滑落了下来!跌进了无边的夜色中,不知去向何方了!

    整个石基当下一片哗然!

    喧闹的人声、杂乱的脚步声,让本来颇具人间烟火味的石基也紧张了起来!

    安三平心道:“若如青衣尊者所说,他是见过我师兄了,难道是常月杀了紫衣长老?…绝无可能,我师兄不会杀人的!”

    正揣度着,此时掌心忽然热了起来,安三平大喜:“师兄!”

    他一回头看到之人,果然是常月!常月身后还跟有一个他不认识的人,安三平当下觉得奇怪非常:他师兄可是有洁癖,怎么带了这样一个脏兮兮的人在身旁?难道是病人?

    他师兄此时见到安三平,神情很是释然,对他身边的

    人说道:“恐有追兵,还请带我们找寻一处视野好的干净住处,有话到时再说。”

    身旁那人眼睛一亮:“我倒真有个这样的地方。只是不知现在如何了。”

    安三平还想问常月此人是谁,常月已经点了点头,示意自己跟着那人去找他所说的地方去了。

    走了约莫几里地,渐渐人少了起来,偶尔遇见三两头乱窜的小凶兽,常月一并放倒顺手带走,安三平暗暗纳罕,又听话地暂时不多问。

    倒是那衣衫褴褛的人不停在发问:“你怎么打赢他们的?我以为你必死无疑!不想你有如此大的能耐!趁此时无人快跟我说说?”

    常月瞄了他一眼,挤了几个字:“没打赢,我逃跑了。”

    那人的脸上兴奋得像喝醉了一般,眼睛里的光透亮,听常月这么一说更是佩服得语无伦次起来:

    “逃…成功脱身他就、是、赢了!你可知道,你今日面对的,可是我魔界最强的四人!别的不说,就紫衣长老一人便可敌得千军万马!魔尊在时,他就是左膀右臂,魔尊不在,他独步天下!还有青衣…青衣尊者…唉?不对呀,我怎么看这位小朋友的衣服那么像青衣尊者的衣服呢?”

    他说的,当然是安三平。

    他本来一边兴奋不已地指着常月,现在又指着安三平思量起来:“这个衣服的花纹…这个衣服…”

    “它就是青衣尊者的衣服。”安三平答道。

    常月见封恶人突然被绊了一跤,后者爬起来拍拍手,表情依旧维持在惊愕状态。

    “你怎么了?”常月问他,又看看安三平。

    安三平尴尬笑了笑:“我一来就不慎把外衣掉进了鬼竹的温泉汤,没办法我只好穿了他的衣服跑了。本来说好是抢的,可他最后说送给我穿了。可见人也不算太坏…”

    封恶人打断了他:“慢着!鬼竹是谁?”

    安三平揉揉鼻子:“鬼竹不就是青衣尊者的名字么?”

    常月听见这话,皱了皱眉。封恶人则停住了脚步,转头看着常月和安三平,瞪了片刻才木然说道:“我这是…认识了什么样的人啊?你们到底什么来头?不过半夜时间,杀了紫衣长老、抢了黑衣名分不说,还…睡了青衣尊者?”

    常月眼神扫过封恶人,后者只觉心里一阵恶寒,吓得赶紧噤了声。

    安三平心里七上八下地等着常月来问自己,可是常月在那个眼神杀之后,什么也没有表示。

    气氛正在冰点的时候,眼前柳暗花明,出现一个竹篱小院,院子里有房屋一进三间十分普通,另有一棵参天大树,树上也因地制宜地盖了一栋木屋,有梯子延升下来,看起来十分雅致有趣。

    封恶人这才笑容满面起来,难掩欣喜地说道:“这便是我所说的住处了!是我亲手所盖,没想到荒废了这么多年,竟然还在!”

    三人正要进去时,只见房屋内跨出一只脚,紧接着走出一个人来。

第九十六章 星罗棋布

    常月已见到此人,并未觉得奇怪,倒是那人欣喜不已:“是你?”

    安三平和封恶人面面相觑,常月说道:“知微姑娘。”

    安三平见那女子虽然面庞怯弱,但眉宇中颇有些英气,不似平常女子。心中十分奇怪如此短的时间,怎么淡泊寡味的师兄竟认识了朋友。

    封恶人径直走进院子拦住她凶巴巴问道:“这本是我家,你是何人?如何认识他?”

    “小女子知微,是我唐突了,因不知来处也没有归处,见此处荒芜破败,才整修一二,聊以栖身,竟不知道还是有主人的。”知微有些茫然无措地说。

    “知微姑娘没有记忆,也是最近才流落至此,说起来,我先认识知微又遇见你,这也算是冥冥中自有缘分了。”常月替她解释道。

    知微一点即透便向封恶人微微屈膝施了一礼:“多谢这位大哥仗义收留。”

    “咦…你这声音,我似乎在哪里听到过,竟然有些熟悉之感。”封恶人看着知微,皱着眉头思索起来,片刻摇摇头:“罢了罢了,你住了便住了,倒是替我打扫了干净又看住了这里,妙得很。只是这里还是我的家!不能赠你。”

    知微看着他,莞尔一笑:“主人既在,自然是主人的。”

    安三平跟着常月进了院子,封恶人乍回到自己熟悉的地方,兴奋非常,在院子里打着转儿介绍道:“这房子原是我给我妹妹的嫁妆,她自小喜欢看风景,我便寻了这最里处的高地,人少清净,却将半个石基一览无余,风景独好!你们看看,这几百年的老树,正好掏空顶部造了一间房,浑然天成,又古拙美观,是不是啊?!”

    常月盯着他看了看说道:“是。解释得很好,只是用词,不像是你的口角,太文雅了些。”

    封恶人瞪圆了眼睛,向常月拱手赞叹道:“高人果然深藏不露!这种文邹邹的话,的确是我妹妹的原话,当时我听她夸赞我,十分高兴,便记了下来。”

    安三平问道:“那你妹妹呢?怎么不见她?”

    常月想到了什么,抬了抬眼去看封恶人,果然听他放轻了声音说颓然道:“后来她病了,治不好,我为此去偷东西,失手被擒关在了封恶村,没有多久便有人带给我她去世的坏消息。”

    安三平发现自己说错了话,心中十分替他难过,又明知自己在安慰旁人这一件事情上绝对有限,于是就故意岔开话题:“那这么说来,除了背面那半圈地方,其余都尽收眼底了?…是不是那棵树上看得更清楚些,我…去试试!”

    常月叫住他:“不急。你这衣裳不妥,先去换了。”他拿出一套出云峰的衣服,递了过去。

    安三平一见到久违了的白衣红绫,十分欢喜,忙不迭的接过,问了哪间房方便,立刻就去了。

    安三平穿时发现衣服是自己的尺寸,十分合身,衣物上也留下了“梨落”的香味,熟悉熨帖。安三平知道他师兄心中如往常一样疼爱自己,当下愉悦非常。

    待换好衣物,他不经意间扫了一眼桌子上,似乎是刚刚喝茶没来得及收的样子,一个茶壶,两个茶杯里皆有残茶。

    安三平心想:“怎的会有两个茶杯?女子喝茶都有奇怪的习惯吗,谷姐姐喝茶时,也是喜欢一边喝着一边拿着另一只茶杯把玩。”

    他走出去时,见常月看着他一如旧时模样,眼中亮了亮,神色也轻松许多,却什么也没说,转而对知微说道:“今夜我

    们要在此处盘桓一时,知微姑娘,这是灵果,你可自去投住更好的地方,或去买些用得着的东西。”

    见他拿出那些灵果,封恶人的眼睛直了:“这个果子…可否赏我一颗?”

    常月见状说道:“自然可以,不过你先把你知道的告诉我。”

    封恶人一听,赶紧点头说道:“这是雪萼果,一颗抵万颗普通灵果,寻常只在画中见过,不曾有人摘到啊!你你你…从何处寻来?”

    “一条龙的鼻子底下。”常月答道。

    “龙?难道真是獾龙?这也只是个传说罢了,难道真的存在?…不管怎么说,这财不可外露,雪萼果太过珍贵,偷偷带一颗去就好了,多了怕出事。你们不知道,雪萼花一朵有剧毒,虽不令人身死,但断人慧根叫人无法修行;花落后结成雪萼果恰恰相反,食一颗可助长十年修为,益寿延年,身轻体健。这么多年来,从未有人见过雪萼果,我以为已经绝迹了。”

    常月听罢不以为然,递了一颗果子给他,封恶人喜之不迭没有半点犹豫,立刻三两口将它吃了下肚。又盯着他们说道:“你们怎么不吃啊?好东西,难道留给别人不成?”

    安三平看了看常月,知道他师兄从不把这些没有根基的修为放在眼里,便自己笑道:“我倒是不稀罕什么修为,只是想尝尝这是什么味道。”

    常月似有笑意,也递了一颗给他。

    此时知微攥着那两颗果子十分遗憾地说道:“我没有修为,吃了也没用。那我,还是去外面换点食物被褥回来,恐一个人不方便拿,常月先生你们二人只恐也不太通,不如这位大哥陪我一同去吧?”

    封恶人一听要去买东西正合他意:“也是,家里空了这么久,是该好好置办置办,如此,我便与你同去!你们二位也好自在说话!”

    说着二人便去了,安三平这才猛地想起来:“师兄!刚才街上你是否看见,林小唐他们…被人追啊!我们要不要去帮忙?”

    他师兄摇摇头,淡定指了指脚下不远处:“已经打起来了。”

    安三平一看常月所指的地方,距离他们此处已经不远,一大团灰尘搅动起来,确实有人在打斗。魔界虽是夜晚,但星光尤其明亮,并不妨碍一般视物。

    “是了,城里太拥挤,施展不开,必定往郊野才行。”安三平起身便要去助阵,被常月按住了:“林小唐要是想逃就能逃,他不会出什么事,先看看再说。”

    安三平有点着急:“还有风起斯和童岩松也在。童岩松跟来了,会不会谷姐姐也来了?”

    常月听他这么说,便向那个方向举手握着嘴喊道:“林小唐,谷花音在不在?要不要帮忙?”

    安三平傻了,就这样?

    常月竖起耳朵听了片刻轻描淡写地说道:“他说用不着,一会儿就过来找我们。谷花音不在。”

    安三平松了一口气:“谷姐姐不在就好。”他想起什么突然惊叫道:

    “师兄!你到底吃了多少雪萼果?林小唐能听见不奇怪,师兄你…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我方才什么也没听见啊。”

    “为兄也不知。不过这趟魔界,想必没有白来。这都是小事,以后再说。当务之急,封恶村没有蚀骨兽,我已经掌握了蚀骨兽的气息,只要它出现周围我必能发现,探寻蚀骨兽是第一要事。其次,听封恶人说,公主有一镜子可实现任何愿望,若实在寻不着蚀骨兽,只有打这个主意。再

    有,杜凤泽…”

    安三平接过话来:“我问了鬼竹,他说他也不认识杜凤泽。”

    常月又蹙眉思索:“杜凤泽能驱使黑衣尊者,身份一定不低,青衣居然说他不认识?是不认识这个人还是仅仅不知道这个名字?”

    “师兄的意思是,他在魔界有可能不叫杜凤泽?”

    “差不多。”常月看似不经意地问道:“鬼竹这个名字,你怎么知道的?”

    “哦!我就问怎么称呼他,他就说了。”安三平吃了果子,不解其意。

    常月点点头没有说话。

    安三平觉得哪里不对可又说不上来。

    “魔界除了紫衣长老,难道还有不为人知的高手隐藏着,那会是谁的人呢?”安三平认真在思考。

    “獾龙不是我杀的,紫衣长老也不是我杀的,就看到时候,谁把这些推到我头上了。”常月胸有成竹:“为兄觉得,那人引得我们来魔界,一定是要借此机会做一盘局,现在看来这盘局,在我们刚刚踏上魔界之时,已经开启了!既然他有自己的目的,就必定有露出马脚的时候,我们等着看,随机应变就是。”

    “随机应变?”安三平又想起青衣的话来,急忙与他师兄说道:“我们都忘了头一等大事,回头这魔界该如何出去?”

    常月也很是茫然,只是他很快有了主意:“回来问问封恶人,他若不知,还可以问问付红莲的那位故友,总有人知道的。”

    安三平点点头,也只能如此了,他抬头看看这璀璨夜空:魔界的星夜甚是好看,只是还是期待黎明早些到来。

    与此同时,在魔界外的某一处,有二人坐在一处就着八卦吃着果酒:“听说,魔界今日有大的异动啊?数百人一起追击,动静不小,可是有人谋反?”

    “你多虑了,听说就是为了抢一个灵果。”

    “数百人,就为了抢一颗灵果?”

    “千真万确。我的人亲眼看到的。”

    “不想魔界已灵力枯竭到如此地步了?!魔尊走后,魔界庸庸碌碌,不复往日,可天尊总说不可妄动也是小心过了头。依我看,这魔界自己就乱了,若是有人趁乱去夺权将如何?”

    “你想多了!魔界跟别处都不一样,你道天尊没有你能耐?那魔尊之位,不仅要有天星,还要能坐得上魔尊宝位,那个位置,寻常人碰都碰不得,魔尊本人无事也不坐它,只消坐上去,便是召唤属下议事之时,那六品以上的人都会自动现身,那时无论在干什么,都要被拘了来。”

    “天下竟有如此神奇的宝座?”

    “魔界神奇的地方多了,本身便是天意二字,岂是你说铲除就铲除的?天道轮回,一开始就是仙魔并存。此消彼长可以,若说消灭一方,必遭天谴。”

    “话说回来,若人在洗澡时,也被宝座拘了去,那岂不是要闹出笑话来了?”

    “所以魔尊也只是白天议事。可惜了,自妖神陨落,魔尊被封印,这几百年魔界一直长夜漫漫,未曾出现白昼了!”

    二人从一开始的八卦,渐渐摆正了修行者的姿态,开始感慨万物之妙深、自我之渺小起来。

    正津津有味,此时忽听有人来报:“宝云使者!大新闻,魔界…魔界已然出现了白昼!”

    那被称作宝云使者的修士立刻站起身来:“怎么?魔尊归位了?!”

第九十七章 一丝曙光

    宝石璀璨的天宇下,安三平正与常月留意着底下的打斗,毫无防备地——天亮了。

    没有鸡鸣声,没有太阳,只有漫天紫色朝霞,分外绮丽。

    “师兄,你有没有觉得天亮之时,这个石基,不,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一刻?”安三平疑惑着。

    “何止安静了,连架都不肯好好打了!”林小唐忽然窜出来说道。

    不一会儿,其他人也都纷纷到达,脸上都写满疑惑。

    特别是童岩松一见安三平,十分惊异:“仙子?!”

    安三平腼腆笑笑:“我是她弟弟。”他并没有说自己是离魂谷主,也希望他不要问。

    幸亏童岩松此时也满腹疑云,盯着安三平的脸看了半晌之后,方想起来刚才发生的事情。

    “他们打着打着一看天亮了,都停了手,瞧着特别震惊,其中几个人看了看林小唐,又问是不是去过大微宫,林小唐反问说去了又怎样,他们便默不作声,面面相觑了一会儿,我等趁机就脱身了!”童岩松比划着。

    常月见风起斯不作声,面色不大好看,关切地问了一句,这才招出一句让安三平跳起来的话来:“楚楚跟谷花音也困了进来,下落不明!”

    林小唐也蔫蔫地说:“我也着急找我的娘子。”

    “一个大男人张口闭口找娘子,好不害臊!”那姑娘坐在门廊上笑道。

    “你懂什么,我娘子她胆子小,一个人在,会吓哭的!”

    安三平抽了抽嘴角:付欢儿哪里胆子小了?

    常月大为疑惑地问林小唐:“这位姑娘是?”他从一开始就感觉这姑娘与众不同,却说不出哪里不同。

    不等林小唐说话,那姑娘笑眯眯地拜道:“拜见兄长!我是你妹妹呀!”

    常月一愣。

    林小唐咋舌地说道:“我也是头一回见到天底下还有这个种类的姑娘,什么话都敢说,什么事都敢做,还什么亲都敢认的…你怎么不说你是我娘子呢?”

    安三平不禁笑了:“大哥你形容的是你自己吧?”

    不料那姑娘托着下巴眨巴着眼睛嫣然一笑:“那我就是你娘子呀!”

    林小唐竟然破天荒地红了脸,把眼睛看向别的地方去了。

    风起斯无心听他们调笑:“常月兄,我们要分头行事了。魔界情况复杂,只怕夜不长梦也多。”

    常月点点头:“翻遍魔界本座也要找到蚀骨兽,你和童岩松一路,林小唐和平儿一路,寻找她们的同时,沿途所有有关魔界的消息都要留意,特别是公主此人,听说有一面可实现任何愿望的镜子,虽不知真假,但凡有希望都不可忽视。若杜凤泽只是诱饵,他迟早会出现。”

    正在这时,安三平见知微和封恶人急匆匆赶了回来,也是一副惊讶的面孔。

    还没有一一介绍,封恶人就叫道:“你们一来,天就亮了?!”

    “怎么,魔界难道如极地一般只有黑夜没有白昼不成?”常月觉得不对。

    “差不多!我在路上算了算,大约有快五百年没

    有白昼了!我这一代人自出生起,白昼就是个遥远的传说!”封恶人尤自擦着汗。

    知微也急忙点点头:“是的,我来这一个月。都是黑夜,一丝曙光也未曾得见。刚才走过来,天突然亮了,所有人都走了出来发了呆,眼睛都不敢睁开了。似乎以经习惯了黑夜。到处议论纷纷,说是魔尊要归位了!”

    风起斯皱起眉头:“魔尊归位?这怎么可能?”

    林小唐说道:“说不定,是有新的魔尊人选出现了也未可知,说不定就是我呢!对了,大微宫是个什么地方,为何我一提去了大微宫,他们脸色就变了?”

    知微面色发白咬了咬嘴唇,说道:“大微宫,是魔尊的宫殿,传说,非魔尊本人,是上不去的!”

    林小唐哈哈大笑:“所以我说什么来着,我就是魔尊了啊!”别人看着他自己一人哈哈大笑,不知道他在笑什么,林小唐尴尬干咳了一声:“嗯…这位姑娘,你不会是认真的吧?”

    知微把手中的东西搁下,盯着林小唐认真说道:“不知阁下姓甚名谁,我像是在跟你开玩笑吗?”

    林小唐讪讪笑一声:“我林小唐,不稀罕什么魔尊,我只要找到解药,所有人平安回家!”

    常月对知微说道:“知微姑娘,不如你就在此处安顿,若没有意外,我们约定每十日在这里聚首一次,只要拿到解药,就先想办法带你出去再说。”

    知微说道:“如何从魔界出去,我也不知道,不过这几日我倒是听到一个消息,不知是否有用。渺生桥二十几日后有盛会,新升任者,大到魔尊,小到殿军都要走过渺生桥,才可算获得魔界认可。否则便是名不正言不顺。百年一次,上一次紫衣长老走到最后关头,天降闪电,将他震慑住了,没敢往前一步。若魔尊真的归位,他一定会去渺生桥。所有尊贵的人也都会前往观看。你们若要找什么人,或许也会出现。”

    “二十几天?太晚了,我们时间不多不容耽搁,再说魔尊是谁,跟我们要做的事情无关。风某并不关心。”风起斯依然忧心楚问心此时在何方,心中煎熬,一刻也等不得:“我先出发了,十日后再见!”

    常月连忙叫住他,每人分发了一枚雪萼果,又吩咐千万不可问旁人“姓名”二字,如此这般解释了一番,大家各自散去了!

    院中留下知微和封恶人看着他们的背影,封恶人连连赞叹:“不得了,依我看这几个人,个个深不可测,非得让魔界变了天不可,你说,那个脸上长月亮的,不会真的是下一任魔尊吧?那我岂不是…发达了?”

    知微歪头看着他淡然一笑:“你我男女有别,我没有修为不能看家,不如你住那树屋与我隔开,也方便些,如何?”

    封恶人先是点了点头又突然觉得不对,看着知微进屋的背影喊道:“唉?知微姑娘啊,我说我才是主人家吧!你怎么反倒安排起我来了?”

    见知微不理他径自走了,他自言自语道:“还有大小姐脾气啊!”

    风起斯心想

    楚问心手臂上有幽明珠,虽说不能提升修为,但保她不失记忆还是没有问题的,所以她若没事,必定会第一时间到石基找他们,若实在没有,以她的修为,只能在五品以下来回寻她了。

    谷花音术法颇精,但终究只有二十年修为,比起楚问心,安三平更是担心她多一些,两个她最在意的女子,如今都不知身在何方,叫他如何能安心?

    是以风起斯安三平商量好,兵分两路,分头去往石基两个方向去寻人。

    果然一路上听到的都是各种版本的猜测传言,有说魔尊就要回来,有说新魔尊已经出现,就是青衣尊者:还有说是一个凡人入侵者,放了封印,又杀了紫衣尊者,如此种种不一而足。

    人心惶惶,对未来魔界似乎充满担忧。

    安三平一脚才踏进长街,就被从天而降的一人揽腰捉到了半空,直往上飞去!安三平大惊失色定睛一看,正对上青衣尊者的一张吟吟悠闲的笑脸,正暖声对他说:“我想来想去,还是喜欢你多一些!”

    这个姿势若是换了别人,甚是浪漫好看…

    安三平一见是他又吓得忘了怎么提醒他:因为林小唐一脸坏笑地正抡着拳头向他后脑勺来了!

    青衣见他眼神不对察觉有异,空中一个转身加速退去,只看见了林小唐一个影子。

    安三平见林小唐动作已快到他看不见,知道他大哥纯以速度压倒对方,先发制人。心道哪怕什么武功也不懂,这也算是一种境界。

    青衣迅速上升,将他带到一处地方落下来,几乎在他落地之时,林小唐的拳头已经到了他眼前,安三平大叫一声:“大哥慢着!”

    林小唐停住了,对青衣尊者扬了扬下巴:“你谁呀?当街强抢男子?”

    青衣尊者这才仔细看了看林小唐:“你又是谁?昨天夜里,你去了大微宫?”

    林小唐不耐烦:“怎地人人都问我这个问题?是去了!但我不是魔尊也不稀罕什么魔尊!要当你当,把解药给老子就行!”

    安三平被 青衣尊者捉起来时见他一脸戏谑,此时却看他难得严肃起来,十分沉得住气地问:“你们要什么解药,或许看这小兄弟的面子,我能给你。”

    安三平大喜:“当真?!”

    青衣看看安三平笑道:“自然。”

    林小唐不相信他:“我如何能信你?”

    青衣尊者说道:“因为我想跟你做个交易,只要解药给你,你便速速离开魔界,再不回来,如何。”

    林小唐难以置信,立刻点头:“就这样?求之不得呢!我答应你!”

    安三平小心问道:“我们要找的是蚀骨兽蛊毒的解药。这个你也知道么?”

    青衣尊者皱起眉头:“蚀骨兽?魔界很久没出现过蚀骨兽了,谁又能将那样的怪兽带出去呢?”

    安三平欣喜问道:“莫非你见过蚀骨兽的样子?!”

第九十八章 渺生之桥

    青衣尊者听他这一问,得意地笑了笑,从怀里掏出一小串糖葫芦咬了起来:“我们现在之所在,便是瞭望台,闲来无事本尊常在这里闲逛,偶尔见过一次,体型庞大,人面蛇身样貌十分难看!”

    他嚼着红果摇摇头,一副不愿意想象下去的样子:“若要找那个东西,我就不陪你们去了,不过呢,我可以告诉你们,上一次见到它是在哪儿。”

    此时安三平殷切地看着他,把个青衣尊者看得忘记了咀嚼蜜饯,直接吞了下去把脸凑近他说道:“一直忘了问,你叫什么?”

    这外人听起来非常温柔的一句问话把安三平吓得整个人都毛骨悚然地往后颤然一退:“晚…晚辈安三平。前辈你…别再靠我太近了,我…不习惯!”

    青衣咧嘴一笑后只觉眼前一花,林小唐站在了他与安三平之间,抱着胳膊问他:“你盯着他不放有何企图?是我长得不够好看么?你说我怎么总觉得你不像个好人,谁知你是不是骗我们?”

    青衣张开双臂松了松筋骨不屑一顾:“我什么时候说自己是好人了?明人不说暗话,我要做魔界第一人,要把你们全灭了太累了,”他看了看安三平继续说道:“而且我不大舍得…只好先礼后兵,帮你们赶紧找到解药,送走你们这些人,我才好一手遮天啊!”

    安三平左右看了看:“一手遮天?…你如此大声说话,不怕有人听见?”

    林小唐看着青衣:“二弟你多虑了。周围无人,我看眼前这位青衣尊者其实已经一手遮天了!不过你当我们不知,这魔尊之位有诸多要求,又不是我不稀罕,你就能坐上去的,渺生桥就是其中一道坎,不是么?”

    气氛似乎紧张起来,青衣尊者转悠着自己手里那一支糖葫芦,端详了半晌之后慢慢说道:“你知道的不少。但,其实魔界内部的事情你们还是不用知道那么多的好,我等了这么久,终于有了这个机会,自然不会白白放过,怎么也要试一下,成功与否,足慰平生。信与不信,也全在你们。话说回来,修仙之人,在魔界太久,对你们可是没有什么好处。知道谪仙是什么吧。”

    “谪仙?”安三平心里一慌,想到了恒时海珠中风起斯的一幕,心道:“莫非风道长最终没能出去,滞留魔界了?”

    想到此安三平郑重对他施了个礼:“上次提到如何离开魔界,既然前辈也希望我们早早离去,不如就先告诉我们,两下心安。”

    “你们方才提到的渺生桥,在那桥下便是弱水河,瞭望台中最后一次见到蚀骨兽,就在那弱水河畔,弱水河源头乃是一帘瀑布,那瀑布便是通往外界之门。”青衣尊者言之凿凿。

    安三平林小唐对望一眼,琢磨着他们此行是绕不开这座渺生桥了。

    “不过,渺生桥虽是在石基界内,却有重兵把守,等闲之人闯不进去,我虽有心帮你们,又不能那么明目张胆,言尽于此,只希望你们早些得偿所愿,我也好安枕无忧啊!”青衣尊者吞了最后一颗糖果,拍了拍手,又伸手拍拍安三平的肩膀眨眨眼

    睛:“若被人抓了,记得报我的名号,我速来救你!”

    林小唐敲开他的手:“他有我在,轮不到你救!听说你们三大尊者,如今没有魔尊又没了长老,未必其他二人就没有你这样的心思,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吧!”

    “也是,要不,你们若不幸遇见了他俩,顺便就帮我杀了吧?”青衣尊者挠挠头漫不经心地说。

    林小唐本来已经扯着安三平走了几步出去,突然间停下脚步,安三平只见他回头一个欺身作势泰山压顶向青衣而去!

    “大哥?!”安三平十分不解。

    青衣也愣了一下神立刻反应过来,一个蛇剑剑花瞬时闪现抵了过去,林小唐一个弹指只听得一声剑鸣,蛇剑被击飞受指引回到主人剑鞘中!这边林小唐身形不变一掌已拍向青衣!青衣举手来接,不料尚未触掌,便被林小唐掌力震出几丈之远!虽然未曾受伤,但他定身站住,面色紧绷甚是难看,因为林小唐冷笑了一声问道:“这就是你的实力?恐怕其他人也算不得什么威胁了。”

    安三平见林小唐举动之间颇有章法,恍然明白过来:“灵斗?”

    正是灵斗现身了,他说道:“青衣尊者此人心术不正,恐怕是个反复小人,你真要信他?”

    青衣也看出来了:“有意思,一个身体,两个魂魄。不嫌累吗?你趁我不备偷袭我,就是君子所为了?”他缓缓举起剑来冷笑道:“要不,再试试?”

    灵斗一个伸手,安三平手中的阳武剑便到了他手里,他剑随心动、心随意动矫健敏捷的身影,旁人根本看不清楚,可一旁的安三平是了如指掌,再熟悉不过了:斩魂剑法!

    “魔界之人修炼灵体甚于一切,灵斗用离魂谷的斩魂剑法是做什么?”安三平想到这一点,不由大声喊道:“大哥你不是要杀他吧?”

    青衣尊者不敢大意,他平生第一次感受到了威胁,一种说不上来的胆寒迫出了他心底的杀意,蛇剑化灵如一条长蛇蜿蜒盘旋,在对手刚猛的剑气中见缝插针,消其杀意之外,剑芒似乎蛇头般衍生出几个扑向林小唐!

    灵斗哼了一声跺了一脚,脚下灵力汹涌澎湃而出,青衣跃身躲过,手中剑气便弱了一些,趁此机会灵斗换了一招“天葬”不由分说碾压过去!

    蛇剑剑势一破,青衣不知斩魂剑法的厉害之处,遂化出灵力结界来挡,他本身灵力深厚,若遇见其他倒是可以趁机逆转局势,可安三平知道斩魂剑是如离魂刃一般,可吃掉灵力反噬过去的,想到青衣尊者好歹放过他一次,所作所为不至于此,当下未及多想,跃身至青衣身边拿起他的蛇剑带着他使出一招翩若惊鸿破了天葬剑招!

    灵斗不是当日的萧子衿,自然已经察觉避过,他瞥向安三平很是不满:“为何救他?”

    安三平急忙反问:“为何杀他?他是魔界尊者不假,可毕竟未曾伤害我等。何况他也算曾经救我一次。”

    青衣看看握着自己手挡在身前的安三平,抬起头看着灵斗苍白着脸不语

    灵斗答道:“自我进入魔界,他是第一个让我觉得灵魂黑暗深不见底的人。我不信他。”

    安三平急忙反驳灵斗:“我知道你向来不会错,可我们迟早离开这里,他灵魂如何将来如何与我们并无关系,他自己也说了,这就是一桩交易罢了!”他转头看了看默不作声的青衣尊者:“那…我们的交易,还作数吗?”

    “作数!我甚至会尽量调开我自己座下的殿军,让你们更容易行事。丑话说在前面,这里毕竟是我魔界,若得了解药还不走,休怪我翻脸无情。你们即使修为再高,留在魔界,迟早也要谪仙,到时候修为被蚕食,恐怕区区一个护法也能对付你们!”青衣尊者一字一顿说道。

    说完他好似松了一口气:“好了!人也见了,架也打了,该说的我也说了,安三平,记得打架别伤了脸啊…走了!”

    他悠然而上,留下风声一片。

    安三平转脸问灵斗:“那…还去不去渺生桥?”

    灵斗一身清冷不理他,转身就走,安三平苦着一张脸,赶紧跟了上去。

    “到底人家救过我一次,知恩图报,我放他一马也理所应当,再说人家也未曾对我们出手嘛…”安三平解释着。

    “再喋喋不休,就打晕你。”灵斗不看他,一个加速去往远处可见的烟雾缭绕之地。

    安三平连忙把嘴闭上,心道可苦了林小唐,下次再见青衣尊者还要提醒他小心为上。

    等到靠近了那处烟雾弥漫的地方,安三平才发现根本不是什么烟雾,而是水雾。

    他们落脚在一片树林边,这里土地湿润,身旁就是一条静寂无声的流水大河,安三平仔细听了听:“这条河真的没有声音,这就是弱水河?”

    “看样子,这里是下游,往上走吧。那里灵气颇盛。蚀骨兽在不在附近,很快就知道了!”灵斗大步向前。

    安三平亦步亦趋,心里有点感慨还是当初怀里那只猫讨喜一点。

    没走几步,眼前突然化出一座桥来若隐若现,安三平惊呼道:“渺生桥?”

    灵斗看了他一眼,大概觉得他大惊小怪,不理突然出现的那座古怪的桥,继续延着河边走了过去。

    安三平觉得自己并没有大惊小怪,且不说这座桥突然出现,不像是真的。一般的桥应该是正正横跨河水两岸才是,可这座桥,却是斜跨,就倾斜的角度来说,特别像是对他们的一种…邀请。眼前这座桥若隐若现,又是更加奇怪的地方,安三平他们走上一段,它便在不远处又出现一回,很是倔强。

    “这个桥…它想干什么?”安三平追上灵斗扯着他的衣袖说道,灵斗看他一眼,安三平连忙放开手。

    “知道自己想干什么就好,理他作甚!”

    这就是灵斗的回答。

    “可是…”安三平拉住灵斗:“你不觉得,身旁的景物一直在循环吗?”

    灵斗站住片刻:“那就上桥。”

第九十九章 前世今生

    安三平看着灵斗毫不犹豫地踏上那桥的第一阶梯,稳稳地踩实了,走了上去。

    安三平跟在一旁虽说不怕,但心中警觉着:“渺生桥,到底有何玄机?”

    这桥看似平常,不知怎的像是会生长,二人只觉越走越高、越走越陡,安三平瞅了瞅身旁,见灵斗心无旁骛,只管拾级而上,犹如常人行游般自在豁达,心里不免又佩服起他来:

    “他跟林小唐的个性,谁知一个如冰一个似火,截然不同,如今竟然要共存于一身已是不可思议。世人都说,君子一诺、生死相随。灵斗必不屑说出此等言语,林小唐亦不懂得说这样的话,但不论他是谁,都一直不问吉凶辅我左右,实乃为我之幸。”

    正想着往日种种,只见灵斗停下了脚步。

    安三平左右一看略略有些心惊,原来他们已经走到了顶端,云雾缭绕遮住了视野,茫茫四顾竟不知身在何处。

    灵斗倒不急着往下走了,而是站在这最高处,四处张望起来。

    “这桥也太高了,这一向爬个暮苍峰,也不过如此。”安三平说道:“四下里皆是水雾,谁看得清这水里有什么?”

    正说着他大吃一惊,不知何故起魂石突然现出身来,在他们头顶发出柔和光芒,那云雾里便现出些断断续续的画面来:

    一个笑容灿烂脸上有红月印记的黑衣青年携手一个温文尔雅的白衣男子畅游星空,后衣袂飘飘落于一石桌前,片刻后又来了一华袍男子,三人谈笑间矜持自若,都十分坦荡开心的模样,白衣书生执笔为另外二人画像…直到星空隐去白昼来临,白衣男子化为桌旁一颗大树,另外二人也躬身告辞。

    安三平看到这里很是震惊:“灵斗!这是什么?那潇洒的黑衣男子…便是你么?那白衣人,好像是甜甜?”

    灵斗紧锁眉头,似乎拼命回忆着什么,可是什么也记不起来的样子。此时眼前画面变幻,他们又继续看到:

    黑衣青年被一道白光骤然击下,倒在石桌旁,华袍男子赶到,咬破手指在眉心画下一道咒印,咒印覆向黑衣青年额间,后者羽化,慢慢消散殆尽。树妖白衣男子出现,跟华袍男子一起看星空中一天星陨落。这时一红衣女子出现,奋力去追那陨星。而白衣男子砍下一半树干化为拐杖,自己也仿佛受了重伤,费力同华袍男子说了什么之后,也起身追去。

    “所以,小甜甜就是这颗大树?他原本就认识你!”安三平仔细回想着离魂谷那一夜,小甜甜的种种反应,当时他自己完全没有察觉的东西,如今想来,确实不对劲。

    “那华袍之人看样子大概就是前任魔尊了?看来这座桥,会重现桥上之人在魔界的记忆。”灵斗依旧没有表情:“可我依旧不知道自己是谁。这记忆于我,也并没有什么意义。”

    安三平笑道:“怎么会?只要出去找到甜甜一问,便都知道了!还有一件事,很多年前,明清道人对战魔尊之时,难道你并不在场吗?你可有见过那位魔尊?”

    “没有印象,自觉可幻为人身,也是到了离魂谷遇见付红莲之时。”灵斗思索道

    “那红衣女子,会不会,就是付前辈?”

    “应该是她。走吧!”灵斗波澜不惊的样子,令安三平很有些使不上劲儿帮不上忙的挫败感。

    刚走下重重雾霭,灵斗又停了下来,向安三平说道:“准备好打一架。”

    安三平赶紧看向前方,还什么也看不清的时候,前方已有人声传来:“擅闯渺生桥者死!”

    安三平心道:“这么快就被人发现了。接下来是不是要乱箭齐发?”

    然而并没有。

    待他们戒备着走下去的时候,才发现是前方不远处有人正在打架,青衣尊者说这里重兵把守不假,但这重兵如今正背对着他们站着,不知道他二人在身后。

    安三平还没看清打的是谁,灵斗已经窜了过去,那些士兵如被电击了一般回头来看,见了鬼一般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安三平讪讪一笑:“我们只是恰巧路过…”

    前方已轰然乱作一团,灵斗一向出手如电,那些人显然不是灵斗的对手,转眼间扎堆一般哀嚎着跌了一地!

    安三平见眼前的一队兵也合围了上来,摆着手商量道:“能不打吗?”

    他们如临大敌,已手握兵刃四面列阵杀来!

    安三平也不敢拔剑,将那剑鞘压着灵力举起一记横扫千军,那些人如遇大风拦阻,先是举步维艰,后来竟半步也不得向前了。

    维持着这局面片刻,安三平心想着耗下去不是办法,那边灵斗已转身看见他如此虚耗内力,三步并两步奔来举掌相帮!这下可好,百人合围安三平瞬间变成了二人夹击百名士兵!

    那些士兵两下受力,个个气血翻涌面红耳赤,骇然大呼!

    安三平见他们似乎要窒息而死,连忙撤了招,那些士兵都似乎虚脱,再无力气,大口呼吸着瘫倒在地。

    安三平想了想,反而拔剑出来摆着架势说道:“我本无意伤人,只不过为寻一种人面蛇身的怪兽误闯此地,各位若能指引那怪物所在之处,我等马上离去!”

    此时所有士兵都已负伤,从人堆里走出两个人来,一个是灵斗,另一个是那抢果子的红衣姑娘。

    安三平见到她十分奇怪:“你怎么也跟来了?我们的事与你无关,你何必跟来惹祸上身?”

    那姑娘笑道:“你不用管我。我跟着自有我跟着的道理。”她看看灵斗:“你们怎么从另一头过来了?他们只守着这一边缺口,我怎么不知道那一头还有路可通?”

    有一首领模样的人喘息着说道:“你们,究竟是从哪里过来的?”

    安三平规规矩矩答道:“从桥那一头过来的。”

    “这不可能!”守将几乎直着脖子叫了起来。

    安三平回头要指那座桥时,一看哪里还有什么桥的影子。他自己也疑惑了一下。

    “蚀骨兽,见过没有?一白衣脱俗的姑娘,或是紫衣蒙面的姑娘,见过

    没有?”灵斗问道。

    安三平留意到灵斗此时正牵着那姑娘的手不放,很是不解。

    “我们今日就只见了你们三人,此地要到二十六日后才解禁,并无别人敢闯进来!你所说的蚀骨兽,更是未曾见过!你们是何人,报上名号!”那守将不忘职责。

    “你一问三不知,告诉你又有何用?你还敢上门挑衅不成?”红衣姑娘打趣道:“我看不如通通打晕了,让我们好好看看这里有什么好玩儿的!”

    一句话提醒了安三平,他摸出一包不归人交给灵斗,灵斗一握而成齑粉,展翅盘旋了一番,那些人便都不省人事了。

    “这弱水?有何不同之处?蚀骨兽既然是蛇,会不会藏身于这弱水河之中?”安三平扔了一枚石子进去,半点水花也没有激起来便消失了。

    灵斗也倏地张开翅膀,拔下一根羽毛,丢了下去,三人眼睁睁看着那根羽毛像是被溶解了一般立刻消失无踪了!

    这!他们大惊失色。

    这样的地方,怎么可能会有生物藏匿?

    安三平惊恐之余难免失望,叹了一口气说道:“我们往上游看看,或许见到那个瀑布也好。”

    话音未落,树林里窜出一个人来,未见其人先闻剑意,点点寒光直指灵斗上盘几大要穴,灵斗急忙退避跃身而起,安三平看清了那人面目之后,脱口喊道:“灵斗!是他!”

    灵斗不等他说,已经纵身招呼过去!杜凤泽一击未中已失先机,灵斗攻其破绽抓住他本是轻而易举之事,然而奇怪的事情发生了,眼看就要抓住杜凤泽时,他就原地消失不见了!

    灵斗举着手掌在空中,他只迟了一步。

    安三平心急如焚, 就差那么一点点,他们就可以抓住元凶,真正是风声雷动,变化皆在瞬息间。

    “所以杜凤泽真的没死!他要抓林小唐!”安三平急忙说道。

    他又看着杜凤泽消失的地方说道:“他是正好在此处出现,还是专程前来试探?意欲何为?”

    “他一定是刚巧出现在这里,顺便试探一下能不能抓住你,你想啊,要是专程来抓你,在自己的地盘怎么会一人独自前来、又匆忙逃走呢?”那姑娘笑眯眯地说道:“我已经记住了他的味道,下一次百米开外,我就能发现他!”

    安三平这才想起来一个问题:“姑娘,你是魔界中人,为何要帮我们?”

    “我是魔界中人那又如何,也有自己的喜好吧?我喜欢帮谁就帮谁,不可以吗?”那姑娘一笑,明眸皓齿让安三平不禁心里也跟着明亮了一番。

    灵斗看着她的脸:“我以为你是付欢儿。”

    那姑娘愣了一下笑道:“你喜欢那个付欢儿吗?”

    灵斗一本正经地答道:“是的。”

    那姑娘看着他严肃的脸掩嘴笑道:“那你是不是就不会喜欢我了。”

    安三平不用想也知道,灵斗果然冷冷说道:

    “是的。”

第一百章 鹬蚌相争

    “你说什么,长老被杀?可本公主,并没有要你们杀了他啊!”

    八品绛雪殿中,青衣尊者一字一句地将封恶村中情形尽数禀报给了公主。

    “被你误杀?”公主捧着心口惶惶而悚:“这么说来,是那入侵者故意设局为之?这些人好大的胆子!尊者可知道他们的来历?”

    “他们,是凡人。只有一个像是妖。”青衣尊者轻描淡写,同时注意细察公主的表情。

    “凡人?修仙者,莫非正是那暮苍峰和出云峰的人?”

    “差不离。那样的修为,也不作他想。”

    “好啊!他们关了我父尊这么多年还不罢休,如今竟然勾结紫衣,找上门来了,意欲乱我魔界,简直欺人太甚!”公主从座位上站起身来,怒形于色,殷切问道:“能者劳心,如今魔界一切事务有劳尊者,不知如今情形,尊者打算如何平定?”

    “入侵者几人中,属下已亲身见过的有三个,都是上仙品级的高手。人定不如天算,公主,天卦说今年魔尊即将归位,属下原本以为是暮苍峰会顺应天时放人,现在看来,他们不仅并无此意,反而变本加厉潜进魔界图谋不轨…”

    公主眼中一亮,看向青衣尊者。后者微笑着说:

    “公主慧心,必然已经想到了,依属下看来,此时暮苍峰应是力量最为薄弱之时,不如趁此机会将计就计,趁着他们主力在魔界寻找什么蚀骨兽,还不知道如何出这魔界,本尊派人拖住他们。请公主立刻下令着赤衣白衣两位尊者带护法们前去暮苍峰全力救人,只要魔尊归来,一切都值得;至于这些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人,属下自会设下陷阱逐个击破,还请公主放心。”

    公主盯着他,一边听他说一边点头赞成:“本公主是个没有主意的,被紫衣蒙蔽了这么多年,也耽误了魔界这么多年,果然是青衣尊者忠心赤胆,好谋划!既然这样,就按你说的,不知赤衣白衣现下何处?”

    青衣尊者躬身道:“连棕山封印被破,重役者以魔界长老不仁为名,四散行乱,白衣尊者已去镇压了!赤衣正带人四下搜捕凶兽,属下听说亦颇有成效。待他们事毕,属下让他二人来见公主。”

    公主抬起纤纤玉手:“不必了,我拟一份手书,你带去任命就好,用人不疑,本公主愿意相信你。父尊不在,那大微宫,本公主也上不去,想来那里很多物件都已残旧不能用了。这些日子,本公主要带着侍女们赶工亲手做一些织锦出来备用,静待魔尊归位!若无大事,便不要扰我了。”

    青衣尊者闻言双掌向上施了个大礼:“属下遵命。属下告退!”

    青衣尊者走后片刻,公主看向手中的药盅子,轻声说道:“出来吧!”

    两个身影闪现出来,其中一个问道:“公主当真信了他?”

    “青衣心里想什么,本公主岂会不知?他这么多年跟紫衣分庭抗礼,好不容易我这个糊涂的公主利用入侵者帮了他一把,名正

    言顺除了紫衣这个眼中钉,接下来他迫不及待要做的,当然是借机除了我父尊!他才好顺应天意,接掌魔尊之位。届时,就算他不敢过渺生桥,也是一手遮天。”

    “那不是还有赤衣和白衣两位尊者?”另一人问道。

    公主用银勺慢慢搅着碗中药汁,缓缓说道:

    “赤衣跟我父尊有八拜之交,他妹妹为了我父尊也付出不少,至今仍然滞留凡间。他们九尾一族自视上古神族,甚为清高,只求逍遥,从不把名位放在心上,听说赤衣本是上仙,因不满天界诸多条文束缚,自己来投的魔界。这样的人于天理道德之外,最是重情,也幸亏天地之间尚有这样的人在。他若去救父尊,本公主很是放心。白衣尊者能力大大不如青衣赤衣,且性格刚直,料想他翻不出天去。”

    “那,公主真的不做点什么吗?”

    “我只信我自己。陶陶,到时你带上手下暗中跟去暮苍峰,只要看见我父尊,立刻持我令牌接手带回。”

    “是,公主。属下还有一事。”

    “说。”

    “虽然公主不说,但外面护法之间已有传言,说大微宫明灯,宝座上,已坐了人,新任魔尊,已经…在魔界了。”

    公主停下了动作,掩嘴娇笑道:“这就是最有趣的地方了。你可听说过,厌徊此人的大名?”

    “厌徊?不曾听闻,还请公主指教!”

    “总之,此人动不得。当年若不是为了他,我父尊也不至于此,我本来应该恨他,但若我如此,也枉费了我父尊这么多年来的深情厚意。罢了!既然青衣说要逐个攻破,小凤,你暗中留神,那个叫林小唐的,若他吃点苦头就算了,若危及生死,记得出手相帮!待他想起自己是谁,我父尊归来,便是魔界重振之时!”

    “可是,属下发现,身怀起魂石那面具小子此番似乎并没有来魔界,只有那林小唐来了。公主说二人缺一不可,这该如何是好?”

    公主轻轻哼了一声,一切都视乎浮云般说道:

    “陶陶你~不是要去暮苍峰吗?你必定会见到那小子。只要说林小唐有难,他们见不到人回去,却只见到魔界之人,必定相信,到时他必定跟来。只要他过了通天之门,你们立刻放出化龙鼎,将他跟起魂石一起炼成丹药。嗯?”

    “公主万全!属下领命!蚀骨兽…属下正在派人寻找,找到之后,如何处置?”

    公主歪着头思考一番笑了:

    “是啊…我忘了,小凤,蚀骨兽一事你们做得非常好!也让他们那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们!知道什么叫亲者痛仇者快!想想还真是解恨啊!小凤,待我父尊归来,你便是新的紫衣长老。只要有本公主在一天,你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公主说话声音依然柔美动人,外人听了必定心中摇曳,可这把声音渗透了杀意恨意,叫一旁俯首的二人也不禁噤若寒蝉。

    她笑颜如花继续说道:“若找到蚀

    骨兽,就杀了吧。本来也是凶兽,虽然珍贵,可千金难买本公主开心哪!哈哈哈…”

    她笑着笑着,又轻轻咳嗽几声,想起来一事:“对了,若真捉到了,先关着别杀。这几日放出消息,就说我病了,若有人能治好,本公主可送他一个愿望。但,长得丑的,就别来了!看着闹心。”

    身后二人对看一眼:“可是…魔界医族,乃穷途一族,他们一族面生杂色,没有几个长得周正的…”

    “照做就是,问那么多做什么!”公主将那药一饮而尽。

    “是!”

    青衣尊者刚出了绛雪殿,侍女会妍便迎了上来,青衣笑道:“有我的气息,还是护不了你?气色不佳啊。”

    “会妍无能,上不了八品,重压之下,尊主再不出来,属下怕要晕倒了。”

    “周围听到了什么没有?”

    “什么也没有听到。尊主就在殿内,也没有察觉吗?”

    “没有。这个公主,如果不是真的一无是处,那便是真的高深莫测了。”青衣稀松平常的表情,旁人不知,还以为他只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尊主真的要相救魔尊?”

    “不是我,是赤衣白衣,他们去救!本尊就在魔界,跟那些小朋友逗逗趣,岂不是更好?”青衣负手跃起,下到慕幽泉。

    “可若真的救回来…”

    “暮苍峰能关得了魔尊,自然是非同寻常之处,他们去救,虽然比往常胜算大些,可通天门只能过六品,百余人而已,一个不小心,赤衣白衣恐怕就回不来了!就算侥幸得手,他们杀了那么多人,在魔界的这些小朋友知道了,能饶了始作俑者吗?”

    会妍恍然大悟:“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尊主是要随赤衣白衣动手之后,引入侵者们回凡界,来一个里应外合?”

    “啧啧啧!想一想那场面,必定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啊!”他似乎有些不忍心地摇摇头,想起什么,对会妍说道:“传我命令!渺生桥附近,有一面上红记者,杀无赦!若有白衣红绫之人在旁,将之引开,不得伤害!”

    “是,尊者!”会妍答应了一声,离开了慕幽泉。

    “安三平…”青衣尊者看着温泉边托盘中叠的整整齐齐的一套棉布衣裳轻声说道:“你竟然是出云峰的人,到时,本尊亲自去帮你报仇。你可要…领我的情啊!”

    安三平走着走着,突然连续打了几个喷嚏,他说道:“一定是我师兄念着我了…啊呀,我答应了谷姐姐,说好我们两个必要有一个守护在师兄身边的!怎么竟忘了这事!”

    红衣姑娘笑了:“你现在更要担心的,是你的那个谷姐姐才是吧?!”

    “是啊,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安三平从未感觉如此彷徨无助过。

    “她并不在附近。”灵斗说道:“但瀑布就在前面,看看再说。”

第一百零一章 执子之手

    瀑布映帘在望,安三平先是习惯性地看看周围有无阵法埋伏,越走近时就越发紧张起来:以往也曾见过山涧瀑布,隔着老远时那流水冲击声就震耳欲聋,现如今他眼前这从天而下的巨大水幕,却一点声音也无,你道诡异不诡异?

    三人各自仰头看着这幅魔界奇景,红衣姑娘揉揉脖子蹲在地下沮丧道:“这有什么好看的?灵斗你设法将这水帘子掀开,我们少不得要进去瞧瞧!”

    安三平冲她一笑:“小红姐姐,你是魔界的人,知不知道如何才能穿过这个弱水瀑布?”

    红衣姑娘白了他一眼:“我~!我要是什么都知道,还跟着你们干嘛?该一鼓作气带领你们把要紧事儿都给办了!比如说,帮你们找娘子。”

    灵斗看起来并不着急,立体深邃的五官映着漫天浅紫色的霞光,本该柔和的脸越发冷峻起来:“我是谁。”

    安三平看着他茫然若失的表情,也猜出来一二:“难道这里的景物,让你感觉很熟悉吗?”

    其实灵斗若有了自己的身份,安三平心里是多少替他开心的,他想起常月教他:人之一世,有来有去,星晓行前路,日暮有归途,这前路与归途便牵扯世人一生,情丝万缕在其中。

    所以安三平觉得,就算灵斗原来是魔界的人,或与这里有着莫大的渊源,总算他知道自己从何处来,这便是好事。至于往何处去,此时想多了也未必有用。

    只是眼前这飞流直下的庞大水幕,犹如无根之水天上来,且密不透风到一只蚊子恐怕也飞不进去,旁边甚至连一个可以落脚的岩石也没有,这弱水沾上了又非同小可,想要进去水幕后面看看,又谈何容易?

    安三平头一回见到灵斗一筹莫展的样子,小红姑娘百无聊赖地拿树枝在地上乱画起来:“你们到底敢不敢进去?要不,本姑娘试试?”

    小红说做就做,走上前摆足了架势,鼓起了圆圆的腮帮子,拼命蓄着灵力,红色祥云般的灵力快速萦绕涌将出来,一并也让她露出了真身。

    “怪不得你错认了她是付欢儿,原来她竟是九尾狐!”安三平笑道:“我说怎么连你也会认错了,原来是一家子啊!”

    灵斗眼中星海浮沉,并没有答话,但安三平看见他多看了小红一眼。

    那红色灵力也算得上强大了,若这是凡间的瀑布,必定要被一冲而开,短时间内成为两股,或者干脆被那如实体般的强风掀动,像打开门帘一般向外散开。可是这个瀑布…

    安三平心中想起了两个词语:“老成持重,纹丝不动!”

    这瀑布竟然像是吃了那所有的灵力,红色灵力眨眼间如泥牛入海不知所踪了!

    “这弱水,要如何是好?鬼竹也真是的,说话说一半留一半!”安三平责怪自己当时没有问清楚。

    此时灵斗忽然摇了摇头,看着发愣的小红喊道:“小美人儿,你怎么跟来了?!”

    小红看着他宛然一笑,如拥春风。

    林小唐醒了。

    安三平叹了一口气:“又要从头说一遍了!”

    简单陈述了一遍刚才发生的事情,林小唐皱了

    皱鼻子不以为然地说:“我管他灵斗是谁,身体是他爷爷我的!休想胡作非为。那个青衣打了就打了,还要看黄历不成?这个瀑布么…有点儿意思。我试试!”

    他哗地一声张开翅膀,冲安三平笑道:“要不要我当一回你的坐骑?”

    小红一听眼睛贼亮得放出光芒来,整个人蹦蹦跳:“我要我要!我想跟你去看看!”

    安三平不好意思跟女孩子争,何况还是个娇滴滴的美人,只好说道:“留她一人在下面站着也是不放心,大哥便带她上去看看吧!”

    林小唐便携了小红越过一层云雾直窜了上去!

    安三平老实在河边等着他们回来,忽察觉身后树林中似乎有打斗之声,他赶紧躲躲闪闪着,循声找去,林中一片空地中似乎有身影,等他走近看时才看清,是一支身着金色盔甲的殿军军队。大约有十几人,执着剑戟兵器,作出各种或警戒或打斗的动作来。

    安三平躲着看了片刻,十分讶异:因为那十几个人,一直维持着刚才的动作,一动不动。好像是…冻僵了一样!

    安三平敛住气息,悄悄靠近了一些,又靠近一些,待到他看清其中一人的脸和手时方才察觉,当下毛骨悚然!

    那个人表情骇人,面部蓝黑僵硬,眼珠子已经跟皮肤同一个颜色,他分明已经化成了穿着衣服的石像!

    安三平吓得自己的心脏急跳起来,他麻着胆子,再向前走几步靠近了,用剑鞘轻轻碰了一下那殿军的手,霎那间那整个人都碎成了一滩粉末,徒留一套金光闪闪的盔甲落在草地之上!

    这时另外那十几人之间好似有感应一般,纷纷化为石粉倒落在地,把个安三平吓得手抖心颤面色发白。

    打架的时候他也不曾这么害怕过,这是何等阴毒的人!何等残忍的手段!

    他想着此地不宜久留,刚要退步抽身,感应到一股灵力从背后向他袭来!

    他不假思索躲过一招,截住对方的手腕拆了几招,这才看清楚来人面容,他立刻大喜过望:“谷姐姐!”

    莺黄色的半袖衫衬着色如春晓的标致清冷模样,正是安三平心心念念的谷花音!

    此时谷花音盯着他看了半晌,蹙眉疑惑道:“你叫我什么?”

    安三平一愣:“谷…姐姐啊!”

    话一说出口,安三平才想起来如今自己没有戴面具,并不是她所认识的林谷主!

    又想了一下,庆幸起来,不戴面具的他,也是谷花音曾经认识的出云峰药童安三平。安三平也曾经称呼她谷姐姐,这没有错漏。

    谷花音收了招,面上疑惑未减:“你…是谁?为何我觉得你身上的味道,如此…熟悉。”

    味道?安三平看了看自己的白衣红绫,是了,是梨落的味道。

    “她竟然问我是谁?”安三平恍然大悟:“谷姐姐,你不慎跌进来魔界,可能灵魄记忆有损,你别怕,等我们回去离魂谷,用一用以魂养魄之术,便可痊愈了!”

    安三平看谷花音有些无所适从,很是心疼,他看了看四周说道:“这里不是什么好地方,我先带你离开这

    里再说。”

    他想起林小唐耳提面命的三招:“嘴要甜,皮要厚,手要快”,暗暗下定了一个决心,一边说着一边上前牵住了谷花音的手。

    他心里其实已经做好了谷花音甩开他手并且怒目相向的准备,谷花音一向自重骄傲,别人喝过的茶杯碗筷即使洗过了,她也是不用的。

    如今他可算是乘人之危,可是…他最终还是决定试一试:“宁愿她讨厌我,也不要再默默无闻。”

    触摸到她柔荑的那一刻,安三平心中荡漾又提心吊胆,然而让他欣喜不已的是:谷花音并没有甩开他。她显然愣了一下,看了安三平的脸片刻,但最终迟疑着随他牵着去了。

    安三平牵着谷花音慢慢走出树林,那只手的每根手指头,他一动也不敢动,只怕谷花音借着那个时机,便要挣脱了他。

    他就这么小心翼翼地走着,甚至有些希望这条凶险的路,可以更长一些。

    到了岸边,林小唐他们还没有回来。安三平扶谷花音在一块干净的石头上坐下,他自己则坐在一旁看着她:“谷姐姐,我帮你把把脉。”

    他有些孩子气地想:“这一次,能不放手,我绝不放手。”

    谷花音点点头:“我心里很喜欢你衣服上的味道,知道我们确实认识。可,你还没有跟我说你的名字。”

    安三平替她切着脉,一边凝视着回答她:“这个问题,很久之前,你也问过。那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叫安三平,来自出云峰。”

    谷花音喃喃念着:“出云峰…出云峰?那…我又是谁?”

    安三平温和一笑:“你是谷花音,离魂谷后人,你是我心中…最在意的人。”

    这句话,他在心里说了无数遍,练习了无数遍,他可以想象,如果今天不说,将来又不知等到何时,他才能再有这样的勇气和机会。

    谷花音冷不丁听他这么一说,面色微红起来:“我们…认识多久了?我们有婚约吗?我们为什么会在这里?”

    她一口气问的这几个问题,让安三平听得心中波澜起伏,一时间百种滋味在心头。

    正想着怎么细说时,林小唐带着小红落在了眼前!

    林小唐一见谷花音十分惊喜:“谷姐姐!你竟然也在这里!太好了!这就是我二弟好人好报了!”

    林小唐随口一说,岂料他二人心中所想,谷花音更加笃定安三平是如今她所依靠之人。

    小红见到谷花音,竟然十分欢喜,二话不说将她拉到一边去说话。

    留下安三平一人坐在石头上,转过身去无声泪目!

    林小唐一见,傻了,走过去悄悄问道:“二弟!这是怎么了?你哭什么?”

    安三平含泪笑道:“她忘了一切!我…上天又给了我一次机会。”

    林小唐听他如此说,心中恻然:初次见谷花音时,他是安三平,她没有爱他;

    后来近水楼台,安三平戴上面具变成林小平,成为她的谷主,她依旧没有爱他。

    这一次,她忘了他,安三平是她的陌生人,一切,可以从头开始。

第一百零二章 身入杀阵

    安三平的视线越过林小唐的肩头看过去,只见小红正手舞足蹈地向谷花音比划着:“…高阶云台…坐着一座好大的石门,这瀑布就是石门底下的缝隙里流出来的!门前还有两个石头人,正对着举杯喝酒的样子,他就带着我轻轻站在一个石人头上,我一掌打过去直冲在门上!”

    她说到这里停住了灿烂一笑,谷花音正听得入神,见她突然不说了,于是把一双翦水大眼眨了眨伴着一声:“嗯?然后呢?”

    林小唐恰恰回头看见这幅画面,一个冰肌玉骨一个蛾眉皓齿,如雪山红梅般兼得晶莹鲜活。

    这一看,他也失了神,嘴角不自觉扬了起来。

    安三平低声喊了一句:“大哥~”这才将林小唐的神思叫了回来。

    安三平见林小唐有一瞬间的失落,以为是因为此行没有成果的缘故:“那石门大哥也打不开吗?究竟是怎样的?”

    林小唐撇着嘴摇摇头:“你也不用再去瞧了!门外有什么禁制,不是结界,连我也过不去,那门上倒有一个坑,定是钥匙机关,没有钥匙,再多的灵力也是徒呼荷荷!我就说青衣那厮不会那么好心,吊足了胃口,定然留了后手等着我们!”

    此时谷花音走了过来问道:“找不到回去的路,接下来我们怎么办?”

    安三平急忙笑着安抚她:“本来也刚到魔界不久,其实并不急着出去,尤其付欢儿和楚问心两位姐姐还没有找到,我师兄也还在寻找蚀骨兽,这几件才是最为要紧呢。若没有蚀骨兽,才真正是白来了一趟。”

    小红撅了撅嘴趣笑道:“你这个人!哪里来那么多的姐姐?”

    谷花音听说,也抬眼看着安三平。

    安三平不假思索地回答:“长幼有序,她们年纪比我大了那么一些,自然要称作姐姐,才算以礼尊重了。”

    林小唐嬉笑着摇了摇头:“那你说,我为何一直称呼欢儿妹妹,她叫我小唐哥哥?”

    安三平细想来还真是如此,从前竟未曾注意过,他问道:“是…因为欢儿看起来小一些吧!”

    林小唐欲言又止,最后干脆把想说的话咽回肚里:“算了算了!你若能懂,也不至于此了!等回去了我慢慢再告诉你听!”

    谷花音一头雾水,听说一定要先找到蚀骨兽才能回去,便一门心思想着这件事:

    “蚀骨兽,究竟是什么样子的东西?我刚才也是一路追着一个东西过来的,它的气息甚是奇怪,像是灵兽,又像是人类。我一路跟到这里,不见了踪影,却见到了你。”

    谷花音看着安三平认真地说着话,后者却有些发呆。

    小红瞄了瞄安三平,大声喊了他一句:“傻子?”

    安三平吓了一跳赶紧说道:“哦!我方才也是听到一些动静才去的林中,见到时,那些士兵已全部化成了石粉,非常可怖。这种厉害残忍的法术我闻所未闻,只在巨风山庄见到过类似的景象!”

    他几乎可以笃定地说道:“我相信刚才殿军们遇到的一定是蚀

    骨兽!它可以那么短时间一下子杀了十几个五品殿军,定然十分可怕,我们要时刻警惕!”

    说到“警惕”这个词时,四周突然阴风惨惨起来,白昼忽成傍晚,安三平心知不妙,他们立刻起身各自背对四顾,只听得那弱水河仿佛有了声音。

    “水里有东西?”谷花音说道。

    安三平紧紧盯着河面答道:“这不可能!这河水能把石头都吃掉,怎么会有东西?”

    不幸的是,这次谷花音说得对,水面上陆陆续续冒出了黑乎乎的影子来,先是一个人头,然后是半个身子,然后…就没有了!

    他们从水中升起,带着令人几欲作呕的恶臭,漂浮着,徜徉着,但方向大致是安三平他们的方向没错了!

    谷花音一个飞刀过去,那半人似鬼的东西竟然恰到好处地偏了偏,拙中见巧地躲过了!

    “这东西是死人吗?要把我臭晕了!怎么办?打是不打?不打就跑啊!”小红急了。

    安三平一招玄宗剑气备守坛庭,再辅以他望了师叔一瓶不知什么毒药搅着剑气一股脑儿扑了出去,见那些东西根本毫无反应,越逼越近了!他立刻拉起谷花音说道:“走!”

    几人慌忙跃起,岂料迎头一张大网撒下,安三平慌忙中尽力一剑扫过去,那网断成了两半,但那两半网又各自成为完整的一张,继续向他们而来!

    林小唐反应奇快,已经绕到那网子的后面伸手扯住了两张缚灵网!

    他以为得手,岂料双手猛然被绕回来的网全部缠住,将他手臂掣过头顶反向拖行而去!他试着挣脱,却发现双手已使不上什么力气!

    安三平见林小唐被缚灵索拖走,持剑出鞘,紧追不舍!

    谷花音正用飞刃对付后方的魑魅魍魉,小红喊道:“你别浪费力气了!那些没有实体!走!”

    林小唐被拖行的速度飞快,安三平不敢贸然出剑怕误伤了他,心想那拖着林小唐的人必定就在后面!!念及此处他大喝一声举剑一招蛟龙入海,人虽然还是赶不上,剑气已随着他身形所指,越过林小唐重重向前击去!

    现在谷花音在身旁,他还并不想轻易用离魂谷的招数,只怕她一时想了起来,自己便没了机会。

    这一招马上见了效果,林小唐的速度已是慢了些,他自己抓住机会立刻一个翻跃,回身站稳张开翅膀平衡那股力量,同时向前看去!

    安三平听见小红背向他们叫喊了一声:“中计了!”

    这一下,安三平总算是看清楚了!登时心里一沉觉得大大不妙!

    前方浩浩荡荡压风而来的是一支万人大军!

    寥寥几面黑旗残破无字随风飘忽,军队无甲,黑衣黑面,鸦雀无声,有的只是重压人心、令人窒息的一股暗黑力量!

    前无去路,后有幽兵!

    小红哀嚎了一声:“惨了!这么多人,怎么打?”

    安三平慌张答道:“你还…要打吗?”

    林小唐咬牙用力挣扯抵消着双手上的

    缚灵网的力量,竭力退到安三平旁边:“好汉不吃眼前亏,当然是、逃啊!他娘的这…是什么个玩意儿!”

    所幸安三平并非不学无术,知道这个虽比普通的缚灵网更加厉害,但本质还是一样的,灵力越强大的,越是挣脱不开,如同水蛭吸血,死缠不休。要想破解,只有弃车保帅,江湖中常有人为了保命舍出随身的灵器去吸引强大对手的缚灵网。

    此时他们听见军阵前一个干枯苍老的鬼魅声音:“抓到你了…”

    像是感慨,像是不屑。

    一阵狂风大作,林小唐额头上青筋暴露,咬牙切齿道:“太强了!有没有办法!”

    安三平无暇多想,当下一边提醒林小唐:“大哥收力!”一边举剑凝聚内力,劈向那已化作长索状的缚灵网。

    果不其然那灵索随剑而来,如蛇般蜿蜒盘旋而上!安三平胸有成竹,准确的说,是胸有乾坤图,无形中一股强大吸引力将那灵索尽数纳入其中!

    各位看官见字冗繁,但发生在安三平与林小唐之间,此举不过短短一瞬!

    场面凝滞一息,那万人之阵突如泄洪般,作虎扑之势冲了过来,掀起冽风阵阵令人心畏胆寒!

    上天入地都是兵,安三平觉得这次恐怕再难以逃脱了!

    他第一反应是推出一个常安结界,将那三人置于结界之中一掌震远,自己提剑回身毫不犹豫杀了进去!

    林小唐在迅速退去的结界中整个人都傻了,反应过来骂道:“想死不挑好日子?!灵斗你给我出来!”

    他回头急促说道:“你们两个丫头自己躲好了不许胡闹!顺手再做几个结界护着!千万别出来!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说完林小唐便径自出了结界,小红急忙扑过去时,立时被结界挡了回来!谷花音试了试也是一样,急得问道:“如何出去帮忙?”

    小红看着他们越来越小的人影:“常安结界与他内息相连,若他死了,结界自然就消失了。”

    此刻结界护着她们二人悠悠停在了一棵巨大杉树的树顶上,她们紧张地看着远处的战场。

    安三平此时只想着一件事情:杀出一条血路,让林小唐他们找到缺口趁机逃走!

    他自下山以来,从没有亲手杀过一人,因为他还想着回到干干净净的出云峰,他不能杀人。

    但此时此刻,他顾不了那么多了!

    一边召唤出起魂石作为金光盔甲护住身体以求自保,一边使出最具有杀伤力的斩魂剑法!

    剑锋所到之处,那些黑影便消散殆尽!很显然他们不是活生生的人,一定是某种灵体!

    安三平知道自己入阵时,没有瞬间被那么多人一拥而上压倒踩死,正是多亏了起魂石的存在。可他从没有这样战斗过,能撑多久,他真的不知道!

    斩魂剑法虽是天下第一剑气,能杀灵斩魔,但对于使剑者的内息要求还是极为苛刻的!师兄常月一直说他内力平平且毫无长进,他这么打下去,岂非自寻死路?

第一百零三章 一息执念

    安三平快剑如风竭力厮杀,觉得周围的黑影越来越少,以为是被他剑气震慑,一个回身才发现,他们都已无视自己扑向了后方。

    安三平这才明白,他们的目标是林小唐?!

    眼见林小唐身形忽闪忽现,上窜下跳地躲避,安三平知道他大哥的速度快,可怎么架得住如今对方人多,若再有什么阵法法宝,定是扛不住的。他虚晃几招急忙飞身过去,一路以速度最快的翩若惊鸿来格杀,待到与林小唐背靠背时只听他大哥说道:“看来还是免不了让你当一回坐骑了!上来!”

    于是二人联手奔逸绝尘,灵活斩杀近身之黑影于潮鸣电掣间!

    “这么杀下去何时才能杀完?”安三平虽年轻气盛精力旺足,也忍不住气喘悲观起来:“就算我们这样能够侥幸逃得了,谷姐姐她们怎么办?”

    凡间此时是盛夏,但自进了魔界起,安三平就觉得这里像是深秋,总有哪里透着一股寒意,让他时时心下难安。这一番打斗尤其兜着阵阵寒风,更是让他如坠冰窟,自觉四肢都冻得有些僵硬起来!

    他思及此处触动心机,立时俯仰四顾,在心里印画推演一番,这才猛然发觉:“糟了,原来这是个阵法!大哥有没有觉得身上有什么不对?”

    “四肢有些麻木了,速度已慢了好些!”林小唐也发觉了。

    安三平心里一慌:怪不得,这个万人大军并没有走出一个人来全力与他对抗,任由他们飞来窜去,损伤百人,但其实他们一直被牢牢缠在这个形意未变的阵中,消耗自己的体力灵力,慢慢地…定被冻僵在这里动弹不得。

    此时谷花音眼中,他二人身上的灵力已经有了具象,随着身影移动时竟然形成如扫把星一般的拖尾,只是一开始是浓墨重彩,渐渐着灵力之尾便如同墨汁掺了水一般,越来越淡,越来越短…

    小红一动不动地看着,当下瞠目结舌道:“他们怎么了?!”

    安三平已然知道自己中计,奈何眼下任他们怎么逃窜,这阵型都在随着他们的动作而变化移动,摆明了要耗到他们油尽灯枯!

    可是他不敢停下来,因为只要停下来,他们一定被万人合围,不可想象到时是何后果,或许,他们会像一只蝼蚁一样,被碾死!

    安三平想,若现在有人用立山道人的移山填海符,将这万人挪走大半,破了阵法便能得救了!

    “符咒?”他想起林小唐临行前曾分给他一张飞符召将令以备不时之需,正是甜甜赠予的贺礼,他立刻去乾坤袋中去摸,不想拿出那张符纸时,也掉出了一样东西来!他眼明手快将那东西接住一看,是一块令牌。此前在离魂谷被他发现的面目模糊筋骨全断的青衣人,被林小唐送去出云峰救治后,赠予安三平的黑檀木令牌。

    安三平急着用那飞符召将令,便要把那木头牌子塞回乾坤袋中去,不料此时那木牌竟然像自己生了翅膀,脱手飞向半空中去了!

    半空中的令牌霎那间喷发出幽蓝之光,将本来昏天暗地的战场,又映照得更加诡异起来!

    “九幽冥火?”那个苍老干枯的声音又缓缓响起,安三平此时

    听到这个声音只觉得刺耳非常,皮肤如被钝器刮伤般生疼,突然头昏脑胀,胸口疼痛如被剜心勾肺似的,一口血猛然喷涌而出!

    林小唐背着他心急火燎:“灵斗你这个缩头乌龟,为何偏偏此时不出来了?你无论如何总比我聪明些!”

    安三平头脑尚且清楚,他强撑着断续说道:“这个阵法削弱的…是灵力,起魂石的光都已暗淡,灵斗…无法现身…他必定…也已经很弱了…”说完眼前一黑,只觉耳边声音越来越弱,越来越远…

    林小唐觉得不对,翻身将他一把紧紧抱住,看到安三平鼻孔口中皆已流出血来,人事不省,像是受了极大的内伤。

    林小唐愤然瞪着安三平衣襟上的殷殷血迹,又听那个摄魂噬魄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令牌从何而来?”

    这一回,林小唐都觉得头上一根筋脉跳动了一下,跟着头脑胀痛起来,这个声音果然有古怪!他下定了决心豁了出去,一手揽紧安三平,并拿起他手中的阳武剑吼叫道:“什么鬼怪,没脸出来见见你爷爷我吗?!令牌就是你爷爷的,如何?!”

    他口中说着这些话,手里毫不犹豫地一剑划破自己另一只手的掌心,与此同时,一个旋身将鲜血挥洒开来!

    他记得极地雪山之时灵斗曾说过,他的血融合五行,可破阵法!无论如何他都要试上一试!

    此时他觉得周围寒风似乎缓了一缓,没有那么刺骨了,手脚也有些回暖之意,心下觉得一定是他的血起了效果,便横下心来一剑挥向自己的臂膀,下手虽不重,然剑锋锐利,他臂膀也立刻皮翻血溅,鲜血直流很快染红了整条胳膊,他攥住鲜血疾步挥洒,自己身上脸上也沾了星星点点!

    林小唐红了眼睛恨声说道:“十二年前你就整不死我,今天你也休想!什么妖魔鬼怪、魑魅魍魉?统统给老子滚开!!”

    这句话他不知是对谁嘶吼,但在这无声诡异的鬼魅阵法中回声阵阵,如雷贯耳!

    掌心和手臂之血汩汩涌出,林小唐自己也似不知疲累般疯狂旋移着身体、抛洒着鲜血!

    在他周围,以他为中心的黑影似乎被他的鲜血沾染,如化雪般消融了大片!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累得蹲下,嘴唇已见发白,冷汗滴在安三平的脸上,无声滑落下去。

    他这时才发现自己落到了那块令牌旁边,那块刻有“嚣”字的令牌依旧发出幽幽蓝光,林小唐瞟了它一眼竟然颓然笑了出来:“你有心帮忙,难道只是如此吗?跟你商量一下,保住他一人的性命,我就算你不是块装模作样的废物,可好?”

    停了一停又坏笑威胁说道:“若不能够,老子拼了一身剐,马上先砍了你!”

    那令牌竟然好像听懂他所言,慢慢落到安三平的心口。

    顿了一顿之后,整个万人大军突然在他眼前消失得无影无踪!空中只余下半句话:“既然如此…”

    林小唐一愣,抬眼看时,昏暗天地复又回白昼,微风拂过脚下密林带起涟漪阵阵,这里哪里还有什么战场?

    他们就这么走了?

    是自己破了阵,还

    是令牌显了灵?

    他精神松懈下来,也心中一虚脚下一软,差点直坠下来!

    定了定神,他抱着安三平飞刀谷花音他们那棵杉树旁,落在了树下,轻轻放下安三平,又撕扯下自己的衣角,替自己简单包扎了伤口。这才呼出一口气,无力倒在了安三平旁边,仰望着树顶的那个结界。

    结界中的两个人似乎在拍打着界壁,口中呼喊着,若是灵斗在他一定能听得清楚,安三平说得对,灵斗势弱了,因为林小唐自己也只能听得恍恍惚惚。

    其实不用听也知道她们在说什么。

    林小唐的眼皮子很是沉重了,但他仍然挣扎起来,摸出安三平身上的玉佩,用尽力气弹向那个结界,果然结界一触碰到玉佩,应声而开。

    小红一把接住玉佩,同谷花音落下地来,慌忙问道:“你们怎么样?!你可别死啊!”

    林小唐扯了扯嘴角用微弱的声音说道:“死…不了,你…这么好看,我哪里舍得…就这么死了…”

    “他都这样了!怎么结界还在?”谷花音伸手去探他的内息,瞬间煞白了脸:“他…内息十分微弱!他快不行了!”

    小红看了安三平一眼,移步过去掰开他紧紧攥着的左手,却被一股灵力轰然迸出震退了两步。

    小红跌坐在地上,惊讶又难过地说道:“这个傻子!他把仅有的一点灵力都凝在了这个结界上!至死不休。真可算是执念!”

    谷花音内心大受震撼,当下落泪道:“你何苦如此?难道要我谷花音注定孤生一人?那时又有何趣?”说罢便要渡力给他。

    林小唐虚弱地抬手制止她:“你这话…等他醒来,一定…要再讲一遍,他可就…全好了!他身上有个兰花瓷瓶,倒出一颗药,给他服下,顺便…给我一颗,谢谢啊…”

    小红骂道:“你再多说几句就真的死了!”

    她见谷花音埋头找药,自己去她相好的身上去翻毕竟不好,想了想,回过头来蹲在林小唐身边,将他扶了起来。

    林小唐浑身无力,见她如此正不知何意,只见她已吐气如兰地将脸靠了过来,他要张口提醒她男女有别,不防她已吻了下来…

    别说一旁的谷花音一抬头整个人呆了,就是林小唐自己,也被震撼得头晕目眩,但又不甘心就此晕过去,在这突如其来的香吻中,他一再坚持着,在一阵紧张惊喜、心迷意乱之后,他反而觉得神台渐渐清明了起来,丹田也有些力气了。

    他这才明白过来她在做什么,赶紧一把推开了小红,但又没有将她推远,就这么,近近凝视着她。

    “药,找到了,是不是这个?”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响在耳边。

    小红这才轻咳了一声爬了起来:“问你话呢!死不了就起来看看!”

    林小唐接过瓷瓶闻了闻:“就是了,喂他服下一粒,他乾坤袋中有个大葫芦,里面有水。”

    谷花音闻着药丸香味,疑惑道:“这味道如此熟悉,是什么灵丹妙药?”

    林小唐似乎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哧地笑了笑:

    “浣~灵~丹!”

第一百零四章 语出惊人

    常月在扰乱魔界这件事情上,是心存愧疚的。因此他一路行去,但凡遇到大小凶兽都设法一一制伏在原地,或用针定住身形叫它动弹不得,或直接击晕了捆起来扔在路边。

    循着感应走了几停,常月遇到的灵兽也越来越多,终于他在敲晕一只会使棍子的大猩猩之后,觉得后背处出了些汗,是时候歇一歇了。

    他坐靠着一颗大树粗壮的枝桠上,闭着眼睛养了一会神,忽觉前方应该是有人正走过来。

    “不知来者何人?”常月心道。

    他立刻敛藏住气息,张开眼睛望去,远处野道上有个红色人影正自穿花拂柳,似乎袖着手款款而来,姿态犹如闲庭信步,悠然自得。

    常月见是他,知道躲不过,反而放松了气息,但也不动声色,只等他走近。

    那人一派赏花的样子,一边走着一边扬起金色面具下的嘴唇笑了,像是在跟谁聊天:“果然是你啊!”

    常月见他尚距离自己百步之远就停下了,且依然袖着手仰望着常月,十分从容:“前面那些,是你做的吧?你让我这么一个赤衣尊者如此游手好闲,是看上了我的位子要抢我的差事不成?”

    还没等常月答话,赤衣尊者猛然出手了!

    常月见他一记红绫驱出刚猛如剑,迎面疾切过来,急忙侧身躲过一并纵身跃下了树!

    这时他才惊觉,赤衣尊者的红绫斩,目标并不是自己。

    方才他竟未能发觉,身后树冠上藏有一只毒兽!

    此时那蓝紫色巨大毛虫般的凶兽已被斩作两截,黑血入地,所触花草尽凋,且漾出阵阵难闻的腥臭味道来。

    常月觉得味道太过刺鼻,忍不住打了好几个喷嚏。

    赤衣哈哈笑道:“你再不过来,可就真中毒了。”

    常月本是极爱洁净的一个人,若在往常,脚下黑血涂地,他自然是要躲开的;只是他惯有济世之心不容他不在意这毒血的影响,他想了想便从袖中掏出一瓶药粉,均匀洒在那凶兽尸身之上。

    片刻之后,不仅刺鼻味道全无,那血也不再渗出,切口部分全部凝固起来。

    做完这些,常月方才转过身来看着赤衣尊者:“不知尊者为何要相救于我?”

    “想救便救了,哪有那么多为什么。”赤衣说着掏出一个袋子倒了倒,面前便有了一张小几,两个蒲团。

    他向常月侧身做了个邀请的动作:“蒙你今日相助,令我偷得浮生半日闲,便请你坐上一坐。”

    他也不等常月,率先坐下来,一手搁在腿上撑住下巴问道:“你身上的茶香不错,借些来尝尝!”

    常月心下暗暗吃惊,他身上的确带了梨露茶,但寻常再厉害的鼻子,隔着百步之遥,顶多也只能闻得到他衣袂间熏香梨落的味道,何以能知晓他包得甚为严实的清淡茶叶味道来?

    如此高手,若真想要取自己性命,刚才也不会浪费机会还出手相救了。

    常月想到这里,不由得慢慢走过去,在似有笑意的赤衣尊者对面坐定下来,方从袖中拿出那包茶叶来,双手恭谨奉于小几之上。

    赤衣尊者伸手拿过纸包打开看了看赞了一声:“好茶,配得上你这样的人品。”

    说着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把铁壶,施法术就近引水凭空而来,十分准确的纳入到壶中。

    在旁静观的常月心道:“原来赤衣尊者修习的是自然通灵之术,亦或是水系法术。”

    他便问道:“生水如何能泡茶?”

    赤衣尊者似乎皱了皱眉:“谁告诉你我要生水泡茶。”他一掌放过,一个小火球便在铁壶下熊熊燃烧起来。

    常月又是一惊:“尊者修为深不可测,既能行水又能取火,实在令在下大开眼界。”

    赤衣嗤之以鼻:“假以时日,你也可以。”他放了一撮茶叶进了铁壶之中,看了看那留了茶叶碎末的三根手指头,慢慢捻成粉末留于指尖赞叹道:“其味独特,想来所出之处,是你的出云峰吧?怪不得你娘那么喜欢那个地方,嗯!倒是不俗!”

    这句话暗合了常月一直以来的心事,尤其进了魔界之后他心中已然明白大半,只是还不能尽解,听赤衣尊者这么一说,胸中已是惊涛骇浪,只是一贯的不形于色,静等下文。

    “你不爱说话,这一点可不像你娘啊!”赤衣尊者轻轻拿下脸上的面具,搁置在桌上。

    常月一见之下,再也掩不住震惊之色:这赤衣尊者美貌不俗不足为怪,可奇就奇在,这是一张跟自己长得颇为相似的脸!

    那张脸得意地笑了:“对嘛,总该给我一点反应才是。”

    “足下…究竟是何人?”常月心头一颤。

    “放心,我不是你爹。”赤衣笑道:“你该问 你自己是何人。”

    “我…父母是否来自魔族?他们都还在世吗?”常月声音如常,只在话落时,有些飘忽。

    “你这些年当真…丝毫不知?”

    水已滚开,赤衣倒了一杯茶出来闻着。

    “还请赤衣前辈,指点迷津。”常月变坐为跪,施了个大礼。

    “这两个人,说是完全不同的性格,怎么在这件事情上,观点如此一致呢?!”赤衣尊者感叹道,还没等垂着眼睑的常月回味过来,他便又语不惊人死不休地说了下一句:“常月,论理,你该叫我一声舅舅。”

    “舅舅?”常月这回蓦地站了起来。

    赤衣尊者又丢了个玩味的美艳笑容出来给他:“嗯!还是嫡亲的哦!”

    “我娘…”常月欲言又止,他素有禅心,定力是常年打坐的风起斯也自叹不如的,可这件事对他来说意义非凡,是他这一辈子的心结。

    青衣喝了一口茶,咂摸咂摸嘴,倒像是喝了一口酒一般:“有些淡了,也像你的个性,看来我们家族的个性由你这一辈也算是改了。”

    他把茶杯搁下,方才想起来似的回答道:“你爹和

    你娘,他们一直在你身边,只是你不知道罢了!为的就是,仙魔不可通婚。怕太幸福了,便要遭天谴,说什么细水长流才是真,我在魔界鞭长莫及,懒得管她,她倒好,百多年了才让你来魔界,终于解了这身上的封印折磨。”

    他一口气说完,又摇了摇头,将自己喝过的杯子推给常月:“你渴不渴,我就带了一个杯子!本来有两个,另一个上次请一个妖怪喝茶时,被他不慎一口吃了,还不曾补上。”

    常月缓缓坐下轻轻摇了摇头说道:“前辈抬爱,我不渴。可否再请前辈说一说我爹娘是何身份,如何去寻?”

    赤衣斜了他一眼:“你不叫我一声舅舅,便要得这么多便宜?这么多年,谁教你的行事?我的故事,你这点子茶换不到!”

    常月此时已很是煎熬,答案明明呼之欲出,可赤衣尊者就是不肯言明,不肯痛快给他一个清楚的名字。

    他俯首大大方方叫了一声:“还请舅舅明言。”

    赤衣这才明亮一笑,招手示意他靠近些:“好外甥!我至今从未给孩子讲过故事,今天逮着机会,定是要好好说上一说,更何况,还可以借机好好奚落奚落我那个小没良心的妹妹,很是满意哈哈哈!”

    于是他又饮了一口茶水,清了清嗓子,拿出说故事的腔调来:“你娘信中不让我告诉你,说此前一切安好,何必节外生枝,她说的也有道理,但她大概在外面呆得太久了,都忘记她哥哥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赤衣说到此处,忍俊不禁道:“我可是那个任何事情都要跟她唱反调的兄长啊!哈哈!我当然要告诉你啦!”

    他端详端详常月点点头继续说道:“都说外甥像舅舅,这么占便宜的事情被你赶上了!幸亏你不像你娘。在我眼里,她就是普普通通一个累赘,成日里给我惹是生非,虽说惹是生非是我们家族的传统,可却没有自己惹了祸叫别人去背锅的道理,你娘,就是这一种了!”

    “有一回,她偷上大微宫,正撞上了那时春风得意的妖神,二人居然一见如故,后来又跟魔尊走得太近,连累当时在仙界的我混了非议不少,说我辈我族皆是首鼠两端之人,迟早成祸!我一气之下随她入了魔界,不过真的比仙界逍遥自在许多,也算是,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吧!”

    “妖神身份特殊,是唯一能同时进入仙魔两界之人,他和魔尊关系匪浅,因此妖神在时,魔界得以休养生息,枝繁叶茂灵气外涌,自然了,那时,魔界魔尊和那位妖神便被经常放在一起拿来说,说着说着,仙界便看不下去魔界的繁盛了!经常有人弹劾妖神,不过因为妖神太过强大,且司命官,说他死劫将至,那些人这才罢手了!”

    常月听到这里,忍不住插嘴问道:“你的意思是,我的身世,莫不是还跟这位尊神,有着扯不断的关系?”

    赤衣手指敲打着茶几笑道:“正是如此!有些天大的关系!可以这么说!若没有妖神,或许就不会有你的机缘。”

第一百零五章 当时只道是寻常

    常月听到这里,默不作声地在周围抹出一个结界来。

    赤衣尊者看到,挑了挑眉头表示不屑一顾:“你也太过小心了,我们九尾一族,方圆几里的魂魄还感应不到么?”

    常月听见“九尾”二字,触到前尘往事,心下一动,蓦然抬眼看向赤衣尊者!

    赤衣见他如此惊讶的神情,停住手中的茶杯,看着他哑然失笑道:“好外甥,你不会至今还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吧?”他想了想又点点头:“也是,你此前一直被封住了真正的元神,过了通天门乍才解开,不知道也正常啊…可你竟然都没有怀疑过吗?这两个老小子竟然如此沉得住气!忍心看你用那么单薄的人类魂魄苦苦修炼…”

    赤衣说着说着咂吧着嘴大为不忍,摇了摇头问已经愣神许久的常月:“用了多少年成为上仙的?”

    此时常月心中全不在意这个问题,只是耳朵听到了,出于礼貌性地木然答道:“一百一十七年。”

    他终于惨淡微笑了一下:“她是…付红莲?”他想起暮苍峰山下那次初见,付欢儿说她一百三十二岁,他竟然…没有怀疑过,又想起带付红莲回出云峰的种种:“一定是她…”

    “不是她还能有谁呀?!你见过别的九尾狐么?多伟大的一个种族,如今快死绝了!九尾狐族生来便是神族,你居然要用一百多年才能获得这个身份…”赤衣尊者站起身来,显然有些不忿:

    “妖神遭遇天劫之时,正好坠落在魔界,魔尊及时赶到,动用禁术强留了妖神一线生机在属于他的那颗天星之中。当日天星陨落,你娘急忙去追赶,想要将他的残损元神带回来,这一追…就追到了出云峰。”

    赤衣说着看看常月,常月眼中似有星光,神情也有些落寞。

    “听说出云峰的结界举世无双,她也进不去,只好眼睁睁看着天星恰巧落入了一个少女怀中,她知道那一定是某种机缘,便默默等待着,直到天星被炼成法宝,又很快辗转到了暮苍峰那个明清道人的手上,你娘见暮苍峰没有结界,明清道人又很是年轻,想来夺回天星应该不难,便立刻返回魔界,将此事告诉了魔尊。”

    常月听到这里不由自主将手指捏紧了一些:“暮苍峰,四百多年前的仙魔之战?”

    赤衣蹙眉思索道:

    “用仙魔之战来形容,夸张了吧?本来魔尊用了禁术,知道自己原本要应一劫,也唯有应了此劫,他当日所求才能有个结果。他便不听告诫,丢下魔界给我们,只身去了暮苍峰。其实以魔尊的修为,还有你娘,当年的明清道人如何能挡得住?坏就坏在,那天星竟然护着明清道人,魔尊无论如何也取它不走,最后反而中了龙岩塔高人设下的伏魔大阵,被封印起来。直到现在。”

    常月面色清冷:“三言两语轻描淡写,舅舅所说竟无一丝血腥之气,可常月看过记载,当日暮苍峰弟子死伤过百,残骸遍地惨不忍睹!难道这都不值一提吗?”

    赤衣捡起身边一个土疙瘩一个弹指,空中掉下一只鹰嘴的大鸟来。结界明明还在,常月不解地看着他。

    “这个结界与你内息相连,我跟你血浓于水,这下你总该相信了。”赤衣坐下拍拍手:“杀戮本身,的确不值一提!自开天辟地,日月交替,杀戮便世代作为一种工具,或开始或终局,局中之人谁都逃不过。况且事出有因,明清道人当年爱慕住在山下的你娘,直到知道了她的身份,便将一腔愤慨怨气尽数归结到了魔尊头上,明知事不可为,也要令弟子浴血奋战以卵击石…若不是仙界当时有人暗中出手相帮,魔尊不可能被他封印龙岩塔。”

    “为何不是杀了,只是封印?”常月疑惑道。

    “暮苍峰号称圣地,所出弟子,在天为神仙,在地为圣贤,又怎么会不懂得天命难违。魔尊天星并无异样,若强行伐之,必遭天谴。”赤衣嗤笑一声:“你娘惹了这么大一个祸事,怎么有脸回魔界来?便宣称要为魔尊完成未竟之事,这么多年,一直暗暗守着那天星,一路又跟到了离魂谷。”

    “难道说离魂谷…?!”常月大惊失色。

    赤衣赶紧摆摆手:“稍安勿躁~离魂谷灭族之事自然不是她干的,我还不知道她吗?捅娄子是有两下子,可心善意纯,跟谁在一起久了她都引为朋友知己,又怎会做出那种丧尽天良之事?此事另有蹊跷。”

    他将茶壶下的火球收起,拿起茶壶放在几上,慢条斯理地给自己又倒了杯茶,看着常月戏谑道:“哎?你不问问你爹是谁吗?”

    常月低着眼睑说道:“常正。”

    “聪明!”赤衣笑着啜了一口茶:“啊烫烫烫!你娘在去离魂谷之前,特别想知道怎么样才能将天星带走,俗话说追本溯源,她便假装受伤遇到常正,死缠烂打跟去了出云峰,本来就想着问出个子卯寅丑便罢了,谁知一来二去竟把自己搭了进去,还有了你们兄妹。这下亏了老本了!”

    常月这才想通,怪不得常正已是上仙却迟迟不肯出关,付红莲持有出云峰紫薇门的玉佩却从不上出云峰,付欢儿…常月心中一亮:“欢儿心智未开,也必是因为长留凡间之故?”

    “可不是!在凡间水土不服长得慢些,这不,一踏进魔界,自己便长大了。你,见过她了吧?”赤衣每说一句话,便笑意盎然地瞅瞅他这位老成持正的外甥。

    常月有些伤怀地点点头:

    “当时,只道是寻常。”

    赤衣看他的模样有些不忍,叹了一叹:“你这清冷的个性,定是跟你爹学的吧?你也不要怪他们,常正见你仙骨上佳,必不舍得你来魔界,只有封住你的元神留在出云峰修炼做个世人敬仰的上仙,至于你娘么,她一向没个正形,可她在信中与我所说一句话,倒让我对她放心许多,我这个妹妹,终究也会照顾他人了。她在信中说:出云峰不可涉世,她自知不能久留,离开你才可以好好守护你。我猜她是想说,万一

    哪天你们有了仇家不方便出面,她不是出云峰的人,好歹能帮你打打架出出气…嗯!一定是这个意思。”

    常月听得怔怔的,赤衣又来了一句话压在他心上:“对了,你还不知道么,你肩膀上那个封印,不仅是封住你的元神,还有在你满月时,她封进去的四百年修为。惊喜不惊喜?”

    常月慢慢将手指摁向往日肩膀的那处痛点,潸然泪下,眼泪无声滴落,心中却不知是为谁生悲。

    “你这孩子…哭起来,也如此隐忍吗?此时你该拿出九尾一族嚎啕大哭的风范来了不是么?…这个情字啊,还真是我们九尾狐族过不去的坎啊!情,用不尽则意难平,用尽了又失了味,真是难呐!”

    赤衣说着从怀中掏出一方帕子来,常月以为是要递给自己,正要伸手去接,不料他虚怀若谷的舅舅突然拿着帕子捂着脸捶着桌子大哭起来:“还真是难呐啊啊啊啊!…”

    常月懵了。

    诚然这整件事的前因后果都是为了一个知己之情,男女之爱,可要他舅舅一个局外人如此感同身受似乎也有点夸大了不是么。

    可对方是长辈,长辈说话他做小辈的自然是要听着,长辈哭…他也要看着不得打断。

    一白一红两个模样相似的清俊仙人,野外夹道里,对着一张小几一杯茶,一个默默泪干,一个呼天抢地,不远处的几个灵兽被吓得纷纷散去。

    终于常月看赤衣尊者扁着嘴,拿着帕子擤了擤鼻涕,抽抽嗒嗒地抬头说道:“你看我也糊涂了,说着你的事情呢,勾起自己的伤心事了!”

    常月也欲多加了解这位舅舅:“愿为开解。”

    “其实吧,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仙界之前,我曾去凡间游历,凭本事混了个将军来当,坐镇边境,有一回杀敌回来的路上,顺手剿匪救了一个姑娘,她叫小圆,孤身一人,我觉得她长得十分可爱就带了回去做夫人,没事就带她出门打抱不平耍耍威风,横行乡里。”

    常月忍不住纠正道:“横行乡里这个词不大对。”

    “哦!带着她横行镇里,总之逍遥快活,十分自得。直到她即将临盆,我又要出征,本来想着府里有人伺候,我不过是三五日便回来了,便没有多想。不想等我回去的时候,她死了!”

    赤衣尊者嘴一瓢又要哭时,常月不失时机地问道:“难产?”

    “生了一对狐狸,不是人形,当时我修为不高,才会如此。所有人都指责她是狐妖,我想她自己心里也明白,有可能是狐妖的那个人是我,可她为了维护我,扛下了全部误会骂名,没等我回来,她就被逼着抱着狐狸崽子跳了井。…是我大意了!是我害死她。可你说,这整件事,我该怪谁?”

    他身体放松往后躺倒说道:“魔尊为了知己,你娘为了义气,明清因为不平,常正为了留住,总而言之~”他突然放大了声音呼喝道:

    “人间本来  情难求啊!”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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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启群侠录介绍:
懵懂少年入江湖,机缘巧合统三界。
初心不改梨花缘,阴差阳错奈何天。
至尊不渡有情人,空谷幽庭不归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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