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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一手闲人     安启群侠录txt下载     安启群侠录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二十一章 徒然一痴

    童岩松浑浑噩噩,似乎一直身在噩梦中,意识模糊中只觉身上冷汗浸透又干,干了又湿。

    “这是什么地方?我在哪里?”他的意识时而苏醒,时而迷糊,梦中常常出现两个女子的笑颜,一个是楚问心,还有一个宫装柔美的女子,很是温柔地叫他“衍儿”,她是谁?

    一阵彻骨凉意袭来,他蓦地张开眼睛自噩梦中惊醒,坐起身来。又是一阵头晕目眩。

    这一阵头晕,让他又是一惊,迅速拉回自己心神,这才记起自己的处境来:如今他身在封恶村虬笼之中,全身灵力被封,整日在梦境中游荡,不知今夕何夕。

    此时他慢慢抬起头,看着虬笼外那个将他冷水泼醒的人,破口大骂:“你!趁人之危,言而无信,卑鄙小人!”

    “魔族的人,若言而有信,那,不是白白虚担了外界那么多年的恶名?”冷冷看着他说话的,正是那日骗楚问心去青竹殿的会妍。

    童岩松冲冠眦裂,从笼中伸出手去,恨不能立即活撕了她消解自己心头之恨。

    “你将她怎么样了!你要什么,我帮你做!你想杀人,杀我,我用自己换她!你敢动她一丝一毫,我下到九幽黄泉,也要设法变成厉鬼回来生吞活剥了你!”

    眼前女子冷漠看着他的手掌,又将视线移向他赫然而怒的面孔,意味深长地笑了:“你冷静!你心上人,她好得很。我关着你,本也并不是想要你的命,只是怕你,搅了局……”

    童岩松一个字也听不进去:“那你放了我!我就相信你。”

    会妍冷笑道:“你相信我,我却不相信你,若此时把你放了,你坏了尊主的好事,我可是死罪难逃。今日来,是特地给你带了一个好消息!望你保重自己。”

    她看着童岩松大惑不解的面孔,郑重说道:“那女子古灵精怪,很是讨得尊主欢心,尊主已将她禁足并筹备一切事宜,只待明日公主大驾,便是新酒新人,坠粉飘红,花好月圆之时。”

    童岩松听得有些怔怔的:“你说什么?什么新酒新人?是我在做梦还是你在扯谎?!”

    会妍见他犹是不信,横眉冷眼道:“我家尊者在这魔界九地除了魔尊之位,有什么不是唾手可得?一个小小的凡人女子,能难得了他?你们这些人,在凡间被人恭维了几句上仙,还真的以为自己成了可与魔界抗衡的仙人了?醒醒吧!纵使她自己不乐意,可她被我家尊主看上,是她此生之福!”

    童岩松见她说得煞有介事,有些将信将疑,泄气在摇晃的笼子里蹲下身去想道:“他们主仆一丘之貉,仙子定是被那厮使了计策,逼迫得无法可想才不得不答应,若真的是这样,她此时该是怎样的煎熬?!我要想办法去救她!这个侍女,她又为什么特意跑来告知我?是何居心?”

    想到此处,他反而强忍揪心,故作冷静下来,埋起头说道:“我只盼她平安,既然她无事,便等同我也无事。谢了!”

    他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果不其然,侍女反而惊讶问道:“你竟然不想救她?”

    童岩松心里暗喜,那日青雀台比武,他已注意到这侍女看青衣尊者的目光神情,正与自己看楚问心的感觉是一模一样的!爱而不得情无托,其中滋味他自然明了。

    是他假装灰心丧气,淡漠轻声说道:“我又能如何?即使你放我出去,就你所说,明日公主众将云集,我怎么可能将她救走,既然做不到,能知道她安然无恙,我已经十分宽慰了。想来,青衣肯大费周章地在公主面前明娶,除了让他的对手风起斯难堪以外,必也是存了真心的!”

    “真可笑,你们修仙者的情感竟时如此淡薄,这也配得上情深似海吗?”会妍愤懑讥讽。

    “不出所料!”童岩松心道。

    但他马上抬起头来说道:“你今天来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我现在生无可恋,不如,你就此杀了我吧!盼来生,我能一偿所愿,与她恣歌携手!”

    那会妍深深叹了一声,终于按耐不住,走近了低声道:“我若说,你今日便能做她的盖世英雄,让她从此对你另眼相待,你做是不做?”

    童岩松立刻抬起头看着她的眼睛,确认她有几分真心:“谁知是不是阴谋诡计?!”

    会妍“硄!”地拔剑出鞘,又狠狠地收了回去,转身看向远处说道:“徒然一痴之人,世间比比皆是。我也不同你打哑谜,尊主是龙我为蛟,魔界只有我配得上他!我绝不允许青竹殿有第二个女人!我今日放你去救她是真心,你若无能,救不了她,不信也罢!等他们顺利成婚,今后我有的是办法让她神不知鬼不觉地死!所以你为了她,最好不要让我失望!”

    此时童岩松内心十分活动:“你为何不自己将她放了?”

    “蠢货!尊主不知道你在我手里,你去救他,合情合理,即便是失败了,死的是你,与我何干?”

    她说完,真的手持令牌一个发力,虬笼骤然打开,童岩松一愣,迅速跳了下来,大概是手脚都已麻木的缘故,没站稳跪坐在地。

    “真是窝囊!你随我来!”会妍转身就走。

    青竹殿,洗云阁。

    童岩松看了看手中的出入令牌,迟疑地跟在会妍身后,进了花门,门旁一对殿军见了是她,先是问礼,后有一人疑惑地看着童岩松道:“会妍使者,往日里侍子都只让在慕幽泉等着,今日怎么敢来了青竹殿?这青竹殿向来只有尊主和使者两位居住,怎地一夕之间,多了个凡人不说,连这侍子,也可进来了?”

    会妍站住,面无表情答道:“今时不同往日,尊主心思难测,你们只管做好自己的事情便是了!大喜之日,必然少不了你们的彩头!”说完便带着童岩松旁若无人地进了洗云阁。

    童岩松在来时路上,已经听她寥寥数语说清了重点,每日此时青衣会打盹片刻,楚问心在洗云阁休息。整座青竹殿都在青衣尊者禁制之下,而可以进出的手令只在会妍手里,稍后他进去带了楚问心换上殿军的衣服,拿着手令跳窗而走一路向前,便可逃出去。

    童岩松见她神色紧张,想来此痴心女子是真心要帮他们,便也一丝不苟照她所说去做。

    来到一扇门前,会妍将门推开一缝与他看进去,说道:“她就在里面。等你带走她,我便把殿军解决,把自己打晕,你只有一柱香的时间!快去吧!”

    本来童岩松还谨小慎微不敢大意,谁知门缝中一见和衣躺在塌上翻来覆去休息的,果然是楚问心,且未戴面纱,看得是真真切切。

    童岩松大

    喜过望,便不虞有他,立刻进去将门关上,会妍也真的就此离去,一切都如约定好的,顺利非常!

    童岩松急忙走到榻前轻声道:“仙子?我来救你了!”

    洗云阁外,两名殿军虽然仍然站立,却已经睡着一般毫无知觉,旁边孑然独立的正是会妍,她看着那翠竹掩映的洗云阁轻轻说道:“对不住了,唯有如此,他才会永远厌弃你!”

    洗云阁内。

    童岩松见楚问心坐起身来看着他,眨了眨大眼睛,欢喜非常地欺身过来抱住他道:“你真的来救我了!”

    童岩松被她温柔一扑登时手足无措,僵硬着双手不知放在哪里为好,慌忙低头看她时,只见她低眉伏首在自己怀中静默片刻,方才抬起头来脉脉含情看着他,粉腮凝如桃花,眼中秋水连波, 声音绵软如燕子呢喃撒娇道:

    “我就知道你不会让我一个人,你看,我一想你,你就来了…”

    童岩松听这声音婉转入耳,立刻心神摇曳,忽尔觉得不对,楚问心是楚问心,但绝不是平时的她,平时她纵使对自己关照有加,让他背地里常常黯然追怀那种关爱,却不可能会施予如此绮丽好梦。

    “所以,这一定是梦吧?”他记得他被打晕后封在了一只笼子里,意识一直飘飘荡荡,不知何处是前期,何以辨真假。此时混沌旖旎好景色中,他更是无暇去想,到底是何时转换了场景,见到了眼前这朝思暮想的人。

    梦里的楚问心双臂软软搭上他的脖颈,轻声笑道:“你还记得你问我的那第三个问题吗?”

    童岩松面红耳热心跳剧烈,已全然不记得如何开口说话,此时他心中已抛却了万物,唯有眼前是美景,怀抱软玉温香许久,他方才喃喃自语:“如此好梦,眉间心上,皆我相思泪,终于有归处……”

    他的目光熨烫在少女精致绝伦的脸上,狂喜得难以自已,看她亲启朱唇凑到他自己耳边玫瑰吐芳:“我要问的是,你何时娶我?”

    这一句悦耳莺声,彻底点燃他眼里心底之火,满腹相思作引,蓦然烈焰仗春风!

    他紧紧抱住少女的腰肢,欠身将脸埋入她肩膀上的青丝中,深深地嗅了一腔芳华,听她呼吸之声,更是刹那化了愁肠,沉醉其中:“原来以为此生无法消此愁,不曾想好梦留人,我与仙子你,也可同数寒更……仙子,你可曾知我心?”

    楚问心被他搂定,脚步微挪,二人便卧于软塌之上,楚问心在他身下看着他,抿嘴一笑,勾着他的脖子,自顾自问道:“你说何时?”

    童岩松享她吐气如兰,痴痴轻抚她容颜,手指划至修美脖颈,又顺势抓住她手说道:“香暖鸳鸯被,轻轻细说与……我现在便告诉你!”

    这少年郎如获至宝,轻轻托她与手心,解了轻纱纳入怀,耳厮鬓磨一番便忍不住说道:“便是一场梦,童岩松也认了,今得仙子一人,死生不负!”

    听到“童岩松”三字,怀中青丝散乱的人蹙了蹙眉,还未来得及多想,便被一床薄被一方臂膀卷入了滞雨尤云,此间低帏昵枕,有万般千种,相怜相惜。

    正是:徒然一痴相思魂,万重烟水何堪问。

    惟恐酒醒见空阶,谁知枉做梦中人。

第一百二十二章 此恨无穷

    窗风一线,童岩松没来由地一惊,倏然张开眼,见是一锋杀气腾腾的蛇剑在他项上,强力将他压得不敢喘气,顺着剑气看去,是青衣尊者沉翳震惊的脸。

    一阵寒意让他心底一凉,他微微垂眼,才发现自己赤身**只盖着一方云被。

    “怎么回事?这难道……不是梦?”童岩松不顾脖上剑芒,慢慢转脸看去,见一青丝满身,埋头酣梦中的女子伏在身旁,雪肩微露,惹人遐想生怜。

    他觉得自己的心脏砰砰跳得,像快要呼之欲出,迟疑伸出一手,颤抖着手指轻轻拨开那女子脸上覆着的一缕乌发,露出真容来……

    “啊!”他恍然大惊,只惊呼了半声,脖子上一凉已被蛇剑应声割破一道,伴随着青衣尊者低沉的声音:“闭嘴!”

    童岩松自己也已经吓得不敢出声,见青衣尊者结了一个法印覆入楚问心眉心令她沉睡,这才冷冷开口说道:“穿上衣服出来。”便走了出去。

    童岩松慌忙着装,眼神掠过榻上那张脸时,心中千万滋味:不知是何缘由,上天竟赐予他这样的缘分,让他又喜又怕,他二人今后,该何去何从。当下念头一闪,心中已有了主意。

    “谁带你进来的?”洗云阁下,依旧杀气腾腾的青衣尊者剑指童岩松:“你不过六品,无人相帮,到不了这里!是谁?”

    童岩松如今追想,知道一切俱不是梦,他与楚问心之事一定是会妍做了手脚。

    他这眼神一个闪烁,青衣尊者何许人也,已经看出了端倪,惊讶道:“会妍?”

    “你不过是威胁她嫁给你,我才是她的爱人……”童岩松理直气壮。

    话音未落,手腕上便着了一剑,一阵刺痛让他没有再说下去,只见手腕上系着的一个小小青色令牌,已到了青衣尊者手中,他看了一眼,收起令牌,不言不语仗剑轰然而下!

    童岩松乍然失了令牌,已经在七品重压之下站立不稳,青衣这一剑更令他雪上加霜,根本无从招架就被压倒在地不能动弹了。

    青衣尊者欲再有动作时,听到后面一阵劲风,他无奈叹气,身形矫健跃开数仗,落地时回转身来说道:“今天的青竹殿过于热闹了!”

    风起斯不知为何,第一次见到青衣尊者时,便有惺惺相惜之感,说不出的哪里相似,若是同类,或许可以恣酒笑谈。

    青衣尊者一语中的:“风起斯,本尊真的很欣赏你的个性,明知山有虎你偏向虎山行。我为唯我独尊,你是为了什么?”

    被钳制在地的童岩松见到风起斯,心中大乱,但此时为救楚问心 顾不得许多,拼命喊道:“仙子在阁上!”

    风起斯闯进来时已做好准备,要与青衣尊者再打一架,听到这话,便直接跃向阁楼。但奇怪的是,眼前这青衣尊者竟丝毫不加阻拦,沉默着颇有深意地看着他纵身上了洗云阁。

    只听洗云阁上门开的声音,静了片刻。

    青衣尊者默默闭了闭眼睛,屏息以待。

    身后果然立刻横雨飞狂!劲力震震如万人策马!有腾腾杀气毫不含糊地直向自己头顶而来了!

    “这个人的做派,还真是…”青衣尊者以蛇剑锋芒蔽之,自己腾出手来,对峙以灵力,只怕风起斯再使出个伏魔大阵,自己岂不是死得太委屈窝囊?

    “我是说要娶她,可我没动她!”青衣尊者化了他一招同时说着,又把眼神飘去看童岩松。

    风起斯方才推门一看愣了一下马上已经明白,他来时听说青衣要娶妻,这番景象还能是谁?于是悲愤之下,怒火中烧不愿多想,回头便是万箭穿心一个杀招招呼过去。此时见到对方躲过,听他那么一句,又瞥见童岩松在此,心中疑惑,暂时按捺住把这里夷为平地的心,沉声去问童岩松:“发生了何事?!不说清楚,连你一并杀了!”

    童岩松立刻脸红了起来,看看风起斯的脸,又吓白了,口中结结巴巴说道:“我,我被他们抓了起来,他们让我来救她,我也不知道怎么会,我就在这里了,我以为是做梦……”

    风起斯一腔怒气很是急躁,听他翻来覆去越讲越糊涂,遏制不住心火,直截了当一字一字问道:“是谁?!”

    此时青衣耳朵一动,一手放出蛇剑!

    风起斯只听一声闷哼,一个女人自墙后转了出来,正是侍女会妍。

    “会妍,你跟了我这么久,对我这个尊主,最为了解,你来告诉他。”青衣尊者自怀里掏出一粒蜜渍青梅,看了看,送到嘴边,却没有吃,而是两指碾碎了,拂袖扔下。

    会妍明显有些紧张,看着那落入泥土的梅子泥,平静说道:“是童岩松。”

    风起斯霎时面色铁青。

    青衣尊者摇摇头:“再说一遍,是谁?”

    话音刚落,趴在地上的童岩松眼看着面前地上的野花小草竟然拔根而起,知道看似波澜不惊的青衣尊者早已蓄力在手,且蕴藏极大杀机,胆寒于风起斯的眼神时,他不由得分了个神心里想道:“莫非这青衣尊者对仙子,竟是真心?这二人皆非善类,今日我命休矣!”

    此时不仅是他,内心波涛汹涌的,还有面色惨白的会妍,她本来算计好,相思局法阵消散时,那动静必然会惊动青衣尊者前来查看,到时看到有人捷足先登与自己的未婚之妻暗通款曲,一怒之下必定痛下杀手,不给任何开口的机会,就会直接杀了那对男女,成亲之事便也到此为止。

    万万没有想到,杀伐果断的青衣尊者,这次竟然一反常态,让会妍十分想不通的同时,心觉不妙。此情此景,她最熟悉不过,蜜饯是青衣尊者心头之好,弄撒了他的蜜饯,要比拆了他的青竹殿更让他难以容忍,若蜜饯也无法入口了,便是他真的怒了。

    她连忙跪下,手掌额头伏地:“是属下。”

    “嗯!”青衣尊者只嗯了一声,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尊主青龙一族,此女子……配不上。童岩松要救她,属下便将计就计,设了……相思局。”

    “好了!”青衣尊者摆摆手,

    示意会妍住口,他自己接过话来说道:“这个我知道,相思局,以人之情愫为引子,使之情动,更会将眼前之人看做是心上之人,一枕良宵好梦啊!童岩松,会妍当初请她来我这里,不过是让我借此寻机挑战风起斯夺回面子,我呢,看在安三平的面上,也是对她礼遇有加另眼相待,倒是让你钻了个空子…”

    又转向风起斯:“现如今,该说的我也说了,童岩松交给你,楚问心你也可以带走。若想打架,随时奉陪。”

    他看着风起斯愤怒得面相都已改变,偏偏又加油添醋补了一句:“哦,对了,其实我,真的挺喜欢那个孩子,若是你因此嫌弃,不要了她,我今日便假戏真做,真的娶了她!如何啊?”

    “住口!我的女人,何用别人可怜?”

    风起斯一声断喝,一阵狂风,身边树枝都随之摇晃几下!他已全然明白,盛怒之下便提出剑气直奔青衣尊者身旁的会妍!

    会妍还跪在地上,见状大惊,抬头用眼神求助青衣尊者。那杀招迎面汹汹而来,快到面前时又被青衣尊者一掌抵住,移花接木打向两侧,两面院墙应声倒下!

    “今天就算将你们都杀了,也难平我心头之恨!”风起斯双掌齐发不断变换杀阵,欲将这二人一起碾碎殆尽,青衣尊者皱起眉头,丢下蛇剑一个侧身,凭空闪出一个蓝光闪闪的结界来,他在其中说道:“龙鳞甲,你无可奈何,风起斯,我的奴婢,轮不到你来管教!”

    他说的掷地有声,跪在身旁不敢起身的会妍便充满感激地仰头看着他,她没有料到青衣尊者竟然肯如此袒护于他。

    下一秒,结界外的风起斯惊愕了一瞬。

    他看见龙鳞甲消失,蛇剑凭主人意念而出,整个穿透过会妍的胸膛,横在青衣尊者面前,他手指微微用力,拂去剑上的血化在空中,对不可置信地看着心口又抬头看着自己的会妍,若无其事地说道:“我以为你最懂我,原来,你不懂啊?念在你我相伴多年,我不容他人折辱你,亲自送你一程,前事悠悠,九幽之下你便忘了吧!”

    他并没有去看那绝望至极、逐渐化去的会妍,而是抱着蛇剑冲着童岩松努了努嘴,对风起斯说道:“轮到你了。”

    童岩松心内大呼不妙!他厉声叫道:“我也是被蒙骗的!并不是故意为之!风起斯你若杀了我,与这魔头何异!”

    “相思局是设给楚问心的,你若不是很愿意,完全可以脱身。知道刚才我为什么不杀你?该杀你的,正是风起斯。”

    风起斯恨得目眦尽裂几乎要滴出血来,拖着脚步缓缓向童岩松走去!

    这边厢青衣尊者犹在口中说着:“他才是你的情敌,此次他占尽了好处,我猜想他必定不会善罢甘休,就此放手吧?”

    风起斯早就知道童岩松有心,却不料他大胆至此,他此刻觉得青衣尊者说得对,楚问心醒来若是知道此事,后果不堪设想;而这个童岩松年少轻狂,更不会在楚问心面前缄口不言,是以……

    杀他,就是最简单的办法!

第一百二十三章 旧梦何须记

    断云孤婺,青竹殿一片秋尽肃杀之气。

    风起斯此时恨不能将这里一切都化为乌有,还心里一片宁静,因此他一步一步走到童岩松面前,森森无语看他,只见童岩松恨恨看着他冷笑道:“你这是嫉恨!当初是你丢下她自己一个人,是你不配得到她!你杀了我也没用,你过得了你心里那一关吗?!”

    “杀了你,有用!”风起斯冷冷说道:“可解一切后顾之忧!”

    童岩松见他已然动了杀机,连忙说道:“仙子知道你杀了我父亲,如今你又杀了我,今后你如何解释?”

    风起斯经他提醒,毕竟百年岁月城府深,便真的停了一步,思及楚问心还在这里,怕很快就会醒来;且她日后问起童岩松之事,他暮苍峰之主该不该隐瞒,如何是好……

    此时青衣尊者的声音适时想起:“你当初趁虚而入毁人清白的时候怎么没想到眼下?你不死?你不死楚问心就可能会死……风起斯,明告诉你!若是你下不了手,便由我来代劳,以后你也不用说谎,便称是被我杀了就是!”

    说着果然蛇剑冷不丁地窜了过来,直冲童岩松印堂!

    童岩松拼死挣脱,想要站起身来,内力催动之下,召唤术起了作用,旁边花草纷纷延伸枝蔓挡在他身前。

    但是真正帮他挡下那一招的,是风起斯,他惊讶无比之余更加担心:“风起斯腹黑手辣,不会留情,要手刃自己太正常了!定是像青衣一样亲自杀我。此时趁着现在,我只能靠自己了!”

    于是童岩松当下咬紧牙关,竭尽全身力气欲要冲破身上樊笼得以自保,却不料胸中如有猛兽咆哮一般,有什么东西炸裂开来,猛烈涛涛地淹没了他的意识!他大呼咆哮之声未尽,人便倒下了!

    风起斯眯了眯眼睛,皱着眉:方才转身才看着背后的童岩松口鼻之血飞溅着竟然强行站起身来,正要让他一了百了之时,他竟然倒下了!

    青衣尊者持剑冷笑了一声:“死得好!这算是自杀谢罪了!算是条汉子!”

    风起斯面无表情低头看向那张脸,蹲下身仔细探了探他的鼻息,明显还有呼吸,于是他道:“你死,她活!”,袖中寒风骤起,二指为剑,正要压向倒地之人脖颈,千钧一发之时,只见童岩松又慢悠悠睁开双眼,看着他愣了愣,口中带着哭腔喊道:“娘……疼……!”

    风起斯一惊,连忙拂袖收回手刃站起身来,讶异地看着他!

    不远处的青衣尊者没端住架子,愣在原地:

    “这个~又是什么路子?”

    安三平此时腹热心煎,自从他们回到朱圆庭,常月便带着谷花音进了内室,吩咐所有人不可打扰,他便一直在门前守着,眼看着已经一夜过去,内室中依旧毫无动静,想到谷花音身上那样的伤口,他几次按捺不住想要悄悄推门一看究竟,又几次安慰自己道:“师兄妙手圣心,不用担心,她一定没事的!”

    正在口中不断念叨,抬头见头上四方天色已白,

    他又转而开始担心起楚问心来:“糟了,风起斯不知道我们在这里,虽然我身上有他循踪咒,可他惯会迷路,莫不是又要我去寻他?”

    正在左右为难之际,只见大门被人一脚踹开,先是一个人被丢了进来,“嘭!”地一声闷响砸落在地,那七尺男儿就地坐着,昂头踢脚嚎啕大哭起来:“娘……啊呜呜……”

    安三平吓得立刻奔出去一看,那血泪鼻涕糊了一脸的人,不是童岩松是谁?

    他一下傻了:“这……他……?”

    还没来得及细问,只见风起斯抱着披散着头发不省人事的楚问心进来,见状他又是吓了一跳脱口问道:“姐姐怎么了?!”连忙就要上去为她搭脉。

    “她没事!”风起斯眼角撇过坐在地上大哭的童岩松,收回微不可察的一抹杀气,示意安三平不要跟来,抱着楚问心径自去寻无人的房间去了!

    付欢儿端着一个大海碗一边尝着汤,一边看着风起斯的背影,对一脸狐疑的安三平说道:“他一定有事!”

    “谁?”安三平觉得自己一夜没睡是不是精神不济,还没有醒过神来。

    付欢儿抱着碗吹了吹,又尝了一口,咂摸着嘴自言自语道:“咸了……我刚才放的那个难道是盐?”她叹了口气,终于把脸抬起来看着安三平:“突然觉得我简直是武功盖世的女侠!这一天里,先是我哥哥抱着重伤的我妹妹进来,现在又是黑脸的你姐夫抱着你姐姐进来…唯有我…这童岩松还傻了……你说他能没有事儿?你笨啊!”

    两个人正嘀咕着,只觉得毛孔被一阵风带得竖了起来,连忙转身一看,风起斯立在身后,看着安三平淡淡说道:“楚楚的房间里发现不少红色布料,若你们现在无事,可否帮忙将那箱子搬出来,将正厅布置一番,等楚楚醒来,恐怕要先行一个简单的婚礼。”

    “先行一个婚礼?!”安三平怔住了,同付欢儿面面相觑,心道二人早已定亲,只待众人事了,宣正堂必定要大张旗鼓地操办此事,此时要务在身,举目无亲友,且在魔界行礼,是不是太不合时宜了?

    付欢儿首先反应过来,张大了嘴巴指着风起斯惊呼道:“你!你们不会是!啊啊啊!”

    风起斯微微颔首,算是默认,一言不发地转身便走了。

    “你们在说什么?到底怎么了?”安三平盯着瞠目结舌的付欢儿问道。

    “怨不得我妹妹,你就是……笨死你算了!”付欢儿懒得跟他解释,不耐烦道:“反正迟早也是要嫁的,江湖儿女……不为越礼!你……先帮我尝尝这个汤,我第六次做的!我去搬绸子去!”

    一听说要喝汤,安三平立刻把刚才的疑惑放到一边,一脸惊恐地摆手说道:“重活交给我,那布料忒重,我去搬我去搬!汤么,还是让林小唐去喝,他才要多补补!我不饿,真的不饿!”

    说完便一溜烟跑了,庆幸逃过一劫:夜里又渴又饿,恰巧看林小唐喝付欢儿做的汤,有滋有味很享受的样子,便腆着脸讨来一碗,一口喝

    了小半碗下去,谁料那味道竟然跟他师叔的大补汤差不多,又苦又咸又辣,喝下去整个嘴巴都是麻木的,整条舌头都是苦的,根本不敢细品,他立刻去树下水槽把整张脸泡了进去漱了口,隔了好一阵子才缓解了!

    想到那个味道,他连连叹服摇头:“林小唐你太过分了!”

    正在享受美人喂汤的林小唐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子,美滋滋温柔说道:“好喝……辛苦你了!”

    付欢儿一边假笑着一边心里想着:“这个安三平,不该聪明的时候又聪明了!林小唐你可恶,明明不好喝还说瞎话,我就全都喂给你!叫你贪吃!”

    林小唐笑着看着她,“呃切!”忍不住又打了一个喷嚏!

    安三平把童岩松安置了一间房,让他躺在床上休息,又被他似孩童一般死缠硬磨了一番,好容易喂他喝了些随身带的蜂蜜,才得以脱身。

    他不用问,也已经明白:童岩松体内,丁香之子,流衍的魂魄压制住了童岩松的,这其实不大可能,他本以为要到十年以后,或者童岩松重伤时,那个魂魄才有取代的机会,可是看童岩松浑身上下,除了手腕上和脖子上浅浅一道划痕之外,并没有受伤,脉息也很稳当有力,并无什么内伤,其中一定有什么隐情。

    想到楚问心同时回来,他便匆匆去往风起斯房中打算一问究竟。

    知道安三平要来,风起斯的门是开着的。他推门进去 ,见姐姐正和衣躺在床上,风起斯守在一旁说道:“她真的没事,你不用担心。”

    “我自然相信风道长……姐夫,只是你们是否遇见了什么事,童岩松如何会……”他说到这里立刻觉得气氛陡然起了微妙的变化,风起斯看着他说道:“他也没事,回去之后,你带他去眉山说一声,让他去希夏山跟着丁香好生修习吧!我不想瞒你,此人根基不稳,徒有内息,难免生祸,总之此生我再不想看见他!你可答应?”

    安三平见他明摆着不想多说,也不勉强他,只好点了点头,转脸细细去看楚问心的脸色,见她翻了个身似乎睡得香甜,风起斯的眼睛也时时看着她,恍然明白自己在这里很是多余,便抱了那口装满红衣红绸缎的箱子出去了。

    见安三平出去,风起斯拂袖关上门设了个结界。坐到楚问心身边,定定看着她熟睡面庞,少女气色甚好呼吸均匀,嘴角上扬,似犹在昨宵好梦中。

    风起斯蓦然触动心弦,看着她红了眼圈片刻,终于滴下泪来:

    “楚楚,此情本是无凭意,前路许多长,旧梦,何须记…是我的错!是我丢下了你!从前我,总道是时光只解催人老,不解多情,可他偏偏叫我见到你,既然你是我的情劫,你就一定要平安,无论付出何种代价……万千劫数对我来说,区区生死,何痛之有!”

    他执着楚问心的手,低头任凭泪无声。

    “嗯?……你是在哭吗?”楚问心的声音响起。

    作者的话:为所有善良的人祈祷。

第一百二十四章 各解其中味

    远水孤云前这一所青瓦白墙,便是朱圆庭,庭院深深,像极了凡间哪一处官邸,珠帘不卷摇,海棠枝头芳。

    风起斯见楚问心醒了,忙微笑问道:“渴不渴?可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楚问心迷茫坐起身,看着他皱皱眉:“我…不是应该在…”她看着风起斯呆了呆,忽然睁大眼睛,似乎记了起来,冰姿玉态飞上了一抹醉红,欲语还羞的样子,更胜窗外一支芳艳。

    风起斯看她如此娇羞,心酸难忍,便索性坐近了紧紧拥她在怀,轻声问道:“真的不喝水吗?饿不饿?”

    楚问心急忙摇摇头,将脸埋进他怀中,瓮声说道:“我怎么会……”她羞赧了半天想起了什么,抬起头来问道“你刚才怎么哭了?我们是在哪儿?”

    风起斯低头给她一个微笑:“方才落泪……是觉得对不起你。你被青衣的侍女设了相思局,我去救你……所以……不过你不要担心,我们现在已经在安全的地方,安三平和付欢儿正在为我们布置喜堂,今晚,我们便拜堂成亲。让你做我风起斯名正言顺的娘子。”

    “青衣……的侍女?你是说会妍?她,她?”楚问心大惑不解,紧锁眉头还在冥思苦想,想要理出个头绪来。

    风起斯怕她多思,抢过话头说道:“她不安好心,魔界律令甚严,背主用谋是为大忌,已被青衣尊者清理了门户,也算是为你出了这口气。”

    楚问心惊讶道:“杀了?”她似乎有些不忍,说道:“其实她心眼虽坏,但我毕竟无事,罪不至死吧?不过青衣尊者这个瘪嘴凶龙杀她也不奇怪,他对我倒是客气……难道竟然真的认识平儿不成?我得问问去!”

    想到安三平,她立刻就要下榻,口中说道:“我平儿如何,我要去见见他。”

    风起斯此次却环着她不肯放手,惹得挣脱不开的楚问心脸一红又是一阵不好意思:“我自来了魔界,还不曾见到他呢?!”

    “他们都没事,你熟睡时,他来见过你了。你一个要拜堂成亲的女子,现在这个时候,不该羞手羞脚躲在屋里梳妆打扮吗?回头拜堂时自然可见到他们了。”

    听风起斯口气如此温柔,楚问心不禁抿嘴笑着:“好……”

    风起斯看着她,轻抚一下她睡乱的头发说道:“这里倒是有面镜子,我们过去,为夫替你梳一梳头发。”

    楚问心依言过去坐下,见镜中红颜三分春色,轻低蛾眉,喜不自禁。

    风起斯在背后看见她如此,心中又是一番风雨:原本童岩松非死不可,念及自己确曾杀他父亲,如今魂魄受损被他人占据了身体,先饶他一死,容后再说。

    心有万般情,千叠在心头。

    安三平带着付欢儿将正厅布置一番,觉得差不多,正打量时,见林小唐走出来,抬头看见这喜气红绸,猛然失落起来。

    安三平跟付欢儿心照不宣,安三平看着他的神情不忍道:“你看他……定是想着欢儿了。要不……”

    此时这庭院中看起来最为失落的便是林小唐,他卧床时听说风起斯回来,却只带了楚问心,脱口大骂他不仗义,急得立刻就要起身出去寻找。安三平不知道该如何按住他,小红说道:“你说她是灵狐,我是九尾狐,要寻她还不容易,不瞒你说我已经得了消息,她确实安然无恙,不过是

    在她亲戚家好吃好喝,自己贪玩住了不肯回来,你这么着急,她可完全没把你放在心上!你看,这是她托风道长带回来的手书。”

    林小唐没想到还有手书,赶紧接过来一看,一块锦帛上写着:“小唐哥哥,我在这里很开心,不想去找怪兽啦,再玩几天我就来找你!勿念!”

    安三平跟林小唐一样傻眼了,前者搞不懂为何付欢儿一定要如此戏弄林小唐;后者知道付欢儿一向贪玩,却不料她竟然如此稚子心境,不顾自己在这里牵肠挂肚,依旧不把夫君放在心上,心里顿时好一阵失落。

    “她不晓得我会担心么……也好,我们总是不停在受伤,她不在,我也少点牵挂。”林小唐嘟囔着安慰自己道:“等她长大了就懂了!”

    安三平偷偷看了一眼付欢儿,看她眼中一瞬柔情,似乎有些不同风景。她抿嘴一笑,过去扶着林小唐说:“我带你在院子里走一走。”

    安三平见他俩一个满腹心事藏不住,一个酒红初上脸边霞,相扶相倚,其实心里很是羡慕,他慢慢坐在台阶上,拿出谷花音那个乾坤袋中的瓷瓶,发呆起来:

    “果然如他所说,这解药我竟然无论如何也打不开,若是我娘在这,或许还能设法,不知道师兄有没有可能解开这护持封印……他约我去定然没安好心设下陷阱等着我,解开这个,我自然不用去了!”

    安三平又回头看了看身后那扇紧闭的门。

    此时在那扇门内的常安结界里,靠坐在榻的谷花音已经渐渐有了意识,她慢慢睁眼些许,见面前专心致志替自己疗伤的正是那曾说再也不想见她的常月,顿时煽动寸寸柔肠,激动得盈盈粉泪,只听常月指尖施力动作未改,轻声一句:“平息,勿动勿言。”

    她感激万分地看常月一眼,距离他如此之近,伤口处竟不觉有那么疼了,只是心中不知何处委屈顿起,眼泪不停滑落,正滴在常月替她行脉的手上。

    常月目不转睛,只专注于替她快速愈合那伤口:她的伤口太大,且是贯穿伤口,他虽有可肉白骨的神药也只能将她性命救回,单是重塑经脉这一条,已经令他一整夜不敢怠慢,如今筋脉已复,只盼今后不影响活动及修为。

    他看着谷花音肩膀上那片没有皮肤的血肉,暗自凝聚内丹修为, 渡化一些辅以寻常愈合之术,轻轻将手掌覆上去,片刻之后,再看时,却忍不住失望了:平时刀刃割破的伤口,女子往往怕留下瘢痕,常月此术可不留痕迹,被江湖传得出神入化,殊不知他是注入不少灵力才得以如此,若非这般,他也不会那么晚成为上仙。但谷花音的这片虽然修复了,然因不是割伤,皮肤缺损,只得留下偌大怵目惊心的一个疤痕。

    谷花音看时,已经觉得他简直神乎其技,说道:“常月上仙……医术果然盖世无双,这样就很好了!”

    常月没有说话,撤了掌,距离拉开一些,依旧出神地看着她的疤痕,思考了片刻,化出一柄柳叶刀来,露出自己手臂,谷花音一看不好要制止他时却发现自己根本动不了。她只好眼睁睁看着常月割下自己一片皮肤,覆在了自己的伤口处,又运力许久方才拿开,此时见那疤痕已微不可见。

    常月这才露出喜色,不顾谷花音言语制止,来到谷花音背后,欲运起内力,要修补另一处时,自己伤口处悬然低下血来,正落在那处疤痕上

    ,血滴渗入进去,常月震惊地发现,那皮肤迅速重生了!

    常月收了柳叶刀,疑惑重重:自己的伤口也有血,却并没有愈合。

    他撒了些药粉又使了愈合术,却还是留下了疤痕。

    听常月没有动静,谷花音急道:“怎么了?可是有何不妥?常月上仙本不必如此精心的!”

    常月没有回答她,只是解了谷花音的禁制说道:“你动一动胳膊,试试看。”

    谷花音便试了一番,只觉得除了那处有隐隐作痛,另十分虚弱之外,并没有什么不妥。思及常月肯如此费心,难得低下语气婉转道:“多谢常月上仙不计前嫌,救命之恩,谷花音必当结草衔环以报。”

    常月依旧白雪逸态,云淡风轻:“不必。救你的不是我,每一次都是他。我为你诊治,是出云峰医道,不足挂齿。从此不必再提。”

    谷花音着急还想说什么,常月先开口说道:“我累了,姑娘也好生休息,魔界众人非等闲之辈,你需快些复原,才能有力气随我们脱出生天。”

    他不顾谷花音千丝万缕的神情,转身便化去结界,出了门。

    安三平一见他师兄出来,连忙殷切迎上去,见他师兄点点头:“去吧!”他知道已无大碍,忙不迭走了进门。

    一进去,便见到谷花音抱膝坐在榻上,无声哭得梨花带雨,他立刻不知所措一叠声问道:“你怎么了?可是伤口还疼么?我扶你躺下休息,你好好睡一觉,有我师兄在,很快就能恢复了!”

    岂料谷花音怔怔说道:“他不愿意欠我的。他心里,真的没有我?”

    安三平本就执念悬心,一听谷花音说出这句话,心里已透尽了寒意,他绝望地问:“你……说的,是我师兄?你真的如此喜欢他。即使不知道你那段记忆中的来龙去脉,你也会这样喜欢?”

    谷花音这才仿佛回过神来,抬头去看守了一夜的安三平,狠心说道:“对不起……我!”

    “这是热水,你喝下这一杯,先歇下,这个,我们可以回去再说。”安三平连忙抢过话来,他将水杯递到谷花音手中,匆忙出去关上了门,抬头正对上背靠着墙,一脸怅惘的付欢儿的眼神,她显然听到了他们之间的对话,似乎很是同情。

    安三平慢慢走过去,被付欢儿叫住了:“他说要我离开。”

    “啊……啊?”安三平回过神来,先把自己的心事放在一边:“从何说起?”

    “他说,他喜欢我,可是他已经有了付欢儿,所以不让我留在他身边了。”付欢儿低着头撅着嘴:“他太没意思了!”

    安三平看着她,不知从何处来的灵光便宽慰道:“他喜欢你,是你这个人,他不负付欢儿,也是你。既然眼前人便是心上人,你又何必再多试探,反而凉了他一颗真心?你若要海中月水中花,他不能给,但你若要他一人心,再容易不过了……我大哥虽有些市井之气,却不失为男人君子。你要珍惜他才是。”

    付欢儿听他一番言语如醍醐灌顶,露出笑容来说道:“正是啊!”反观安三平失落之意,又忍不住说道:“可惜你每一次……我妹妹也真是……”

    安三平不由得转身看了看那房间,此时无语对波澜,黯然走了出去。

    一派秋声入寥廓,朱圆庭内,各解其中味,各了心头事。

第一百二十五章 好梦频惊

    安三平正觉自己一腔愁语无处诉,内心着实伤感之时,听见常月唤他。

    他看见常月坐在桌前,神情肃穆似乎在思考着什么重要的事情,于是把踌躇躲避的心收了一收,深呼吸一下,便走了进去:“师兄,你找我?”

    常月示意他坐下:“谷花音这几日只须静养补血即可,不可劳心伤神。只不过,平儿,你知道历来我们出云峰青萝门一派,总有情关难过,你娘安辞淡然处之尚且如此,这算是最好的一个了。为兄以为,感情一事,你其实不必太过勉强。”

    常月看似无心自语,安三平却将凳子往常月方向挪了一挪,一头闷在常月胳膊上,像幼时写不出药方一般撒赖起来:“无论如何,她总是会喜欢上你……就是因为你比我好看么?!”他抬起头来,鼻尖微红懊恼道:“若是别人也就罢了,我就找他比武决斗将他吓跑,或者给他下了不归人让他忘掉……可偏偏是你,我什么都是兄长教导,自然也什么都比不过你……要我放弃,我放不下。哪怕师兄无心于她,要她死心只怕更难,我心里很是难受!”

    常月拿眼睛瞄一瞄他:“下不归人夺爱?你长本事了。”

    安三平垂头丧气,正推心置腹说着话,却好像闻见了浓浓药味,且就在跟前,他又仔细嗅了嗅,迟疑地看着常月。

    常月这才将袖子掀起给他看自己胳膊上的伤口,轻描淡写道:“无事,蹭破了一块皮,撒了点药而已。今天叫你来,是想起一件事情,想要你帮忙确认一二。”

    安三平不解,常月说道:“记得你幼时炼不出药丸来,交不了差,怕我责骂,趁我不在,爬上了复如殿偷我曝晒的药丸来看,不慎跌落下来伤了膝盖,虽然腿治好了,但伤疤还在,对吧?”

    “对……对啊,伤疤什么,无伤大雅,过了这么多年,亏得师兄竟然记得!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

    常月似乎拿定主意一般命他将裤脚卷起,露出那块伤疤来。

    安三平见他刺破手指,滴下一滴血在自己膝盖上,十分奇怪地问:“师兄这是……?”

    常月心无旁骛地看着那疤痕,蹙起眉头,眼前血滴并未渗入,跟那皮肤是秦渭分明,毫无异样。

    安三平抬头看他师兄清逸出尘的脸,竟在心里暗暗羡慕起来:“为什么天下有师兄这样的人,既有不世容颜,又有盖世之才,流芳之德;反观自己,这么多年在他庇护之下,一事无成。若自己何时也能有举世无双之功,好叫谷花音觉得我万中无一便好了。”

    他想着又去看他师兄,只见常月正看着自己指尖的血滴,若有所思地注入些许灵力,再次滴下一滴。

    那血滴在二人注视之下,立刻渗入安三平的皮肤,顷刻间那与周围明显不同的皮肤变得光洁如初,好似从未受过什么伤。

    安三平一看,又惊又喜道:“师兄这是什么新的医术,祝由术吗?如此好用,苍生之福啊!”

    常月看着指尖,意味悠远:“原来如此。看来我还有事要去问问赤衣尊者或者我娘,这九尾狐血之事

    。”

    是夜,在诸人见证之下,风起斯牵着楚问心的手,拜告了天地,朱圆庭华灯盛照,人月圆时。

    楚问心一边行礼一边含羞四顾,果然看到安三平坐在下首笑意吟吟看着自己,常月和林小唐也在,另一位红衣姑娘坐在谷花音身旁微微扶着她,只是不见童岩松,她心下有些着急,却不好当时问出来。

    礼罢,只见林小唐一会子拍手狂欢,一会子又举杯邀月十分兴奋,楚问心觉得有趣,偷偷笑道:“怎么倒比他自己成亲那天还要高兴似的?”

    风起斯笑而不语,拉着她的手便要回房去,惹得林小唐一阵奚落嘲笑,安三平也不禁笑眯眯目送他二人,倒是常月叫住他还郑重其事地送上一份贺礼说道:“虽说回去少不得还有一宴,但此次别有不同,楚问心算是我师妹,为兄自要重视!”

    直到进了房间,楚问心才问:“怎么不见童岩松,他那日与我一起逃跑,不会出事了吧?”

    风起斯耐心说道:“他魂魄有损,暂时是流衍,不是他自己,已经……逃得一劫,暂时无事了,你不用担心,你弟弟多在陪着他。”

    楚问心听了十分自责,当下惊慌不已:“这么严重?也是为了救我吗?我竟然将他害得这样……如何是好?”

    风起斯不语,许久才点了点头:“他身体无事,现在这样,已经难得了!只是今天礼数这样简单,你心中会不会有所失望?”

    楚问心盈盈伫立携着他手,婉颜笑道:

    “风郎都是为了我,我岂会不明白你的心?”

    风起斯揽她入怀说道:“今日只不过是叫日月山河见证,等我们将解药带回去,我便立刻为你风风光光再办一次婚礼。”

    楚问心自从醒来,见他一直言语温和很是俯就自己,道是他心有愧疚,其实她觉得风起斯大可不必如此,只是忍不住沉浸在他软语中,合卺酒在前,却只觉未饮先如醉,十分可心。

    酒尽夜阑,好景良天。

    第二天一早醒来,楚问心起身不见了风起斯,见桌上留一字条:“为夫同常月出去办一件急事,你切不可出朱圆庭,记得用早点,万事有我。” 旁边一碗被法术护住的米粥并一碟点心。

    楚问心十分愉悦,开开心心吃完,便整理好自己,出房门去转上一转。

    走到后院见一所小小的房屋敞开着门,她便好奇向里探了一探,一见正是童岩松正坐在窗前捧着碗喝粥,她赶紧走过去敲门。

    童岩松转脸看见她,一张糊着米粒的脸立刻笑容满面唤她:“漂亮姐姐!”

    彭越国之时,楚问心已经知道流衍不过是个不到四岁的孩子,只会说最简单的话,做最简单的事,现如今见他一梦醒来,世事全非,身在魔界,不见娘亲,楚问心觉得他也很是可怜。

    “幸亏你还不懂得离情苦。”楚问心坐过去喂他喝粥,良心上十分过意不去:“童岩松你也是倒霉,爹爹入魔被风郎杀了,自己也差点性命不保,幸亏当

    时有这颗内丹……可现在看来,又不见得是好事情……真不知道你们两个,我该同情谁好。”

    她喂完米粥搁下碗,给童岩松洗了把脸,让他坐在圆桌旁自己玩文房四宝去。

    此时正好看见安三平走了过来,十分开心的拉着他看了又看,见他真的没有受伤,才把一颗心放下来,但见他愁眉苦脸心事重重,便问道:“何事发愁啊?说给姐姐听听!”

    安三平便把解药之事一五一十地说给她听,原来解药也已经拿给谷花音看过,她解了自己的护持法印,却还是打不开,也就证明那鬼面人所说可能是真的,关于魔界之护持法印,常月要去问一问赤衣尊者,风起斯不放心他一人,也一起同去了。

    安三平一筹莫展:“若他们也没有办法,恐怕后天,我就真的要拿着药瓶子去见那鬼面人,到时候我若打不过,或者他使了诡计,再或者设下陷阱,那便是陪了夫人又折兵!可他又指明只让我一人前去,否则便不给我解开解药封印……如何是好!”

    “嗯……”楚问心迟疑住了:“还真是不好办呢……易容术就很简单,隐身术就听过没见过了!你先不要着急,等师兄回来,或者就有办法了!”

    安三平自己也觉得在这里冥思苦想也无用,所幸的是他们现在都完好无损地齐聚在这里,这已经比什么都好了。便也只好先点了点头。

    楚问心见童岩松十分认真地拿笔墨在桌布上乱画,旁边不少纸张,也是各种涂鸦,不禁笑道:“原来那个流衍喜欢的是画画呀?不知道丁香若此时见到他会作何感想。”

    安三平也有些惆怅,看着那堆纸张笑道:“昨天我哄他玩的,虽然喜欢,总归太过年幼,只晓得乱抹,唯有一只蜻蜓寥寥两笔倒是很有意境,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还是童岩松的记忆?”

    楚问心好奇地去翻那一叠纸,看见其中一页,煞白着脸愣住了:“这个蜻蜓……”

    安三平笑道:“你是不是也很惊讶,我见到时,心想师兄也不能画得如此传神呢!”

    楚问心看着那副蜻蜓发呆,画上其实只有三笔,两笔弧括像是蜻蜓四翼,中间一笔起笔用力渐渐放松的一画,恰巧是蜻蜓身躯,但唯一不同的地方在于,蜻蜓尾部微微上翘起卷,平常作画之人不会如此拟态,唯有……

    唯有她腰间的胎记,是如此形状。

    她连忙再翻找一遍,果真又找出两幅,跟前一副是一模一样!

    安三平见楚问心表情不对,关切问道:“姐姐你是怎么了?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你先坐下来,我替你看一看!”

    “不,不用,我没事。”楚问心深呼吸闭了闭眼睛,又问道:“这真的是童岩松所画?昨天画的?”

    安三平看着他似乎受了惊吓、十分不安的姐姐,迟疑着点了点头:“我…看着他画的。”

    楚问心紧张地转脸去看低头涂鸦的童岩松,此时童岩松抬起头来,又是一笑:“漂亮姐姐!”

    楚问心怔怔地前思后想片刻,心下突地一沉!

第一百二十六章 笑人岑寂

    白衣尊者一脸冷汗,羞恼无奈地看着拿剑指着自己喉咙的风起斯,那把剑还是自他手中被夺去的。

    不久前他正与赤衣尊者镇压了暴乱,又忙着去封印凶兽,有几只凶兽颇为难缠,吃了他们不少手下,待到将它们一一制伏困在连棕山,再与赤衣尊者合力重启封印之时,觉得自己这头力有不逮,略有松懈之时便被一条狡猾的赤焰金环蛇钻了空子,张着獠利毒牙窜出来直扑他面门!

    说时迟那时快,此时突现一刚猛剑气,自蛇吻处电光般削掉那毒物整个上颚,又形成一面剑气挡住喷出来的毒物毒血,他撑着封印大阵动不了,乍然转脸一看,见是一蓝衣布袍神采凌云之人出手相救,因这里山多,便连声感激问他是哪位山主。

    不料那人收了剑气藐藐说道:

    “在下暮苍峰山主,风起斯。”

    “……”

    白衣尊者大惊,抬手欲要举剑劈他无奈自己正在凝力封印中,封印阵中有的是凶兽垂涎,虎视眈眈,此时万万脱不开身,他心道不好:此时若这人想取他性命易如反掌。

    岂料风起斯一手取到他身上的剑,指向他脖颈说道:“我对你的命没有兴趣,只是我朋友要去问赤衣尊者几句话,怕你扰了他。所以你专心做你的事,我就看看。”

    另一头,赤衣手中一边施法,一边瞄了一眼常月手上的瓷瓶,无奈地说:“这几天打架打得不耐烦,忘了过问你,你便一筹莫展了?……这是什么玩意?”

    “蚀骨兽生血,被魔界一个不明身份的人下了封印,我等均不能解开,只好来问问舅舅。”

    常月将手中瓷瓶靠近一些,赤衣看了看从身后蜿蜒伸出一条狐尾触尖碰了一碰,皱着眉头说道:“骨血封印只有他亲自解,杀了他也是无用,魔界有个宝物叫化龙鼎,在公主手里,倒是可以借力打开封印,但是使用不当一不小心,也可能毁了它!”

    常月料想公主断不会借化龙鼎给他,便又问第二个问题:“不知道在这魔界可化去蚀骨兽之毒的,除了这生血,还有何物?”

    “……没有!”赤衣尊者双手吃力维持着封印,转脸看了看他,又重复一遍:“说了没有!中毒的人跟你很亲吗?若不是很亲,由他死了算了!那人既然下了骨血咒,必定是想好了陷阱等着你们!听我一句,何必冒这么大的险!”

    常月又问:“那,我们九尾狐一族之血,有何特别之处?我昨日发觉一滴带我灵息的血,可使人疤痕愈合如初,那假如……”

    赤衣面具后的眼睛一瞪:“我以祖先起誓!也就那点用,不能解百毒!你可千万不要在自己身上瞎折腾了!九尾灵血珍贵,我们一族只靠你和欢儿传宗接代呢!若给我断后……我唯你是问!”

    常月觉得他这个舅舅好像是反应过激了,自己就开始立誓,九尾狐人丁凋零,难道他自己就不用担责任么?他想了想只好说道:“看来我只能去会一会这个鬼面人了,舅舅保重,常月告辞!”

    “哎哎!”赤川着急叫住了他:“何时何地?我到时去看看,我也好奇怎么我不知道还有什么鬼面人,什么来头,在这装神弄鬼!”

    常月 觉得此事告诉他无妨:“后天,弱水河。”

    赤衣尊者冷笑道:“既然敢约在那里,

    若不是青衣尊者的人,便是公主了!但鬼竹保证过,不对你下手……他那个人虽然手段狠辣,但是贵在端着龙族的架子总不肯丢,也算言而有信,应该不是他。……好,我就当做不知道,到时设法亲自去看看!你且回去,我忙完了手头之事,就去找你。”

    白衣尊者见常月走过来停住,远远看了他一眼,还微微欠身,对自己施了个礼,他鼻子里哼了一声把脸别过去。

    这里风起斯收了剑气微笑说道:“你脖子上有个随时会爆发的毒印,应该是多年前被毒兽所咬封印在此的,方才我用我暮苍峰的正天剑气咒帮你释散了一些,大约每逢五毒暑热之期时,你也不会太痛苦了。告辞!”

    白衣尊者看着他二人渐去的背影,大惑不解:“什么意思?嘲笑我魔界都是草包吗?一个两个地来显摆自己有能耐?你怎么不上天呢?去做神仙啊!哼!”

    说着觉得中气不足,赶紧凝神静气,继续发力做好封印再说。

    回去的路上常月特地去了草庐一趟,盼望能见到知微,可那草庐依旧空无一人,他想到与安三平一样的那孩童的眼神,不由自主握紧了手中瓷瓶:“你既已去了,若能救人,也算是你的善行,来世必有福报。”

    风起斯没有听明白,只以为他这位挚友又犯了伤春悲秋的毛病,拍拍他的肩膀说道:“你只顾着可怜一只蚀骨兽,说不准哪一年哪一天,我们遭遇了不测,恐怕连个如此真心可怜我们的人,也不见呢?你是医仙,我是卫道,济世救人都被看作是理所应当,牺牲自己也是正常不过,茶余饭后一段话罢了!”

    常月苦笑一声,他知道风起斯的用心:“你跟平儿一样,最不会安慰别人,偏偏最不知道扬长避短,怎么听也是伤口撒盐的冷嘲热讽。”

    “谁说我安慰你了,我就是冷嘲热讽!身负天下的滋味不好受,在凡间那些个帝王没有一个没有一天是过的舒心的!等我将位置传给大徒弟九工皋,我便乐得携了楚楚的手去出云峰半山腰搭个草棚子避世,做个逍遥快活的散仙,到时候你莫要赶我。”

    风起斯抱着胳膊,露出几许向往之色来。

    常月不解又戏谑地问:“立山道人才把暮苍峰托付给你,你便甩手不干了?为了个美人,除魔卫道的责任也不顾了?”

    “除魔卫道?”风起斯哈哈大笑起来:“我看刚才魔界那两个头子,为了魔界众生,全力以赴以自身修为去降服恶妖,不也是除魔卫道?存了正义之心,并非只能在暮苍峰吧?”

    常月见他说的不像在开玩笑,疑惑道:“你说得不错。可是你家现在可是封印着人家魔尊呢…不日人家还要领兵去讨伐,依你的脾气方才没有直接把他杀了,倒让我另眼相看。可是暮苍峰惯例,这掌门之位……”

    风起斯低下头想了想,竟恍然大悟一般说道:“是啊!我怎么没有想到?”

    常月看着他的神情,一头雾水不解其意:“什么?”

    风起斯眼神亮了,一派大彻大悟一般豁然开朗,笑道:“我师兄!立山道人!他一百多岁时收我做师弟,却不是徒弟,他这是何意?因为暮苍峰掌门之位,只能传给上一代亲定的大弟子,我师兄就是明清道人的大弟子,而九工皋,是我师兄指定的大徒儿,即便我现在被

    称为师尊,但我是不需要一定去继承暮苍峰之主的位子的!是了!一定是为此他才不反对我娶亲……师兄妙也!”

    他越说越高兴,竟从袋中摸出一小壶酒,啜了起来,又哈哈大笑一番。

    常月挑了挑眉:“你离了你师兄,难得出来办件正事,才几天就想着撂挑子…倒不忘记带酒,这个酒的味道,好像不是你平日里喝的?”

    风起斯得意洋洋,又是一笑:“第二次跟楚楚见面时,她输给我的酒!宣正堂的,沉仙醉!”

    常月二人回去的当天夜里,朱圆庭外依旧流水泠泠,但空中却忽然飘起雪来,风吹各散,似花非花。很快,青砖地上便覆了清霜一片。

    谷花音见窗外飘雪,觉得魔界气候很是奇怪,落在那本来开花的枝头,将红色海棠妆裹得像极了脑海中的梨花,晶莹娇嫩也算一道奇景。她起了赏玩之心,便披了件斗篷,出去亭子里看上一看。

    安三平屋子的窗户与谷花音的斜对相望,远远见本来倚靠在窗前的她起身披了衣服,知道她要出来,便也立刻随手拿出一个毛毡子,开门出去寻她。

    待他跟着风雪中的窈窕倩影走到那高台亭前,正欲喊住谷花音时,只见亭中转了一个人出来。安三平一看是常月,以为是他们约好,心道若自己此时撞去了,岂不是自讨没趣,便连忙退回去到门廊上,坐在那里悻悻看着他们。

    “你又吃醋啦?”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响起。

    安三平这才发现这里有人,转脸一看,旁边就是付欢儿,正在这里煎药呢,他尴尬一笑:“我……没看见你在这儿,我才没有吃醋。只是觉得不便打扰罢了!”

    “我在这里煎药,这么大的药味,你居然没有闻见,这么美的大姑娘,你居然没有瞧见?这魂不守舍的,还说没有吃醋?骗人!”

    付欢儿眨巴着眼睛,一手拿着支蒲扇指着他奚笑道。

    安三平嘴笨,知道自己在她面前过多解释也只是笑话,只好转身不语,看着亭中凌寒而立的两人。

    在他眼中,其实她和师兄真的可以算是一对璧人,无论外貌还是才智,都十分登对。只是性子方面,谷花音更骄傲一些,师兄更谦逊一些。

    痴痴地想了一会儿,一阵风起,安三平回过神来,随着卷起的雪花看去,谷花音的情绪似乎有些激动,但说的什么他丝毫没有听到。

    于是他踌躇转向付欢儿问道:“他们说什么呢?”

    付欢儿正蹲着扇炉子,撑着下巴快要睡着一般,摇了摇头,像背书一样慢条斯理地答道:“非礼勿言,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这句话把安三平说得脸红起来,付欢儿歪头看他,见状笑了:“其实我这个妹妹最是个坦荡不过的,你不如找个机会直接问她便是了。背后议论人家多不好。”

    两人说话间,安三平见谷花音已经急匆匆地走了下来,那边台阶高陡又落了雪,安三平怕她滑倒,急忙起身迎了上去。

    付欢儿看着依旧伫立亭中的常月叹道:“易见雪飞花,难得有情人啊!人有尽时花有期,常月冰冷冷的,我妹妹何必如此想不开呢!”

    感慨半晌又奇怪道:“只是他们说的什么封印通天之门的书,我怎么没听说过?”

第一百二十七章 李代桃僵楚问心

    风起斯自从外面回来,便觉得楚问心闷闷不乐的,再三问她,她才说道:“我担心平儿。”

    风起斯并不奇怪,安抚她说:“我们当然不会让他一人前去,来时路上我们已经商量好,我花费十年修为画上一副作用小一些的移山填海符,一张就贴在这里,另一张,只要他见到那人出现就立刻贴在地上,将他拘来此处!到时候这里常月布好结界,我设下伏魔大阵,料想他也逃不出去,我们再想办法迷惑他心志让他乖乖解开封印。”

    楚问心仔细听着连连点头:“这个办法果然是好,可到时候,真的要让他独自前往吗?路上是否会有伏兵……我总是觉得不放心。”

    “当然不能让那人发觉有人跟着平儿,常月有一好友也是魔界中人,他答应到时会设法在场照应,依我看常月十分信得过他,想来必是可靠之人。”

    风起斯见楚问心担心得怔怔的,怕她胡思乱想,又要使出什么昏招来,便笑道:“实话告诉你,束发礼时,我师兄曾为你弟弟和林小唐卜过一卦,这二人不仅仙寿绵长,且有说不得的天机在身,必会贵人相助、逢凶化吉,绝不会栽在这区区小事上,你不用过多担心。”

    风起斯怕楚问心闷住了自己,于是岔开话题,见桌上一副蜻蜓图,便拿起来称赞不已:“嗯……运笔精妙,甚有意趣,为夫不知道,原来楚楚你还会一笔丹青。这一幅再添些许花草,就更好了。”

    楚问心眼神闪烁,迟疑几次忍不住问道:“风郎,你再想想,此前真的没有见过这只蜻蜓吗?”

    她此时心中实在惴惴不安,因昨夜自己说觉得疲累,风起斯只是搂着她休息一夜,并没有袒裎相对,可她身上那只殷红色的蜻蜓胎记,只消他见过一眼,又怎么可能忘记?

    风起斯见楚问心这么一问,又皱着眉端详那幅画仔细想了想:“应该没有看过吧,暮苍峰所藏书画少有昆虫,我自小过目不忘,这蜻蜓又别有不同,若见过,为夫定然记得。”

    这平常一句话在楚问心耳中,无异于晴天霹雳,一口吞掉了她心里残存的希望,使得她瞬时心灰意冷。

    “风郎,我……我觉得心里有点闷……我想出去走一走。”楚问心苍白着一张脸站起来。

    风起斯觉得哪里不对,也起身说道:“我陪你去。”

    楚问心摇头轻声道:“你还是好好画那张移山填海符吧,我只不过是在房间里闷得久了,去透透气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风起斯想着此时朱圆庭所有人都在,应不会有事,自己画那张符确实需要安静,便笑了笑由她去了。

    楚问心直接去了童岩松房中,拔剑出来便搁在他脖子上,咬牙几次欲刺下去,但看着那张无辜微笑的脸,她无言哽咽落泪,终于没有下得了手。

    于是字字有血都成泪:“童岩松,有流衍在,我不杀你,从今以后,风郎再也不欠你的了!”她撤了剑,泪流满面说道:“明日我去,若不能归,望你记得当初自己这条命是离魂谷怎么保下来的!”

    她哭得泣不成声,又怕被旁人听见,紧紧捂着自己的脸,无语凝噎。

    童岩松只是坐着,静静看着她。

    翌日一早,安三平只觉昏昏沉沉被人摇醒,使劲睁开眼睛一看,见是付欢儿正没死活地喊他:“你给我醒醒!”

    安三平一骨碌爬起来,林小唐问他:“你不是该准

    备出发了吗?怎地躺在这里?”

    他用力想了想,低头却看见自己的外袍不见了,移山填海符也一并不见了!

    “刚才是……糟了!”安三平吓得眼睛直了。

    风起斯此时进门来:“楚楚?”

    他进了房内疑惑道:“楚楚一大早要我去替她熬一碗粥,说来与你说话,她人呢?”

    付欢儿急得捶他:“你先别发愣,说话啊到底怎么了?”

    安三平整个人都惊骇起来:“不好了!她装扮成我,去弱水河了!”

    风起斯一听,不顾一切地夺门而去!

    安三平也顾不得许多,除谷花音外,众人一起前行!

    楚问心束起头发改了男装,用药迷倒了安三平拿了移山填海符,便一刻不停歇地前往弱水河畔。

    “我既已无颜再见风郎,不如帮他完成这里的事情,也好保住平儿,一举两得。如此一来我也总算,尽了一个做娘子的本分,做姐姐的责任!”

    途中没有遇见任何阻挡,十分顺利,很快就要到达,她心里却十分紧张:“这是分明要请君入瓮!”

    弱水河很快就在眼前时,一个声音洪亮响起:“果然英豪,你真的只身前来,让我好生佩服啊!”

    楚问心停住了,转身一看,果然是一个鬼面人负手站着,与她隔着一道山湖相望。

    “我听说魔界发的誓言可都要作数的,我来了,这解药封印,你该替我解除了!”

    楚问心用手心乾坤图内一息牵引住那瓷瓶送了过去。

    “那~是自然。我说到做到。”

    那人说话奇腔怪调,楚问怕他使诈,心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他当真是一手拂去了上面泛着红光的一层骨血咒,也没有动手来抢的意思。

    楚问心赶紧一手收了回来藏进锦囊中。抱着一丝侥幸心理转身就想走,不出所料,那人幽幽开口:“我跟你说过,会把起魂石的秘密告诉你,怎么,魔界为什么抢起魂石你就不想知道了吗?”

    楚问心思索道:“如果我现在急着就走,他必定会拦截于我,再发觉我不是平儿那就不妙了!既然解药已经到手,不如先虚以委蛇,他们很快发现我不在,就会前来驰援了。一定是赶得上的!到时如果不敌,再用移山填海符改变局势。”

    想到这里她又转过身来,拟声说道:“愿闻其详。”

    那人对天长叹一声摇了摇头,他的脸虽然裹得严严实实,但身形姿态也看得出很是感慨:

    “起魂石不是什么出云峰的法宝,更不是什么天降祥瑞,修仙世尊象征;而是,一位可通仙魔的尊神陨星,几百年前,妖神之名,在仙魔两界如雷贯耳,在凡间却不受香火。可惜你们区区凡人不过百年寿元,又怎会知道。”

    楚问心大吃一惊,心下说道:“妖神?如此一来,他们岂不是志在必得?这里必有陷进无疑,平儿,你可千万不要来!”

    鬼面人见她楞着不说话,知道她是震惊,又继续说道:“可惜当年妖神陨落之时,魔尊嚣也,动用禁术只保住了他四分魂魄,为此他也被关了四百多年;还有三分,需要他自己汲取修为来修护。作为交换,他可以让那人获得力量。”

    楚问心在心里细数了数:“第一任世尊,是明清道人,听说他寄存了一魂一魄在起魂石中·,才形成第一朵灵芝;那原来不是主动而是被迫吗?第

    二任世尊,是离魂谷的萧星怀,这第三分……是平儿。可是……”

    那人哈哈一笑:“看你疑惑的神情,想来也猜到了,那二位都是做了上仙飞升后留下了一缕生魂情魄,这与他们而言并非是什么大的损失。可是你自己……你不过乳臭未干之小儿,修为粗浅尚未飞升,天卦却预言今年之内魔尊就要归位,妖神也会重生。”

    楚问心慌了:“原来他们是要平儿的命!”她故作镇静道:“不知你又是哪一派呢?想要复活妖神的,还是想要毁灭他的?”

    那人又摇了摇头:“妖神若在,魔界又是一番景象,定用不这在那群老叟面前唯唯诺诺;但若要他重生,便要强行取走你一缕情魄,归于起魂石,再将起魂石炼化成丹,赋予你那位大哥,妖神有了身体又有了三魂七魄,自然可以归来。所以……”

    楚问心恍然大悟 接过话来:“……所以不管想不想要妖神重生,我都在劫难逃!,那么林小唐……也在你算计之中了!”

    那人点点头:“我看,他就算没有跟你一起来,也快到了吧?只怕你进来时启动的各种机关,正被他们撞上了吧?”

    湖光山色间一袭黑衣的他,沉着叙述这许多,一派平静之下藏着多少阴谋诡计?楚问心愈发觉得他们已经掉进了一个精心布置的陷阱!

    此念一出,她便不再多想,一掌拍下移山填海符在地,只觉眼前一花,身边景物似乎晃了一晃似的,再定下来看时,还是此处!

    对面鬼面人却不见了踪影!

    “为什么这符没有用?”楚问心惶恐之下,下意识地一个转身,只见那人已经欺身挥掌而来!

    楚问心心念一动,常安剑立刻现出挡了这一掌!她趁胜追击执剑而上,剑锋感受杀气,啸鸣声起,欲要杀龙斩凤一般胁向鬼面人!

    因知道自己修为不足以跟上常安剑的速度,待近身一些时,楚问心便松了手,常安剑不负所望,那人肩膀似乎已是中了一剑!

    趁着楚问心收剑之时,鬼面人身形迅速,飞快跃向湖面!

    楚问心立刻便起身追上去,才要靠近湖边时突然见到扑过来一个带金色面具的红袍男子,一掌将她推后口中说道:“谁敢在我魔界禁地生事?”

    楚问心猝不及防一下跌坐在地,却非常奇怪,此赤衣人虽然来势汹汹,但这一掌根本毫无内息,似乎只为了将自己推向河岸,不让自己去追那人而已。

    她正想开口,不料赤衣先开口了:“你这戴的什么鬼面具,见不得人吗?鬼鬼祟祟到我魔界此处来干什么?”

    楚问心替他汗颜起来,心想你不也戴着个奇怪的面具,而且鬼鬼祟祟地突然冒出来吗?

    那人捂着肩膀胸口猛然起伏着,气急败坏地说:“赤衣尊者,你敢坏公主的事?”

    “知道我是谁,就该放尊重些!我这个赤衣尊者如假包换,可我在魔界从没见过你,你的身份又靠谁来证明?公主殿下,此时何处啊?”赤衣尊者此时背对着楚问心一边说话,一边弹弹手指头,示意楚问心快走。

    楚问心满心疑惑:“难道这就是风郎说的,常月的好友?”她一边留意着他们,一边坐着慢慢向后挪去,伺机逃跑。

    “我倒是想问问,赤衣尊者莫非认识你身后之人?若不认识,怎地只敌对于我?”那人理直气壮。

    赤衣尊者一脚踏在一墩树桩上,正气凛然地说道:“因为你长得丑!”

第一百二十八章 百年情劫风起斯

    风吹山野,落叶簌簌,未及落地,又卷起一抹杀意。

    这杀意来自于赤衣尊者,他红绫骤发,速度竟比箭还要快!

    对面那人身手同样娴熟,楚问心看不清他的身影,红绫黑影交织之间,难分胜负。

    她心道:“好,趁他脱不开身 现在就走!”

    她转身就轻跃而起,不料背后腰间卷来一鞭,将她扯住生生拽了下来!

    楚问心砸落下地,忍痛回头一看,又一个鬼面人,只不过这回这个身着白衣,比方才那人身量更高一些。

    这人一言不发一出手便是要取人性命:他一把长鞭收回竟然幻化成剑锋无数,如旋转伞骨一般锋利错综,楚问心见状心底顿起寒意,仓惶祭出长安剑来抵挡几招,心里自忖并不是这个人的对手,快点想个办法困住他是为上策。可自己一腔灵力都已用在了控制常安剑上,此时拿不到随身带的缚灵索。

    正在着急的时候,一座藤蔓壁牢破土而起 ,立刻困住了正在与常安剑缠斗的那人。

    楚问心愕然失色,顺着动静找去,她看见了童岩松!立刻又惊又怒!

    此时童岩松紧紧抿着嘴似乎使尽了全力在控制那个藤蔓裹成的牢笼,口中好不容易挤出一个字来对头脑一片恨意的楚问心说:“走!”

    楚问心此时瞥见对面赤衣尊者正占上风,黑衣鬼面人正于空中节节败退,童岩松的法术也不知道能坚持多久,此时不走更到何时!

    她刚拿定主意,没料到那藤蔓瞬间被剑气劈得四散飞落,童岩松一个不稳也向后栽倒,他身后本是斜坡,整个人便翻身滚了下去!

    白衣人也执剑杀了出来,见常安剑还是不好打发,索性也凝力一招丢远了手中长剑,引得常安剑追了过去!

    楚问心心道一声不好时,那人已欺身一掌推了过来,她连忙闪过,论掌法她很是吃亏,宣正堂还是以剑法为主,内息修为不如剑道,她自小只学了区区十几招风波掌,还须以内力催动。

    不到几招下来,楚问心已经手忙脚乱错漏百出,凭着身形娇小灵活轻功不错,她只有闪避,毫无招架之力了!

    终于在她眼花缭乱一阵之后,只觉胸口猛然中了一击!整个人飞了出去重重撞在了一棵树上,顿时刺痛钻入肺腑,喉咙里漾出一口鲜血来!

    “你是女人?你不是安三平,你是谁?他竟让一个女人来替他受死?”那人瞬时移影到她面前用剑指着她问。

    楚问心自觉每呼吸一口都是入心入肺的疼,知道面前这人修为深厚又急于取安三平性命,自己受了这一掌估计也是九死一生,便看着他用微弱声音说道:“他们……已经……已经……”

    那人似乎听不清楚,便向前凑了凑。

    楚问心看着他,笑了,用微不可闻的声音说道:

    “你……忘了……常安剑!”

    话音刚落,一截剑锋从他胸口透骨而出!楚问心看着那血自剑尖滴落,笑着松了口气,晕倒了。

    那人也应声倒下!

    童岩松此时回来手脚并用扑到她身边扶起她抱在怀里哭道:“问心……问心!”

    安三平等人一路过关斩将匆忙赶到时,见到的便是这样的画面:赤衣尊者跟鬼面人打得难解难分;童岩松抱着楚问心哭得撕心裂

    肺。

    风起斯飞身过去一掌推开童岩松嘴里说道:“滚!”

    童岩松摔倒在地便没有再动,坐在那里面色惨白。

    常月立刻开始救治楚问心,才举手探过去面色就变了:“风起斯!”

    风起斯见常月神色不对,一字一顿说道:“救活她,哪怕要我以命换命,杀谁都行!”

    常月立刻喂她服下浣灵丹,一掌抵在她气泽穴:“她心脉断了!肺腑已破裂……我只能保她不疼,保她片刻清醒……你,跟她说说话吧!”

    林小唐付欢儿一听,恨得拳头发抖,夫妻俩不约而同地扑向湖面,一齐围攻那黑衣人!

    唯有安三平整个人傻在了原地。

    他记得这个地方,这个画面,并不是因为他来过,而是,这个地方,就是恒时海珠中出现的那幅画面!

    他此刻痛心疾首:“原来,画面中被一掌击中的人,竟不是我!是姐姐……是我害了姐姐!”

    此时楚问心哼了一声,安三平刚要奔过去,突然见到四周围上来许多黑衣人!而与林小唐等人打斗眼看要落败的黑衣人,也高声喊道:“公主!”

    众人愣了一下,包括赤衣尊者,也停下了手中红绫,站在水面上。

    安三平不假思索,立刻召唤出起魂石,一个金光结界罩住他们几人,将那重重黑影并黑衣人隔在了外面。

    结界外,在众人护拥下,一个单柔女子走了出来,常月看了她一眼,认出绛雪,当下悲痛说道:“是我的错!”

    楚问心醒来看着风起斯,虚弱笑道:“你在这里,真好……”

    风起斯紧紧握着她的手,落泪道:“我是你夫君,自然是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楚问心抽出手来拿出锦囊交到风起斯手里:“你……要的,我……帮你拿到了!”

    风起斯看着那锦囊却现出悔意,泫然泣道:“这算什么!你认为他们的命在我眼里,比你重要吗?”

    楚问心伸手去抚摸风起斯的脸:“我哪有那么伟大……只不过是你们,都比我重要罢了……若是平儿来,死的也许是他,那还不如是我自己……那一夜的事,我已经知道了,那个人……他不值得你去杀……因为……他在我心里根本微、不足道!“

    童岩松听她说话,血泪满襟,瘫坐在地泣不成声。

    风起斯紧紧拥着她:“好好,我都答应你,只要你不死我什么都答应你,你听到了吗?我以后什么都听你的!”

    楚问心泪洗残妆,知道自己很快油尽灯枯,便向安三平伸出手去,安三平会意,立刻抓住她哭道:“是我害了你,该死的人是我才对……”

    “好了别哭了,平儿,我总算能好好护你一回,我心中很是踏实……今后你要多听师兄,和风郎的话,不要鲁莽行事,你太傻了……”她觉得呼吸困难,喘着气抓紧风起斯:”我们是今生,未有缘……待重结、来生愿!”

    付欢儿哇地一声哭了起来,林小唐一手搂住她,看着安三平他们,红了眼圈大为动容。

    童岩松爬过来扯着风起斯的袖子,涕泪俱下颤抖着声音说道:“你杀了我!你取出我的那颗内丹去救她,当时我不也是筋脉尽断?一定可以的!一定可以的!”

    风起斯忍耐着怒火问道:"常月

    ?"

    常月沉默着摇摇头,风起斯运力一震,童岩松又飞出去几丈之远。

    付欢儿抹着抹着眼泪,突然停住了。

    如同浓墨入水,风起斯落泪的眼睛旁,渐渐衍生出了一朵黑色火焰。

    付欢儿这么一愣,林小唐便也看见了。

    常月已经看在眼里,惊讶一瞬间,便无言垂下眼。

    安三平一见,更是泪不能收:风起斯终归是谪仙了!

    风起斯不管不顾,抱起楚问心,阴沉无比的眼神看着结界外,所有人都在此时,做好了背水一战的准备。

    一直伫立在旁,默不作声的赤衣尊者说话了:“你谪仙了!“

    风起斯置若罔闻。

    赤衣却没有打算住口:

    ”你当真的觉得这凡人女子的命,比别人都重要?哪怕,要冒天下之大不韪?”

    他并没有看风起斯,倒好像是在回忆着自己的心事。

    众人一愣,异口同声催促:“有什么办法?”

    赤衣尊者手揣在袖子里,轻描淡写道:“蚀骨兽生血,给她喝了!”

    常月心底一沉,急忙去看风起斯。

    安三平欣喜一瞬,又迟疑起来。

    林小唐却立刻安慰安三平:“先救你姐姐!我们可以再想别的办法!”

    果然风起斯毫不犹豫,拿起瓷瓶打开便强行为已经气绝的楚问心灌下:“然后呢?!”

    “她手臂上那串是什么,你比我清楚。蚀骨兽生血独一无二,可解百毒、可固凡人肉身,趁着等会儿他们打起来,你带着她速去弱水河畔,每隔一段时间,弱水河会倒流一次,到时候你不要犹豫,立刻取下这串珠子丢进河里。记住,只有在那一瞬间,才能取下来,不能早也不能迟。 ”

    “然后她就能复活吗?”付欢儿问道。

    “不能!她的魂魄会随着幽明珠去到九幽,由那里去往六世,重做凡人。肉身你保留好,经历六世最多五百年后,待她聚齐魂魄,跟着幽明珠归来这弱水河畔。”赤衣尊者的声音听不出什么起伏,像是在说一件平淡无奇之事。

    常月的声音响起:“舅舅这是……因为小圆吗?朱圆庭,也是为了等她?”

    赤衣尊者静默下来。

    “五百年……”风起斯看着怀里的楚问心,她泪痕未干,似乎与他还有千言万语。

    “我只是帮你做了一碗粥,你却要等上五百年才能喝到?”风起斯执起她手臂,见那串莹莹紫珠中,果然似有烟缕飘渺起来,风起斯一滴清泪上去,立刻便被吸收不见了。

    他凄凉地自言自语道:

    “师兄原来早就知道,我的百年情劫,便是你。”

    他猛然想到什么,立刻抬起头来看向苍茫远处,又看向结界外的兵戈,缓缓说道:“赤衣尊者,你说,魔尊今年会重回宝座?”

    赤衣觉得不妙:“正是!你待如何?”

    风起斯面无表情地抱紧楚问心:

    “这个魔尊,我来做!”

    毫无气力的一句话,在众人耳中炸开了!

    风起斯此时周深笼罩危险的味道,常月最为熟悉。

    风啼猿惊,尽空残血。

第一百二十九章 万里宣威林小唐

    弱水河畔,半飘残雪。

    安三平常月等人正隔着结界与千百黑衣人冷眼对峙。

    常月低声传音给风起斯:

    “风起斯,既然你心意已决,稍后无论如何你都不要管,突出重围去做你该做的事情。你前日说过,伏魔正道在哪里都一样,我记下了,望你莫忘。师妹醒来,也不想看你判若两人。”

    他又转向赤衣尊者说道:“不知舅舅如何,在常月看来,此时对面剑拔弩张,恐怕今日难以善了。”

    赤衣尊者长叹一声皱眉思考道:“我们四大尊者本来就是魔尊直属,只忠于魔尊和魔界,公主也就罢了,少不得礼让几分,她身边这些人来历不明、目的不明,我可没有什么义务去帮他们打架。先……袖手旁观吧!”

    林小唐不为所动一本正经道:“我看你就是护犊子吧?”

    赤衣回头瞥他一眼,这才上下打量一番林小唐,似乎不太相信似的:

    “我躲在那儿听说,你小子就是妖神元神?从前没听说过妖神喜欢拆穿别人呀!”

    林小唐哼了一声注视着对面的军队:“老子是林小唐自己!芦州镇做大生意的!”

    赤衣尊者朝他翻了个白眼抄着手闲闲说道:“开结界吧! ”

    安三平立刻收回了起魂石,结界方才打开,就见对面走出个人来伸着脖子嘶声力竭骂道:“好你个九狐狸,怎么跟这些人同流合污!我就知道你是个靠不住的反复小人!”

    赤衣尊者蹙眉掏掏耳朵,用手打了个凉棚看了看,大声喊道:“我说公主这儿怎么有个声音这么难听、这么像白衣尊者的家伙,还真是你啊?腿不是瘸了吗?吃了我的药这么快就好啦?”

    他说着立刻走向前侧身站到一边,振振有词道:“公主殿下,属下只是刚好路过看见有人打架过来关心了一下。在属下的鼓动怂恿之下,他们中已经有人决定要留在我魔界为我们效力了!”

    安三平心道:“鼓动怂恿是不是用得不对……”

    距离较远,众人看不见风起斯脸上的黑火焰印记,公主理所当然以为是常月:“赤衣尊者有心了,不管你是公是私,这个结果本公主很是欣慰。常月,你若肯让到一边不出手,本公主保证,这里绝对无人敢为难你。”

    常月盯着她看了须臾,伸手向风起斯说道:“好……只是我这位挚友,他的娘子刚刚被你手下杀了。现在他悲痛欲绝,可否请看在常月的面上,先放他带他娘子离去。”

    白衣尊者看见是风起斯,立刻结结巴巴要上前阻止,只见公主抬手示意他不必多言:“准!”

    常月目不转睛看着面前黑压压的大军,对风起斯低声说道:“你先走!”

    风起斯丢下一句:“先顶着!”抱着楚问心便飞身而去!

    白衣尊者急得大声喊道:“风起斯你休走!”便远远追了过去!

    童岩松本来颓然沉默在旁,一看如此也如梦醒般,随即跟上去,心中想着无论如何不能断了楚

    问心的最后一丝生机!

    公主一听白衣尊者所言,忍不住咳嗽呛声:“他……就是暮苍峰的风起斯?!岂有此理!”

    刚要派人去追,赤衣尊者率先一道红绫铺去拦住了他们!那些人便停下脚步看向公主。

    “赤衣!你这是要造反了吗?!”公主指着他叱道:“明知他与我不共戴天,你竟敢放他走?”

    “公主息怒,这一来公主你刚刚答应常月放他走,人还在这儿站着呢,反悔太快常月可是要伤心的!这二来,属下方才不是禀报过了,风起斯他已经决定留在我魔界,我们何不成人之美,让他反过来为我魔界尽心尽力、雪上加霜呢?”

    公主听完他这一番慷慨激昂之词,扶着额头揉了揉:“…你可是想说锦上添花?……赤衣尊者,平时可否抽空多看些书呢?……这么说来,风起斯竟然愿意留下来做我魔界的黑衣尊者了?如此心高气傲的暮苍峰之主,凭你这不通文墨的一张嘴又是怎么说服他的?”

    赤衣尊者咧嘴嘿嘿一笑:“也不难!属下听说他想做魔尊,我想着反正嚣也兄还没回来,就先答应他,等我们相熟了再哄他放了老魔尊出来……”

    话音未落公主放下手大怒:“放肆!你敢戏弄本公主!”她拂袖一挥,早已蠢蠢欲动的杀手们一拥而上!

    常月驱风策策,眨眼间便闪到公主身边,一手挟持住公主道:“放他们走!”

    公主身旁一名侍女大惊之下一剑刺向常月却被一堵灵力给震了出去,已经冲出去的死士们一看,也都暂时停下了手。

    “常月,你不会杀我。”公主十分平静地说道。

    常月微笑一瞬,一个偌大的结界便施展开来,笼罩住自己与公主这一群人,不过让他惊讶的是:那结界只存在了一瞬,便就地消散了!

    常月吃惊地看向公主,只见她柔柔笑道:“原来你打的是这个主意,牺牲自己成就他人这一点美德,你还真是深入骨髓啊!”

    “这是?……”对面赤衣尊者迟疑了一下立刻喊道:“不好!化龙鼎在此!走!”

    听到这句话,死士中有一群人不管不顾地杀了过去,个个身手了得,很快缠住了他们!

    安三平见他们来势汹汹丝毫不敢马虎,但林小唐夫妇二人联手在前面替他解决了不少,赤衣尊者也全力以赴,便心觉这一役或许可以逃出生天,阳武剑将斩魂剑法使得出神入化,对方断胳膊伤腿却不听他们有丝毫呼嚎之声,当下安三平纳罕:“这公主待下如此严格么?”

    那边常月闻言大惊之下问道:“化龙鼎?”

    公主依旧是不紧不慢地一笑说道:“你杀了我也无用,已经打开了,你看……”

    常月急忙看过去,只见那湖水下已隐约现出一只巨大的黑影正要突出水面来,他已来不及说话,一掌劈晕了公主,后以一支太上萧开路, 身影迅速如飞鹰入谷,疾风掠过之处黑影俱相继倒下!

    常月身后杀手们前仆后继追来,却不知怎的追了几步全都

    跌倒在地,日光下一些银针在他们身上错综,盈盈泛着蓝光。

    常月飞身来到赤衣尊者身边一手替安三平解决了偷袭的人,一手顺势拉过安三平,落在湖岸边问道:“化龙鼎?”

    赤衣快速说道:“化龙鼎破一切法阵咒印,更能将人吸入其中半日便化成丹药!天地间唯有妖神不惧,公主这是要把我们一网囫囵打尽,不惜牺牲自己人也要让妖神归位!”

    安三平顺着他的眼光看去,也发现了!

    此时林小唐听见赤衣尊者的话,在上空也已经看见,知道不妙拉着付欢儿便走,千钧一发之时,猝不及防之间,化龙鼎已瞬间涡旋出一股强大吸力将付欢儿吸了过去!

    常月和赤衣见状大惊都要奔过去时,被林小唐一个掌风制止住说道:“妖神不怕?那就让我去把它捣烂了!”不等他们回答,他便拼力将付欢儿甩了出来自己掉了下去!

    安三平的心,自他姐姐出事之后一直悲愤不已,但头脑却越加清醒起来,他见周围黑影人等纷纷被化龙鼎卷了下去,唯独不见来时那个黑衣鬼面人。便打起精神召唤出起魂石在头顶做出结界护住常月等人:“此时唯一能用的便是这个结界了!”

    说完他却自己闪了出去,执剑单膝跪地给他师兄磕了个头说道:“我不能看林小唐一人涉险!若我不能回来,起魂石结界当也会散去,师兄保重!”

    迅速说完,安三平便转身毫不犹豫投入那无边深渊之中!

    等到 赤衣尊者看着那化龙鼎渐渐平静,隐去……蓦然抬头时,才发现,对面岸上本应该躺在地上的公主和那个侍女以及黑衣人,已不知所踪。

    只留一地残躯鲜血,和一弯静默湖水。

    付欢儿此时扑在常月怀中大哭,常月眼圈通红地看着这个让他毫无办法的金色结界,平静问道:“我不杀人,是一开始就错了吗?若我那晚杀了公主,今日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赤衣尊者拍拍他肩膀,依旧轻描淡写:“问心无愧和世人称颂二者本就无法兼得,你选一个吧!”

    “舅舅你,选了问心无愧?”常月像是生了一场大病,面色苍白且十分虚弱无力之感。

    “杀一人可救百人,在你来说,你下不了手!在风起斯看来,若要杀的那一人是楚问心,他也一定不干!在我来说,看我跟哪边比较熟……公主这个人嘛,看着柔弱,其实她是女中枭雄,为了振兴魔界的目的不择手段,如果是她,必定不用选,利己为先!安身立命之道,看来出云峰教的不多啊……我看那个风起斯,他比你活得明白有趣!”

    赤衣尊者在他兄妹二人耳边唠叨啰嗦一大堆,本是想要稍稍平缓一下气氛,看他们二人眼神愈加深邃,便无奈停住了嘴。

    沉默了一会儿还是觉得氛围太过凝重又忍不住不说话:

    “哎?你们说,公主离了这里,是干什么去了?”

    常月这才回过神,心下又是一惊:“风起斯?还是……谷花音?”

第一百三十章 此行休问几时还

    谷花音此时的心情无比失落,众人皆去了弱水河,唯有自己重伤未愈动不得内息,她知道自己去了也是无用,但越是这样,心里越是焦急。

    正倚窗枯坐不知如何是好时,她听见外面一声:“有人吗?”

    “知微?”谷花音立刻听出来,这是知微的声音。

    她有些紧张,握紧了短刃。

    片刻,有人走到门前轻轻问道:“有人在吗……我是知微!”

    “进来!”谷花音依旧没有放松警惕。

    门轻轻打开,看见进来的正是知微一人,谷花音才稍稍松懈下来:“你怎么找到这里?这几天你去哪儿了?”

    知微的样子稍显狼狈,眼神里也尽是懊恼:

    “我……我本来是想跟着常月上仙,谁知走丢了被恶人盯上,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甩掉,回草庐找你们却空无一人,无奈之下我只好用雪萼果暗中到处寻买消息,这才从一个地行怪那儿知道你们到了这里,又去了弱水河……”

    谷花音突然抓紧知微的手:“你去了弱水河?你见到他们了?他们如何?常月他……!”

    她不觉得自己用力,知微已经不住她一捏喊起来:

    “疼……姐姐不要着急,我伏在远处不敢靠近,只知道煞气四溢,常月上仙被护在一处结界中暂时无恙……林小唐和安三平二人掉进了一个**器里……好像还有……”知微犹豫起来。

    “还有什么!”谷花音急得恨不能马上就飞去助阵。

    “还有,我好像见到一个紫衣服的姑娘死了!那位蓝衣服的伤心欲绝的样子,把她抱走了,就没在一旁帮助常月上仙!周围很多杀手,我实在害怕就先回来了!”知微一边说着一边留心打量谷花音的神色。

    “这怎么行,这么说他岂不是孤立无援?”谷花音起身就要去开门,走到门前停下想了一想,转身问知微:“不对,那你找来这里是为了什么?”

    “我知道自己形同凡人,帮不上忙,到这里看看有没有人在,是想……是想问问,姐姐可否看过我随身带的那个包袱?”

    谷花音看着她不说话。

    知微似乎有些怕她,又继续踌躇说道:“想必姐姐已经看过了,不瞒你说,这些天因缘际会,让我恢复了一些记忆。知微想起了自己当初来这里的目的。就是为了通天之门!”

    “此话怎讲?”谷花音满腹狐疑看着她。

    “虽然不是很确定自己的身份,但我一定身负使命,获得这一本有关通天门的秘密之后,就要立刻依照上面的办法返回凡间,并且封印通天之门,隔绝魔界。现在看见常月上仙这样,知微很想帮忙,如果,他们能顺利脱身,知微有办法带大家逃出魔界!只是……”

    “你说话不要用吞吞吐吐!”谷花音心急火燎,说话的声音也提高了许多,将那知微又是一吓。

    “只是虽然我们能打开通天之门逃出去,但若后有追兵,还是不妥。若我修为还在,逃出去一瞬间便可封印了那万恶之源,则常月上仙他们今后必定可以高枕无忧!只可惜我不知道遭受什么重创,想必定是在偷取这本秘密的时候被发现,一身修为都废了。以至于现在,我定然无法完成自己肩负的重任了。”

    谷花音听她一席话,正说中自己的心事,要一劳永逸,封印通天之门确实是最好的办法。

    她心下一动问道:“你说知道怎么出魔界?那卷书我看了,并没有走出魔界的办法。”

    知微低头说道:“在那卷书

    的背面,火烤可见!”

    谷花音将那包袱找出来扔给她:“边走边说!”

    白衣尊者一向觉得自己运气背,他自幼做山主的时候拜了个师父,他师兄弟三人跟着师父一起学着用毒,一只被泡在药罐子里封了几个月的辣毛蜘蛛被他师兄放了出来,当时他师兄大喊一声手一抖,蜘蛛直接甩到了他脖子上……时至今日每逢毒五月他必要疼痛十几天,后来他师兄每年五月来殷勤看望他时,仍然同情愧悔不已!

    前天他与赤衣尊者合力封印连棕山,风起斯走了之后,眼看就要大成时,赤衣尊者突然咳了两声虚弱起来,他这边一个补不上力气,一只火猩猩便趁机伸出一臂对着他的腿来了一下子,幸亏赤衣恢复得快及时稳住了场面,他才得以忍痛完成任务。

    又幸亏赤衣尊者随身带有药物,及时为他上药救治,这才保住了一条腿。为此他好好感激了一番赤衣尊者。

    本来庆幸在家休养两日就好,无意中察觉有大军去了弱水河,刚正不阿的白衣尊者便跳了窗户跟了过来。

    现在拖着这条病腿来追风起斯,本来是追不上的,谁知风起斯很快便在弱水河边停坐下来。他速度太快腿脚不便一下没能刹住脚,整个人向前栽倒眼看就要掉进河里,却有一阵强风将他拉了回来!

    白衣尊者跌坐在地看着能化白骨的弱水河心有余悸,往旁边看了看,救他的是正凝视着怀中姑娘的风起斯。

    他突然想起这是风起斯第二次救他,觉得现在就下手跟他决战是有点不好意思,但是魔界重任在他身上,他怎么能因此徇私?

    于是他沉默一瞬之后,强提中气咋咋呼呼道:“你……你救了我是没错,别指望我就此罢休!我可是魔界白衣尊者,你……你有什么心愿未了,说出来我帮你做了!然后你就得跟我决战,如何?我给你两个心愿,一定帮你达成,算是报答你两次救命之恩!”

    风起斯没有看他,更没有理睬他。

    白衣尊者气急败坏:“你!你不要给脸不要脸!不要以为你长得像我一百多年前失踪的师兄,就敢学他对我摆架子!再不应我,我便召唤殿军过来了!”

    风起斯这才木然开口了:“等到弱水河倒流时。”

    白衣尊者一口答应:“这容易!这之前我不仅不打扰你,还要替你守着!第二个心愿是什么?”

    “第二个……再等五百年。”

    风起斯低头看着楚问心的脸,眼中已不见了眼泪,只有坚忍。

    白衣尊者不防,被风起斯气得噎住了,握着剑的手直发抖,哆嗦着嘴唇挤不出一句话来。

    风起斯依旧不看他,只管幽幽问道:“白衣尊者,你要反悔么?还是觉得你活不过五百年?等我做了你们的魔尊,定传你一绝门秘技,让你永葆这张老脸。”

    白衣尊者本来气得要一剑砍过去,听他这最后一句,突然把剑掉落在地,怔怔地看着他:“你说什么?”

    那句话,他从前听过。那时,他胆大妄为的师兄还在……

    “我说,我要在魔界等五百年,我要做魔尊。若你想打架,先跟你身后之人打,赢了他再说吧!”

    风起斯话音未落,白衣尊者转身只见一个少年身后有无数藤蔓如孔雀开屏般迎头向他扎了过来!

    白衣尊者正憋着一口气下不来,见有人撞过来正中下怀!他双臂一振一道剑气十字纵横,干脆利落地斩断那些带刺的青藤,一张精瘦的脸终于有了笑意:“终于来一个会打架的!

    童岩松庆幸他不去打扰风起斯,倒向自己扑来了,也正合他意!

    于是二人一个剑光寒利一个荆棘森险,你来我往,风起斯做出一个结界,任由身后万般凶险。

    白衣尊者一副 老夫不肯输年少 的样子,仗着经验颇多将童岩松引得虚耗灵力,半天下来,却连白衣的一片衣角也未扎伤,倒是有好几次把自己差点伤了!

    “引蛇盘桓、作茧自缚!”白衣尊者一边出招一边激将道:

    “年轻人不过一时少年狂,却敢来我这里放肆,今天必给你一个教训!”

    童岩松气喘吁吁地发现被自己的藤蔓困住了双腿,又气又羞地骂道:“老东西,你不过是打不过我就使奸计罢了!有何光彩?!”

    白衣尊者一脸凶狠,向前一步,转脸随口问道:“风起斯,这人跟你熟吗?”

    话刚问出口,风起斯没反应,他自己先愣住了,心道:“我有病吧?我问他做什么?”

    他持剑欲刺,不料童岩松另有玄机,束缚在他腿上的荆棘突然松开反攻过来,白衣一见,赶紧将手中的剑势收回来去向下盘抵挡!却又不防身后尖锐藤蔓如剑袭来!

    童岩松笑了:“你以为召唤术是什么雕虫小技?!”

    本来一直坐定凝望弱水河的风起斯突然一袖剑气过去,荆棘簌簌而下,风起斯又替白衣尊者挡了那一劫!

    白衣尊者与童岩松二人同时愣住了!

    只听风起斯背对他们,平静说道:“你们两个,一个要等我五百年之后与我决战,另一个……想必也不会轻易离了这里,既如此,以后,就帮我轮流守着这弱水河畔……”

    白衣尊者不知怎地最受不了风起斯开腔,正要破口大骂他大言不惭,只见风向忽然改变,他出口却变成温柔一句:“弱水河倒流了!”

    风起斯取下幽明珠立刻扔进了那无声诡异的 河水之中!

    只见幽明珠幽幽紫光,在河面漂浮片刻便被吞没,河面只余下一片紫光!

    风起斯怀抱着楚问心用自己的脸靠上她的,轻声说道:“楚楚你放心,等我交代了暮苍峰,今后哪儿也不去,就留在这里陪你,等你回来。”

    白衣尊者看着他的样子撇撇嘴,有些看不下去:“刺眼!暮苍峰不是道士吗?你也敢这么风流?就为了等一个丫头,就异想天开要做魔尊吗?恐怕你自视过高了吧?”

    风起斯一刻也不曾将怀中之人放下,他此时抱着楚问心站起,回过身来看着白衣尊者,犹如发誓一般说道:

    “有我风起斯做魔尊,凡间就不会来犯!仙界有我师父师兄坐镇,如果妖神果真归位,可保魔界五百年平安!想想这五百年你们的暗无天日,自我们来了便紫霞氤氲,谁说我风起斯就不可能是天命所归的魔尊!”

    白衣尊者又是一怔,脱口而出:“师兄,是你回来了?”

    童岩松听见风起斯这一番言辞,从满脸震惊到恍然大悟再到若有所思,最后咬牙说道:“你能做魔尊,我童岩松就能做得黑衣尊者!”

    这回白衣尊者看来看去,彻底懵了:“怎么都自己给自己封起官来了?!我们魔界没人了吗?”

    话音刚落,只听一声嗤鼻笑音响起:“是啊,你做了魔尊,我岂不是要换一个人生追求?不然,将安三平换给我可好?”

    白衣尊者向上一看,脸色不自然起来,轻声说道:“我就罢了,三番四次被你所救自叹不如!这个青衣尊者便是你魔尊之路第一道坎!”

第一百三十一章 一丘一壑皆风流

    青衣尊者笑吟吟地下来说道:“秘报说有人在此聚众斗殴,本尊特来看看有没有架打。风起斯,怎么我走到哪儿都是你?”

    待他看清风起斯抱着的人,疾步走下来,不语凝视片刻,面色凉了一凉:

    “怎么回事?”他这才留意到风起斯额角的黑火焰,心中又是一动。

    青衣尊者转向一边眼神闪烁的白衣尊者:“白老头儿?”

    白衣尊者色厉内荏地吼道:“问我干什么!我不知道!”

    青衣尊者一边又看见了童岩松:“你怎么还没死?”

    风起斯看着青衣尊者问道:“你上得去大微宫?听说那里空无一人,是魔界灵气最足的地方?”

    青衣尊者本来是捏着兵符跑过来准备酣畅淋漓打上一架的,谁知一过来就看见楚问心魂归弱水,怜惜之心倒把自己的气焰憋回去一半,又见以白衣尊者素来的火爆脾气在一旁,双方竟然没有掐个血肉模糊也实在是蹊跷,便按捺住一颗杀心,先探探情况再说。

    听风起斯这么一问,青衣尊者冷笑道:“即便我今天上不去,大微宫宝座迟早也是我的!”

    风起斯明显地失望起来:

    “就是说你也不知道了!打架可以,风某正有此意。等我将楚楚的身体找一个合适的地方存放着。若我赢了你,我看,楚楚留在大微宫很合适。”

    风起斯看那幽明珠落入弱水河时,已想好这一点。他们几人免不了有混战,谁也不能保证楚问心的身体不会在对战中受损,且身体距离幽明珠回来的地方越近越好。是以将她安放在这魔界之中,众人都上不去的那一个大微宫,最为稳妥。大微宫的主人,自然必须只能是自己!

    白衣尊者看着风起斯说话,越来越觉得他像自己的旧人,那人表面平淡如水让他人误以为是老实人,心内狂妄放肆又让自己防不胜防,却又总是能让别人觉得可靠。

    此时风起斯说完,便抱着楚问心一个纵身直向上空飞去!

    青衣尊者一惊,立刻撒开兵符,召唤出几路殿军说道:“追!”

    白衣尊者和童岩松也毫不犹豫追了上去!

    一直、一直往上,童岩松与众殿军抵达六品时不得不停了下来,仰头目送他三人上了七品。

    白衣尊者见风起斯跃上了七品,以为风起斯要在此跟青衣一战,不料风起斯将外袍脱下盖住楚问心,将她妥善安置在一个角亭中。作出一个邀请的姿势道:“我不想打扰她,我的女人,还请白衣尊者在这里代为看管,我与青衣尊者往六品比武台一战!”

    白衣才要说什么,青衣尊者点头称是,又跟着嘱咐道:“不错!这姑娘也算是我的朋友,打架归打架!白老头儿,替我守好她。”

    两个身影瞬间去无踪,留下 白衣尊者看着躺在那里的楚问心,楞了一下气哄哄地坐在亭脚台阶上骂道:“什么东西,竟敢一个两个都来吩咐本尊!我看着很和善吗?哼!”

    复又看一遍楚问心的脸,叹了口气:"你这女娃娃,到底知不知道这人的来历?"

    护法殿前这座比武台,正是风起斯当初摔下来的地方,现在被童岩松和众人们围得个水泄不通,因为青衣

    尊者跟人比武太过稀罕,就算是紫衣尊者当年再与他针锋相对,二人也从未在身手上一较高下。此前青雀台,风青二人竟然平手,已经让所有人大为吃惊,茶余饭后时提到此时还默默摇头感叹魔界这些年颓废不济,竟不知道外界区区修士,亦能对抗魔界四大尊者了。

    如今青衣和风起斯二人再次对上,瞧这架势,势必要分出个高低胜负来, 于公于私,这一场非看不可!

    青衣尊者进法阵前吩咐众人,若他赢了,风起斯自有他来处置;若他输了,谁也不许拦住此人,他自有道理。

    众人一听面面相觑:青衣尊者在魔界的比武成绩单上就从来没有输过,这样交代难道是心中没有底?

    法阵一开,青衣尊者蛇剑先行,如仙女霞披又如青龙吸水,笼罩在风起斯头顶!

    风起斯早已拈了剑诀在手,四壁宏图震回青衣尊者的剑气,另外一招剑气尽出,气吞山河之势照面将这回礼送了出去!

    两下里感受对方剑意时,心中有数,都觉得对方与自己旗鼓相当,很是棘手!

    青衣尊者横剑当前看似轻松地说:“楚问心已死,你也没有什么红尘牵挂!这一战,我若赢了,便得你一成修为,你既已谪仙还要输给我,与其回去让人看笑话,不如留在我身旁做个得力助力,我必不会亏待你!”

    风起斯短短几个字:“赢了再说!”便空手迎了上去!

    青衣尊者已经领教过风起斯的玄宗剑,也曾心惊于他竟可以将剑气化形,丝毫不感怠慢,方才那话不过是想乱他心神,不想他区区修士竟如此坚定敢妄想魔尊之位,能力性情与自己不相上下,心中此时不免又对他另眼相待一番。

    再说风起斯听他这一番话,才恍然大悟自己如何修为精进如此之快,回想起来,一定是当日他夺取了别人的修为。

    他自己是六品,砸死的那个是六品,加上童岩松的一成,若没有长进才是奇怪。

    而眼前这位青衣尊者恐怕还不知道他这番经历。

    想到这里风起斯做了一个决定。

    既然无法像上次那般骗着青衣尊者助他施展伏魔大阵,自己又破不了他的龙鳞甲,唯有扮猪吃老虎!

    此时青衣尊者出招奇快,二人一个剑气化形,一个剑影为风,二人的招数打起来相得益彰甚是精彩漂亮,更像是什么情侣剑法,将围观众人看得是瞠目乍舌,护法们仗着有结界里面听不见他们说话,纷纷阵外议论道:“听殿军说风起斯谪仙了,大言不惭要做魔尊,青衣尊者要教训他!怎么好像跳起舞来了似的!打得如此好看?”

    另有人冷笑看着他们说道:“一丘之貉!谁敢说紫衣尊者不是因为这个死在青衣手上的?”

    旁边一人嗤之以鼻:“吃不到葡萄便说葡萄酸!咱们魔界尊位,靠的就是拳头!这风起斯若真的打赢青衣尊者又饮下魔血发下血誓,我看他不比谁差!至于魔尊之位,谁说了也不算,就看天意了!他若是真能把屁股放到宝座上去,你我不拜都不行!”

    一个年纪大些的护法紧锁眉头疑惑道:“可我们上一次被召唤到大微宫时,见到的人也一定不是他啊!没记错的话当时我们正在追风起斯吧?”

    有一人故作神

    秘说道:“你们不知道那个传说吗?脸上红印的尊神,只有一位,且能随意出入大微宫的……想想,有印象没有?”

    这么一提醒,还真的有人一副醍醐灌顶的样子搭腔:“对啊,今年妖神也会归位,若那一个便是妖神,那么这次来的这群入侵者,说不定,正是天意使然,要冥冥之中完成使命的!这么说来,这个风起斯还真有可能……啊是不是?”

    众人听了觉得有理,赶紧关注阵中情形,这一看,不免又怀疑自己方才是不是高估风起斯了。

    这时只见风起斯仰面贴地,头上是青衣尊者横剑万势,风起斯进退维谷、破绽百出,只能仓促间抵挡青衣的攻势,分明已失去了还手之力!

    此时青衣尊者飞龙在天,剑招凌厉凶狠,见风起斯如此心不在焉,以为是因为楚问心之事使他乱了心神,本欲将他按在地上一剑剁了,吃了他所有修为,但想到上一次青雀台之事,心有余悸,风起斯这人计谋手段方面不逊色于他,拿不准主意之间,见风起斯稍稍有了回手之力,得以喘息的他正要站起身来徒以灵力抵挡起他的蛇剑!

    青衣尊者一见,怕是自己失了机会,不等风起斯身形站稳,驱蛇剑摄取自己五成灵力化为青龙具形,扑向风起斯,这个人的修为,他志在必得!

    “这是青龙神剑!快看,上一次看到,还是在他青雀台发迹的时候,当时就是这一招!在场所有的对手全都昏死过去!”场外的人兴奋不已,只等着看风起斯铩羽!

    青衣尊者一招过去刹那也是屏息以待紧张非常:只因这已是他的杀招之一,若这还不能杀了风起斯,自己一世英名一朝尽毁!

    龙头已呼啸扑来,风起斯站着未动,只一指割破大拇指,弹出些许鲜血在地!

    众人惊呼!

    地上现出一个血色敕令法阵来!

    风起斯什么时候画的?

    青衣尊者心道不好!暮苍峰极擅此道,定是他趁着贴地而行的时候的障眼之作!

    “难道是要让青龙神剑反扑?”心念电转间,说时迟那时快,龙头并未反扑,只是众目睽睽之下,青衣尊者还是受了重重一击!

    “发生了什么!""

    阵内阵外鸦雀无声,所有呆了的人反应过来看时,才恍然大悟:

    这敕令法阵的奥秘,是将两边对峙之人瞬间换了一个位置!

    青衣尊者蹲倒在地,撑着蛇剑问道:“这是什么?!”

    “我暮苍峰的,移山填海符!我刚才一念之间,将它改进了一下,花去我数年修为画了出来,换你一成修为。”风起斯依旧站在原地未动。

    “一丘一壑皆风流,无声无色在高台。”风起斯念道:“楚楚,你又帮我一次。”

    青衣尊者又惊又怒,急火攻心,又一口血被他生生咽下去:“再来!”

    但他却未能站起身来,他已动弹不得了!

    比武台上一个苍老的声音适时响起:“获胜者,风起斯!”

    台下静默得可怕,台上之人眼中无物,不怒自威,这气势,凌然平铺十里。

    作者的话:虽然一天一更,但我是一个字字认真且有始有终的作者哦!

第一百三十二章 一朵幽恨紫龙萏

    话说安三平跳进化龙鼎,只觉得整个人如狂风中的一片叶子,无处可着力,身不由己飘飘荡荡,耳边风声呼呼,四肢百骸内都似乎透着寒风一般,又冷又疼,他努力在激流中将眼睛睁开一条缝,却被吓了一大跳:这里与他擦肩而过的是一副副平静半透明的躯壳,放眼看去比比皆是!

    安三平惊恐不已心道我这是要去往何处? 林小唐又在何处?

    前面有一闪烁星光,他自觉飘飘荡荡向前行去。

    不知过了多久,一只手紧紧地抓住了他的手臂!

    安三平恍惚一看,前方一个身着红衣的女子无言拉着他,皮肤白皙透明,面目姣好,只是眼睛失魂,安三平觉得她很是面熟,仔细回想中心门似透过一丝亮光:“安梵?”

    她牢牢抓住的是自己的左手,带有“安”字的那一只手。

    “师祖……”安三平不知她是何意,但此时有人这样紧紧握着他,他觉得安心了许多。

    此时他们的速度却突然快了起来,有一股强大吸引力拖着他们前去,安三平紧紧抓着安梵的手,注意到她也很焦急但说不出话的脸。

    恍惚中,安三平再一次看见了安梵的记忆,是一幅幅断断续续的画面不停从脑海中掠过。

    她掉进锁灵湖,灵力被吃了大半,被水下之物纠缠苦于无法脱身时,水下蜿蜒一条青龙将她驮向湖面,将她送到峭壁上一处仅可容身的石台上,盘旋而坐看着她。

    此后那青龙每日都来,送些飞鸟走兽,偶尔还有……一种紫色花朵。安梵也会将那朵花别在发间,对着湖面倒影凄然一笑。

    安梵要回断崖,青龙急忙化身为少年挽留,头上龙角未除,形容自卑躲闪,安梵对他施了个大礼转身便离开了,留下龙角少年孤身一人看着她远去背影蓦然落泪。

    安梵再次跳下断崖,呼唤青龙,青龙出现,他已全部化为人形,因为化形太过于心急,受了内伤面色惨白,但是见了安梵欣喜若狂,上来便紧紧抱住。安梵任他拥抱片刻,缓缓跟他说,要借他半身灵力回去报仇。

    青龙的脸明亮一瞬又黯淡下来,当即摇了摇头。安梵转身便哭出声来。少年表情很是慌张,低头思索片刻,自身后拥住她说答应了。安梵哭得更凶了,一边哭一边说她很快就回来归还。少年点点头,为她发间再添上一朵紫色。

    很快少年将灵力渡给安梵,再次目送安梵离去。随着她身影越来越远以至微不可见,他也渐渐退化为青龙真身,伏在石台上默默守着。

    安梵回眉山派前,将发间紫花取下凝视片刻,收进了掌心法印中。

    画面只有这些,安三平睁开眼睛时,安梵也定定看着她,依旧很是着急的神情,唇边用力挤出一个字:“花……”

    似乎其他的话,她再也想不出来该怎么说了。

    安三平在眉山曾见过这个表情,他心里顿时一酸。

    安梵此时执起他的手,安三平张开自己的掌心,看见了那记忆中的花朵,在掌心窈窈窕窕:形似雏菊,紫若嫩荷,娇艳欲滴得就像刚刚采摘下来。

    “还给……抱歉……”安梵艰难地说着,眼神急切起来。

    “是让我还给他?告诉他你很抱歉,是

    吗?”

    安三平说得字字清晰,希望这一缕残魂她能听得懂。

    安梵放松下来,没有再说话,半晌才点了点头。

    前方亮光越来越耀眼,越来越炽热,安梵紧闭双眼,突然仰头爆发地嘶喊了一声,那声音刺耳恐怖,紧接着安三平发觉自己被一片半圆形闪着蓝色磷光的结界挡住了,不再被吸向前方熔焰。安梵隔着结界努力向他微笑一瞬,一掌拍向结界后,自己飞速退向那团火焰……

    红衣绡鲛,如仙遁去,顷刻间消失无踪!

    “师祖!”安三平大叫了一声,那结界护着他急速向后退去,他方才想起:“不,我不能走!我要找林小唐,他还在这里!”

    只是他此时失了重心,无处施力,无计可施,只得冒险咬牙用掌去推眼前这半幅结界!

    不料那结界甚是奇怪,一掌过去,反而轰然一震反弹回来,直震得安三平五内惶动,速度也更是流星一般让他几乎窒息!

    失去意识那一瞬间他恍惚看见,前方耀眼火焰已经消失,变成一颗艳红的星……

    护法殿前比武台阵法已破,风起斯、青衣尊者二人对立凝伫。

    风起斯看着他不说话,转身欲走。

    众目睽睽,他胜了,何须多言?

    众护法知道此时已挡他不住,纷纷为他让出一条道来,唯有一年纪大些的护法拦住他说道:“老朽听闻,阁下是想要做魔尊留在魔界?”

    风起斯颔首。

    “既如此,”老者转向青衣尊者拜道:“还请青衣尊者赐魔血魔咒!助他一臂之力,助我魔界一臂之力!”

    这护法字字铿锵,余下人等互相看了看,心想这风起斯已然打败他们魔界最厉害的人,与其树他为敌,不若收为己用!只要风起斯饮下魔血印下魔咒,此生此世他便是魔界九品中的一份子,从此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息息相关!

    当下达成共识,这些忠心魔界的护法们纷纷跪求道:“请青衣尊者授魔血魔咒!”

    青衣尊者 咬牙答道:“妄想!这一战我输了,只说放你走罢了!何时答应你留在此处!你若不肯,便杀我试试?”

    他正自握拳发狠,忽然眉头紧皱,表情大骇看向天边,脱口而出:

    “龙鳞甲?!”

    众人也跟着一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看青衣尊者的表情像是发生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青衣尊者大惊之下,看着天边戚然笑道:"不可能!不可能!"

    口中说着不可能,他却利落丢下 比武台众人,不顾伤痛,身形化作一道青光,疾速划空而去!

    众护法一看他跑了,心想无论如何也要跟上去看看怎么了,便都纷纷跟上,又是一阵浩浩荡荡!

    唯有风起斯不以为然,对旁边的童岩松更是视而不见,自己劲风上了七品且去陪着楚问心。

    水昏云淡。

    安三平醒来时,旁边是常月和赤衣尊者正切切看着他。

    他还在弱水河畔。

    他立刻坐起身来:“大哥!师兄,林小唐呢?”

    月也是眉头紧锁,赤衣尊者答道:“你看看欢儿哭的,自然是还没回来!你是怎么回事?突然就蹦出来了,还带着青衣尊者的龙鳞甲,他爱你到到如此地步了吗?竟然把保命的铠甲都送给你了?这东西可是举世无双啊,我跟你说世间再找不出第二个来的!”

    常月听着这话叹了口气,心道自己长得与赤川相似,也不是什么好事。幸亏他戴着面具。

    安三平听他这么一说,再顺着他的眼光看去,果然空中飘着半幅结界,在湖水滟色中蓝光闪闪!

    “这……”安三平知道,一切俱不是梦!

    他顾不得刚刚醒来,立刻跑向湖边,双掌发力凝风嚯嚯,直将湖面掀起一片巨浪来!

    “没用,试过了!”他背后传来赤衣尊者的声音:“你们进去之后,起魂石也跟着进去了!我们出来将湖水劈开看过,什么都没有!化龙鼎是神器,有自己的主人,定是随主人去的!只是不知道你怎地突然摔回来了!说说,怎么回事?”

    安三平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边极力回忆,一边不由自主摊开自己的左掌心:

    一朵妍丽紫花盛开在手心。

    常月与赤衣面面相觑。

    赤衣尊者眨眼道:“怎地……化龙鼎里还……还藏了姑娘?!”

    他想想又觉得不对:“不是,那,那个龙鳞甲又是怎么一回事?那可是青衣尊者的命 根 子啊!这么说,啊,他死也不会给别人的宝贝!”

    “是我给的!”

    一阵衣袂之声,他们立刻抬起头来看,不是别人,正是他们口中的青衣尊者!

    安三平转身看去,只见青衣尊者面色惨白,唇色不佳,唇边隐隐有血迹,应该是受伤而来,他正自仰头茫然看着空中那半幅结界,喃喃自语:“这怎么可能?”

    他伸手出去,那龙鳞甲便正正飞向他手边,青衣尊者闭上眼睛。

    安三平等人正不知他何意,只见青衣眼前出现另外半幅龙鳞甲,二者合一,完美无瑕。

    青衣尊者缓缓睁开眼睛,愕然红了眼圈滴下泪来。

    “安、梵!”自他口中清楚地叫出了这个名字。

    他放肆地大笑起来,眼泪却不断滴下:“安梵,梵儿,是你,真的是你!”

    常月听到这个名字,大惊失色!

    赤衣尊者喊道:“鬼竹,你吃错药了?这不是你的龙鳞甲吗?”

    这一声喊,青衣尊者抬起头来,瞬间来到赤衣尊者身边捉着他的衣领问道:“她在哪儿?说!”

    赤衣烦躁不已:“今天什么日子!你手轻点儿我告诉你!”

    青衣尊者立刻放下手。

    赤衣这才指着安三平:“问他!别动手动脚,人家师兄,和师兄的舅舅都在这儿!”

    说话间,百名护法们也纷纷到从天而降,隔着湖水看着他们。

    青衣尊者走到安三平面前,看着他:“告诉我!”

    安三平将手掌抬起,徐徐展开。

    青衣尊者一见,眼睛直了,将手颤抖拂上那朵紫花:

    “紫龙萏!”

第一百三十三章 当初谁料今 (魔尊归位)

    衣长人影瘦,立尽黄昏下。

    安三平见青衣尊者异常激动,便将那朵紫龙萏放开,任它悠悠浮在空中。

    青衣尊者看着那朵花的神情,像极了安三平记忆中,落魄佳人少年时的怅惘,他目中映着那朵花的影子,深吸一口气方才缓缓说道:

    “你说你很快回来,你骗我!你让我苦等你十年……那十年我都不能化形又见不到你,你知道我心里有多难受吗?你是我遇到的第一个人,是我相信的第一个人,更是我唯一爱过的人!可是,可是你!!”

    看着青衣尊者悲痛癫狂的样子,甚至带有几许青涩,与之前邪魅老成的他已判若两人,安三平突然明白,为什么他会对自己和楚问心另眼相待:

    他们的身上皆留有安梵的气息,是当初安梵在出云峰炼起魂石法器时渡进去的,而自己怀有聚灵芝,更是保存了安梵一缕残魂。

    “安梵是我师祖。”安三平说道。

    青衣尊者满空怅望:

    “我知道,后来我去找过她,哪里也没有找到,只知道她脱离了出云峰,下落不明。”

    原来他什么也不知道,满心只以为是安梵误了他,骗了他。安三平不忍,又说道:

    “她离开你之后,去找那个人报仇,一着不慎被害死了。很是惨烈。她的师兄,我常琅祖师,设法为她留了一丝魂魄,在我的起魂石中,保存至今。”

    见青衣尊者已潸然落泪,一旁的常月也十分动容,安三平不由放低声音:

    “她要我跟你说,把花还给你,辜负了你,她很对你不起。”

    安三平略略描述了方才化龙鼎中的情形,说着说着自己很是难过起来,赤衣尊者瞠目结舌,常月看着青衣也愣住了,付欢儿也一时忘记了为谁哭泣。

    青衣尊者则不知是哭还是笑:

    “那时我在一年四季中苦等,痴情无语寄,愤怒伤心,不知如何自处!这么多年,她都在我心里,是一个挥之不去的心结,一个阴影,我放浪形骸这么多年,不爱红妆,只不过是觉得,再没有女子比得上她!也再没有女子能值得我!”

    湖水似乎受惊,无情拍打岸边。

    常月终于开口了:“其实,她那一缕残识什么都分辨不了,她以为现在的时间,距离她死去,才过去一个多月,这样混沌之中,她却仍然心心念念记得要归还你的情意,无论如何,在她心中,你是个重要的人,她将你留在了她最后能留下的记忆中。”

    青衣尊者听着这番话,他的目光一刻也未曾离开过那朵紫龙萏,他眨了眨眼,一滴泪就飘落下来,衣袂随风而动,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地说:

    “安三平,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安三平看看他师兄,见常月点了点头,因怕他要寻仇,便隐去眉山之名,将来龙去脉悉数告知,青衣尊者听罢震怒,一掌拍向湖面震起滔天巨浪,湖水纷纷自上而下,溅在众人身上。

    赤衣尊者甩甩头发上的水珠子,啧啧称奇:

    “好一对痴男怨女!”

    青衣鼻子里苦笑一声,带出唇边些许血丝,颓然说道:“如果我当时再厉害一点,……”

    安三平见青衣尊者此时眉间空载许多恨,又想到他姐姐与姐夫,相逢又是五百年;还有他自己三次苦求不得,一种苍茫之感顿上心头。

    却道从前烟雨,磨灭几多英雄。

    想到谷花音,安三平的眼前竟然出现了她的身影。

    她还是那件在龙岩塔下藕粉色的那件衣服,清新动人。安三平心道这幻觉

    竟然也栩栩如生,直到谷花音奔到眼前。

    “阿音?你伤还没好怎么来了?”他看谷花音对青衣赤衣二人很是戒备的眼神,将她拉到一旁大概解释了一番。

    谷花音不等他说完,转头向常月说道:“我们马上离开这里!我知道怎么出魔界了。”

    安三平也想早些离开这个伤心之地,可苦于解药尚没着落,现在就走岂不是前功尽弃?于是他又去看他师兄,常月说道:“在这魔界没有公主不知道的事情,我肯定她有办法。”

    当下他便做了这个决定:“去找公主。”

    一直静默悲凉的青衣尊者突然淡淡说道:

    “在这魔界,还真有公主不知道的事情。”

    众人顿时都看向他。

    青衣抬头,苍白脸上不屑一笑:“你们很快就知道了,先随我,去找风起斯吧。”

    一边立即下了一道号令:“魔界护法听着,从现在起你们只能听我青衣尊者号令,各领一支殿军在这弱水河静候我归来!“

    赤衣尊者哼了一声,不耐烦道:“反正我懒得动脑筋,听你的就听你的,耍什么威风?!我等可是都发过血誓,谅你也不会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

    众人便都随青衣尊者去找风起斯,谷花音走了几步停下来回头看了看,安三平关怀地问她怎么了,她又摇摇头。

    赤衣尊者安慰安三平道:“小子!那化龙鼎奈何不了妖神,我看,他不知在什么地方,很快就会回来找你,不如把眼前事做了,再回来等他!”

    白衣尊者在七品亭中守着楚问心,突见风起斯稳稳当当地回来了,面上惆怅依旧,看他后面不见青衣尊者,白衣大吃一惊问道:“你把他打败了?”

    风起斯不答话,施礼道:"多谢。"上前便要抱起楚问心。

    白衣尊者急忙问他:“你要往何处去?不是说要留在魔界吗?”

    风起斯头也不抬应道:“正是要去大微宫!”

    他抱着楚问心就要上去,又被白衣尊者喊住了,这回,他声音有些不一样:

    “不知道,你父母何方人士?姓甚名谁?”

    风起斯皱了皱眉头,没有理他,又要走时,只听白衣尊者急忙问道:“你手臂上有没有剑伤?你是不是我大师兄?”

    风起斯叹了口气说道:“我无父无母是个孤儿,手臂上没有伤,更不是你师兄。”

    虽然风起斯言之凿凿,却没有打消白衣尊者的猜疑,他没有再问下去,只是朗声补了一句:

    “你既不是魔界中人,就算修为到了,也上不去这九品大微宫。魔尊不在,我们四大尊者以青衣尊者为首,他要给你魔血,你才能脱胎换骨,进得九品。”

    风起斯没有再停留,他迎风而上,将心内五味陈杂的白衣尊者留在了身后。

    魔界九品之界是一个锥形山形状,因此白衣尊者站在七品悬崖边仰望,依旧勉强可以看见风起斯停留在九品界前的背影。

    大微宫近在眼前了!

    风起斯看着这离离云草点缀下的清凉之境,虽然静默不声,但自高雄巍峨,令人心生敬畏。

    他还是犹豫了片刻,不是不自信,是怕若有什么,伤到楚问心。

    犹豫之间,他低头一看,所能见者,五品以上已都集齐了殿军和护法等人,整装待发一般,大概是因为抬头发现了他,便都暂时滞留不动了。

    他瞥见常月安三平等人竟也平安到了这里,有些惊讶,但已放下心来先做眼前

    的事情。

    于是伸出一只手,手指将那结界轻轻一触。

    众目睽睽之下,那结界如薄冰遇火,倏然化开!

    那些护法殿军们瞠目一瞬之后,都振臂高呼,声势壮阔响彻云端!

    常月远远看着他,似乎点了点头。

    青赤白三位尊者各自肃然伫立,微微欠身,似乎在等着,看他进去。

    童岩松崩溃一般,又哭又笑,口中说道:“好,好!”

    风起斯不顾底下哄然之声,波澜不惊地抬脚跨了进去。

    进了结界,风起斯只见漫天飞云,一扫方才颓废之感,他无心多赏,直奔大微宫主殿后殿,见这里整齐非常,只是四处蒙尘,心中感慨一番,先拣了一张榻细细打扫一遍,暂且安置好楚问心,坐在她身旁替她洗干净脸,轻轻与她说道:“你且归梦碧纱窗,为夫在此等你醒来。”

    端详许久,他这才收拾心绪,慢慢走回正殿,这正殿中最惹人注目的,唯有那张宝座。

    那色彩斑斓的宝座似有微微荧光,倒是一尘不染。

    风起斯深深吸了一口气,仰头闭目片刻,终于沉下心来,拜过四方,回转身缓缓走上台阶,走向魔尊宝座。

    坐下来。

    将手放在一边的麒麟珠上。

    很是清凉静心的感觉,让风起斯不禁再一次闭上眼,养养心神。

    但他才闭上眼睛又立刻睁开了!

    底下一片振聋发聩之声:“恭迎魔尊归位!”

    这声音传到结界外,安三平听在耳中,万分惊讶道:“他们怎会轻易认了风起斯这个魔尊?他是暮苍峰的人啊!”

    常月心中也是一片波澜起伏,但面上未有表现,解释道:“所有入魔之人,须有魔血魔咒才能留在此处获得认可,魔尊之位更是天地玄机!风起斯未得魔血就进得结界,又顺利登上宝座,无人不服。如今已是黄昏,很快就能看见魔尊之星如何。”

    风起斯抬头看见座下整整齐齐两列人,直排到殿外去,有些吃惊。

    赤衣尊者看了看站在首位、却魂不守舍的青衣尊者一眼,出列拜倒笑道:“属下赤衣尊者,禀魔尊,此尊位有神奇独特之处,若要议事,只要魔尊坐上去,我等六品以上无论身在何处,都会马上来见!”

    风起斯点头之间,见底下所有人等目光炽热,似惊又喜,却什么都不说,只是看着自己,像是在期待什么。

    果然随着夜幕降下,头顶似有洪钟乍响,“噹!”绵长之音更是燃起他们士气一般,只听结界外传来一声:“魔星新华!魔界大兴!”

    尔后众将嘶喊之声,震荡人心:“魔界大兴!大兴!大兴!”

    声音直传入殿中,众人眼中的风起斯也立刻起了变化。

    风起斯的神情与他在暮苍峰时并无半分不同,只是他额角的黑火焰隐而不见,额间却凭空多了一朵金色火焰,正如天上星华,此时目光微扫前方,真有君临天下之势!

    赤衣尊者仗着袍子长,偷偷踢了身后白衣尊者一脚:“魔界大喜,新任魔尊乃是天命所归,好日子你穿一身白在这嚎什么丧?!”

    白衣尊者也不知怎地,眼泪就是止不住落下来。

    常月和安三平、童岩松三人在黑夜里看着那颗璀璨新星,听站在一旁的殿军们山呼之声,也心绪难平。

    常月轻声说道:“魔界大兴,风起斯,竟然是你。”

    东风临夜,山河星光。

第一百三十四章 今日谁为主

    云阶伫立,华灯重楼。

    几百年无人踪 的大微宫今夜灯火通明,整个魔界一片振奋呼声!直达云霄!三品石基上更是万人空巷,交相询问!

    大微宫内,风起斯名正言顺坐在魔尊之位上。

    他本是个有担当的人,即刻便在大殿表明:

    既然承了天命,自己又决意要坐上这个位置,定当不负重托,因初入魔界不宜大动,维持先前各人职位不变,今后同样各司其职。待紫衣长老一职,黑衣尊者一职人选论定之后,好生送常月他们回去。

    说到蚀骨兽毒解药,有一医官模样的人出列跪下禀道:“蚀骨兽已经绝迹,属下倒是知道一法,可代替蚀骨兽生血。”

    赤衣尊者回头狠狠瞪他一眼。

    那医官被赤衣尊者眼神吓得退了一步,但仍然鼓足勇气说道:“九尾狐族生血配以自身灵力,亦有同样功效!”

    风起斯蹙眉疑惑道:“九尾狐?昔日暮苍峰山脚九尾狐,现如今已过了几百年……”

    他说到这里不再往下说了,他心中疑惑的是付红莲,只是毕竟现在还不能确定。

    那医官立刻开解道:“九尾狐族人丁凋零,魔界所有也不过是……”

    这医官眼神闪烁地看了看赤衣尊者:“不过只有赤衣尊者一人。”

    赤衣尊者沉默地去看风起斯。

    风起斯果然有些吃惊,在弱水河畔听见常月称呼赤衣尊者为舅舅,当时自己心系楚问心并没有多问,现在想来……

    他蓦地张大眼睛明白了:“付红莲所说魔界的熟人便是赤衣尊者,常月称呼赤衣为舅舅,所以!常月是付红莲的儿子!是九尾狐族!”

    此时赤衣尊者昂然开口道:“魔尊,您既然已经是魔尊,要魔界大兴,就要替魔界多做考虑。几个修士的性命对暮苍峰而言或许是件大事,但对我魔界无关痛痒。我赤衣尊者不怕捐躯,若是为魔界出征,死又何惧?只是要我拿性命去救那些人,属下心不甘情不愿,恕不能从命! ”

    风起斯对魔界之事了解不多,心中疑惑,嘴上便问道:

    “取些生血,费些灵力,这又与性命何干?”

    赤衣听了不答话,他身后的医官立即接过话来:“因为魔界生灵唯有喉管中血称为生血,失之,必死无疑。”

    大殿之内安静下来,众人都拿眼睛看着风起斯,毕竟,这个问题,关乎的不仅是那些修士的生死,更关乎他们魔族的未来,说到底,眼前这位新魔尊初来乍到,到底会不会太过念旧,或是以魔界利益当先,还没有定数。

    风起斯一听,立刻明白其中利害,思索片刻宣道:“本尊很快要动身回暮苍峰传位,也会将这个办法告知出云峰和暮苍峰,至于他们作何决断,还是另想办法,就看他们自己吧。”

    众护法们松下一口气。

    青衣尊者这才开口:“还有一法。”

    众人一听纷纷去看他,风起斯也很是欣慰:“请说来一听。”

    青衣尊者微微一笑:“魔尊,你如今同属下说话,不用请字。我魔族绛雪公主有一面千回镜,传说可达成一切愿望。魔尊若能得之,替修士们解了围,与你在凡间的缘分也算圆满做个了结。”

    众人一听,纷纷称是。

    白衣尊者一听脱口说道:“是啊,公主今日怎么不见?不应该啊!这不管在哪,都应该立刻被拘来此处才是啊!”

    青衣尊者脸色突变如大梦初醒:“糟了!”

    风起斯被他表情一震,也急忙问道:“怎么?”

    青衣尊者打起精神来,铿锵说道:“此前楚问心……魔后留在我青竹殿,公主来要人我觉得蹊跷,暗中派了数十人去查她,几乎全军覆没,唯一活着回来的人告诉我,公主一直盼望老魔尊归来,对魔界并无异心;可她急于求成,在各处收买能人异士,其中既有魔界的人,也有不知根底的人;公主明里吩咐了我等,要我们七日后攻打暮苍峰;但暗中已吩咐死士提前潜出魔界,现如今知你坐在这尊位上,恐怕公主已经……!”

    风起斯一惊,斩钉截铁说道:“所有人跟我去弱水河!”

    他自己率先从座位上起身,座下各人也都闪回结界外,大军疾速流向弱水河!

    安三平常月等,见风起斯出

    来,神色仓惶知道有事发生,听他说道:“公主很可能已经率兵出了魔界去了暮苍峰!”

    安三平的心突地一沉喊道:“糟了,我娘他们!所有人都在暮苍峰!”

    没有等他回过神来,常月拉着他已骤入风中!

    待他们到达弱水河畔时,青衣尊者等人已在那里等候,魔界护法个个精神百倍的样子,似乎没想到这位魔尊上任第一件事竟是要带他们去凡间显威,是以将这几百年憋在骨头里的劲儿全都拿了出来。

    青衣见风起斯过来,便扬手解释离开魔界的出口,原来在弱水河倒流那一瞬间,瀑布会断流片刻,出魔界的通天之门便在瀑布后面藏着,只是这弱水河每天只断流一次,现在要出去,恐怕要再等上大半天!

    而且,就算通天门开启,这成千上万的殿军也是出不去的,且唯有六品之上,才能通得过。

    安三平下意识看了看谷花音,急忙回头问道:“那若是外界不小心掉进来的,修为又不足六品,该如何是好?”

    青衣尊者毫不犹豫地答道:“那就,出不去了。”

    安三平立刻慌了!

    谷花音此时却突然看了安三平一眼,安三平认得谷花音的这个眼神,这是安梵当初看青龙少年的眼神。

    那是不忍、愧疚,和……决绝的眼神。

    安三平更加心慌,心头浮起一种特别不好的预感:“阿音!”

    “不用担心,我自有办法。”谷花音轻轻拿下安三平捉住她手臂的手,走上前去。

    众人都不太相信地看着她道:“你有办法?”

    谷花音走到常月身边时,脚步稍稍慢了一些,似有若无地看了他一眼,便走了过去。

    她问道:“其实瀑布后的那道门不过是通天之门的末段,真正的通天之门,是在瀑布上的那一座,对吗?”

    赤衣尊者歪起头看看她笑道:“修为不高,知道的不少。但是那个地方,只有妖神去得,因为当初创造通天门的人,就是妖神自己。现如今事态紧急,妖神不知是否归位,天象还没有启示,总不能先去找他吧,那不是更慢?”

    “那不如,我们先上去看看,一试便知真假。”

    众人被谷花音说动,跃跃欲试。

    风起斯发话:“依你所言。”

    于是一起上到那座无人能进的通天门前。

    安三平一见此处,果然如上次林小唐所说,高台明月下,一座甚是宏伟的石门,门前两侧,各坐着一个石人像,二人正在对饮。一人举杯仰脖,另一人正在自斟。石杯中自然是空的。

    见紧贴着门外有一处禁止,风起斯一掌打了一个咒印过去,石门依旧纹丝不动。

    安三平注意到,身旁的谷花音一直在看常月。

    谷花音见风起斯也没有办法,便走到斟酒的那个石像旁,取出自己短刃,从手心轻轻划过,挤出些许鲜血伴着灵力缓缓流入那只石杯。

    异常的事情发生了。

    随着这边的杯子落入血液,对面那石像竟然动了,他将杯中物一饮而尽。

    与此同时,不仅那个禁制消失,门竟然也开了半扇。

    谷花音急急说道:“只有一次机会,快走!”

    “真的有用!”安三平欣喜若狂,常月向安三平点点头,首先闪身进去。风起斯一声令下,尊者与护法们也都快速通过!

    安三平被后面奋起直追的童岩松一带,人也不由自主被后面的护法们拥了进去,他急得回头去拉谷花音的手,只见她竟满面笑容说道:“我留在这里陪你姐姐,等修为够了我便能出去了!你快走吧!”

    安三平想到他爹娘师叔此时或许都在暮苍峰遇袭,心急如焚,只好说道:“等我回来找你!”

    拥挤之中,他看见谷花音又对他笑了一瞬。

    众人鱼贯而出,安三平再睁眼时,已经到了眉山附近断崖之上。

    付欢儿因不见了林小唐有些失落,常月搂住她抬头看时,见前方树影下,有一白衣女子单薄的背影。

    那女子转过身来,常月很是惊喜:“知微!”

    知微淡淡一笑。

    青衣尊者立时面色铁青,欠身喊她:

    “属下,见过公主!”

    常月不可置信

    地愣在了那里,才缓和下来的面色已然僵住!

    云横疏影中,知微保持着那个微笑问道:“不知我魔界六品之上的统领们倾巢而出是为何故啊,怎么我这个做公主的,竟然不知道呢?”

    风起斯上前一步答道:“既然魔尊之位天任命之,风起斯亦不会等闲视之!公主也不会不遵魔界的规矩吧?暮苍峰龙岩塔的封印,就算是我,也开不了,立山道人有言,将来有一天,你父尊会出龙岩塔,回到他该去的地方。你又何必苦苦相逼,涂炭生灵?”

    公主笑意更浓,常月明白这个笑容:她不会同意。

    她不会再等!

    常月冷冷问了一句:“封恶人是你杀的?”

    公主轻轻一笑:“我一个八品公主,杀一个二品封恶人又如何?他曾经冒犯于我,偏偏那天,又认出了我……即便新任魔尊炙手可热,你又能奈我何?”

    常月一怔,面上明显地现出悔意来。

    青衣尊者突然郑重施了个礼,看着公主的眼睛说道:“属下了解公主,您的计划从来没有错漏,从设计潜伏巨风山庄,到引他们来魔界,杀紫衣长老,步步为营环环相扣,想来今日也是必是有了万全之策,才会如此坦然!”

    赤衣白衣二人听了,大惊失色地看着青衣尊者。

    公主从容笑道:“本公主知道,四大尊者之中,最不好欺骗的,便是青衣尊者你了,你素来不相信女人,这可真是难倒我了!”

    青衣尊者冷笑一声:“公主抬举了,即便如此,公主还是棋高一着。我看此处,并不是只有公主一人吧?”

    公主听了这一句,掩嘴呵呵直笑起来:

    “你也小心太过了!我实话告诉你也无妨。不过,这话,我觉得我还是先告诉常月吧!”

    常月自知道她是谁,回想之前种种,他的心已经是拎了起来,这位公主,心机深沉机关算尽,令人不寒而栗!

    “常月上仙,你悲悯万物,当时你在蚀骨兽和自己之间,选择了保全蚀骨兽,若换了别人我只会觉得他蠢,可发生在你身上,却叫我很是伤心。不知道,这一次,你又会如何选择呢?”

    常月挤出两个字:“什么?!”

    安三平从未见常月如此戒备,也跟着紧张不已。

    公主终于收了笑容,一本正经说道:

    “也没什么,我只是派了小凤他们去了彭越国,听说那里的百花谷,很漂亮。”

    “彭越?”安三平头脑嗡的一声:“流云!”

    身后的护法们都没有明白,风起斯等人的面色已难看到极点:“你竟然不派人去暮苍峰,而是去了毫无抵抗之力的凡间?你不知道这样必遭反噬天谴?魔界也会跟着你遭殃!”

    公主对答如流振振有词:

    “所以啊!今日事,何人弄得如此?常月上仙,这次,还是你来选,你若说动风起斯放了我父尊,我愿意一切既往不咎!也放过那些凡人!如若不然……就算我现在死了,我忠心耿耿的属下,依旧会完成我的命令!”

    白衣尊者哈哈大笑:“公主若我们马上就去救那群凡人,你也奈何不得!我看,你还是回去吧,天意难违!”

    好像被提醒一般,公主似乎想了起来:“对呀!要让你们为难,光是这样自然是不行的!我还打算带着九幽阴兵去攻打暮苍峰呢!算算时间,我们聊天这会儿,她,也应该帮我打开通天之门了!”

    常月心下一沉顿时觉得不好:“什么!”

    公主忍俊不禁的样子让安三平觉得可怕,只听她说了一句让自己终生难忘的话:

    “常月,我故意透露给你和谷花音的,封印通天之门的办法,其实,正是破除封印,大开鬼门放出九幽阴兵的办法!常月啊常月,你帮了我大忙,谷花音为了你可以不顾一切,为了让你不再有后顾之忧,为了今后,进了魔界的人再也出不去,她心甘情愿割喉生祭弱水河……”

    安三平一听,不顾阻拦回头就要跳下断崖去找谷花音,才奔到崖边,只听湖水下一声巨响,霎时风云变色寒意顿起。

    常月的眼泪冷汗顺着鬓角一起滑落,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我们中计了!”

    他明白得太迟了!

    那个无情的声音,再次响起:

    “今日谁为主,你可看清了?”

第一百三十五章 机关算尽

    话说当时,谷花音看着所有人过了通天门,明白知微交给她的那卷封印秘籍所言不虚,那时的心,是异常坚定的。

    她于这寒风高处,孑然一身,四顾苍茫,心中念道:

    “常月,既然我出不去这通天门,既然我不能让你接受我,那就让你这一辈子都忘不了我。封印通天门,这是我能为你做的最有意义的一件事情。”

    想到方才与常月最后一面,他仍然避而不见,谷花音仰视云间,自嘲地笑了一笑,平静走向瀑布崖边,转身看着那座石门,咬破手指于左右手掌各画一个符咒,祭出离魂刃,看看闪着寒光的刀尖,不改一身骄傲:

    “归去来兮,何须回首?

    今我殉道,乃见浮丘!”

    离魂刃于脖颈间一横,整个人也向后倒去,飘然坠向弱水河,芳魂悠悠,不知归向何处去了。

    断崖上的气氛已十分诡异,各人都在手心里捏了一把汗。

    常月此时顾不上满心恨意,正拉着要回去救谷花音的安三平,看着眼前渐渐氤氲起来的满天阴云,和断崖下已经忽隐忽现的黑色旗帜说道:“你看见了没有?来不及了!”

    安三平挣扎得头上青筋暴起,声泪俱下:“你放开我!我不能不管她!”

    常月强按心头怒火,一边拼命稳住安三平,一边咬牙切齿看着风起斯说道:“魔尊!此时你当如何?!”

    风起斯先前知道魔界诸人对公主身份有所顾忌,若自己刚才一见面就杀她,为楚问心报仇,势必落下话柄留下祸患,可此时情势紧急,公主摆明了要与他势不两立,甚至不惜明刀明枪为祸凡间,动用被禁出魔界的九幽阴兵,每一条都是触犯了魔界大忌,必将引起人神共愤,就算他风起斯容得下,魔界众人也不会坐视不理。

    青衣赤衣都不说话,唯有白衣尊者心直口快:

    “公主殿下,请速速撤回九幽阴兵,随我等召回死士,这件事还有余地啊!”

    “风起斯的师父当年封印我父尊,如今他自己来我魔界做起了魔尊,你们这些人跟红顶白,反倒要我退步?还有没有我魔界儿女的一分骨气?简直是笑话!”

    她一改此前笑容可掬之态,拿出一块令牌悬向空中,肃然呵斥:“风起斯,我再问一遍,今天这人,你放是不放?我一声令下,生灵涂炭谁也跑不了,到时候血流成河,这罪孽也是你风起斯的!”

    风起斯眯着眼睛看了看那块令牌,只见是一块黑檀木,上面隐约刻着一个“嚣”字。

    这枚令牌,他曾经在安三平手中见过。

    当时他与安三平练剑,毁了离魂谷木屋,常月拿出立山道人赠与的移山填海符,给了林小唐,去搬来了彭越国的浣葛别苑,有一重伤将死之人藏身别苑中奄奄一息,被安三平所救,送去了出云峰,后通过林小唐之手,回赠一枚令牌。

    那块令牌,跟眼前这一块当是一模一样!

    风起斯立刻捋清了其中来龙去脉:原来师兄立山道人取幽明珠的时候,一定是放出了魔尊,也算出他奔逃至浣葛别苑,便早早将移山填海符给了常月,吩咐他交给一个长了翅膀的人……便是林小唐!

    “所以,那个人就是魔尊,一切都在师兄计算之中!幽明珠也

    是师兄所赠,为了替我保住楚问心一息!”

    风起斯几乎断定他的猜测就是事实,那么这样一来,老魔尊一定是出云峰收治的那一位。

    想到这里他喊道:“安三平!”

    安三平刚别了楚问心,此刻又听说谷花音被骗生祭,正是心如刀绞悲痛欲绝之时,眼睛要喷出火来,恨不能马上将罪魁祸首大卸八块,此时乍一听风起斯叫他,立刻挣脱他师兄,哭吼一声,疾风挟着阳武剑就横空刺了过去!

    哪知风起斯伸手如电,将他连人带剑顺势薅了下来。

    安三平大惑不解:“为何不让我杀她!”

    风起斯没有回答他,只是示意他看看悬在空中的那枚令牌,安三平一眼扫去也愣住了,细想之下,越来越惊讶!

    “想起来了?”风起斯问道:“令牌在那儿?”

    安三平立刻想要拿出那一块令牌,摸了又摸找了又找却没有,一想,是当初为救谷花音,放在了她身上。

    风起斯一听如此不巧,便只好先使缓兵之计稳住公主:“公主当知暮苍峰弟子无谎言,令尊其实早已出了龙岩塔,只是受了伤,正在出云峰救治。”

    绛雪公主满腹狐疑,转脸去看常月想要求证:“常月上仙,你虽恨我,我却信你。我父尊当真在你那里?”

    常月此时最懊悔不过的事情,便是一直恪守出云峰不杀人的规矩,心慈手软没有杀了这个公主,导致楚、谷二人如此下场,最终也没能拿到蚀骨兽解药。

    可眼前已不是杀她就能后快的私仇,一举一动关乎众生,此时他不能轻举妄动,于是只好如实答道:“确有此事。我们去魔界时,师父常正,尚一直悉心为他医治,凭他的医术,此时当无大碍了!”

    公主欣喜不已,真心笑道:

    “好!陶陶!传我命令,让他们按兵不动!常月,你现在就带我去见他!”

    她转身就要走时,风起斯叫住了她:“公主且慢!”

    公主回头看着风起斯冷笑道:“你还有要求不成?”

    “是请求,若是老魔尊回来,我自当另眼相待。魔界要一扫颓势,我这个魔尊必要一心一意心无旁骛。因此若公主见了你父尊无恙,可否将千回镜借本尊一用?为了救那些中了蚀骨兽毒的无辜之人。”

    “无辜?”公主一笑,竟然立刻答应下来:“好!一言为定!”

    凡间此时仍然暑热之际,安三平心底却已冷透,身上脸上浮着的皆是冷汗,嘴唇也早已经颤抖着咬出血来。

    他恨!

    眼见风起斯竟然不为楚问心报仇,还跟她讨价还价起来,他不忿持剑的那只手一直在抖,直到他师兄过来按住他的胳膊,在他耳边谆谆说道:“平儿!我知你心,可你想想流云,想想爹娘。”

    安三平一听,将按捺不住要立刻报仇的心已灰了一半:公主太狠辣,九幽阴兵太棘手,令牌和林小唐都不在,他们此时并无绝对胜算;流云那边自然更不必说,只要一动手,彭越国整个覆灭也不是不可能。

    童岩松更是紧张,若在这里打起来,眉山派必定遭受池鱼之灾。

    幸亏常月冷冷说了一句:“随我走吧!”他才把心放下来。

    于是风起斯留下百名护法在此地看守,断崖底已聚集

    了九幽阴兵,以防万一。其余的人皆都跟着去了出云峰。

    到了能远远看见出云峰的时候,常月安三平的手掌却都炽热起来。他们二人十分警觉地互相看了一眼:“难道出云峰出事了?!”

    不出所料,再走近一些时,已见战火。

    常月、安三平二人大惊失色!

    不容多想,二人已快速拿出玉佩化去结界,进了出云峰。风起斯等便留下来抵御出云峰下的攻击。

    风起斯远远地便认了出来那一只在山脚不断喷火的异兽:“朱炎兽!”

    “怎么可能?”

    风起斯大怒!

    他拂袖执剑指向绛雪公主:“你下令攻击出云峰?!”

    公主的面色也没好到哪里去,她立刻辩驳道:“我知道父尊在不涉世事的出云峰,又怎么可能会派人去攻打?不行,我要去救我父尊!”

    风起斯见她的表情不像是在说谎,可朱炎兽确实是魔界凶兽,看到朱炎兽,也让他想起一个人来:“杜凤泽!”

    公主听他这么一说,更加觉得不可能:“小凤被我派去了彭越国,他不可能这么快赶回来!”

    “若是他根本没有去彭越,或者换了个替他去了彭越呢?”青衣尊者的声音幽幽响起。

    公主疑惑:“你什么意思?”

    青衣尊者抱着蛇剑不屑笑道:“与虎谋皮,公主不知道你的死士们有的来自于何处吧?此时还说什么?打吧!很快你就知道了!”

    于是风起斯为首,三大尊者和童岩松一起杀向那乖戾吐火的朱炎兽!

    公主愣在了原地,她是何等聪明的人,很快就想明白了:“我竟然自己也成了别人的棋子?他们意图推波助澜,连消带打,耗我元气、乱我魔界?!你们难道是…天外天的人?”

    正想着时,背后一阵罡风袭来,她敏锐躲过,一转身见到了那个熟悉的鬼面,她脱口喊出:“你不是陶陶,你是小凤?!”

    那人将鬼面揭开,佩服道:“公主就是公主,只是太聪明了,便容易看不清自己,最后反受其乱!”

    果然是杜凤泽!

    此时他一张略微发福的脸上尽是得意的笑容:“去彭越国的,是陶陶。他那么忠心于你,公主不必担心!”

    公主戒备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意欲何为?”

    杜凤泽将那张鬼面随风扔去,拍拍手笑道:“终于摆脱了!我是什么人,不重要,但不是公主你的人,我的目的,就是,让魔界大伤元气!最好是…魔尊死,妖神陨!”

    “凭你?也有这个本事?”公主冷哼一声!

    “属下没有,但是公主你有啊!”杜凤泽笑道。

    公主一听,立刻明白他此时用意!

    他见通天之门大开,九幽阴兵已出,他要抢令牌!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杜凤泽抬手一剑向公主刺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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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启群侠录介绍:
懵懂少年入江湖,机缘巧合统三界。
初心不改梨花缘,阴差阳错奈何天。
至尊不渡有情人,空谷幽庭不归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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