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血夜（五）
林恩从未想过，小教会武装与城市守备军会这么给自己“面子”。
在亡灵军团完成喊话之后没多久，他们就主动表现出了撤离的意向，这让林恩既惊诧又紧张，直至城市守备军与小教会武装从自家亡灵部队留出的缺口完全撤离后，他也没想明白其中的因由。
虽然这混乱无序，牵扯甚广的乱斗肯定是一场意外带来的结果，但就这么虎头蛇尾结束不好吧？
心中泛着这样那样的疑惑，却一点也不妨碍林恩这个“神秘且强大”的亡灵巫师，在自己意外救下的超凡者面前，为了默顿区的稳定与和谐，抖抖必要的威风。
“只有安分者方能得享安宁，你们明白吗？”
还是借由亡灵生物残损声带发出的嘶吼，以利贝尔城官方与小教会武装退走的身影为背景，就显得格外具有威慑力，别说不认识林恩的那些超凡者与超凡生物了，就是与林恩有着几面之缘的菲尔男爵，此时都有点把不准，这逼走“外敌”，威势凛然的亡灵学派施法者是不是那个从他手中接过宴会邀请函的亡灵巫师了。
面对这样“强大且神秘”的亡灵学派施法者，被教会与政府撵得鸡飞狗跳，伤亡严重的超凡者与超凡生物，怎敢有半点忤逆？
很快他们就在亡灵生物的无声指引下，有序地开始撤离这片发生战斗的街区，其间，就算是仇恨最深的狼人与吸血鬼两大族群，也在亡灵生物的注视下，保持了绝对的克制与礼让。
“也许是那位林恩巫师的老师，或长辈在操控这一切吧！”面对这由暗示与自我暗示共同垒砌出的威势，带领族人从包围缺口小心撤离的菲尔男爵忍不住想到。
且就在各种猜测于这些超凡者，超凡生物之间漫延滋生的时候，已经踱步回到自家屋内的林恩想得更多。
“不管是对方的失误，还是我身上披着我自己也不知道的‘虎皮’，这种‘意外’都不值得我沾沾自喜，这次冒头肯定会让我走进更多超凡者与超凡组织的视线中，为了在以后能用自己的力量遮风挡雨，我应该更努力一些了。”
在带上屋门的前一刻，林恩深深回望了一眼屋外的黑暗，他的视线似乎能穿过夜色，看清那几个街区之外，开始散入默顿区的一个个超凡者与超凡生物。
“倒也不全是糟糕的情况，起码那些可爱的小蝙蝠终于被我找到了，唔，先不要吓到他们，等这阵风波暂时平静下来，再……”
“再不找到靠山，我们的家族复兴计划就全完蛋了！”
另一边，在一处老旧钟楼中，刚刚落脚的艾登家族吸血鬼们，就对接下来的目标与行动产生了分歧，而分歧的源头就是要不要去投靠那位刚刚“拯救”了他们的亡灵巫师。
这次持反对意见，准备观察一阵子再说的，反倒是之前一力主张投靠林恩的菲尔男爵了。
“林恩巫师的确是我们最合适的投靠对象，但刚才的情况大家也看到了，逼退教会与政府武装，威压包括我们在内的超凡者与超凡族群，这种表现让我也不太确定那出手的亡灵学派施法者，是不是那位林恩巫师了。”丢了眼镜的菲尔男爵眯着眼睛看向以维克男爵为首，开始“着急”的那些族人们，“若我们投靠的不是‘窥秘者’级的亡灵巫师，而是某个藏得更深的‘蜕变者’，甚至是‘守护者’级亡灵巫师，我们的独立地位将彻底失去。”
收回目光，菲尔男爵回头再看向自己的支持者。
“我并不反对投靠行动，大家都知道，之前我是非常支持这一行动的，也正因为支持，我希望大家都能好好考虑，投靠亡灵巫师，成为其亡灵军团的一员可不是什么轻易能反悔的决定，尤其在实力不均衡的情况下，面对亡灵巫师我们血族天然就处于劣势，想想那个将血神仪式交给族长大人的亡灵法师吧……”
“嗯，我同意菲尔男爵的意见。”微微向菲尔男爵点了点头，作为“反对派”首领的维克男爵在“稍作沉思”后，便很是顺遂地接言道，“大家都休息一下吧，日出之后我将与菲尔一起，去找那位林恩巫师探探情况，白天有很长一段时间，你们都需要自己保护自己了！”
“是！”
见菲尔男爵点头首肯了维克男爵的建议，两位首领达成了一致，刚刚还有点茫然无措，意见各异的普通吸血鬼们，也很快安定了下来。
……
另一边，同样是远离亡灵军团的包围，狼人族群内的气氛较之吸血鬼，却是要更诡异，也更压抑了几分。
众所周知，狼人们不管力量大小，年老年幼，都有一只超凡的鼻子，擅于分辨气味的他们，怎会嗅不出狼化食尸鬼身上那属于“同类”的气味？
拥有狼人气味的食尸鬼？！
那个可怕的亡灵学派施法者，是对某支他们并不知晓的狼人族群动手了？还是挖了哪个狼人族群的祖坟？亦或是那个巫师用狼人做了什么可怕的实验？
种种猜测，很快就在大部分不知真相的普通狼人之间漫延了开来，随着时间的流逝，还有一种越演越烈的趋势。
若非那个一直没有现身的亡灵学派施法者，表现出来的“威势”实在是太强，以冲动好战著称的狼人们，怕是都要鼓噪出什么复仇的口号，并采取真正的复仇行动了。
“那就是格里戈里街四十二号住着的那位吧？！”转战了大半个夜晚的狼人长老克拉伦斯，带着难掩的疲惫向自家的族长塞维尔问道。
“嗯，应该就是他。”一手压下复仇行动，并向大部分族人隐瞒事实的塞维尔点头肯定道。
“那族长您有什么打算？”苍老狭长的脸颊上看不出什么异样的神情，拄着长法杖的狼人长老克拉伦斯接着问道。
“以前就不好招惹，现在我们更不应该去招惹他，况且他的存在可能是这次清剿行动的一个转机也说不定。”新安全屋不甚明亮的灯光，让狼人族长的半边脸颊隐藏在阴影之中。
“唔，那族长大人你，可就要给族人们好好做一些情绪疏导工作了。”
“应该的。”
第92章：繁荣安定
“这里真是默顿区吗？”
当朝阳驱散夜幕，上工的汽笛声再次响起时，面对那异常繁荣的街道，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维克男爵，忍不住向身旁有着同样装扮的菲尔男爵问道。
此时，这个距离林恩家不算远的街道上，传统马车与蒸汽机车竞速而行，如织的人流在其间往来穿梭，虽然因缺乏硬性的交通规则显得有些混乱，但这无疑是繁荣的表现。
再结合街边那些大门广开，店员笑颜迎客的商铺，街角巷尾售卖日用零碎的小贩，维克男爵一时间都有点不知道该怎样描述自己内心的想法了。
“工人多我可以理解，这毕竟是工业区，但那些生意一看就非常好的商铺是怎么回事？昨夜的战斗就在几个街区之外啊，怎么今天他们就敢开门营业？”
商业繁荣的地方维克男爵不是没有见过，一河之隔的亚尔林区就是利贝尔城的传统商贸区，但在邪神信徒献祭，邪神险些降临之后，那边也没这里繁荣啊。
这里的安定祥和，就像那些灾难与动乱从来没在这里发生过一般，不，是比那样还要安定祥和，细心观察起街面情况的维克男爵就发现，他在这里根本找不到乞丐与混混的身影。
在亡灵巫师的“管辖”范围内，没有乞丐很正常，不少节俭的亡灵学派施法者都有用乞丐，甚至是赤贫者做实验材料的习惯，但没有与城市暗面纠缠在一起的混混，这就令维克男爵感到十分奇怪了。
“可能是那位林恩巫师庇护得好吧！额，你在找什么吗？”因丢失眼镜，一直眯着眼睛看世界的菲尔男爵，突然发现自己的同伴在发出惊叹之后，就像一个侦探一般紧盯街头巷尾，紧盯往来的行人，便很是疑惑地问道。
“我在找黑帮混混，这里的繁荣安定，就像每个人都中了某种控制灵魂的法术一般，若这里没有黑帮混混，我就更肯定这一点了。”瞥了一眼自己那“瞎瞎”的同伴，将族群安全系于己身的维克男爵，很是认真地回复道，“若那位林恩巫师，或他背后的施法者真掌握那样的魔法，我们真就要好好考虑了！”
“唔，我觉得那几个正向我们走来的家伙，就是你要找的人，不过看样子，他们应该真是被那林恩巫师给收编了。”拍了拍同伴的肩膀，并非真瞎的菲尔男爵示意自己的同伴看向自己这边。
在那，几个身有纹身，却并没有受到往来民众排斥，反而多有招呼寒暄的彪形大汉正直直地朝他们两人走来。
几个彪形大汉的领头者名叫布鲁诺，是灰鼠哈利手下最受器重的几个小头目之一。
当然现在他已经成为了归途教团的一名干部，职责嘛，主要是在警备局的人忙不过来的时候，负责林恩家附近几个街区的街面治安。
显然，在他看来将自己浑身上下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两位吸血鬼男爵，就是有碍治安的存在。
“两位，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用自家老大，哦不，是上司从巫师大人那学来的“盘问”句式，向那两个早早就被自己盯上的可疑人士发出问询的同时，布鲁诺那插在工装裤兜内的手，也没忘记紧紧握住那住着幽魂的水晶吊坠。
从被巫师大人袭击驻地，到邪神降临前夕维护街区安全，再到昨夜净街安民，一路走来，侥幸得活的布鲁诺还是很注意超凡威胁的。
可惜他并不知道，一个有幽魂附着其中的水晶吊坠，不管藏在他身上的哪个兜里，都是瞒不过拥有亡灵视觉的吸血鬼男爵的。
不过万幸的是，正因为有着这幽魂吊坠，两位吸血鬼男爵也认定了他的“身份”，作为“准投靠者”，被盘问的维克男爵与菲尔男爵对这个身高上，比他们还要高出一个头的普通人还是很客气的。
“我们是艾登家族的幸存者，来这里是想要拜访林恩巫师。”
听闻菲尔男爵的解释，布鲁诺起先还有点迷茫，但很快附着在吊坠之中的幽魂就给了他提醒与命令。
反应过来面前这两个在大太阳底下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怪人，是传说中的吸血鬼后，布鲁诺的心猛地一提。
也幸亏他在街面上见过风浪，手中还有巫师大人“赐下”的宝贝吊坠，否则他还真不敢当这引路人。
“两位请跟我来，大人已经知道你们的到来了。”
布鲁诺值巡的街区，距离林恩那建在小丘陵之上的别墅并不算远，步行大概也就十几二十分钟的事儿，但这十几二十分钟也足够布鲁诺稳定自己的心态了。
待到领着两位吸血鬼男爵来到林恩家的院门前，这位前黑帮小头目，已经可以学着贵族家的管家模样，自然地请客人进门了。
“请进，辛西娅小姐会带你们去见大人的！”略显别扭地躬身一礼，将两位吸血鬼男爵引向早早守在大门前的独臂女仆辛西娅，还未等布鲁诺松一口气，顺便再心中构思好给属下吹牛的诸多情节，一个不知该不该算是意外的意外，就当着几人的面发生了。
“辛西娅姐姐你在哪？怎么还不来抓我？！”清脆的童音，在不大的院落中荡开，不用想，在场的几个人就都知道在那大喊大叫的家伙是小吸血鬼莉莉丝。
八目相对，四脸尴尬。
略有不同的是，布鲁诺与辛西娅是在为“待客不周”，“气派不足”感到尴尬，而两位吸血鬼男爵则是为自家那早早“走丢”，却在别人家活得非常快乐的大小姐感到尴尬。
很快，尴尬的源头就像一颗小炮弹一样，从院子的后面“激射”到了院子的前面。
“我抓到你了辛西娅姐姐！”
“咦，维克叔叔，菲尔叔叔，你们怎么来了？”
“哦，还有布鲁诺叔叔，你是给我带糖果来的吗？”
小炮弹，啊不，是小莉莉丝用比她飞奔而来更快的速度，戳破了四人间的尴尬气泡。
“不要闹，他们是大人的客人！”
“哦！”
第93章：血族来投
挥别自家那不靠谱的大小姐，在独臂女仆辛西娅的引领下进入林恩那外表普通温馨，实际上布满魔法陷阱的别墅房屋内，维克与菲尔来时的紧张情绪，反倒是舒缓了下来。
“莉莉丝在这，我们也没别的去处了吧？”
“嗯，差不多，现在要争取的就是我们的待遇问题了！”
无需魔法传讯，只需一个眼神，从前是冤家对头，现在是亲密战友的两人，就毫无障碍地交流了如此复杂的信息。
若非林恩的别墅着实不大，从门口到用来会客的书房只是几步路的距离，这两位肩负着家族延续责任的吸血鬼男爵，说不准还能用眼神交流，给接下来的“投靠谈判”定下一个发言草稿。
“咚咚咚——！”
“近来吧。”
算不得厚重的书房木门被独臂女仆辛西娅轻巧地推开，维克与菲尔两位吸血鬼男爵一眼就看见了坐在书桌之后，含笑等待的林恩·温彻斯特。
菲尔男爵这个熟人的观感暂且不表，没那么熟，或者更准确地说是第一次正视林恩的维克男爵，对于眼前这位亡灵巫师的观感，说实在的，是存有大量惊异与不解的。
一个拥有战士体格，身上的正能量气息与真神教会的神官相比也差不了多少的家伙，会是一名亡灵巫师？
亡灵巫师不都该是那种瘦瘦的，老老的，穿着宽宽大大的袍子，不被自家亡灵部属抓稳，风大一点就会被吹跑的家伙吗？
而眼前这家伙，若出现在战场上，不扛一柄门板巨剑画风都不大对吧？
维克男爵虽然没有什么关于“画风”的概念，但上面那些还真是他此时思想活动的白描。
其实有这种想法也不是维克男爵少见多怪，毕竟算半个熟人的菲尔男爵，这次见到林恩时也露出了惊异的神情。
要知道，林恩虽然没有晋升“蜕变者”，可经过其大胆改良，并被一步步蚀刻满全身骨骼的正负能量掌控法术模型，还是很强力的。
它不但帮林恩积攒下了大量的，精纯的负能量魔力，逸散到血肉之中的正能量，还在林恩缺乏严格锻炼的情况下，硬生生地把他的身体素质推升到了誓约骑士标准下，大骑士一级才会有的水平。
此时的林恩若是肯抽出一些研究魔法的时间，找各地都有的誓约骑士团分部，在他们的见证下，狠狠给自己的身心锁上四五个新誓约，他说不准都能用誓约骑士这个战士向职业迈入蜕变者的行列了。
当然，想在施法者之路上走下去的林恩是绝对不会那么做的，涉及身体与灵魂蜕变的“蜕变者”晋升，可是一个迈过即无悔的门槛。
也是因此，林恩非常重视眼前这两个早早就来拜访自己的吸血鬼男爵。
自己设计的“晋升之路”可是很需要血魔法作为参考对象的，而眼前这两位，手中很可能就有艾登家族关于血魔法研究的遗产。
“请坐！”无视了维克与菲尔的惊异神情，作为强势一方的林恩很是有礼地招呼道。
“不知两位先生有什么事要找我？如果是莉莉丝的事，我现在就吩咐女仆帮她收拾行李。”
“那个，万分感谢林恩先生您对莉莉丝的照顾，我们此行前来拜访……”
面对林恩的客气，率先发言的维克男爵却是有些犹豫了，林恩自身，以及态度上的“异常”，让他有些把不准这位亡灵巫师的真实态度。
不是说好了，亡灵巫师都非常喜欢吸血鬼的吗？这怎么看着像要赶他们走一样？
还是说这位害怕我们这些幸存者会引来什么麻烦？这位都敢硬顶政府与教会武装了，还会怕什么？
一连串疑问在维克男爵的脑海中冒出，眼见着他沉默的时间越来越长，紧盯林恩神情变化的菲尔男爵只能硬着头皮接过话头。
“我们希望成为您的麾下，用忠诚与勇敢，知识与力量换来您的无私庇护。”眼见林恩的笑容越来越耐人寻味，菲尔男爵索性将他们的底线扔了出来。
“哦，你们？”手指轻点桌面，林恩明知故问道。
“对，就是我们，艾登家族的幸存者，其中有我与维克两位男爵，以及四十七位普通血族。”知道该上筹码的菲尔男爵，果断交代了他们现在的情况。
“你们知道你们犯下多大的错误，惹了多大的麻烦吗？”林恩的手指依旧在点着桌面，力度较之前却是又重了几分，咚咚的敲击声就像古时县官升堂前敲击的打鼓，威严慑人。
好在，菲尔男爵并没有被吓到，且他还有牌可以打。
“我们保留了家族密库，与传承知识。”
面对那真正令自己心动的筹码，林恩朗声笑道：“欢迎你们的到来，有你们在莉莉丝应该会很开心的！”
意向达成，接下来就是具体细节的磋商，其中既包括了吸血鬼在林恩麾下的地位与应尽的义务这种重要的“条款”，也包括过渡时期的食宿安排，物资转运，舆论宣传等鸡毛蒜皮的“小事”。
直至日上中天，维克与菲尔两位吸血鬼男爵才带着安心与满意离开了林恩的别墅，而林恩呢，则是抱着作为“定金”的几张血魔法卷轴，如饥似渴地研究了起来。
“没错，就是这个，只要有更多的血魔法资料，我设计中的血肉魔法回路就能彻底完善！”就在林恩满是欣喜地得出这一结论时，独臂女仆辛西娅又敲响了他的书房门。
“进来，有什么事吗？”
“您的姐姐温侧斯特女士让人捎来口信，希望先生您明天一早能去露西纺织工厂一趟。”
“明天一早？”惊觉时间有异的林恩猛地一转头，却是发现窗外的天色已然暗淡了下来。
不知不觉间，林恩在书房研究魔法卷轴，已经研究一整天了，若非有辛西娅的敲门“提醒”，指不定到明天早晨，入迷的林恩还会坐在现在的位置一动不动。
“唔，没说是什么事情吗？”
“没有，先生。”
“那记得明天早晨叫我，再给哦来一杯咖啡，不要糖。”
“好的，先生！”
望着辛西娅离开的背影，林恩喃喃自语道：“再看一个卷轴，看完正好去看姐姐……”
第94章：新秩序的萌芽
清晨，迎着初升的朝阳登上出租马车，研究了一夜血魔法的林恩，此时的心情就像当下的天气一般，格外的美好。
不知是因为研究血魔法太入迷了，还是另有什么其他的原因，昨夜林恩过得分外安宁，没有爆炸，没有惨嚎，没有令精神感到刺痛的魔法波动，夜幕下的混乱好像都在前天画上了突兀的休止符。
对自己有着清晰认识的林恩，自然不会觉得那是自己的功劳，自己可以阻止一场意外扩大，各方都有收手意图的乱战，但阻止政府与教会武装对邪神信徒与“敌对阵营”的清剿，林恩自认自己没那么大的本事与脸面。
出于冥冥之中诞生的直觉，林恩觉得昨夜的“休战”，与露西姐邀请自己前去工厂一会的关系，可能还要更大一些。
“也许是大姐得到了什么关键性的消息也说不定。”林恩一边百无聊赖地猜测着今天会面的内容，一边将自己的视线投注到车窗之外。
很快，他就发现了一些有意思的现象。
工人们似乎正在被组织起来，很多没有复工的工人，以小团体的形势在街头巷尾聚集起来，一些印制粗劣的传单在他们手中被传递，时不时还会有一两个满腹激情的青年人在街头聚众宣讲着什么。
“是新的罢工行动在孕育？”这种念头刚一冒出，就被林恩摇头否决了。
不提上一次罢工游行，因邪神信徒的暗中捣鬼，给利贝尔城的居民带来了多大的伤害，毕竟那些坍塌的建筑，与充作临时医院的一顶顶帐篷还“摆在”街上，悼念逝去亲人的白花还没从门额上摘下，伤害与印记都是显而易见的。
单那些聚集的人群，没有被满街巡逻的侦缉警探与城市守备军士兵驱散，还有不少西装革履，乃是所谓的“白领阶层”混迹在其中，就知道这绝跟罢工游行沾不上边。
毕竟这个世界，这个时代的“白领”还是资本家的爪牙，是光荣的中产阶级。
带着陡然提升的兴趣林恩打开车窗，没一会儿就用法师之手，从某个不小心的家伙手中“顺”来了一张传单。
“这就有点意思了！”看着传单上书写的内容，林恩的嘴角微微翘起。
“工厂主们这是要借着工人们的数量优势，掀起城市议会提前改选的舆论战啊！”指尖轻敲自己的胡桃木手杖，林恩对露西姐此次的邀请，多少有了几分猜测。
四轮马车在城市中的行驶速度并不算慢，在避开一些没有得到修复的道路后，林恩还是赶在午饭之前，来到了露西姐的纺织工厂大门前。
在这里，早早就有露西姐的秘书在等候着林恩的到来。
“林恩先生，请跟我来！”
在秘书的指引下，林恩很快就来到了厂区幸存的办公楼，来到了露西姐的新办公室。
简单通禀，推门而入，还没来得及跟书桌后的露西姐寒暄一二，一大摞文件就被这位个子小小，却极具强人气势的女士甩了过来。
“先看完，看完我再跟你说！”
“贝琳达，两杯咖啡不加糖！”
很快，咖啡就被递到了林恩的手中，很快，这个新办公室中就剩下了姐弟两人。
掂了掂手中那并不轻的文件，林恩也不多说话，拉过一张椅子就在露西的办公桌另一边坐了下来。
“哗啦，哗啦——！”
以纸页翻动声作为伴奏，飞速浏览文件内容的林恩，很快就对这些文件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
这些文件都是情报，以及情报分析。
主要内容包括利贝尔城各方势力的力量统计，利贝尔城之外，其他泰伦斯联邦城市的近况，全联邦范围内，小教会与旧贵族的近期行动，以及最重要的，泰伦斯联邦首都城市——泰伦提斯的议会改革。
之所以说这个议会改革是最重要的，原因在于有关其的文件，在这摞文件中占比最大，分析也最多。
故而，虽然不知道这与自己有什么关系，林恩对这些文件多投注了几分精力。
“有什么看法？”两刻钟之后，把手头工作忙完的露西，抬头对林恩问道。
闻言，林恩抬头，语带猜测地回应道：“大姐你打算在利贝尔城搞一个与泰伦提斯相似的改革，让工厂主在城市议会中占据更多的席位？”
“没错，我已经获得了纺织业联合会会长的位置，旧贵族也露出了破绽，是时候动手了。”
露西的语气平淡，就像在诉说今天的天气有多好，可林恩却从中感受到了不容忽视的“杀气”。
“唔，是需要我的亡灵部队配合，让旧贵族与小教会的摩擦变得更明了化吗？”指了指那些文件，结合之前的那些分析，林恩已经很笃定，旧贵族与小教会在邪神降临事件中，存在暗中交易。
他虽然无法对这覆盖整个联邦的巨大交易做出什么突出的影响，但在利贝尔城，林恩多少还是有些筹码，可以给他们添添堵的。
比如暗中阻碍他们对利贝尔城零散超凡者的清剿，伪装成被清剿的超凡者，对他们发起复仇反击什么的，现在的林恩还是做得到的。
“不要去管他们，现在他们的行动都是有五大教会默许的，其中的水很深。”摆手拒绝了林恩的提议，露西很快就将自己叫林恩来的目的说了出来，“你的那些外伤诊所，药剂工厂办得怎么样了？若是差不多的话，我这边就帮你在城市议会谋个席位。”
“额，那些外伤诊所已经完成了选址与装修，等急救队完成征召任务就能正式开门，工厂方面，我还在招人手，等人手招得差不多了，我就能开工。”突兀听到自己有机会在城市议会获得一个席位，林恩还是很惊讶的，为了能让露西有个合理的“评估”，他很快就将自己这边的情况说了出来。
“不错！工人这边我给你想办法，水平不保证，影响绝对能给你撑起来，你那最好再跟其他阿克索之约的高级会员联络联络，议会席位这边应该就没什么问题了。”
第95章：新平衡
“嗯，混乱就要结束了么？”面对所谓的“议会席位”林恩并没有表现出太多情绪，作为一个超凡者，此时的他更关心利贝尔城那搅成一锅粥的超凡局势。
教会与政府的行动，已经让利贝尔城市面上流通的超凡物资出现了匮乏的架势，若那所谓的“清剿”再不回归初衷，大部分超凡者将无法忍受下去。
若五大教会再不及时插手，冲突极可能在短暂的平静后飞速升级。
“应该还能乱一阵子，不过时间应该不会太长，毕竟那些小教会是要走人的，分个遗产，就算波及整个泰伦斯联邦，其实也用不了多久。”面对林恩的提问，露西撇了撇嘴说道，“若非有一些贪婪的家伙参合到了其中，那些旧贵族说不准早就领到遗产了。”
“走人？遗产？”对于露西提到的消息，林恩表示出了自己的疑惑。
“哦，在那些开钢铁厂与武器厂的家伙，跟小教会联盟搭上线后，旧贵族与小教会联盟的交易，在我们这些工厂主之间，就不是什么秘密了。”露西一边在自己的书桌上翻找资料，一边向林恩解释道，“大概情况就是那些个小教会不想再阿尔瓦世界干了，都要撤到什么‘迷雾圣境’去，而他们剩下的那些利益，在做过某些不便明说的交易后，将被交到旧贵族的手中。”
“不便明说的交易吗？”林恩闻言喃喃自语道，对于此他第一时间就想到了那个被联邦军士兵控制的码头仓库，想到仓库就能想到被充作邪神祭品的那些走私奴隶，顺着这个思路往下捋，邪神信徒与小教会联盟，与旧贵族以及联邦政府的关系，似乎就能被一条隐约可见的线索给串联起来了。
若非在邪神献祭对小教会联盟有什么益处，五大教会态度为何会如此奇怪这些问题上，还存在不少疑点，利贝尔城邪神降临（献祭）事件的因果始末，在林恩这里差不多就能被理清了。
“这是我的临时办公室，对预言魔法，预言神术的屏蔽等级可不高，有什么想法与猜测可别在这里乱说。”见到林恩的手指在自己的桌面上不自觉地敲击起来，还有越敲越快的趋势，熟知林恩习惯的露西连忙说道。
作为利贝尔城纺织业联合会会长，露西知道的内幕远远比刚刚将情报触手在利贝尔城展开，政府内线也只有一个不知靠不靠得住的霍尔警探的林恩要多得多。
但在当前的局势下，很多事情就算知道也不方便明说，有些事更是说了也没用，只能徒增麻烦，故而露西只能有限地给林恩一些暗示。
“你手上那摞资料中就有其他城市的情况，你看跟我们这里像不像？”
“埃尔顿城与卡兰城在我们之后也发生了邪神献祭事件，埃尔顿城的邪神甚至完成了部分降临……”翻翻手中的资料，林恩从其中渐渐品出味儿来。
“姐，你的意思是，五大教会也顾不过来了？”
“我可没这么说，你自己猜自己看就是的了。”见林恩还是有些迟钝，露西长长叹了一口气，“不要总把目光放在超凡领域，这场混乱的推动者中还有政府武装呢。”
几乎就是一语点醒梦中人，听闻此言的林恩瞬间就意识到了利贝尔城，乃至整个泰伦斯联邦当下乱局的根由。
“你是说，等到旧贵族与资本家对小教会联盟的遗产完成分割，这次‘清剿’就会结束？”
“嗯，在我看来就是这样。”见林恩终于上道，露西给出了肯定的答复。
“那，那以后的纷争对立，是不是会集中在联邦政府内部，新旧两个阶层之间？”有前世记忆打底的林恩很快就想到了更多。
“如果五大教会没工夫管的话，应该就是那样没错了。”
“唔，那我需要为议员席位做些什么准备吗？比如任职演讲，选民许诺什么的？”在露西的引导下，明悟利贝尔城未来格局的林恩，果断重视起了自家大姐许诺的议员席位。
在蒸汽步兵的“帮助”下，林恩深知超凡力量也只是一种工具，在没有绝对力量前，成为拿使用工具的人，远比成为工具更安全，更高效。
“议员席位方面你不用担心，不过若你想要更多的东西，提升你自己的超凡阶位，拥有更多超凡者盟友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小教会联盟与旧贵族剩下的交接时间不多了，默顿区很可能会成为‘清剿’后，零散超凡者的保留地，哦，对了我这还有东西要给你……”
当林恩走出工厂大门时，露西姐最后的叮嘱还在他的脑海中徘徊，不过不同于来时的两手空空，被露西姐教育了一大顿，带着各种情报，各种分析准备回家的林恩，手中多了两张奖状一张许可。
两张奖状分别来自利贝尔城政府与风暴教会，是对他在邪神降临事件前后，一系列有功行动的嘉奖。
其中，利贝尔城政府的奖状，可以减免林恩，以及林恩麾下产业的部分税款。而风暴教会的奖状，则是让林恩在风暴教会内部有了一个荣誉身份，使林恩可以享受到风暴教会神官的部分福利。
例如，凭贡献兑换一些不太珍贵的超凡物资，可以参加风暴教会组织的交易会什么的。
至于那张许可证，则是由联邦政府与利贝尔城政府共同签发的魔法建筑营造许可证。
有了这玩意，林恩就可以合理合法的在自家土地上布置魔法陷阱，魔法阵，乃至于魔法迷锁了。
对，你没想错，在拿到这张许可证前，林恩自家别墅里布置的那些东西，都是违法的，都是被举报就会遭到强拆的。
总得说来，领到这两状一证的林恩还是很开心的，尤其是那张营造许可证，有了它，林恩就可以在自家院子中，光明正大地建造巫师塔了。
当然，现在的林恩根本建不了那种大杀器，无论是金钱还是技术，当前的林恩都不达标，但这并不妨碍他一边畅想自己的巫师塔会有多威风，一边扩建自家屋后的小墓园。
第96章：闭关与沉淀
挥手驱离了前来汇报工作的灰鼠哈利，此时距离林恩与露西的会面已经过去了足有五天。
在这五天中，利贝尔城的局势真如露西所描述的那样，随着小教会联盟的有序“撤出”，渐渐平稳了下来，且在渐趋正常的“清剿”行动帮助下，也有越来越多的“零散超凡者”涌入到了默顿区。
“西南边，在沿河小码头上盘踞的是黑玫瑰盗贼团么，倒也算是有过交集的熟人了……”翻看着由灰鼠哈利刚刚递交上来不久的情报文件，林恩盘点起了“落户”在自家附近的势力与个人，“布莱尔魔法学院，教授魔法的学院吗？旁边还住着那个属于变化学派法师的戴娜女士，这就有点意思了……”
在林恩的观念认知中，超凡者都是极具领地意识的，除非是上下级关系，否则两个小势力，或两个没有亲缘关系的超凡个体间，就算是盟友，也绝对不会靠得那么近的。
翻开一直放在手边的笔记本，用新蘸好墨水的钢笔在其上记下布莱尔魔法学院的名字，以及与其相关的简要信息，林恩已然打定主意，在空闲时间去会会这方势力了。
当然，被林恩记在笔记本上的个人与势力并不只有这一家，林恩现在也没有那“空闲时间”。
做好记录的他，待到墨水干燥后，就将纸页轻轻地向前翻了起来，在翻过四五页之后，林恩当下所有的待办事项，才展现在我们的面前：
1.研究血魔法，完善血肉魔法回路，为晋升蜕变者做准备。
2.改造屋后小墓园，进一步量产石像鬼，狼化食尸鬼，骷髅掷火者，以及掷火者之颅。
3.收集默顿区超凡者，超凡势力情报。
4.训练吸血鬼，加强其与原本亡灵部队的配合与默契。
……
若说收集情报，训练吸血鬼什么的，是林恩在家闭关研究魔法之余的放松活动，那改造小墓园，就是林恩的日常任务，而研究血魔法，完善血肉魔法回路，才是他闭门不出的真正目的与攻坚方向。
现在，浏览完待办事项，合上笔记本的林恩，就准备前往自己的实验室，进行新一轮魔法研究了。
林恩的实验室位于别墅地下，是由原本的地下室多次扩建而成的，如今其体积，已经在众多不要工钱的亡灵生物的努力下，变得与别墅之下的小丘陵差不多大了，简单来说，就是林恩的实验室已经挖空那没有名字的小丘陵，与小墓园的地底部分，有很大一部分的重合了。
故而，在推开地下室的大门后，就能看到一间有着众多白骨直柱耸立，一边墙面上有着零零散散的半开墓室作为“装饰”与“通道”的实验室。
这实验室虽然丑了点，阴森恐怖了点，但单以方便性来说，林恩还真不觉得短时间内自己还能找到一个更好的了。
来到实验室中心的手术台前，跟自愿成为实验对象的吸血鬼友善地打了一个招呼，林恩很快就展开了他的实验。
魔法回路固化实验！
为了将从血魔法中，改造而来的法术模型完整且有效地固化到鲜活的血肉中去，林恩需要做很多的研究与实验，其中既有身体循环系统与魔法回路的匹配问题，也有对“伤口”自愈的抑制问题，更有储存在骨骼中的负能量魔力，如何与魔法回路形成联通的问题……
林林总总，时不时就会出现解决一个问题，便有更多的问题随之而来的情况。
也幸好林恩“收服”了艾登家族的吸血鬼，吸血鬼又是上面那些问题最好的实验对象，否则林恩还真不敢保证自己能在短时间内见到自己想要的成果。
“怎么样，对骨骼上的负能量掌控模型，你有什么新的感觉吗？”从手术台边取过夹着实验记录的书写板，另一只手已经将铅笔笔尖抵到实验记录上的林恩，向那极具奉献精神的吸血鬼志愿者如是问道。
“还是凉凉的，不过我觉得我变得有些亢奋了。”自愿躺到手术台上的吸血鬼如实地回答着林恩的问题，只要他熬过今天的实验，明天就有另外一个抽到短签的同族来接他的班了，当然这是在他配合实验的情况下。
不配合者，是会被林恩“留堂”的。
“怎么说？你为什么会觉得自己变得亢奋了？”提出问题的同时，林恩也将目光投向了距离手术台不远处的一颗水晶球，那被白骨手掌“举”到与手术台平齐高度的水晶球上，附着着种类繁多的侦测魔法，是林恩监控吸血鬼身体变化的重要仪器之一。
“没有什么太特别的感觉，就是我呆在这有两三天了吧，却一点也没有想要睡觉的感觉，从前我在白天睡觉，睡得可香了，在蚀刻了那个‘负能量掌控’法术模型后，我就没再感觉到睡意。”
“嗯，还有其他什么感觉吗？负能量魔力融入到你的血肉中，有没有给你带来不适感？有没有跟你的血魔力产生冲突？”
“没什么不适感，也没什么冲突，我体内的血魔力太少了，负能量魔力涌入体内我也只能感觉到有点凉。”
吸血鬼如实地描述着自身的感受，而林恩则一边听他的描述，一边看水晶球，手上也没忘记记录实验数据。
“好，你把这管药剂喝下去，就可以提前走了，不过你明天这个时间，你要来我这做一个全面的体检，明白吗？”
“明白，明白！”听闻林恩要提前放自己走，刚刚还老老实实地躺在实验台上的吸血鬼，一骨碌就爬起身来。
林恩的实验，至今都没有伤害任何一个吸血鬼的性命，自愿参加实验的吸血鬼，还或多或少地从这里获得了一些好处，可就算如此也不会有一个智慧生物，会享受这躺在手术台，实验台上的机会。
能不逃跑，除了因为吸血鬼族群确实需要林恩的庇护外，更多则在于那被烙印在他们灵魂之中的亡灵印记。
没错，对于来投的吸血鬼，林恩一个不落的，都打上了他的专属亡灵印记。
第97章：新魔法
收好实验数据，赶走“实验样品”，对如何在**血肉中构建长效魔法回路，林恩已然有了不小的把握，只待包括刚被赶走的那只吸血鬼在内的诸多实验样品，回来完成最后一次复查，且结果没有问题，林恩就能宣布自己这项暂定名为“血肉魔法回路”的魔法研究，取得了可喜的成功。
当然，这项研究只是林恩晋阶之路的重要一环，在对其有把握后，林恩还需要将经历更多地投入到另一项研究中去。
那项研究就是林恩为蜕变者级准备的“本命魔法”，或者用更传统，更没梗一点的叫法：天赋巫术。
它是巫师施法的根基，每固化一个都是巫师实力的飞跃，为此再怎么谨慎都不为过。
就拿林恩自己举例，他蚀刻满全身骨骼的天赋巫术乃是正负能量掌控，这个被他从负能量掌控模型中改良而来的法术模型，让他较同阶亡灵巫师有了更多，更精纯的负能量魔力，更优秀的身体素质与近战能力，以及更广的法术池，更多的瞬发魔法。
凭借这一天赋巫术，林恩自称一句，不带亡灵部队，自己同职业同阶内战无敌也不为过。
有了这么好的根基，林恩自然不想浪费，若因天赋巫术没选好，在蜕变者级泯然于众，他宁愿不去晋阶。
当然，已经在血肉魔法回路上取得可观成果，为天赋巫术的固化留好“位置”的林恩，自然不会没有准备，早早就将主意打到生命能量的运用上的他，已经为新魔法做出了足够的积累。
加之有生命魔法的变种，也就是吸血鬼的血魔法作为参考，林恩并不担心新魔法的研究会拖慢自己的晋升进程。
“混合，积攒，掌控，这三点是新法术模型的关键。”翻开随身携带的笔记本，林恩一边对先前设计的粗略模型进行修修改改，一边如是嘟囔着。
这段时间，对血魔法的研究给他带来了不少的灵感，结合自己拥有的亡灵魔法传承，林恩对于自己新的天赋巫术，已经有了一个较为明确的思路。
“血液在负能量富集的骨髓中生成，天生就对我的负能量魔力具有亲和性，归并到自己的魔力体系中并不成问题，现在的重点难题是怎么诱发出其中的生命能量。
“沿用血魔法的法术模型，肯定能让被负能量侵染的血液，展现出具有‘生命’的一面，但那么做的话，我很可能需要向吸血鬼一样吸血，才能维持自己的生存。
“通过实验可知，我自身血肉中的正能量，是可以抹除‘吸血’这一代价的，但如何将正能量混入负能量魔力中，又不引发冲突，就成了关键。”
林恩一边在笔记本上整理自己的思路，一边用法师之手将验证自己诸般灵感思路的实验品——实验兔，一只只从墙边的笼子中抓出来。
“看来只能通过法术模型，先一步将带有正能量的血液，也就是在体内循环过一段时间的血液转化为血魔力，才能完成这一混合。”将一只只惨死的实验兔用灵魂之火燃尽，林恩很快就在笔记本上记录下了自己最新的实验成果。
“血魔力，准确的说是生命能量，是能够平衡自己魔力中的正负能量的，通过生体实验的结果来看，正能量，生命能量，负能量的混合比例为，1：1：3最稳定，既能维持自身生命形态，又能在兼容大量血魔法的同时，提升对亡灵魔法的使用效率，最重要的是，这种有别于单纯负能量魔力的新魔力，能无碍地储存于骨骼血肉之中，嗯这样就不用在新的法术模型上添加不必要的储存模块了……”
将笔记本上新绘制好不久的法术模型统统划去，林恩很快又在下一页绘制出了新模型的草图。
他相信，只要再观察一下吸血鬼的身体结构，再进行几次人体实验，这新的法术模型很快就会被他再次画好。
就这样一整天的时间，就在林恩的涂涂改改中飞速过去，当昨天离开的“实验样品”与之前那些“实验样品”一同返回林恩的实验室时，林恩才惊觉时间的流逝。
五个吸血鬼，五个隶属于归途教团的普通人类，在魔法的帮助下，体检一遍并不费事，很快林恩就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好消息。
“嗯，不错，实验结果很不错，你们的身体情况也很稳定。”研究热情正高涨着的林恩，在面对这些“实验样品”兼麾下的时候，却是没有一点卖关子的心思，“我这还有一个实验需要你们的协助，我将在你们的身体内蚀刻一个我自己设计的法术模型，如果实验成功，吸血鬼这边可以让你们觉醒一个类法术能力，人类这边可以大幅度提高身体素质，若魔法资质好的话，大概也能觉醒一个跟吸血鬼沾边的类法术能力，好了，要不要参加这个实验，你们可以自己决定，不过要快一点。”
听闻林恩的话语，十个实验样品面面相觑，但这种吃惊与迟疑并没有持续多久，几乎就在下一瞬，他们就纷纷点头，接连应下了林恩的诸般安排。
没办法，眼前这位大人的身份，不是主上，封君，就是老大的老大，他们这些被派来当“实验品”的家伙，又怎能拒绝他的“好意”？
“我一定要活下来！”
“我还不想死！”
……
听着这群“实验样品”在麻醉魔药的作用下，嘴里蹦出的那些胡言乱语，陷入研究狂热状态，不可自拔的林恩，都免不了感到了那么一丝的尴尬。
“我这什么时候死过人形生物了？你们这是对我的污蔑！给你们那么多好处还在心中污蔑我，看我不让你们多在病床上躺几天！”
林恩一边在心中发狠，一边多线操作，在这十位“实验样品”的体内蚀刻上他准备好了的猴版法术模型。
也幸亏这次的蚀刻，无需像初刻正负能量掌控模型那般“开刀见骨”，否则林恩还真就有点忙不过来。
“我也该去招一个打下手，做苦力的魔法学徒了……”
第98章：实验与参选
“我真是太仁慈了！”看着那些正在一步步适应类法术能力，或身体素质变化的吸血鬼与人类，并没有践行心中设想的林恩如是想道。
仅仅用了不到半天的时间，林恩就对十个“实验样品”完成了法术模型的血肉蚀刻，那些法术模型虽然都是不具有完整功效的“猴版”，但能在蚀刻完毕，就立马下床适应，也证明了林恩技术的可行性。
“从对照表现看，这个新的法术模型应该可以安全运行，”将实验数据记录在案，林恩转头便对这十个可爱又幸运的“实验样品”吩咐道：“现在，吸血鬼在这边尝试将自己的血魔力注入法术模型，人类跟我来验一下血……”
与做实验的时间相比，总结经验结果的时间往往要多得多，普通体检，身体素质测试，抗击打能力测试，恢复能力测试，类法术能力测试，口述感受……
一连串堪称入微的成果验收，加上后续的分析总结又用了林恩两天时间，至此林恩才将为自己准备的天赋巫术初步定型。
将亡灵仆役不知何时送来的，早已冷透的咖啡狠狠给自己灌下，自身体被逸散的正能量全面加持后，就没感到过疲惫的林恩，也不得不承认自己有点撑不住了。
不过就算再疲惫，也没压下他心中的喜悦，通过一系列由精密魔法仪器支持的体外检测，林恩对这初步定型的新法术有了一个较为全面，较为系统的了解。
“跟正负能量掌控类似，这是一个可以操控生命能量的泛用魔法，以其为基础，我可以在咒语与施法手势的帮助下，使用绝大部分涉及生命能量的亡灵魔法与血魔法，而类似生命虹吸，衰老诅咒，吸血鬼之触，这一类直接与生命能量挂钩的法术，在了解其法术模型后，就能进行瞬发……”
林恩一边盘算自己晋升后会有的法术列表，一边开怀大笑，有了这个新魔法作为天赋巫术，林恩已然可以预见自己将来的道路会有多宽了。
“唔，总算是配得上我之前固化在骨骼上的正负能量掌控了。”对于这个成果林恩无疑是满意的，现在剩下的工作也只有细化模型，提高其与血肉魔法回路的匹配程度，以及为这个新的“天赋巫术”，和模型固化后自身新的魔力种类命名了。
“魔力命名什么的不用我烦心，这都是有先例，有定式的，亡灵魔法三大能量根基，灵魂能量，生命能量，负能量，其中两种以上混合都叫亡灵魔力，我就不破坏传统了，乱起名字什么的会妨碍同行之间的交流的。
“新魔法的名字倒是可以好好盘算盘算，这个魔法跟纯基础的正负能量掌控可不一样，以其为基础，施展与生命能量相关的法术是会有额外光效的。”
看着手边那水晶球中模拟出来的施法效果图，林恩不由沉吟了起来。
“施展低级魔法，会在脚下额外形成一圈鲜红的光环，施展中高级魔法，会按照调动生命能量的多寡，在身上放出明暗不一的鲜红光晕，唔，叫它鲜血光环？还是血色礼赞？”
手指轻敲实验台，思索良久的林恩最后爆发了轻度中二病。
“就叫生命礼赞吧！这个挺合适的，反正各种族的生命教会都倒闭了，也没人会来追究我抄袭神术名称什么的，这么叫还很有迷惑性……”
很快，林恩就在这样的心满意足中，趴在实验台上，沉沉地睡去了。
“叮铃，叮铃——！”
不知过去多久，清脆醒神的铜铃声，在林恩的地下实验室中回荡了开来，扶着略显昏沉的脑壳，林恩用快被他用成本能的法师之手，掀开了据他并不算远的，顺着墙壁一直接到一楼的一根铜管的防尘盖。
“林恩先生您在吗？外面有露西姐的信使，以及一位政府吏员在找您！”独臂女仆辛西娅清脆好听的声音，顺着铜管传递了下来，将慢慢回神的林恩彻底唤醒。
“将他们带去会客厅，我马上就上去！”清了清嗓子，捋了捋略显杂乱的头发，林恩走到传声铜管前，如是回复道。
收好笔记，打开那久未打开的实验室正门，迈步上楼的林恩在魔法的帮助下，很快就有了一个“人样”。
不得不说，魔法伎俩与清洁术是所有施法者保持威严与格调的利器，没有这两个人人可学，简单易用的通用学派魔法，施法者，尤其是喜欢宅家研究魔法，一研究就不知道要宅几天的施法者，根本保不住现在的身份与地位。
毕竟一般人在面对生命威胁前，是不会真心实意地尊重一个，或一群“流浪汉”的。
唔，这好像也保护了普通人，让他们能免遭脾气暴躁，内心脆弱的施法者的毒手。
善莫大焉，善莫大焉！
心中想着这些有的没的，林恩很快就来到了位于房屋一楼的，自己从来都没有认真用过的会客厅，在那略显“陌生”的会客厅中，林恩见到了“信使”与“吏员”。
露西姐的信使，是她身边的一位女秘书，林恩与她有过几面之缘，勉强算是个熟人，而那政府吏员，则是一位完全陌生的青年男子，看衣着打扮，与精神力的活跃程度，应该算是个有上进心的有为青年。
冲露西姐的信使微微一笑，轻轻颔首，林恩伸手示意两人随意就坐的同时，他也很快将目光挪到了那位青年吏员的身上。
不用猜也知道，露西姐的信使是陪这位政府吏员前来拜访，顺便答疑解惑的，核心问题还要由这位政府吏员来亲口讲述。
“您好林恩先生，我叫麦克·麦伦，是城市议会下属常务委员会的一名办事员，我此次冒昧前来，是为了帮您登记议员参选资料……”
“好，就这样，麻烦您了……”
不知是不是因为有露西姐的安排，这个所谓的参选登记很是便捷，几乎就是一个过场，在这个麦克先生询问几个无关紧要的问题后，所谓的参选登记就完成了，直到这位政府吏员与露西姐的信使一起离开会客厅，林恩还有点没反应过来。
若非手中多出了一张参选凭证，一封来自露西姐的亲笔信笺，林恩指不准都会怀疑刚刚经历的那一切都是幻觉。
“唔，有点意思！”打开信封，目光扫过其上内容，林恩如是说道。
第99章：局势
“旧贵族方面竟然同意了提前展开议会换届选举的要求，甚至还提出要举办扩大会议，邀请全部有识之士，共同参与，共同解决小教会联盟的‘遗留问题’，啧，这操作有点迷啊！”
将手中的信笺，前前后后又检视了一遍，并没有发现更多“劲爆消息”，以及露西姐留言点评的林恩，轻声低喃道。
“这里面要是没有阴谋，我就让自己的那些外伤诊所，全城义诊三，唔，三天！”
将信笺卷成的纸筒在手心敲了敲，对自己的判断与赌约都十分满意的林恩，很快就将注意力转移到了更为“专业对口”的地方。
“法术模型与血肉魔法回路都准备完毕了，如果源海考验顺利的话，我应该能赶在扩大会议与换届选举前，晋升成为蜕变者。”目光环视除了自己之外，已然空无一人的会客室，林恩嘴角微微上翘，“到时这里应该会宾客满堂吧。”
虽然对自己的晋升很有信心，但林恩还是很快便收敛了脸上的笑容。
“若是不成功，或是进度赶不上，这议员的席位怕是没想象中那么好拿了。”
美好的成果在前，未知的鞭策在后，林恩很快攒足了继续实验，一鼓作气晋升蜕变者的动力。
……
另一边，与林恩家所在的格里戈里街区，只有几栋公寓楼相隔的芙洛拉街区边缘，一座废弃的纸壳厂中，连遭厄运的狼人们，正围坐在他们英明睿智的族长与长老的身边，为接下来的去向发着愁。
“那个布莱尔魔法学院中的疯女人们，实在是太可恶了，伍德洛只是想去跟她们交换一下情报，就被她们的法术打成了重伤。”一个身形高大，留着光头的中年狼人，一手指着自己那被纱布包裹成木乃伊的手下，一边向自家的族长与长老控诉道。“伍德洛可是小崽子们之中，最有希望就职啸月狼卫的那一个啊，要是折在了这里……”
“还有达尼尔，达尼尔也被她们的魔法击伤了！”
“还有克里斯！他被恶意变形术打中了左腿！”
“我们要报仇！撕碎那些偷袭我们的卑鄙施法者！”
……
“好了戈登，好了你们这些小崽子！我会尽我所能救治伍德洛，以及所有受伤的族人的，你们就不要在这里吵闹了！”顿了顿手中系满彩色布条的骷髅头法杖，狼人长老克拉伦斯喝止了戈登的抱怨，以及更多族人的叫嚣。
且为了不让莽撞失智的复仇情绪继续在族群中漫延，这位老萨满索性将他从各种渠道收集到的情报，以及与族长塞维尔连夜商量的决策当众说了出来。
反正他们这支狼人，包括老弱妇孺在内剩下的已经不多了，决策与情报的对内保密也已经没有什么必要了。
“整个利贝尔城，凡是没有教会，政府，以及大型中立组织作为依靠的超凡者都在朝默顿区汇集，所有人，所有势力都绷着一根弦，争端不可避免。”拄着花里胡哨的萨满法杖，老狼人缓缓从临时找来的，充作座椅的破旧纸箱上站起身来，“说这些，并不是意味着我要让你们白白咽下这口气，狼人的热血从来不会变冷，但兽性的爆发总要分个时候，看看你们的同伴，看看你们的家人，疲惫与伤痛正在困扰着他们。
“再看看你们自己，看看你们手中的武器，动动你们狼的智慧告诉我，现在是向一群底牌未知的施法者复仇的时机吗？！”
用略显浑浊的狼眼，盯着族群中所剩不多，也是对复仇叫的最欢的那群青壮狼人，克拉伦斯语气森寒地说道：“说话呀！回答我呀！”
在老狼人的盯视下，刚刚还扬着脖子叫嚣复仇的青年狼人，很快就纷纷低下头去，对于自身的情况，对于族群的情况他们也是心里有数的，先前之所以叫嚣，乃是身份与境遇的落差带来的愤怒所驱使的。
作为一个统一的，兴盛的，可以在利贝尔城安然盘踞的狼人族群，他们在此之前，什么时候遭受过这么多，这么大的挫折？
就算是旁观吸血鬼庄园被人类的蒸汽步兵团剿灭，也没能给他们一个深入骨髓的警示，毕竟那群臭蝙蝠是他们举报的。
毕竟他们还有很多安全屋，很多落脚点。
可在老狼人的威势压迫下，在无数事实的佐证与打击下，冷静下来的他们真正地意识到，或者说是终于承认了族群的危机。
没办法，现在的狼人族群实在是太惨了。
早早就躲入默顿区的他们，怎么也想不到会被那些吸血鬼余孽拉的大“火车”正面撞上。
被正面“撞上”也就罢了，安全屋的分居躲藏让他们无法在短时间内形成有效的组织，无组织的情况下，别说在乱战中抱团抵抗了，就是断尾求生他们也做不到，故而在夜幕中被混乱的战团裹挟着“征战四方”也就在所难免了。
且那时他们还是一个相对完整，人员众多的族群，身形还格外巨大的他们，混在战团中无疑是极为显眼的，每个被从老巢，从安全屋中碾出来的超凡者，不管强弱，都会或多或少地锤他们几手。
就像狼人长老克拉伦斯所说的那样，没有靠山的超凡者大多都躲在了默顿区，随手锤他们的超凡者有多少，狼人们还真算不清楚，且与之相比，后来被布莱尔魔法学院的施法者偷袭，其实都算不上什么“仇怨”了。
之所以要叫嚣着报仇，除了那些布莱尔魔法学院的施法者能被明确地找到外，有没有夺其“基业”的想法混在其中，那些叫嚣鼓噪的狼人们怕是自己也说不清。
“擅于忍耐，是我们当下最需要发扬的品质！现在所有人都有，给我收拾行装，月升之时，我们就向郊外山林撤离，听明白没有？”
“听明白了！”
看着齐声回答的族人，狼人长老克拉伦斯转头看向自家族长。
“联邦政府已经将第一批我们需要的物资运抵郊外，只要我们能按照承诺，完成他们交付的任务，更多物资将运往我们指定的地点。”狼人族长塞维尔摸了摸食指上带着的宝石戒指，发动其上附着的传讯术，对克拉伦斯如是说道。
“嗯，那希望一切顺利！我们再也经不起风浪了。”
第100章：暗手
阿奇柏德区，埃金斯公爵府。
随着天气渐寒，书房内的壁炉被烧得越加的旺了，在橘红色的火光掩映中，老公爵的神情，都显得多了一点点温暖。
也许正是因为这份温暖，让伯顿伯爵有了提出心底疑问的勇气。
“大人，我们为什么要给那些狼人运送物资？艾登家族都覆灭了，再留那些野狗也没什么用处了吧？”伯顿伯爵一边说，一边用眼角的余光偷瞄身旁那一同被老公爵叫来的“同伴”——威廉·贝蒂。
威廉·贝蒂，是贝蒂家族族长，拥有子爵爵位，现任职于联邦第三舰队，担任副司令一职，是贵族中少有的海军实权派，必要时刻能全面控制拥有五艘主力战舰，三十余艘各类辅助舰艇的联邦第三舰队。
“他为什么会跟我一起被公爵召见？”自在书房见到贝蒂子爵开始，伯顿伯爵心中就冒出了这样的问题，这并非是伯顿伯爵有什么自知之明，实在是因为联邦第三舰队在邪神降临事件之后，就被贵族们动用各方关系，调回到了利贝尔城军港。
它们名义上是保境安民的国家武装，实际上则是旧贵族们的护身利器与博弈筹码。
“这样重要的一支力量，难道要被安排什么任务吗？这种时候动用他们，风险太大了吧？”转动自己久未动用的大脑，联系自己给狼人们转运物资的工作，伯顿伯爵虽然没猜出老公爵接下来会有怎样的行动，却也自然而然地担心了起来。
“在接下来的博弈中，那些狼人有他们自己的作用，你要做的就是在他们未起作用前，满足他们的物资需求，其他的事，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瞥了眼大胆提出问题的伯顿伯爵，老公爵赫尔曼·埃金斯如是回应道。
但话音落下不久，这位老公爵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你们对泰伦提斯的情况有多少了解？”
“首都？首都出什么事了吗？我家在那里的商会并没传回什么消息啊。”初听老公爵的提问，伯顿伯爵感到十分疑惑，但没用多久，这份疑惑就被坐在他身边的贝蒂子爵给解答了。
“首都泰伦提斯在不久前，同样发现了邪神信徒的踪迹，城内的工厂主们以此为由，动用武装力量全面改选了城市议会，据我这里收到的最新情报，现在泰伦提斯城内的贵族成员，都被以‘保护安全’为由，集体软禁在了联邦体育场中……”
“什么？这怎么可能，他们怎么敢这样做？！”不等精明干练的贝蒂子爵把话说完，一旁的伯顿伯爵就惊叫道。
其实也不怪他会如此的失态，“软禁贵族”这种事，对于在泰伦斯联邦政坛上打滚的所有人来说，都是值得大为震惊的。
毕竟这是一个就算发生工业革命与阶级革命，也没能彻底革除贵族制度的古老国度。
军事土地贵族，与工商业资本家的相互妥协，在联邦成立的这么多年来，更是已经被融入到了这个国度的骨血之中，成为了一种“天经地义”。
这让贵族阶级之中，谁也没能提前料到，工厂主们会借这“邪神危机”，对他们展露獠牙。
要知道，这波及整个泰伦斯联邦的，所谓的“邪神危机”，贵族们也是狠狠参上了一脚的。
“工厂主，只是工厂主吗？这样我们是不是可以联合那些商会领袖，共同给他们施压，不，是一起干掉那些可耻的叛国者！”也许是突如其来的消息太过令人震惊，震得伯顿伯爵的脑子都快速地转了起来，这位很是平庸的伯爵大人，竟在心中的震惊稍缓后，就飞速找好了可以团结的盟友。
此时的他，却是没有心思再管贝蒂子爵为何会来公爵府？又是来干什么的了？若有可能他甚至巴不得联邦第三舰队的一应战舰能开上陆地，开往位于联邦地理中心的泰伦提斯城，彻底将那些无可饶恕的叛逆碾死在船底。
如此快的反应速度，如此激昂的阶级情绪，让老公爵都忍不住深深看了伯顿伯爵一眼，但也仅仅是一眼的关注，对于伯顿伯爵给出的提议，早早便收到更准确情报的老公爵选择了无视。
“那些工厂主只控制了城市议会，除了全面休会外，并没有对联邦议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老公爵转头看向沉稳的贝蒂子爵，用考校的口吻如是问道。
“他们并没有为内战做好准备，他们是想通过‘占领城市议会’的示范行动，让联邦各个城市‘自觉’行动起来，最终‘以少胜多’，在联邦宪法的规范内，通过联邦议会合法占领这个国家？”
作为回答，贝蒂子爵所用的语气并不是那么的坚定，甚至还带着一点点反问。
实在是他怎么也想不明白，工厂主们为何在动用武力后，还把胜利的希望寄托在“规则”之上。
武力不就是用来打破规则的吗？这搞一半是在“让着”他们，给他们这些军事贵族拿起武器，全面反击的机会吗？
这有点太过仁慈了吧？！
“我也不清楚情况为何演变成了这样，但这并不妨碍我们先按照他们的规则来，他们能占领城市议会，我们也能，在他们反应过来之前，多占据一些地盘，对战后恢复也有好处。”缓缓说着自己的看法，老公爵一向严肃的面庞上也忍不住现出了古怪的笑意。
“你知道该怎么做了吗？”无视了还一脸茫然的伯顿伯爵，老公爵向贝蒂子爵问道。
“城内战火一起，第三舰队将为贵族利剑。”
“很好，你们回去准备吧！”闻言老公爵点了点头，且在挥退两人的同时，老公爵也免不了在心中轻叹。
“像威廉这样既年轻，又有见识，有魄力的贵族青年实在是太少了，与那些更糟糕的家伙相比，伯顿家的小子竟然还真算是不错的了，希望与狼人的接触，能提高他的办事能力吧。”
望着壁炉中熊熊燃烧的木炭，老公爵似又突然苍老了几分。
“也不知道霍尔那个臭小子，什么时候才能玩够他的警探游戏……”
第101章：晋升（一）
在利贝尔城的局势，向波云诡谲一步步迈进的时候，知道自己的立身之本是什么的林恩，已然躲进了自家的地下实验室。
“嗯，这就是我现阶段能做到的最优设计了！”被数盏煤气灯照耀得无有阴影的实验台前，林恩对着一幅被各色线条，密集注解涂涂改改，以至于难见原本样子的人体结构图喃喃自语道。
在魔法元素日益稀少，日益惰化的当下，阿尔瓦世界主位面的大部分非教会超凡者，为了能够成功从窥秘者晋升为蜕变者，都会学那血脉术士一般，用各种方法更易蜕变自己的血脉，向更具元素亲和力的超凡生物靠拢。
这种取巧的晋升方法林恩并不觉得有错，但对自己人类身份仍有执着，且身具完整传承，又有血魔法来加分的他，却是有资格“任性”，有资格选择更纯粹，更稳定的道路。
眼前这将血肉魔法回路与生命礼赞法术模型相结合的人体结构图，就是林恩为自己晋升蜕变者准备的“蜕变之路”。
深深吸入一口气，再缓缓吐出，从结构图上收回视线的林恩，环视了一圈自己的地下实验室，在亡灵视觉的加持下，他看到了密密麻麻，闪烁着各色灵光的魔法陷阱。
在获得营建许可证后，他可是给自己的家好好翻新了一遍，这地下实验室更是其中的重中之重，说个简单的数据，翻新一应魔法布置所消耗的金贝拉，与魔法实验室相关的就占了百分之九十五，完全可以这么说，这里的一切，包括那密密麻麻令人心安的魔法陷阱，都是林恩用重金砸出来的，很多林恩自身都无法施展的高阶法术，在这里都通过魔法陷阱的形势，被布置了下来。
林恩敢保证，就是一个可以施展六环法术的蜕变者级施法者，想要硬闯这间地下实验室，也要做好付出生命代价的准备。
钞能力，超安心。
最后将目光从实验室入口的解离术陷阱上收回，林恩伸手入怀，从上衣口袋中取出了另一份安全保障，摆在了他面前的实验台上。
那是林恩一直随身携带的三个笔记本，他们分别是最为老旧的，记录着前世与此世童年的一号笔记本；曾经救过自己一命，依旧残留有火焰灼烧痕迹的，记录着自己为踏上超凡之路，付出的一个个日日夜夜的二号笔记本，以及最新的，林恩还在往上书写内容的三号笔记本。
它们之上附着的精神意志，将是晋升考验中，林恩灵魂的最佳守卫。
“该开始了！”随着一声仪式性的低喃，林恩从实验台上取过一管早早就准备好的，灰中泛青的魔法药剂，拔开其上的特制木塞，仰头就给自己灌了下去。
“唔，用改良的亡灵魔药充当麻醉剂，这口感味道就是改不好了……”
将魔药带来的恶心感与多余的思绪一同镇压在心底，林恩很快就调整好了自己的状态，开始在自己的血肉脏腑中，蚀刻起与生命礼赞对应的魔法回路。
这次血肉魔法回路的蚀刻，其难度要远远高于林恩在骨骼上蚀刻的正负能量掌控法术模型，不提静态模型转动态回路的复杂性，单人体自身的体液循环，对魔法回路构建的影响，就是一般人难以想象的。
至于蚀刻过程中的痛觉啊，精细操作带来的精神疲累啊什么的，与蚀刻本身的难度一比，就不是什么事儿了。
也就是林恩有吸血鬼的资料积累，以及正负能量法术模型带来的，对能量的细致掌控，否则这蜕变者晋升的第一步，就能把他给难住。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待到林恩用法师之手给自己补第三管“麻药”的时候，他体内的血肉魔法回路终于完成了初步构建。
将体内的淤血，胆汁，胃液，连同残余在口腔中，持续给自己带来恶心感的魔法药剂一同吐在脚边的木桶里，知道自己距离晋升成功有迈进了一大步的林恩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下一步，就是在魔法回路中，点亮法术模型的节点……”
若说构建血肉魔法回路是作沙画时，撒沙子的那一步，那么构建法术模型，就是在那平铺的沙子上真正作画了。
生命礼赞这一天赋巫术，能不能通过血肉魔法回路，与自己的身体完全融合，也全看这一步了。
只有这一步走好了，在体内进一步扩张血肉魔法回路，叠加更多生命礼赞法术模型，提升能级，进而让自己的灵魂意志撞开晋升考验的大门什么的，才有得谈。
小心翼翼地操控着对血肉细胞有害的负能量魔力，缓缓灌注到魔法回路之中，随着一个个生命礼赞的模型节点，在回路中被点亮，原本阴森冰寒的负能量魔力，也在生命力与正能量的参合下慢慢出现了质变。
从灰色，到黑灰色，再到泛着浓浓枯寂意味的纯黑色，新生的亡灵魔力渐渐成为了林恩体内魔力的主流。
当两个法术模型中流转的最后一丝负能量魔力也完成蜕变后，林恩身上陡然腾起了鲜红的光芒。
那是生命礼赞这一魔法，全面运行的标志，在其作用下，亡灵魔法与血魔法中，同生命能量相关的那些法术，林恩将随手可用。
且在新生的，质量更高的亡灵魔力的加持下，林恩对正负能量的掌控，也将有个飞跃式的提高。
随着林恩实力的蜕变，晋升考验，或者说是源海考验也自然而然地降临到了他的身上。
这种考验据传乃是创世女神阿尔瓦的馈赠，林恩就算在实验室内布置满精神防护法阵，甚至是无魔结界，也不能给自己多争取一星半点的准备时间。
故而，林恩这个新生的红灯泡，没亮多久就彻底熄灭了。
甚至就在林恩倒在实验台上的前一刻，他的思绪还未彻底转过弯来，依旧停留在上个疑问之中。
“生命礼赞的设计效果应该是暗红色的啊！怎么放出来是鲜红的，别是什么地方出问题了吧……”
第102章：晋升（二）
“我难道又穿越了？”提着扫帚簸箕，以及其他见过却叫不出名字的清洁工具，如僵尸一般走在大队人群中的林恩，满腹疑问地想着。
恢复意识不过几分钟的他，除了知道他现在所用的躯壳不属于自己之外，并没有获得太多有用的信息。甚至就连这副躯壳，没有获得原主记忆灌输的他，了解的也不是很多。
除了知道这是个营养不良，身材瘦小的小男孩，工作大概是帮人，或工厂清理烟囱外，他连自己叫什么名字，要去哪里工作都没搞清楚，之所以还在跟着上工的人群，步履僵硬地走着，完全是因为不想暴露自己的特别。
他现在正走在一条笔直的大路上，身边都是同向而行，打算去工厂上工的工人，他若贸然止步，或转向逆行，实在是不要太显眼。
当然，面对种种困难，种种未知，林恩并没有完全放弃，已然从同行者的衣着打扮，与街边建筑风格中找到熟悉感的他，迫切需要验证点什么。
“太矮了，无法越过人群看到前面有什么，雾也太大了，抬头看不见远处的地标建筑，走在路上的人也不讲话……”
低着头，尽量低调地打量着周围的情况，林恩的眉头渐渐皱了起来，只因随着他的深入观察，他发现他正在走着的这条街有点熟悉，可真要说这是记忆中的那条街的话，很多东西又不大一样。
比如现在这条街就没有煤气路灯，而记忆中的那条街有，现在这条街的砖石路面，也远比记忆中那条街的路面新得多……
“这里难道是过去的利贝尔城？”不断收集信息，不断排除假设的林恩，心底很快就冒出了这样的念头，但不等他仔细寻找线索，验证这一猜想，走在他前方的人群，就突兀地分流了。
他已然来到了一个十字路口前。
且不等他顺着人流，向可能存在路牌的街角低调靠拢，一个很是粗犷的男声就先一步在他耳边炸响。
“卡尔文，你在这磨蹭什么呢？！”
随着声音而来的，还有一只布满老茧的有力大手，那大手一巴掌就拍在了林恩瘦小的肩头，抓着他就往另一个方向而去。
更让人感到惊惧的是，当那大手扣住林恩肩膀的时候，林恩就完全失去了对那瘦小身躯的掌控能力。
这种失去掌控能力并不是物理意义上的，反而更像涉及神秘领域的灵魂出窍，或者更形象一点说，像是被玩家掌控的游戏人物，走进了剧情过场动画。
反正不管怎么说，才接管身体没多久的林恩，此时已然变成了一个纯粹的旁观者。
“我这难道是附身流？还是说我成了主角的金手指，老爷爷？”且就在林恩接受这一变故没多久，降格为一个视角的他，就看到了躯壳，或者说是真正的“卡尔文”，开始向抓着他的大汉不断道歉，那自然的表现，逼真的神情，很难让人想象，刚刚操控那副躯壳的人还是林恩。
“吓一跳，差点没反应过来，这就没意思了啊！就这么没代入感的玩法，不用地标建筑，我也能确定这是泰伦斯联邦，利贝尔城，默顿区了，再结合街上的景物情况，说这不是利贝尔城的过去，说这不是晋升考验都没人信了啊！要不要这么敷衍啊？！”
显然，是卡尔文的北大陆通用语，帮林恩从突兀的变故中醒过神来，再结合壮汉刚才的说话声，以及之前种种的熟悉感，林恩已然确定了当下的情况，并在思维电转间，故意大声地叫嚷了起来。
这种故意地叫嚷，是林恩在做最后的试探，既试能不能通过这样简单的方法“通关”，又试这背后存不存在一个操控一切的“大能”。
毕竟还有一种非常微小的可能，就是有一个超级伟大的存在，为了折腾林恩，故意在他要进行晋升考验的时候，动用伟力逆转时空……
若真出现了这种情况，这故意表现出来的混不吝，或许就能带来微弱的转机也说不定。
反正都成为一个视角，在看过场动画了，试试也不亏，权当磨炼演技了。
“这源海考验的‘版本升级’有点吓人啊，之前还是传统的幻术考验，加心灵质问，升一阶就给搞游戏带入了，这么下去第三次源海考验还不得给我来个十世轮回？”脱去身体与现实的束缚，林恩的心绪无疑是“飘”的，在发现自己的演技不够，叫嚷无果后，他的思路很快就转到了别的地方去。
以至于当他下一次注意到那个卡尔文时，那个瘦弱的小男孩，已经跟其他童工一起，吊着绳子，垂落进狭窄幽深的工厂烟囱中，开始一天的艰辛劳作了。
当然，这么形容并不完全准确，事实的情况是，在卡尔文“示范过”一小片烟囱内壁的清理工序后，接下来的劳作都由看完过场动画的林恩代劳了。
瘦弱的身躯，艰苦的劳动，恶劣的工作环境，都无比真实地落到了林恩的身上，以至于当下工的铜铃声响起，安全绳拽着他缓缓上升的时候，他都有点忍不住想要喜极而泣了。
可就在疲惫的林恩，向那代表希望的烟囱口缓缓靠近时，麻绳绷断前的哀鸣，就那么突兀地在他头顶响起。
坠落时的惨嚎很快就在烟囱中回荡了起来，再次变成视角的林恩，却听到了比惨嚎更令人心惊的交谈。
“一个银贝拉，我就让人把那孩子的尸体捞出来，他的家人也不会找你们工厂的麻烦。”
“五十个铜贝拉给我搞定这一切，否则我宁愿他烂在那里。”
“成交，我仁慈的管事大人！”
……
默默地看着作为“包工头”的壮汉，与工厂管事进行“仁慈的交易”；默默地看着卡尔文残损不堪的尸体，被另一个孩子用破旧的箩筐装着带出烟囱；默默地看着他被草草埋葬在默顿区东北郊的一处无人管理的小墓园中。
林恩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此时的心情。
第103章：晋升（三）
“不，求求您，求求您不要再打妈妈了！”难以形容的心情还未得以抒发，林恩又以视角的形势“跳转”到了新宿主的身上。
且不等林恩适应那突兀变换的周遭环境，一阵声嘶力竭的女童哭嚎声，就先一步传入了他的耳中。
这次他附身到了一个正当着自己子女的面，殴打可怜妻子的中年男人的身上。
与上一次附身不同，这次的林恩从开始就是一个被固定住的视角，对于眼前发生的一切，他就算心有狂怒，也是无能为力。
直至那衣着破旧，一双手还缺了四根手指的中年男人打疲了，打累了，在从工厂偷来的酒精防冻液的作用下，倒在沙发上沉沉睡去，林恩那被固定的视角，才得享移动的机会。
借着这个机会，林恩抓紧时间打量起了周围的一切事物。
这是一个搭在贫民区最肮脏角落处的破旧屋棚，包括一对儿女在内，一家四口日常生活都挤在这不足二十平米的狭小空间之中。
没错，这个比流浪汉也富余不到哪的家庭，有着一对儿女，小女儿就是刚刚在那哭嚎的女童，此时懂事的她正在勉力照顾她那被父亲，也就是中年男子打晕在地的母亲。
而她那年长的哥哥，此时则是眼含愤怒的站在一边，紧紧盯着那睡倒在破旧床板上的父亲。
只瞧他那藏于背后，不停颤抖的手就知道，这个格外瘦小的小男孩，准备对他那恐怖的父亲，进行孤注一掷的“复仇了”。
这是林恩第一次希望“自己”被杀掉，看着那慢慢靠近宿主的小男孩，林恩忍不住在心中为他捏了一把汗。
这个醉倒在床榻上的中年人，虽然缺了四根手指，是一个再标准不过的伤残人士，但他那有别于一般贫民的壮硕体格，以及身上自然而然弥漫出来的血腥味，都在明确地告诉林恩，这是一个真正见过血的凶徒。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不知何时贫民窟中难得一见的美好阳光，斜照进了这个破旧的屋棚，几乎是同一瞬间，愤怒与胆怯并存的小男孩终于将准备良久的利器，从背后取了出来。
那是一块被麻绳细细绑扎过，便于小男孩持握刺击的碎玻璃，在光芒的照耀下，被高高举起的它，就像一柄被赋予了无尽魔力的宝石匕首。
可惜，这在阳光照耀下，刺向罪恶，捍卫希望的一击，并没能取得小男孩希望的结果。
不知是因为贫民窟里的阳光太少见，还是碎玻璃制成的匕首太反光，半醉半醒的中年男人察觉到了危机，并靠着身体的本能反应险险地躲过了那刺向脖颈的玻璃匕首。
“妹妹快跑！”被紧随而至的一脚踹翻在地的小男孩，忍着难以想象的剧痛，用酷似受困野兽的声音向自己的妹妹怒吼道，下一瞬他就又以绝强的意志力，驱使着嘴角溢血的瘦小身躯站了起来。
他的手中还死死握着那柄玻璃匕首，就算掌心因用力过猛正在不断的溢血，他还有能力为妹妹争取逃跑的时间。
可惜这只是小男孩的一厢情愿，被惊变刺激醒来的中年男子，下一瞬就化身暴怒的雄狮，那双缺了手指的铁拳，眨眼间就印在了小男孩的脸颊。
“嘭——！”这既是小男孩撞击墙壁的声音，也是缺了一条腿的大衣柜被狠狠推倒的声音。
一直表现得唯唯诺诺的妹妹，在哥哥第一次被击倒后，就来到了那因缺了一条腿，而“站立不稳”的大衣柜边，在哥哥被第二次击倒后，她就用尽全身力气，将那大衣柜推向屋棚狭**仄的大门。
“爸爸，我们一起划火柴吧！”
不待中年男子意识到，大衣柜已经将屋棚的大门死死卡住，小女孩就带着似悲似喜的诡异笑容，将家里仅有的气死风灯砸碎在地，任那不算多，但用来引火绝对足够的煤油，流淌过地上的旧纸壳，流向脚边的废木料。
下一瞬，不待中年男子惊叫出声，小女孩就划燃了一根她需要向路人推销出三十盒，才能挣到一枚铜贝拉的小小火柴。
无情的火焰很快就在屋棚内燃烧了起来，在这缺乏超凡力量与救火设施的贫民窟中，这将化为一场灾难。
但此时的林恩，已经没心思去管什么灾难不灾难的了。
随着这一家四口在火场中相继死亡，林恩的脑海中也涌入了一幅幅画面。
打老婆的残疾中年人，曾经是一位在联邦南部边境服役，且屡立战功的优秀士兵。
可因为没有关系，没有靠山的缘故，那些用性命换来的功勋，都被有背景的人拿走了，留给他的只是伤残的身躯与一纸退役文件。
当然一些可有可无的军功章他还是有的，但当面对生活的苦难，荣誉还无法变现的时候，那些东西又有什么用呢？
没有目标，身有残疾，再加上家人的失望与责难，接下来的发展很容易就变得“顺理成章”了。
家庭主妇被迫出门工作，一对子女遭到同龄人“天真”的排挤，生活条件的恶化，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病……
那由一家四口人的零碎记忆，拼出来的悲剧故事，让只看了结尾的林恩，在胸口狠狠地闷了一口气。
那是让人窒息的一口气。
这还不算完，在林恩预感到“转场”即将降临的前一刻，他通过渐渐飘升的视角注意到，一家四口焦黑的尸骸同样被运到了位于利贝尔城东北郊的无名小墓园中，林恩已经可以肯定。那绝对是他家后面的小墓园。
“这是要让我一一经历那些被我驱使的亡灵，生前悲苦交加的人生吗？”心中刚刚冒出这样的念头，林恩的意识就被投入到了下一个悲剧故事之中。
浑浑噩噩，不知过了几个春秋，或亲身参与，或独立旁观，林恩经历了许许多多的悲剧人生，上一刻他有可能因为破产，在救济院敲石头，下一刻他就可能化身单亲妈妈，为了自家不被世俗认可的孩子，与野狗抢食。
种种悲苦，却是险些让林恩彻底沉沦。
若非他总能趁“人生转换”的间隙，模模糊糊地瞄上一眼自己的日记，林恩真不敢保证，在这考验的最后关头他自己还能站在“自己”的面前。
第104章：晋升（四）
“没想到，兜兜转转到头来还是你。”
纯白的空间中，林恩勉力地在一面全身镜前站直了身子，对镜内的“自己”如是打趣道。
“这次又要问什么问题，快点说来听听吧。”
面对镜子外，满面憔悴，身形都因精神上的虚弱而出现失真现象，却依旧坚持挑衅的林恩本尊，镜中的投影，并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讥讽与嘲弄。
对于挑衅的话语，镜中的林恩更是选择了微笑以对。
“休息一下再听问题也不迟，这里的时间流速与外界的时间流速并不统一，你不用担心外面的情况。”
如此贴心的回应让林恩本尊微微一愣，但在下一瞬，他的脸上也绽放出了如镜中人一般标准可亲的微笑。
“被世俗规矩与道德自省约束的自我吗？还真是有点为难你了啊！这样的笑容，你想必装得也很累吧，为了一点点心里优势这么做值吗？”
因为看穿对方想让自己放松警惕，林恩本尊反而自然而然地放松了下来，依旧是席地而坐，心中更多了一份底气的林恩，再次催促道：“说问题吧，有那么多悲惨故事作为‘探路先锋’，你的问题应该更具针对性才是。”
看着依旧有些犹豫的镜中投影，镜子外的林恩，嘴角渐渐翘起。
“还是说，那些记忆，那些故事就是你所有的本事了？想用那些东西击垮我，你可真就是有点太天真了，当然我在这里也要谢谢你，替我保留了这么‘天真可爱’的一面。”
也不知道是林恩本尊，终于触及了镜中投影的痛点，还是这晋升考验真有什么隐藏的时间限制，林恩本尊的话音刚落，镜子中的“他”就收敛了公式化的笑容，转而展现出一副林恩本尊面庞上，从来都没有出现过的，堪称“悲天悯人”的神情，缓声提问道：
“你已经发现了吧，那些悲惨的故事都源于你所驱策的那些亡灵，他们生前遭受了那么多苦难，死后还因你的存在而不得安宁，你真的于心无愧吗？”
面对这样的提问，林恩本尊的眉头先是一皱，接着他又很是不屑地摇了摇头。
“作为我的自我投影，名义上最接近我行为准则的存在，你为什么会提出这样有失水准的问题？”
“且不说被唤起的亡灵，其内核乃是逸散精神与记忆碎片，在负能量激发下形成的灵魂之火，而非尸体原本灵魂这一亡灵学派中众所周知的常识，就算那些尸骸中，真被我用某种手段禁锢了他们原本的灵魂，该心存愧疚的也不应该是我！”锐利的眼神紧盯着镜中的“自己”，林恩毫不犹豫地说出了自己内心之中，最最真实的想法。
“该愧疚的是这个吃人的世界！”
“若有一天，我真的要用那些可怜人的灵魂，驱动他们已经腐朽的尸骸，就代表这个世界需要真正的‘革新’了。”
晋升考验，或者说是源海考验中，是不能说有违本心的假话的，林恩能说出这番话语，显然是他已经对这浓烟之下的世界心存不满了。
这倒也没什么好奇怪的，任谁一遍遍经历那些苦难，都免不了会在心底升起“破旧迎新”的冲动，区别也只在于敢不敢说，敢不敢做，做不做得到而已。
身为亡灵巫师，已经站在蜕变者门槛前的林恩，显然就是那个敢说敢做，且有那么一点点可能，真的能做到的人。
面对精神气质陡然昂扬起来的本尊，身在镜中的自我投影沉默了良久，直到被林恩本尊直视而来的目光盯得有些不舒服，他才自暴自弃地抛出一连串的问题来。
“若墓中躺着的是你的至爱亲朋，你会为了你的目标，用亡灵魔法唤醒他们吗？”
“当然不会，我是人，我也有私心，以数量取胜的亡灵部队多几个人不多，少几个人不少。”
“若阻挡你前路的，是你的此世亲人，你会怎么做？”
“变强，强到跳过亲朋的阻拦，也能完成目标，我所爱的人就不会受伤。”
“若真到了需要革新世界的时候，你会为了这方世界的苦难大众，放弃苦苦追寻的回家之路吗？”
最后这一个问题，让林恩本尊稍稍沉思了片刻，最终在自我投影贴到镜面的盯视下，林恩说出了他现阶段能给出的答案：
“阿尔瓦世界太小，小到只是一颗星球，超凡者的寿命太长，延寿魔法，延寿仪式多到让人眼花缭乱，迫不得已时，我相信我完全有时间兼顾两个目标。”
“你就不怕耽误回家的时间吗？”镜中的自我投影，很是不甘心地追问道，此时已然将整张脸都贴到镜子上的他，却是再也保持不住得体的假笑了。
“就像你刚见我时所说的那样，这里与外界的时间流速并不一致，我相信在将来，我所掌握的魔法也能做到这一点，这可是我选择魔法的中院原因之一啊，作为我的本我投影，你咋就忘了呢？”
话毕，林恩本尊笑看自我投影颓然坐回镜中深处，他知道自己通过考验了。
“这创世女神留下的考验也不难啊，只要把持住本心，不对自己说谎，不被一时的利益与苦难所蒙蔽，很轻松就能过啊！”林恩本尊的心中，刚冒出这样自得的想法，身前的全身镜就陡然崩碎，连同其内的自我投影一同化作了“点点星光”。
很快，那些好看的“星光”就在林恩的面前重新聚拢了起来，化作一扇通往阿尔瓦世界源海的大门。
已经去过一次源海的林恩，对于那大门并不陌生，此时的他顶多就是对与自己长得一样的自我投影被“绞碎”，感到有些毛毛的，其他感觉，例如紧张什么的，还真就没有多少。
“无意冒犯，无意冒犯，女神你大人有大量……”
轻声低喃着源自家乡的“祷言”，林恩伸手推开了面前的大门，下一瞬他的身影就出现在了仿若无尽星河的阿尔瓦世界源海中。
“可爱的知识呦，我又来了！”
第105章：源海见闻
源海，在阿尔瓦世界中指的是那由能量，物质，以及概念源头汇聚投影而成的海洋。
它既是物质空间，也是能量源头，更是概念聚合，且经过传说中的创世女神阿尔瓦加工改造，这本就容易探究世界真相，事物真理的宝地，更是变成了超凡者们传承知识，弥补缺漏的大宝藏。
且因其性质与存在形式的特异，每个直面源海的人，眼中的源海都不一样，真神牧师大多会在这里看见神灵盘踞，累叠成山的上层位面，德鲁伊大多会在这里看见庞大无比，树冠可以遮蔽整个世界的智慧古树；而法师，以及其他种类靠自己，靠智力吃饭的施法者，能在这里看到的东西，更是多种多样，千奇百怪了。
门后蕴藏无数真理，无尽恐怖的真理之门不罕见；背驮世界，畅游无尽海洋的巨龟也不稀奇，若那施法者是走研究路线的，人再“宅”点，没有边沿的大图书馆，大实验室也是常有的景致。
简单总结，在源海中能看见什么，完全取决于进入源海的那个人，想象力有多么活跃，思维边界又在哪？
说回林恩，一步迈入源海的他，看见的就是酷似银河系，却又好像大了无数倍的星辰大海，如失重一般飘在其中的他，只要将自己的注意力投射到那一个个发光的星辰上，就能收获到种种奇奇怪怪的知识。
这些知识中，既又施法的要诀，神灵的隐秘，也有不知在哪传承，或已然失传的古怪食谱，更有街头巷尾闲人传播的市井流言，单论信息流的庞杂，却是一点也不输于前世发展多年，积累了海量信息的互联网。
当然，这样繁杂的信息并不会直接印入林恩的脑海，且不说林恩那还属于凡人的灵魂能不能在短时间内塞下那么多信息，就算能，这被创世女神改造过，已然有了秩序的源海，也不会给他，以及其他参与晋升考验的超凡者一步登天的机会。
那太有悖于常识，以及考验的本意了。
实际上，畅游在源海之中，享受“上网冲浪”之快乐的林恩，对于绝大部分“流经”他面前的信息，只能匆忙地瞥上那么一眼，只有与他灵魂匹配，传承相符，又不太高深，可以被理解的信息，才有机会在他的眼前多停留一小会儿。
若林恩不抓紧这些稍纵即逝的机会，他来这源海逛一圈最后的收获，很可能仅仅是那些被直接印入他记忆之中，仅与晋升息息相关的点滴知识，以及外面那具被源海逸散出的力量自然改造，弥补缺憾的躯壳了。
那绝对亏爆了有没有？！
故而在踏入源海之后，林恩一点也不敢分心，就算有异常的碎裂声与轰鸣声，时不时传入他的耳中，他也没将宝贵的注意力分散出去。
直至阿尔瓦女神定下的“上网时间”结束，林恩的身影渐渐在源海变淡，消散，他才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向那异常声响的源头瞥了一眼。
“嘶，咳咳咳——！”
当急促的吸气声在地下实验室响起时，林恩的灵魂意识已然回归到了躯壳之中。
扶着被实验台撞到，仍旧有些痛感残留的额头，林恩并没有第一时间庆祝自己的晋升成功，也没去检查身体状态，实验知识收获，反而皱眉思索起了他在源海之中，最后一眼的所见。
“那灰蒙蒙的一片空间，应该就是教会典籍中所说的，集合了众神之力，杂糅了诸多超凡位面的迷雾圣境了，可若真是它的话，那些从它表面投射出来的光柱，就不见得是什么好东西，或好现象了……”
因为存在性质的特殊，踪迹难觅，只有晋升考验成功，超凡者才有机会得见的源海，实际上是无处不在的，故而在其中能窥见传说中的迷雾圣境，林恩一点也不觉得奇怪。
真正让他感到奇怪，或者说是感到担心的，反而是那与典籍描述并不完全一致的迷雾圣境。
“光柱，光柱……”随着无甚意义的轻声低喃，林恩渐沉的思绪中突然划过了一道闪光。
“哐啷——！”从实验台前的座椅上猛然起身，顾不得去扶被过大的动作撞倒的高背椅，林恩快步来到了靠近地底墓穴的那道墙边，在那里他工工整整地码放了大量与实验无关，却又有些其他作用的书籍资料。
扒拉，翻找，回头再找，一双手加上法师之手忙活了好一阵，林恩才从宛若小山一般的资料堆中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事实证明，东西就算收拾得再规整，再有条理，着急的时候，它该难找还是难找。
那好不容易被找到的东西，是一卷长长的，细节描绘颇为细致的大地图，其上布满了林恩写下的标记与注解。
它是泰伦斯联邦没有公开发行的全境地图，其上既有林恩早前筛选“宜居城市”留下的标记，也有前不久，他为收集邪神信徒的活动情报做下的记号。
将脑海中记忆的光柱分布，与地图上的记号一一对照，林恩那本就紧皱的眉头，慢慢皱得更深，更拧了。
结果不言而喻，邪神信徒的献祭跟那些光柱的分布，虽然算不得完全契合，但相符程度也达到了**成的地步，这无疑在证明，主位面邪神信徒那看似徒劳的献祭活动，已经切实影响到了保护世界安全的迷雾圣境。
“不知道五大教会有没有注意到这个情况。”利贝尔城近来的风云变幻，着实让林恩有点看不明白五大教会的操作，以至于他对五大教会的“信任”，都有了那么一点点的打折。
但不管怎么想，在圣光教会庇护下成长起来的林恩，还是决定找个渠道将这一消息告知五大教会，就算因此暴露自己已然晋升为蜕变者的这一事实，与可能存在的风险，乃至于灾难相比，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了。
“希望只是我多想了。”随手从衣袋中取出纸笔，林恩一边写着“举报”信，一边如是安慰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