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九十章 真相
赛哈智走后,纪纲坐着没动,将右手放在桌面上,食指有节奏的叩击着桌面,一声又一声,不断的敲击在李春的心上。 李春惴惴不安。 他知道纪纲生气了,可他也很无奈,不过纪纲不说话,他也不敢先说。 纪纲沉思了许久,才微微抬起头,看向李春,“你就没什么话想说么?” 李春急忙道:“卑职知错。” 纪纲摆摆手,“先别说错,既然能让赛哈智如此强势,显然你们北镇抚司要做的事情,应该是牵扯到了南镇抚司甚至黄昏的利益。” 顿了下,“北镇抚司近期有什么我不知道的行动?” 刚才追溯了一下,发现自己知晓的北镇抚司的近期行动,没有一件是牵扯到黄昏的,如果硬要说有那么一点,大概就是秘密彻查浙江承宣布政使孙隽的事情。 因为孙隽之前和明教勾结过,陛下虽然放心,但纪纲不会错过这个发财机会。 你要知道,孙隽是一省之行政长官。 能没钱? 所以这一两年忙过之后,纪纲就已经密令浙江的锦衣卫在私底下对孙隽展开调查,只要抓住孙隽的把柄,到时候就是一笔横财。 由不得孙隽他不破财消灾! 李春想了下,“有个小行动,卑职觉得只是小事不值一提,实际上卑职也没打算亲自带队,是准备让一个千户去办理了就是,所以没打扰您。” 纪纲心中一动,“什么小行动,恐怕问题就出在这里。” 李春迟疑着,“不可能吧,不过就是一个破落道观么,里面的人都是些方外之人,怎的还和南镇抚司或者和那个黄昏扯上关系了,没道理啊。” 纪纲没好气的道:“凡事都有因果,赛哈智一反常态,今日如此强势,显然是你们这边有行动踩到了他的尾巴,如果只是尾巴,倒也罢了,万一是一些可以将赛哈智一贬到底的事情,那我们可绝对不能错过这个良机,你说说看。” 李春急忙道:“是这样的指挥使,昨几日薛茂来找了我——就是阳武侯薛禄那个庶出的长子,注定没机会世袭侯位的那个薛茂,他在薛禄的授意下,利用薛族的势力,在城外开了座凝风观,做那皮肉生意。” 纪纲讶然,“这事怎的还和薛禄扯上关系了?” 薛禄和纪纲关系不错。 这个关系是从靖难时培养出来的,朱棣登基后,锦衣卫几乎从没针对过薛禄,不过也就是仅仅不错而已。 真要牵扯到利益了……你看纪纲会手软不。 这就是纪纲。 别说薛禄,如果真牵扯到自身利益,就是李春、庄敬、王谦这些心腹,他也能随手丢掉,就像当初丢掉庞瑛和赵曦一样。 李春道:“好像是这么回事,在凝风观的旁边,有个破落的道观叫上清观,上清观几乎没有香火,只有一对师徒,师父是个老道姑,也没甚名声,倒是那个年轻女冠,长得很不错,被当地人尊为魏仙子,虽然才二八年华,但已出落得闭月羞花。” 纪纲颔首,“然后呢。” 李春一副大家都懂的神态,“然后那薛茂……指挥使你是知道薛茂的,虽然掌管凝风观做皮肉生意生财有道,但毕竟是庶子,在薛族的地位不高。” 纪纲嗯了声。 薛茂他当然知道,凝风观他也去玩过,女冠这种制服诱惑,他还是很享受的。 不过纪纲只去了一次。 毕竟是女伎。 而纪纲现在的权势和地位,根本不差女人,说句只有北镇抚司知道的事情,就纪纲的府邸中,起后宫数量丝毫不比陛下差多少,犹在黄府之上。 至于质量么,也差不到哪里去。 纪纲的那些妻妾和家姬之中,有民间美貌的黄花闺女,也有艳明远播的已婚小娘子,还有这几年选秀的秀女,以及朝鲜、日本进贡的贡女。 这是锦衣卫的秘密。 没人敢说。 不得不说,纪纲胆子很大。 抢占良家闺女就不说了,大家睁一眼闭一眼,对于那些美貌的已婚小娘子,纪纲也有手腕,只需让北镇抚司找个由头将那些小娘子的夫君押入诏狱,小娘子就成了寡妇,然后就身不由己到了纪纲府邸,然后贞烈一点的失了清白后自缢——可惜最终都死的悄无声息,溅不起一点浪花。 若是性格不够贞烈,那就留在纪纲府邸享受荣华富贵了。 至于秀女和贡女,北镇抚司负责审查之类的工作,利用职权之便,顺手截留几个纪纲看上的女子,也是无人可知。 至少朝堂上没人知道。 锦衣卫知道的又都是纪纲的心腹,所以这几年并没有出事,纪纲现在也越来越嚣张跋扈,要不是因为官场人手紧张,纪纲只会更疯狂。 饶是如此,永乐十年死在锦衣卫诏狱的大明官员,至少也有双手之数。 李春又道:“薛茂为了提高他在薛族内的地位,就想要讨好他父亲薛禄,咱们这位阳武侯薛禄,虽然打仗确实有一手,纵然比不过徐辉祖,也算是这个时代的名将,但他也是个老色胚,为此薛茂就动了那位魏仙子的心思。” 纪纲懂了,“薛茂想让你们北镇抚司出面,将那个什么观……” 李春急忙道:“上清观。” 纪纲点头,“将那上清观里的魏仙子用某种名义扣到诏狱中来,然后让他秘密的带回薛府,送给即将归来述职的薛禄,可是如此?” 李春应道:“是的。” 纪纲略一思索,“那么问题可能就出在这里了,区区一个破落道观里的二八女子,能有多厉害,薛茂作为阳武侯的庶长子,手上再怎么的也有人,哪需要动用北镇抚司,除非这个上清观那边出了问题,薛茂他无法解决,所以才请咱们北镇抚司。” 顿了下,“这个问题很可能就和赛哈智有关了!” 因为涉及到南镇抚司和赛哈智,薛茂的那点能力自然没办法应付,而薛禄又还在从八百大甸归来的途中,所以薛茂要想走这一步棋给薛禄一个惊喜,就只有求助于北镇抚司。 这应该就是真相。
第七百九十一章 两个老色胚
想到这纪纲冷笑,“可莫要被人当了刀利用还不自知,薛茂也是大胆,竟然敢把主意打在咱们头上,李春,你去一趟凝风观,把薛茂给我喊过来,我要仔细问问他。”
一个魏仙子女冠,值得如此兴师动众么?
倒要看看薛茂怎么说。
最重要的一点,如果上清观的那对师徒牵扯到赛哈智,就可以以此为契机,收拾赛哈智的同时,顺便把黄昏也拉下马。
黄昏虽然让大明欣欣向荣,但纪纲不管这些。
他只知道,拦路者死。
至于没了黄昏,大明是否会中断目前的欣欣向荣,纪纲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他只知道,有陛下在,则大明一定会更好。
就算没了黄昏,也还有李昏、杨昏。
大明,不会缺了谁就不转了。
纪纲知道自己能干什么不能敢什么,所以那什么天高地阔的壮志,他只认可一人:有陛下在,那么一切都够了。
其他人都是锦上添花。
哪怕是黄昏也一样,他所在的事情,都是陛下愿意让他去做的事情,陛下若是不同意,黄昏就是再有能力,在这皇权之下,也只能望洋兴叹。
所以纪纲有自知之名,天,有朱棣撑着。
我等臣子,该享受就享受。
李白说的好,人生得意须尽欢,须知人生短短几十个秋,那就不醉不罢休,至于后人,儿孙自有儿孙福,我纪纲先享受了再说。
吃了午膳,薛茂来了。
纪纲坐在他的公事桌后面,斜乜着这位阳武侯的庶长子,声音很淡,“我很想知道,你究竟想做什么,为了你那么一丁点利益,得罪一位锦衣卫指挥佥事,划算么?”
薛茂心头一颤。
若说整个大明官场,当臣子最惧怕的是哪个,朱棣不会排在第一,排第一的肯定是锦衣卫指挥使纪纲,一条属于朱棣的疯狗。
第二才是朱棣。
不管你官职有多高,因为锦衣卫的特殊性,哪怕你是六部尚书五军都督府的左右都督,面对锦衣卫也依然要心惊胆战。
何况自己。
若是自己惹恼了纪纲,老爹薛禄根本不愿意也不敢出手相救,最多就是走走关系,拿点金银钱财来疏通一下。
若是没用,那就只有让自己等死。
所以薛茂不敢说谎,道:“我乃一介草民,没有功名也没有官职,哪敢得罪赛哈智佥事,还请指挥使明示,我若是做错了,这便去向赛哈智佥事负荆请罪。”
也是奇怪。
不是说南北镇抚司形同水火么,怎么纪纲会帮赛哈智说话。
纪纲冷笑一声,“我若是知道你什么地方做错了,还会在这里问你,且问你一句,老实答来,你让李春等人帮你去上清观对付那魏仙子师徒,这里面除了你的小心思外,那上清观可还有其他猫腻?”
薛茂思忖了一阵,“按说是没有的,只不过有些奇怪,几日前黄昏带着南镇抚司的缇骑去了一趟上清观,入观不过半刻便出来,而根据我的调查,黄昏和上清观是没有一丁点关系的,所以这就很奇怪了,我估摸着黄昏也是慕名魏仙子的美貌而去。”
纪纲点头,心头一动,“魏仙子很好看?”
奇怪。
黄昏这小子是个老色胚,这一点整个京畿的人都知道,要不然这小子敢稍微得了点阳光就去抢徐妙锦么,谁不知道陛下青睐着小姨子。
何况黄昏那府邸里的女人……纪纲都羡慕。
数量上,纪纲的妻妾真不输。
但输在了质量上。
薛茂心头也一动,暗叫不好,纪纲是个老色胚,这一点整个京畿都知道,要不然为何会有风言风语说秀女贡女被他截留了去。
要是被他知道了魏仙子的美貌,自己的如意算盘怕是要完。
想到这咳嗽道:“其实也还好,中人之姿,只不过身上有一股普通女子没有的气质,我就给指挥使说实话了罢,我父亲当年年轻时候其实是有一个很喜欢的女子,可惜那女子嫁作了他人妇,所以成了我父亲心里挥之不去的遗憾,指挥使您大概也知道,得不到的才是最美好的,所以我是想……”
后面的话不用说。
大家都是男人,都懂这其中的猫腻。
纪纲点了点头。
似乎确实有那么一回事,以前和薛禄喝酒的时候,他还说过,要是哪天惹急了他,就请北镇抚司帮忙,要去把那个最初的女人弄到手。
只不过……
后来有一次薛禄回老家,见到了那位生儿育女的初恋女子,然后薛禄就再没提过了。
男人就是这样。
喜欢初恋惦记着初恋。
可当男人不断的成熟,手上的权力和家里的钱财越来越多,再看曾经的初恋已经变成了黄脸婆,那么就只有去记忆里找了。
不过薛茂的这个做法可以理解。
如果真有一个女子长得像薛禄的懵懂之恋,若是被薛茂送给薛禄作为礼物,那么搞不好薛茂还真能在薛族得到较高的地位。
于是也不再去想那个魏仙子了。
能有多美。
如果真是美得不像话,以老色胚黄昏的性格,估计这几日就要天天跑上清观去了,而这几日黄昏可一直在城里。
至于赛哈智的出头,估计也是巧合。
就有可能是黄昏和那魏仙子聊过,觉得是个好姑娘,不应该被薛茂当作玩物作为礼物送来送去,所以顺手叮嘱赛哈智来光照一下。
一念及此,纪纲有了主意。
意味深长的对薛茂道:“这事北镇抚司可以帮你,不过怎么着也得给赛哈智一点面子,他毕竟是一位指挥佥事,所以北镇抚司这边,会押后几日再出手,等南镇抚司那边的监督松懈下来,李春再派人过去帮你将魏仙子抢回去。”
薛茂大喜,又担忧的道:“可家父再有十来日便返回京畿了。”
时间迟了,就没了惊喜。
纪纲点头,“放心,误不了事。不过我先说明一点,这事你也不能让北镇抚司的兄弟白忙乎,钱呢,就不要的你了,等这事办妥,你再凝风观摆上五六周,让兄弟们好吃好喝玩个一两日。”
薛茂心里发苦。
好家伙,五六桌,一桌八个人,差不多四十个人,这吃喝下来可不是一笔小数目,何况还得准备四十个女冠陪同,老子亏大发了。
不过转念一想,只要自己能稳定在薛族的地位,这点钱都是小事。
于是笑道:“指挥使叮嘱,但无不遵,必然表达我的谢意,让北镇抚司的兄弟们吃高兴了喝好了,也要玩得惬意。”
纪纲哈哈大笑。
李春和薛茂也陪着笑。
大家心里都是一个想法:我擦,原来男人都是老色胚。
第七百九十二章 进军饮食行业!
黄昏去了一趟大内,作为农业部首任部长,带着副部长郑钧,以及农业部下辖领的技领司司长梁大一起觐见朱棣。
主要是关于农业部衙门的选址和建立。
这是黄昏第一次担任一个部门的最高领导,他很重视。
所以这个衙门他要修得让六部羡慕那种,必须绝对的高大上,其他的不说,再怎么的也得弄个五层的钢筋水泥大厦。
要把它弄成应天的地标性建筑。
所以选址很重要,必须要在中枢地段,这就涉及到一个拆迁的问题,所以需要朱棣同意,找户部和工部的人来商议。
尤其是工部。
因为要修五层高的大厦,必须得有人设计,黄昏也不是土木工程专业,搞设计这个有点门外汉,但是工部那边有现成的专业人才,培训一下磨练一下,没准能搞出一个五层大厦的设计图来。
朱棣听后,给了黄昏旨意,下达户部和工部。
又将吏部尚书蹙义召来,和黄昏具体接洽商谈了农业部官员结构中一些需要修改的地方,最后确定人选,由朱棣一一定夺。
于是农业部正儿八经成立,暂时在刑部那边腾出来一个大院子办公,等农业部办公大厦建立起来,再全数搬进去。
然后梁大汇报了推广红薯的具体操作。
这都是黄昏敲定出来的,朱棣听后觉得并无不妥,于是让郑钧主责此事,今年开春之后,在整个应天推广红薯种植,并逐年辐射大明其他区域,先以云贵川为主。
在黄昏和郑钧、梁大离开乾清殿时,恰好看见留守在京畿的五军都督府的所有左右都督,以及兵部尚书金忠和兵部左右侍郎联袂而来。
心中一凛。
看这架势,是商议春节后出兵澜沧王国的事情。
为何先打澜沧再打兀良哈和瓦剌?
打了澜沧,交趾和八百大甸就能衔接起来,彼此呼应,现在隔了个澜沧,这两个地方驻扎的兵力无法互相支援。
而且澜沧好打。
柿子肯定要捡软的捏,最后再集中力量办大事,真正的硬仗还是后面的瓦剌马哈木和西域的帖木儿,尤其是西域帖木儿。
这是一个时代整座亚洲的最强之战。
离开大内后,郑钧去农业部那边坐镇,等待从各部门调来的人报道,梁大则去实验田那边,着手布置在应天推广红薯种植的事情。
黄昏去了一趟南镇抚司。
恰好遇见回京述职的于彦良——于彦良之前是锦衣卫南镇抚司指挥,后来被调到顺天,这一次匆忙回来述职之后,还要马上返回顺天。
于是南镇抚司中,黄昏的势力尽数到齐。
锦衣卫指挥佥事赛哈智,锦衣卫镇抚使刘明风,锦衣卫指挥周胜然,锦衣卫指挥于彦良,还有几名长久以来一直跟随的千户。
赛哈智简单说了几句,说上午去过北镇抚司,这几日南镇抚司会全面审查、监督北镇抚司的行动,李春和纪纲那边绝对不敢随意出手,上清观那边暂时安稳。
黄昏颔首,问刘明风,“盯着薛府那边的人可有消息,薛禄大概何时能抵达京畿?”
刘明风道:“按照府内消息,大概还有十一二日。”
黄昏想了想,对赛哈智道:“薛府抵达京畿的那天,就将兄弟们从北镇抚司那边撤回来,然后咱们就坐山观虎斗即可。”
赛哈智点头,“好。”
又不解的问道:“你怎么确定薛禄会因为这事和纪纲血拼,而且我觉得吧,给薛禄三个胆子他也不敢和纪纲斗,他没这个胆气不说,也没这个实力。”
黄昏笑着,“等着看便是。”
这事不好解释,也没法解释清楚,而且需要的也不是薛禄和纪纲死磕,是需要这么个事让朱棣看清楚纪纲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条疯狗他再不管管,真要出大事。
起身,“走吧,于彦良回来了,我请客,咱们去好好吃喝一顿,估摸着老于这次回来来去匆匆——”侧首看向于彦良,“有空去看看你那侄儿,了不得了,现在的太学双璧之一,未来的国之栋梁,要知道你那侄儿才十四岁,就已经简在帝心了。”
于谦有这成就丝毫不意外。
意外的是方娇那个儿子刘宁然,竟然不逊色于于谦,着实是个意外。
于彦良因为在顺天,不知道太学这边的事情,“太学双璧?”忽然一笑,“我怕这小子骄傲起来,你有空帮忙打压一下他,让他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黄昏顿时怂了,“我打压于谦?”
你怕不是在逗我玩。
我巴结他还来不及。
哈哈一笑,“你们于族就等着在被窝里笑罢。”
众人都一愣。
太学双璧这种,噱头而已,虽然是个好苗子,但若说于谦一个人能振奋于族,这说出来是不是有点……不够实际,于谦才十四岁啊。
黄昏也是闷得难受,很想吼出来,要不是有老子,于谦就是你大明的英雄。
就算现在有老子,于谦这样的金子一样会闪光。
朱祁镇和朱祁钰两货的夺门之变,再也不可能出现,于谦于少保也不会白白牺牲在这种无聊的内斗中,他的才能注定要照耀这个时代。
一行人出了南镇抚司,黄昏领路,走着走着,赛哈智上前一步,“老弟,这可是去三元楼的方向,今天你要大出血了啊。”
三元楼是京畿最好的酒楼。
三元来源于科举时,很多举子住在三元楼,比如黄观当年参加科举就住三元楼,实际上三元楼历史远久,要追溯到宋朝时期。
百年老字号。
只不过原本的三元楼在杭州,大明定都城应天后,三元楼传承人就将酒楼从杭州搬来应天,毕竟都城好做生意。
老字号,有钱,装潢豪华,自然很快成了应天酒楼的标杆。
官员权贵富贾们请客吃饭,如果不去风月十四楼,必然是去三元楼,若是遇到科举年份,三元楼也会打折接待全国而来的举子,若是中第,更会返还一应开销,并送上大红包一封。
只有一个要求:中第的举子,请务必给三元楼写一个题词。
这样的三元楼,很难不火。
光那些题材,就价值不菲,连黄观的题词都有!
黄昏笑了笑,“我还有其他事。”
花钱不要紧,要紧的是花钱之后如赚回来,今天去三元楼主要还有个目的:和三元楼的老板商议合作事宜。
第七百九十三章 仕途风流
三元楼,老板姓卞,名玉楼,字重月。
读bian,四声。
追究其族谱,三元楼的创始老祖宗在南宋时期并不姓卞,似乎是靖康南渡后逃荒,作为归正人来的杭州,后来通过不断的努力,创办了三元楼,然后改姓卞,本应是汴。
归正人,就是靖难之后,南方对北方沦陷区大宋子民的称呼,比如辛弃疾就是一位归正人。
不过姓汴的话,官府肯定不允许,你这姓也太打咱们官家的脸了。
嗯,宋时天子,臣子称官家。
和大唐称圣人一样。
卞玉楼虽是商贾,但也是读书人,正儿八经的参加过科举,考得还行,反正没中举就是,写得一手好字,三十六七的年纪,长得那个温润尔雅。
乍然看去,真不像油腻的生意人,更像是无心仕途的山水文人。
三元楼贵客不少见。
别说你区区锦衣卫的指挥佥事,还有那什么新晋的农业部长,就是六部尚书来,也是照常营业,卞玉楼都不带出面的。
实在是太习以为常了。
众人酒过半巡,黄昏起身,示意大家喝着,他来到楼下找到掌柜,道:“你们东家可在?”
掌柜是个老翁,闻言笑道:“大官人找东家何事?”
态度很是谦和。
做生意嘛,讲究个和气生财,何况大家其实都清楚,生意方面和这些大官人没有接触,可以不管不顾,可真要找到头上来了,也不能怠慢。
黄昏道:“可在?”
掌柜愣了下,暗暗想着这位黄大官人怎么不像传闻说的那般随和了,有些锋芒毕露的感觉,他作为区区一个掌柜,哪敢得罪人,急忙道:“在后院,寻常事情,东家都不会出面的。”
黄昏嗯了声,“鄙人黄昏,劳烦掌柜通报一声。”
掌柜想了想,“请稍待。”
说完急忙去了后院,片刻后掌柜回来,“东家已在后院煮茶,请大官人随我来。”
来到后院,一树桂花下,一着青花儒衫的儒雅读书人端坐,手中茶壶汩汩流水,呈一线倾泻,能有这效果的,显然是极品紫砂壶。
读书人身后,站着个安静侍候的小丫鬟。
说美谈不上。
只是给人一种文雅恬静的气质。
看见黄昏入院,儒雅读书人起身,弯腰为礼,“久闻大官人大名,如雷贯耳,今日未能原迎,多有怠慢之处,还请见谅。”
都是屁话。
他要是真有这谦恭之心,就该出门去请黄昏来后院喝茶。
黄昏笑了笑,没吱声。
径直来到卞玉楼身前的茶几旁坐下,端起卞玉楼倒好的茶水,浅抿了一口,“好茶。”
卞玉楼重新坐下,闻言道:“还行,是吴尚书来三元楼宴请好友时赠送给鄙人的一罐安溪贡茶,比不得黄大官人府邸中的御茶。”
吴尚书,应该就是礼部尚书吴中。
黄昏心里暗笑。
这卞玉楼是在提醒自己呢,他是有吴中这等尚书大员帮忙撑腰的人,让自己做什么事前考虑一下后果,感情是想教我做人?
也不恼怒。
做生意就是这样,总得知晓彼此的背景、靠山和资源。
咳嗽一声,“那就惭愧了,我那府邸之中往来可无尚书这等风流人物,尽是些粗鄙武将,倒是让卞东家见笑了。”
卞玉楼哈哈一笑,“何人敢在黄大官人面前自称风流?”
你才是这大明仕途风流人。
也端起茶水抿了一口,然后放下茶杯,道:“如果黄昏大官人是来说要贵叔父留在鄙楼的那幅题字,鄙人已经令人准备好,可随时取回。”
卞玉楼清楚,随着黄观在观外的高升,他的题字只会越来越有价值,那么黄昏作为黄观的侄儿,来将那幅题字取回去,也是可以理解的。
一般来说,三元楼不会退还。
这是资本。
也正因为有这无数科举中第举子的题字,才有三元楼的辉煌,多少人慕名而来,就是为沾点这些科举高中的文气。
然而胳膊拗不过大腿。
一个敢和锦衣卫指挥使纪纲硬撼的仕途风流人物,卞玉楼知道他惹不起,恐怕就是和他关系不错的礼部尚书吴中,也惹不起。
现在的应天,有着“神棍宰相”的说辞。
神棍宰相,就是眼前这位。
黄昏哈哈一笑,“卞东家想多了,我来找你,可不是为了叔父的那一幅题字,当年叔父来京畿科举,吃住三元楼,中第之后又得三元楼的庆红,这题字理应留下,规矩就是规矩,不能因为叔父如今显贵,就坏了规矩。”
卞玉楼略有不解,“那大官人今日何事?”
黄昏直率的道:“送钱。”
卞玉楼乐了,“世人贪婪,只有取之不尽的不满足感,哪有主动送钱的道理,黄大官人还是莫要说笑了,区区三元楼,也不值得大官人如此戏弄。”
黄昏咳嗽一声,正色,“那就再直白点,我想和你合作,打造出一个崭新的饮食行业。”
卞玉楼愣了下,“大官人要做饮食?”
心中暗暗发苦。
时代商行不论做那个行业,都会形成强大的竞争力,一旦时代商行也来涉足酒楼行业,这对于应天的高端酒楼来说,会是一个寒冬。
黄昏笑道:“没错,不过你也知道,我事情多,太过繁忙,我这些日子也通过各种渠道了解过你,容我冒犯一句,三元楼卞玉楼,其实和时代商行沈熙礼是一类人,你们的追求,都不仅仅局限于富贵金银的表面荣耀。”
卞玉楼其实是想入仕的。
可惜的是,卞玉楼当初科举考得不是很好,而且这些年又被三元楼俗务缠身,所以尽管只要他去走关系,就有人愿意帮他举荐,但他做官还是做不好的。
关于这一点,卞玉楼也有自知之明,索性读书自娱自乐了。
卞玉楼闻言面容认真起来。
再次起身,行礼。
又默默坐下。
有道是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
卞玉楼心中有些感动,因为他发现黄昏是一个懂他的人——人皆说我卞玉楼是个游手好闲的纨绔,是个无所事事的山水假文人,可谁又知道,我也有一腔热血,欲要报效家国,欲给大明这一句启明的繁华盛世,再添一块锦绣画布。
锦上添花也是好的。
第七百九十四章 时代餐饮公司
坐下后问道:“不知道黄大官人是想和鄙人怎么合作,可有一点让人想不明白,若说我的追求,那么仅仅是在饮食方面,似乎无法达到。”
黄昏笑了笑,语重心长,“国家是个巨大的机器,不是我们每一个人都能当那个机器的中枢,它需要无数的小零件,所以我们需要做我们最擅长的事情,让我们的家国变得更美好,仅此而已。”
卞玉楼若有所悟。
黄昏继续道:“何况我们做的事情,是能增加国民幸福感,让大明子民享受更多更好的美食追求,甚至我们可以利用这个行业,走出国门,将国外的银子赚回来建设我们的国家,这怎么就不是一种报国呢?”
“你也读过书,不会真的以为报效国家就只有沙场舞剑仕途绘权这两种方式罢,如果真只有这两种方式,那我这十年做的事情是什么,岂非成了一种笑话。”
“想必你也清楚,这十年大明的欣欣向荣,时代商行绝对是一个不可忽略的重要角色。”
卞玉楼幡然醒悟,叹道:“受教了,今日黄大官人一席话,惊醒我等梦中人,真有醍醐灌顶之感,古之人不欺余也,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黄昏笑而不语。
嘴皮子功夫的话,貌似我黄某人还没输给谁。
卞玉楼继续道:“不知道黄大官人要和我怎么个合作法。”
黄昏道:“可知晓之前几日的一个大朝会,因为某些不可言说的缘故,中断了数次的事情?”
卞玉楼颔首,“听说过,罪魁祸首好像是黄大官人你那城东郊实验田里的作物,为此锦衣卫北镇抚司还大肆出动,不知道这和你我之间的合作有什么关系。”
黄昏也不再隐瞒了,“没错,让陛下中断大朝会的,就是我那实验田种出来的辣椒,嗯,本是产自海外,郑大监下西洋时,时代商行的商船一起出海,找回来并大量培育,如今已可以广泛种植。”
卞玉楼继续点头,“你继续。”
黄昏道:“你可吃过北方的火锅?”
卞玉楼笑道:“也吃过,不怕你笑话,我祖上其实就是北方人,大概你也知道三元楼的来历,而应天这边也有北方涮羊肉店,是以去吃过几次。”
黄昏点点头,“我想和你合作的,就是这个火锅。”
卞玉楼不解,“这不是三元楼擅长的事,黄大官人难道不应该去找那些涮羊肉店么。”
黄昏摇头,“那是北派火锅,我要做的是南派火锅,在简单易懂一点,就是麻辣火锅,主要特色在于麻辣这两个字,而让陛下中断早朝的罪魁祸首辣椒,就这个火锅的灵魂之所在。”
卞玉楼来了兴趣,“仔细说说,我看我是否有能力操作这件事。”
黄昏道:“我是这么设想的,一个新生事物的诞生,肯定是需要上级阶层来带动,所以借助三元楼的食客基础,在三元楼推出火锅,到时候我会请陛下来吃一次,打一下名气,再然后是权贵阶层,由此带动更多的食客,再然后,由三元楼出面,整合京畿中那些愿意改变的酒楼,也加盟到我们的火锅事业中来,再由京畿辐射周边城镇,最后是整个大明疆域之内,甚至以后也要辐射到疆域之外,包括西洋等地,当然,我们也就不能因此也忽略了中餐,所以我们还需要借助这个基本盘,整合并发扬各大菜系,利用大明在番邦国之间的影响力,让中餐成为世界都认可的饮食。”
卞玉楼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个局有点磅礴啊!”
是很磅礴。
大到卞玉楼想都没敢去想。
黄昏颔首,“是的,是一个很大的盘,所以我需要专业的人士来操作管理,而你就是最合适的人选,所以我的计划是,由你我共同出资,来成立一个餐饮商行——”
卞玉楼愣了下,“餐饮也可以弄商行?”
黄昏点头,“为何不可以?真要靠我们自己的资金来全国开店?别说是你了,就是我的时代商行这样操作,也要伤筋动骨,何况时代商行的资金要花在刀刃上,餐饮行业还是要全国找人来加盟,一则是解决资金问题,二则是以先富带动后富。”
卞玉楼嘿的一笑,“总感觉餐饮商行听起来怪怪的。”
黄昏也乐,“确实怪怪的,这样,跟着我的时代商行下辖的华为房产一样,将之定为时代餐饮,并辖领于时代商行,如何?当然,我可以确保你的独立性,也就是说,沈熙礼那边是管辖不到你的,你直接向我负责,并且你也有充分利用时代商行各种资源的权力。”
卞玉楼略有犹豫,“可以倒是可以,不过我并不是眷恋这点权力的人。”
黄昏大喜,“那我也就爽快一点了,你直接向我负责的话,我其实是很忙的,没那么多时间,所以我认为最佳方案,还是向沈熙礼负责,你要是不介意,就这么定下来了?”
卞玉楼毫无不悦,“好!”
作为生意人,他对沈熙礼是心服口服的。
黄昏笑道:“好,那就这么定下来,接下来我们具体商议一下咱俩的各自出资问题,我需要确保一点,因为是咱俩合资,所以我要保证我的主动权,因此我必须掌控六成的资本,而这个资本,也决定了我的话语权和决定权,都要高于你的,这是我们合作的前提条件。”
卞玉楼点头,“可以。”
黄昏继续道:“好了,我们可以谈细节了,这个很麻烦,没一两个时辰谈不妥,要不弄点酒肉上来,咱俩浅斟漫饮?”
卞玉楼回头,对那文雅丫鬟道:“着人送点酒菜过来,另外,给黄昏大官人那几位朋友再送几坛好酒去,再上点硬菜和热菜,账挂在黄昏大官人头上。”
黄昏:“……”
果然是商人本色。
饭菜上桌,然后黄昏和卞玉楼几乎谈了一下午,才确定好时代餐饮的各方面细节,包括辣椒的供应,以及接下来几日对三元楼厨师进行火锅炒料的培训、对厨房墩子进行切菜和配菜的培训、定制桌椅、定制火锅盆等一大堆繁琐事……
只等黄昏的资金到位,时代餐饮的第一个火锅店就可以全面开工。
第七百九十五章 两个小姑娘
三元楼那边独立出来一个火锅部,各项准备如火如荼,黄昏和卞玉楼又去实地考察,买了一座院子暂时作为时代餐饮的总部。
并成立部门,在全国招聘名厨,集中资源完善改进各大菜系。
既然要做餐饮,食材运输的个严重问题,所以黄昏开始思考如何制冰。
现在的冰块,都是冬天存下来夏天降温用,若是用来保险运输食材,成本太高,所以还需想办法把制冰这个环节解决。
还有个问题。
吃火锅肯定要晚上更哈皮,所以得想办法解决宵禁这个问题。
至少应天要取消宵禁。
这不是个小事,恐怕又得和朝臣们争论,然后还得说服朱棣,要不然解除宵禁想都别想,而解除宵禁的话,全城电网的事情也得加快进度。
所以工业的发展是成体系的,单独一个点一个面的发展,最终都会被桎梏。
这几日因为这些事,黄昏忙得晕头转向。
然而遇着瓶颈了。
制冰的话,需要用到硝石,而硝石又是制作火药的重要材料,大明目前的开采矿产能力应付军器院的使用已经捉襟见肘,属于军需品,黄昏拿不到。
所以制冰一事必须缓下来,加大硝石的开采后,再去找朱棣要这个榷条。
也就是说,要发展这一产业,需要采矿业的发展。
那没办法了。
开整吧。
这事涉及到工部,黄昏上了封折子给朱棣,请求在交趾、八百大甸和大明境内加大开采力度,以确保在十数年内,让大明雄师全部配备火器。
朱棣也吃到了火器的甜头,于是下旨工部,加大开采力度,但是工部那边叫穷,说没钱没人,难得参加一次大朝会的黄昏见状,多了个心思。
国家开采是一方面,貌似时代商行也可以掺和一脚嘛,可以扩大产能。
那就用钱从朱棣手上买矿!
这得寻找一个合适的契机给朱棣说,要不然朱棣又得怀疑黄昏的动机,吃喝不香了,所以这事急不来,黄昏索性去办另外一件事。
当务之急:杀纪纲!
薛禄还有三天回来,北镇抚司那边因为南镇抚司盯着的缘故,这几日也很老实,倒是纪纲比较活跃,这几日总是在朱棣面前说要严查交趾那边的官员,担心交趾官员和交趾的地方势力勾结。
这分明是想动高贤宁!
朱棣倒还算清醒,没有表态,只说再议。
……
……
夜幕昏黄。
凝风观热闹非凡,觥筹交错丝竹**,女冠端庄然而恩客放浪形骸,没人注意到,一辆南镇抚司来凝风观喝酒的马车里,有两道身影悄然下了马车,摸着黑绕过凝风观直奔上清观。
女冠魏仙子坐在偏殿的飞檐上。
许是刚洗浴了的缘故,一头齐臀长发如瀑流一般劈打在腰上,又铺在瓦面上,在夜风中丝丝缕缕的飞扬着又不沾染尘埃。
终究只是个二八姑娘。
看着凝风观那边的盛世糜烂,魏仙子很是鄙弃,也有恨其不争怒其不幸,她不明白,那些漂亮的姐姐们为何就心甘情愿的沦为男人的玩物。
没自尊心的么。
魏仙子忽然自嘲的笑了一下,自己有什么资格鄙弃她们呢,她们至少是在努力的活着,自己活得倒是轻松,可活着是为了什么?
像师父那样,一辈子青灯之下面对着没有生机的三清神像?
然而就算想这样也很难。
南镇抚司的人来过上清观,薛茂也来过,其目的都昭然若揭,师父说的没错,自己真的就是那红颜祸水。
树欲静而风不止。
看来真得像师父说的那样,要出门云游四方。
然而师父已经年迈体弱,这一离开,谁也不敢确保路上会不会出现什么不测,魏仙子也不人心让师父在这个年纪去流离失所。
魏仙子忧愁着。
她还有一个想法……一个没有回头路的想法!
倏然侧首,看着远处的昏暗中,撇了撇嘴,鸡鸣狗盗之辈又来了。
这几年死在上清观里面的采花贼少了么?
虽是方外人,魏仙子对于这些梁上采花贼从不手软,师父对此也没说什么,所谓的悲天怜人,也得看什么人。
上清派么,不是佛门,讲究个大慈大悲。
不出意外。
片刻后两道身影出现在上清观大门外,缓缓拾阶而上。
站定。
然后就见一道身影飞檐走壁,唰的一下翻过大门,欲要去给门外的人开门,魏仙子哪能让对方如此嚣张。
心里轻笑一声。
不用猜,这采花贼怕是有点来历了,竟然是个大官人,要不然哪来的实力带着女子护卫来采花。
飞檐走壁的人是个女子,还是个小姑娘。
看样子,不比自己大。
也是个毫无节操。
魏仙子起身,身影如狸猫一般消失在飞檐上,几个呼吸之后,正准备打开大门的女子倏然间头发发麻,浑身汗毛倒竖,想都不想,腰间短刀出鞘,往后一架。
锵!
金属交鸣声响荡在整个上清观。
昏暗之中,但见两道身影翻飞,又见两道寒光炸裂,宛若游龙惊鸿,混战中的两人都有些吃惊对方的身手:生平罕见。
当然,执刀的女子出手狠辣,全是杀人术。
而魏仙子的剑却更花哨。
“姿虚,怎么回事。”
老道姑点着灯笼来到大殿前的院子里,看着缠战的两人,讶然,“是关外军中的搏杀术,姿虚,将她拿下,这人可能是关外的谍子!”
魏仙子嘿了一声,这样啊,那就不用留手了。
活口什么的不重要。
这里是上清观,不是衙门,不需要活口。
剑势骤然一紧,剑招不再花哨,而是简单直接且凌厉,全是杀人的招,甚至还有闲心拈起了道决,于是乎那柄长剑之上,便有电光炸裂。
道家雷法。
当然,这个世界是没有真神仙的,所谓雷法,其实也是一种障眼法,或者是幻术。
但这就足够了。
用短刀的小姑娘顿时险象环生。
然而那小姑娘也不是吃素的主,一看确实有点像打不赢的节奏,立即改变战术,不再追求杀敌,采用了换命的打法。
魏仙子哪愿意换命,久战不下,内心有点委屈。
哪有这么不要脸的打架嘛。
别看你不比我大,没想到你脸皮却比我厚。
院外忽然传来声音,“阿如,住手。”
话不多,但管用。
阿如立即收刀,任由魏仙子的剑带着闪电的光辉直奔她咽喉。
魏仙子有些讶然,犹豫了一刹,还是没有停剑,我又不需要听你个采花贼的话!
眼看剑光便要洞穿阿如温查斯的咽喉,千钧一发之际,门外再次响起严厉声音,“魏仙子,开门!要是惊动凝风观那边的薛茂,神仙也救不了你们上清观!”
第七百九十六章 司马昭之心
一刹之间,长剑骤停。
雷光消失。
阿如冷笑一声,“果然还是幻术。”
魏仙子长剑依然搁在阿如温查斯咽喉前一寸,没有理睬这和她年纪差相仿佛的小姑娘,只是心里还是有点疑惑,小姑娘看起来真和自己差不多大?
是自己吃得太清淡的缘故?
怎么感觉不仅脸皮没她厚,有些地方也没她厚啊,魏仙子回头问老道姑,“师父,是那日来过的那个南镇抚司的大官人,要开门吗?”
小姑娘心思还单纯,以为这大官人真是道祖派来帮忙的。
老道姑思忖一阵,“开门罢。”
魏仙子收剑。
阿如收刀。
两人目光对视,电光四溅,尤其阿如,很不服气,要不是知道你是大官人要见的人,你已经是个尸体了,真以为我打不赢你?
冷道:“等下再来过!”
魏仙子耸耸肩,“随你。”
除了脸皮比我厚,还有某个地方比我厚,可你再厚也够不过凝风观那些卖笑女子,况且再打过的话,看我不把你比我厚的地方给削薄了。
难道我还怕了你不成。
魏仙子再怎么方外人,可终究才二八年华,还是有好强心。
大门吱呀打开。
黄昏负手在后,缓步入内,走得那个气定神闲,一身青花儒衫,看起来很有点读书人的儒雅风流意,微微对开门的魏仙子颔首,然后看向老道姑,“此时来访,还请仙长不要见怪。”
老道姑心头一颤。
不正常。
只要是男人,只要是一个正常男人,走入院子里时,注意力肯定全部在徒儿魏姿虚身上,这大官人却看也不看,明显的套路。
欲擒故纵。
心里冷笑起来,还好我把魏姿虚教导得好,不会被你们这些衣冠禽兽给轻易哄骗了去,宣了一声道号,问道:“大官人此来何事?”
黄昏笑眯眯的,“路见不平。”
魏仙子在一旁撇嘴,“那你去铲路啊。”
黄昏:“……”
没读过书么。
咳嗽一声,“有些事情你们心知肚明,比如薛茂对这位魏仙子的觊觎之心,但有些事你们也不可能知道,比如薛茂觊觎魏仙子,是因为——”
侧首看向魏仙子,“翻什么白眼,从身家和地位上来说,薛茂配不上你么?”
魏仙子继续翻白眼。
黄昏无语,这女子果然还是太单纯了,心目中根本就还没对这个社会有清楚的认知,别的不说,如果薛茂真看上她了,她到了薛府最多也就是个小妾。
薛茂的地位虽然不高,但毕竟是名门出身,你魏仙子的门第还真当不了正妻。
对老道姑道:“薛茂觊觎令高徒,不是为了他自己的腌臜**,而是为了将令高徒献给阳武侯薛禄,薛禄你们听说过罢,五十多岁的糟老头子一个了。”
魏仙子脸一下就白了。
老道姑笑了笑,“无妨,过几日我们便离开这上清观云游四海去,也就没了跑的老和尚跑不了庙的说法了。”
黄昏也笑了笑,“仙长,可别小看薛禄,可以确定的说一句,从我那日来过上清观后,你们已经没办法安然离开应天了。”
老道姑心中一动,“薛茂在监视上清观?”
黄昏摇头,“倒也没监视,不过在上清观周围的要道上,都布上了人,你们只要离开,薛茂就能立即着人堵住你们,我今夜来此,也是让南镇抚司的缇骑做掩护才能无人知晓。”
魏仙子撇嘴,“难道薛禄还敢强抢民女不成,没有王法了么!”
黄昏哈哈一笑,“薛茂确实不敢,但是——”
没理睬魏仙子,看向老道姑,“仙长应该清楚,锦衣卫指挥使纪纲敢,实际上若是没有我的帮助,北镇抚司的人早将仙长抓入诏狱,而令高徒这个时候也已经沦为了……”
下面的词有点不好听。
锦衣卫!
北镇抚司!
纪纲!
这三个词,着实让老道姑和魏仙子心里一颤,谁不畏惧锦衣卫?
皇权特许先斩后奏啊。
何况纪纲利用锦衣卫北镇抚司抢亲民女的事情又不是没有发生过。
黄昏咳嗽一声,“不过仙长不用担心,在知悉薛茂的主意后,我就预防了这一手,所以让南镇抚司的人插手,使得北镇抚司近期不敢过于放肆,但这事罢,南镇抚司监督北镇抚司终究是个流程,流程一旦结束,北镇抚司依然可以行动,所以仙长您和令高徒,必须赶紧做抉择。”
老道姑哦了一声,并不领情,“那么敢问大官人,你如此费尽心思的帮我师徒,你又是为了什么呢?”
黄昏义正言辞,一副正义凛然的样子,“路见不平嘛。”
老道姑笑了。
笑容讽刺。
魏仙子还在撇嘴,歪着头,很有些不屑,“路见不平?怕不是黄鼠狼给鸡拜年哟!”
黄昏懒得理她,“大人说话,小孩子别插嘴——”
这话说得怎么感觉有点别扭。
魏仙子:“切!”
说的我稀罕和你说话一样,我只是对你这种对我视而不见的态度很不爽而已,你凭什么有什么资格要无视我的存在?
老道姑思忖了一阵,“不知道大官人说我们尽快做抉择,是什么意思?”
黄昏咳嗽一声,“这就是我今夜来的正题。”
老道姑心里冷笑,狐狸尾巴要露出来了,恐怕是让自己和徒儿抉择,是愿意被纪纲和薛茂抢去送给薛禄那个糟老头子,还是心甘情愿的让徒儿去做他的妾室。
黄昏也知道老道姑会有什么想法,不急不慌的道:“两个抉择,一,尽快离开应天,如果你们选择这个抉择,我会帮助你们今夜离开,我说到做到,不过这个选择嘛,你们师徒二人从今以后就要流浪天涯,仙长你的身体并不允许这样做,而魏仙子一个小姑娘,她也没办法照顾你,所以我认为这第一个选择,绝对不是最佳选择——”
老道姑蹙眉,打断他,“所以我们只有第二个选择了?”
按照坏人的程序,第一个选择都是不可能的。
黄昏无语,叹道:“别拿有色眼光看我,如果你们做在一个选择,我真的不要报酬的帮你们,毕竟事情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也有我的推波助澜。”
“所以我是出于内疚,才会在今夜前来,其实我完全可以不用来,我的计划一样会执行,而道长你们也没得选择,只能被动的入局,但此非君子所为。”
继续道:“道长你们的第二个选择,是令高徒和我配合一场做一场戏,让北镇抚司抢过去,当然,道长你可能会进一段时间的诏狱,放心,你的安全我早有安排,而被北镇抚司抢去的令高徒,我会全程保护她的安全,包括清白。待事情结束之后,你们依然回到上清观修道,我保证那个时候,再不会有人来打扰你们,包括纪纲和薛禄!”
补充了一句,“也包括我!”
这是自报清白。
老道姑却呢喃着只有她能听见的话,你这是司马昭之心,怕就怕这件事过去之后,我那单纯着的对世道还有懵懂期望的徒儿,就被你这花心大官人偷了去。
姿虚像一朵莲花,还没被污染。
哪是你大官人的对手。
想到这老道姑毫不犹豫的道:“贫道倒是不怕死,也愿意去冒险,不过姿虚年幼,不应该承受这般风险,她还有大好年华,希望大官人能理解贫道的苦心,为此贫道愿意四海流浪,在生前为姿虚觅一处安身之所。”
不能遂了你的心愿。
我这把老骨头,还能撑几年。
第七百九十七章 紫虚仙君尚少女
黄昏微微颔首,“可以理解。”
侧身,看向魏仙子,“你师父愿意为了你去云游四海,那么你这个当弟子的呢,真的忍心看着你师父为了你在晚年遭受这种罪过?”
魏仙子毫不犹豫的摇头。
黄昏点头,“妥了。”
看向老道姑,笑容狡黠,“仙长,您的意见我听了,不接受,魏仙子的意见就很好,这几日两位就好好呆在上清观,过几日你们只要顺势而为,一切行动我都有妥善安排。”
老道姑:“……”
魏仙子:“……”
说一千道一万,感情你还是要让我们做第二种选择,只怕之前的话都是铺垫,最后还是要落到这个结局上来。
两师徒倒也没反对。
对此黄昏有些意外,这和电视剧中的情形不一样啊,按理说,老道姑不是应该拿出师父的威严来勒令魏仙子听她的话么。
为何这么简单就接受了自己绵里带针的威胁。
她俩会不会别有企图?
面色不动声色,心里多了个心眼。
要着人查一下老道姑和魏仙子的来历,别到时候自己也成了这对师徒利用的棋子。
……
……
一月如钩,在天穹上划了个小圆弧,当黄昏出门时,这一钩新月已要落下,凝风观那边的糜烂声也安静了下去。
黄昏和阿如温查斯摸黑回走。
阿如温查斯忽然道:“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那个魏仙子的剑,杀意很重,根本不像是你们关内的道家剑术。”
顿了一下,“而剑上杀意,皆起于心。”
黄昏若有所思的颔首,“大概有这个可能,听说是个孤儿,被老道姑捡回去的,按照时间来算,应该是靖难时期的事,那么她的仇人——”
声音戛然而止。
黄昏猛然想到一个猜测。
这魏仙子怕不是有家仇国恨,她该不会是死在朱棣手下的建文臣子的遗孤罢,如果真是这样,那她确实有动机利用薛禄、纪纲甚至利用自己去接近朱棣。
必须查清楚这个事情。
上清观中。
老道姑缓缓关上大门,看着院子里按剑而立的徒儿,摇头道:“卓公在天之灵会保佑的,可是姿虚,你真的想好了,一旦卷入进去,势必在红尘火海里滚过,你的余生也就毁了,再无问道成仙的可能。”
现在退出还来得及。
不管薛茂和北镇抚司在上清观周围有何等的暗桩,师徒俩要离开这是非之地,绝对不是难事。
魏仙子笑容凄凉,“师父,我等了十年。”
老道姑叹了口气。
有些事是注定的,可惜了她这么好的修道天资。
为何姓魏?
为何取名姿虚?
是因为当年她来到上清观的第一夜,便有百兽聚林拜道观,无数鸟儿落脚屋顶奏祥音,更有夜半月畔彩云三千里,大殿供奉中的上清祖师紫虚天君神像,亦夜半托梦于老道姑。
老道姑修了一辈子的道,没见过这等奇景。
便笃定当年那小女孩,定是紫虚仙君转世。
紫虚仙君魏华存。
所以将徒儿改名姓魏,名姿虚,一则是应上清祖师的托梦,二则是避开朱棣登基后锦衣卫在京畿周遭彻查建文旧臣的灾祸。
要不然她早就被充盈了营妓。
老道姑想到这呢喃着说,“何必呢,修道十年还不平不了你的心么,纪纲骄横跋扈迟早自掘坟墓,朱棣膝下三子争夺皇位暗涌流动,也难善终。”
魏仙子颔首,“师父不用再劝说,以红尘烈火淬炼心境,不正是修道之人该追求的么,待徒儿去红尘里走过这一遭,再以余生供奉祖师。”
一如佛家观音。
在一些书中记载,观音菩萨本是道家十二金仙的慈航真人,后自毁金仙之身弃道入佛,以肉身入凡尘,结婚生子,历经红尘磨砺,一生修佛而结菩萨心。
如果自己是紫虚仙君,那么也应能如观音菩萨一般,渡过此劫,须知青峰之巅,山外有山,夕阳之间,便是天外之天。
道心濯然之下,经历过那些红尘凡事肉身欢喜后是否会附骨噬心?
不会。
因为那些事在魏姿虚心中,都是如幻大千惊鸿一瞥的尘埃。
不历经百生千劫万古情仇的火焰,又如何洗得身心之间的这些尘埃,又如何修那道家的无垢琉璃身?
我魏姿虚愿意只身走入那地狱之门,地狱之中应有紫虚仙君的神采,待得我孤身一人归来,便是证道成仙之日。
但是现在,我还是人间人。
不了人间事,何求天上位?
老道姑唯有长叹。
端着烛火来到大殿之中,从旁边拿起三根香,在烛火上点燃,对着居中的上清祖师紫虚天君神像做揖,三次之后插上香炉。
回首对魏仙子说傻孩子,过来上香。
魏仙子吐了个舌头,知道自己说服了师父,于是俏皮起来,开了个玩笑,“师父,哪有自己给自己上香的道理啊。”
老道姑一脸黑线。
刚想呵斥她,却见魏仙子一溜烟跑进去,进门前还可以将腰间长剑放在门边,取了三支香点燃,毕恭毕敬三鞠躬后插上香炉,然后双手捧什,闭上眼虔诚祈祷。
老道姑见状笑了。
终究还是忍不住,道:“按照那位大官人所说,你会被北镇抚司抢过去,送给薛禄,可那薛禄的身份和地位,还无法支撑你去做你想做的事情。”
魏仙子睁眼,“能走入那个圈子就行。”
老道姑吓了一跳,“难道你要主动接近那位黄昏大官人,可他布的这个局,你最终是薛禄或者纪纲的人,无法进入黄府。”
魏仙子眼睛眨呀眨,“师父,他今夜为何对我有些冷漠?”
老道姑懂了,“欲擒故纵罢。”
说明这位大官人对自家这位徒儿,还是有那么一丝丝心动,旋即又笑道:“可你一个未涉世的小姑娘,哪比得过黄府的徐妙锦,别说徐妙锦了,就是那西域十二妖姬,你也比不过,所以进了黄府,也是个被冷落的命。”
魏仙子呵呵一乐,“正好呀,徒儿需要的是机会,又不需要黄昏的宠溺,而且就算有那么一天要洞房花烛,他也是个读书人,是不是得先提亲,师父你不同意,我就能拖着他不让他得逞呀,他总不能像纪纲那样有辱斯文罢,这样的话黄观第一个饶不了他。”
老道姑一想也是。
旋即有些担忧,“不过这事你还是要谨慎,别忘了,那个和你差不多大用短刀的叫阿如的小姑娘,身手其实很好,而黄府的十二妖姬中,有十一个都是西域那边培训出来的杀手,每一个都不可小觑。”
魏仙子笑眯眯的眉眼如月,“知道啦师父。”
打架么……
我还行。
除了老道姑没人知道,魏仙子衣衫遮掩下的青涩身躯,晶莹雪白如玉,且宛若无骨,肉眼可见青色的脉络——天生的。
师父说自己这是天生的道家琉璃身,注定要立霜天之巅。
师父说当自己的琉璃身变为金身时,便是得道成仙之日。
那一日,俯视众生。
第七百九十八章 北镇抚司的套路
修道一事,古往有之,所谓得道成仙,都是传说和神话。
黄昏没有敬畏之心。
古人十年寒窗,他六年小学三年初中四年高中四年大学,一共十七年,加上幼儿园,也是二十年寒窗苦读,早就是无神论者。
所以不管魏仙子是不是仙子,该布局就布局。
从上清观出来,直接去了凝风观。
当然,不是睡荤觉。
也没想过和那些做皮肉生意的假女冠睡素觉——在凝风观这个此起彼伏猫吟声的烟花窟中,谁得着才是怪事,就算能睡着,心里也膈应。
找到那位来凝风观“寻欢作乐”的南镇抚司缇骑,一并离开。
不过应天已关城门。
城门这个和宫禁不一样,大明的宫禁其实不算很严格,最严格的宫禁应该是大宋,因为赵二烛光斧影的事情,所以赵二之后的宋朝历代君王,对宫禁夜开之事绝对禁止,一个比较有趣的小事,有位君王半夜被人叫醒,是因为他那嫁出宫的公主被驸马家暴,跑来找他哭诉,这位大宋官家也很无奈,因为就算这种情况,他也不能开皇城大门,所以两父女都隔着皇城大门,一个在外面哭得梨花带雨,一个在里面安慰得心酸巴巴的……
女儿被家暴,能不心酸么?
偏生大宋崇文,祖制又是不杀士大夫,而驸马又大多是读书等身的名流,大宋的官家就算知道女儿被家暴,也没法用皇权来以牙还牙,只能走偏门,罢个官什么的……然而是女婿,罢官了自家女儿也跟着受罪。
所以那画面别提多凄凉。
但城门比宫禁还要严格。
好在在出城之前,黄昏就有过准备,在东郊实验田那边,早就有人铺好了新床,有点小趣事,实验田负责办理这事的那位农夫——嗯,现在不叫农夫,叫技术员,编入农业部技领司,也是吃国家饭碗的公务员了。
那位技术人员淳朴,觉得大官人出行嘛,要么一个人,要么是十二妖姬之一,都是家姬,那就偷懒铺一张床就够了。
所以当黄昏和阿如温查斯看见那一张木床后,面面相觑。
不知道为何,阿如温查斯想起了她第一次见黄昏。
一张大床上。
一个男人,怀里搂着赤身**的权氏。
灯光拉开那一瞬,那男人被自己看了个精光。
饶是如此,阿如温查斯也面不改色。
黄昏大马金刀的往床上一坐,“今晚将就一下罢,和衣而卧,我让一半床给你,你也不用担心我,我好歹也是读过书的正人君子,而君子不会趁人之危。”
阿如温查斯切了一声,“我还怕你不成,小蚯蚓一条。”
黄昏:“……”
知道关外女子豪爽,但阿如你也太豪爽了。
旋即猛然感觉不对,“什么话!小蚯蚓?昧着良心说话你的良心不疼么,我再给你一次组织语言的机会,你摸着胸口再说一次。”
阿如摸着胸口,一字一句很认真,“事实就是小蚯蚓。”
黄昏无语。
那是因为……你是没看见它狰狞起来的时候,瞬间暴涨几十倍有没有!不像欧美的一些白人,看起来吓人,其实也就那样,而且在质量上也有差距。
但是非洲黑叔叔另说。
那真的是人种天赋。
不知道为何,黄昏忽然想起一部古老的港片,好像是黄秋生又好像是徐锦江演的,小伙子天赋异禀,竟然可以缠腰间,尿尿的时候能把老鼠尿死……
端的是yy无极限。
不过好像看过新闻,也有这样的人,但都属于不正常,要想过正常人的生活,必须通过手术。
说远了。
黄昏合衣躺下,阿如温查斯推了推他,“你睡里面。”
我睡外面。
万一出事,我才有机会跑。
黄昏斜乜一眼,动也不动,一语双关,“我喜欢睡下面,你要是不服气,你也可以来抢,看本事,你要是抢得赢,让你睡下面又如何。”
阿如温查斯哪懂这些,果断从黄昏身上爬了过去。
睡觉。
不过小姑娘还是不放心,这一夜短刀不离手。
黄昏终究还是被喂饱了的汉子,没有丧心病狂对十五岁的阿如温查斯下手,一个是过不去良心那一关,二则么,黄昏确信,只要他毛手毛脚,“永乐八虎”就要变成“永乐九虎”。
郑和、李谦这些人肯定是喜欢自己和他成为同僚的。
……
……
薛禄终于姗姗归来。
就在薛禄抵京的同一日,这些日子一直阴魂不散的跟着北镇抚司的南镇抚司缇骑,终于撤了,连同在衙门内审查北镇抚司经手案件的案件卷宗的人,也一并撤走。
赛哈智还亲自找到李春,语气强硬,实则却是服软的说北镇抚司差办案件都没问题,今年大家都能相安无事,还请镇抚使多多照拂之类的话。
李春当然很愉快的接受道歉。
然后给赛哈智一个冷屁股。
虽然一个是锦衣卫指挥佥事一个是北镇抚司镇抚使,属于上下级关系,但李春有纪纲这颗大树当靠山,真没将赛哈智放在眼里。
等赛哈智一走,李春急忙去回报纪纲。
纪纲莫名其妙。
以前审查,差不多要一个月左右,这次才十天的样子,赛哈智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又问李春查得如何了。
李春说一句调查过,上清观的老道姑一辈子都在上清观,没有问题。
倒是那个魏仙子有点问题。
是靖难那年被老道姑当做徒弟收养的,而其身份也很可疑,官府那边找不到相关记录,不过建文旧臣中有,有几个臣子的女儿不知所终,其中就有牛晃和卓敬。
他们失踪的女儿在年龄也和魏仙子对得上,所以魏仙子有可能是建文旧臣的遗孤。
纪纲没放在心上。
锤子的建文旧臣遗孤。
这都是北镇抚司的套路,要针对谁了,先去调查一下,然后随便给调查对象安个建文旧臣的关系,然后就可以正大光明的动手。
南镇抚司也挑不出毛病。
李春这个调查也确实如此,所有的调查借口都是为了方便动手而提前做好的证据,或者是那么一点点的不起眼的关联,但就是这样,也足够了。
陛下会相信的。
至于魏仙子的真实身份?
一个孤儿而已,谁在意呢。
纪纲和李春两人相对一笑,道:“若是薛茂来找你,就行动罢,正好借口也有了。”
第七百九十九章 计将安出
一大早,赛哈智就接到黄府小厮带来的消息:请赛佥事落子。
赛哈智秒懂。
立即让刘明风去找南镇抚司千户薛亮,如此这般交待。
薛亮也不犹豫,直接点头。
待薛亮走后,赛哈智看着刘明风,刘明风也在看他,两人对视一眼,还是刘明风有些担忧的道:“你觉得薛亮真的是诚心诚意?”
赛哈智咳嗽一声,“应该**不离十,上半年的消息,薛亮母亲的贞节牌坊没了。”
薛亮母亲守寡,今年就二十年了。
本来可以立贞节牌坊。
但不知道怎么回事,当地爆出了一件事,然后这立贞节牌坊一事就不了了之,不仅如此,薛亮母亲还成了过街老鼠,为此薛亮回了一趟老家,将母亲接到了应天。
薛亮回去时,也被人戳了背脊骨。
薛亮母亲没法立贞洁牌坊,是因为被当地一位郎中爆出,薛亮母亲在几年前打了一次胎。
这可是大事。
好在薛族在当地是名门望族,反应很快,迅速将此事压了下去——没几个人是傻子,薛亮能当应天城的城门官,是薛亮母亲去求的薛禄。
时间也对应得上。
为了薛族的名声,也为了讨好薛禄,薛族那边必须将此事压下去,但饶是如此,当地的官府还是知道了风言风语,将立贞节牌坊一事取消了。
而薛亮也在这短短的一年间老了很多。
甚至头发半白。
可想而知在这件事中,薛亮承受了多大的压力。
刘明风点头,“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我总觉得薛亮不会因为出卖薛禄,他要恨的那个人应该爆出那件事的郎中。”
赛哈智呵呵一笑,从公事桌里拿出一张纸递给刘明风,“这是那位郎中为了活命的供词,那件事确实和薛禄没什么关系,但爆出这件事的人却是薛茂。”
刘明风不解了,“薛茂这是干什么?”
赛哈智叹道:“人啊,心里总有阴暗面,一个薛族远得不能再远的表弟,就因为他母亲求到薛禄,让薛亮当了官,然后又在咱们南镇抚司当了千户,而薛茂却永远也不会有这个机会,你觉得他心里能平衡么,当然会想法设法恶心薛亮。”
刘明风唯有叹气,“不得不承认,薛亮母亲虽然失去了一块贞节牌坊,但她是天底下最合格的母亲,值得让人钦佩。”
可怜天下父母心。
……
……
薛禄归来述职之后,朱棣念其功,赏赐极多,尤其是给了一个之前一直没给的东西:丹书铁券。
这下可不得了。
薛府族人的尾巴顿时翘天上去了。
尤其薛茂更是春风得意。
因为薛禄战功彪炳,陛下赏赐的丹书铁券,薛禄免两死,子免一死,这也就意味着他薛茂也有了两条命。
薛茂飘了。
觉得有资格怼黄昏了——从黄昏手上抢一个女人,这算个事儿?
何况他还不会亲自出手。
不过薛茂也知道一个问题:魏仙子要是被北镇抚司抢过去,若是被纪纲看见,那就没他什么事了,而纪纲不可能看不见。
北镇抚司的缇骑可不会错过这个巴结纪纲的机会。
所以薛茂有些愁。
这一日他刚出门准备去凝风观,却有门子来通报,说他的远远……远房表弟薛亮来求见,薛茂听到后愣了下,薛亮啊……那个根本没有亲戚关系,只不过是老家的薛族族人,其母亲带着他上门求见父亲薛禄,然后给他弄了个城门官。
这里面似乎有什么猫腻,薛茂还记得当时父亲接待薛亮那个风姿犹存的母亲时,似乎提了什么要求,后来父亲就悄悄出了一趟门,一夜未归。
而今年上半年,当地官府本来是要给薛亮的母亲立贞节牌坊,可惜出了点什么事,守寡十多年的薛亮母亲,再没有资格立贞节牌坊。
所以那一夜父亲薛禄干了什么,薛茂捕风捉影的想当然了。
对此薛茂很是不屑。
别看薛亮现在已经是南镇抚司千户,但没有他母亲的牺牲,薛亮他屁都不是,所以在得知老家那边要给薛亮母亲立贞节牌坊时,薛茂心里瞬间不安逸了。
哪能好事都被你薛亮占了!
于是他着人去了一趟老家,别说,还真的让他查出了一些事,比如薛亮母亲从京畿回去后三个月左右,就卧床了一个月。
于是薛茂让人去找那个给薛亮母亲诊治的郎中,顺利的破坏了这件事。
可不管怎么说,别人现在是千户。
所以薛茂还是见了薛亮。
薛亮二十六七了,可相貌老成,加上头发半白,看起来像是个三十**的人,说话也少,尤其是在面对薛茂时,态度极其谦卑。
这一点薛茂很是满意。
没错。
你应该明白你能有今日是因为什么,你所拥有的东西,父亲薛禄也能让你失去。
薛茂喝了口热茶,慢条斯理的看着薛亮,“你去见过我父亲了?”
薛亮摇头,“没有,侯爷归来述职,事务繁忙,又长途跋涉,不敢去打扰,但作为侄儿,甚是牵挂叔父的身体,所以来见您,请您代为转达问候。”
薛茂点头,“嗯,我知道了,你可以走了。”
这态度确实够嚣张。
不过薛茂有这个底气,哪怕薛亮是南镇抚司千户,薛茂也依然是薛亮只可仰望的存在,除非有一天薛亮能达到镇抚使这个级别。
那才有和薛茂平起平坐的资格,要知道薛茂的背后是薛禄这位侯爷。
薛亮却没有起身的意思,压低声音,“这几日在南镇抚司,偶尔听到镇抚使刘明风说,您是打算让北镇抚司去上清观办点事?”
薛茂心中一动,“刘明风主动告诉你的?”
薛亮摇头,“我偷听到的。”
薛茂点点头,“确实有这么回事,所以?”
薛亮道:“当时赛哈智就笑着告诉刘明风,说您如何如何愚笨,若是薛府看上了上清观的魏仙子,完全有能力不牵扯到北镇抚司,直接上门提亲便是,一旦牵扯到北镇抚司,那魏仙子就注定是纪纲的了。”
薛茂愣了下。
他当然想到过这个办法,原本也是这么打算的,以薛族的势力,去上清观提亲,难道魏仙子敢不接受,何须牵扯到北镇抚司。
但因为黄昏突然去了上清观一事,薛茂才放弃了这个想法。
第八百章 亮剑!
想到这,薛茂不着痕迹的道:“我也想过这个问题,父亲他老人家驻防八百大甸,那边条件落后,天气也不好,父亲在那边甚是水土不服,所以打算择一美人,让父亲在京畿的这几个月有人陪伴,可没办法,说出来你也知道,上清观毕竟牵扯到了黄昏。”
薛亮微微摇头,“您顾虑的也是,不过此事可以先下手为强,提亲之后,不管成与不成,都请北镇抚司介入,到时候有婚契在手,纪纲也不敢拿魏仙子怎么样,不过此事不到最后时刻,还是不宜让纪纲知道提亲的事情。”
薛茂陷入沉思。
若是提亲成功,貌似没必要动用北镇抚司。
若是提亲不成功,怕就是给纪纲徒做嫁衣。
还得提防黄昏。
这事确实有点难以操作。
但已经没有余地了,因为北镇抚司那边李春已经知道了,但由于南镇抚司的强势审查,北镇抚司最近没法动作,所以如果现在要抛开北镇抚司,必须抢先一步。
于是问薛亮,“你在南镇抚司可曾知晓那一日,黄昏带着南镇抚司缇骑去上清观是为了什么?”
薛亮摇头,“您可能不知道,我在南镇抚司有点受排挤。”
薛茂了然。
你不受排挤才是怪事,你是我父亲安排进的南镇抚司,而父亲和纪纲关系不错,南镇抚司又和纪纲是死对头,不排挤你排挤谁。
却听得薛亮继续道:“不过听到点风言风语,那个魏仙子的身份可疑,黄昏那一日带人去上清观,好像是摸一下情况,后来没查出什么,也便作罢了。”
忽的一笑,露出一个男人都懂的神情,“听说那一天黄昏回去后,黄府后院差点失火,您知道的,徐妙锦在黄府的地位,其实很高。”
这是事实。
虽然黄昏明面上不是耙耳朵,但京畿权贵圈子其实都知道,黄昏对徐妙锦是千依百顺,如果徐妙锦不同意,黄昏的府邸里休想增加任何一个女人。
薛茂想到这问道:“这么说,这事其实和黄昏没关系?”
薛亮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黄昏最近还有去上清观吗?”
薛茂也缓缓摇头,“没去。”
薛亮笑而不语。
薛茂却倏然想明白了……只怕薛亮听到的风言风语就是事实,如果黄昏真的看上了魏仙子,哪会按捺着不动静,你看看他当年是怎么抢的徐妙锦就知道了,黄昏绝对是一个有想法就会立即行动的人。
薛亮适时添了一把火,“我在南镇抚司受到排挤,所以这一两月其实和北镇抚司的人走得比较近,说个您可能还不知道的消息,昨夜李春拿了魏仙子的画像去拜访纪府了,您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薛茂唰的一下站了起来。
如果魏仙子和黄昏没有关系,那么凭借薛府的实力,足以让魏仙子低头乖乖到薛府来,到时候父亲得这么一大美人,父亲又刚受到陛下嘉奖,心情大好之下,自己又有诸多功劳,搞不好就要成为薛府领头人之一,到时候父亲百年之后,没准自己就能和二弟薛勋、三弟薛桓三分这庞大的薛府!
所以这事必须抢在北镇抚司前面了!
想到这薛茂后悔得肠子都青了。
早知道是这样,我还去和李春说个锤子,这不是自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么。
薛茂缓缓坐下,看向薛亮,“你确定魏仙子和黄昏没有关系?”
薛亮不确定,“我不敢确定,但我知道的就是这样。”
这么说,薛茂反而相信了。
又问道:“你确定李春是带着魏仙子的画像去夜访纪纲府邸的?那么今天北镇抚司那边可有什么动静?”
薛亮道:“这个我也不确定,反正昨日北镇抚司那边是把画像给了李春,然后昨夜李春去见了纪纲,您可以着人去查一下,这个不难,随便找个纪府的人塞点钱就能解决,这也不会触及到他们的利益,也没人在意这些小事。”
薛茂不置可否。
薛亮又道:“北镇抚司这两天还在忙,因为南镇抚司的审查刚结束,就是叔父回到应天的前日,审查结束,所以北镇抚司大概要后日才会有动作,您也知道,北镇抚司虽然势大,但还是很忌惮南镇抚司。”
薛茂点点头,起身来到门口,喊来一个心腹小厮,如此这般交待之后,从怀里掏出一叠宝钞,交给那小厮,让他想办法去纪府那边,找周遭的人打探情况。
还是不敢去找纪府的下人。
薛茂太清楚了,这个天下,有三个人是他不敢得罪的:朱棣,纪纲,父亲薛禄。
所以哪敢去找纪府的人打探纪府的消息。
交待完这些事后,薛茂回去重新坐下,目光阴沉的看向薛亮,“我不得不承认,你在南镇抚司得到的这些消息帮了我大忙,所以我很疑惑,你这样做,有什么目的,或者……你直接说的你要求罢。”
薛亮深呼吸一口气,“一块贞节牌坊!”
薛茂愣住,旋即装傻,“什么意思?”
薛亮神情凝重,深呼吸一口气,“关于我母亲那块贞节牌坊的事情,真相如何,其实大家心知肚明,您是最清楚的,我母亲和叔父之间,清白如水,根本没有任何事情,我母亲当年卧床一月,确实是重病,并无打胎之说,那位郎中后来污蔑我母亲,不过是受到了某些人的收买。”
薛茂哦了一声,“哦?有这等事?!”
薛亮笑了一声,有些冷,渐渐有了南镇抚司千户的霸气,“您别忘了,我是南镇抚司千户,手中终究是有一些权力的,要查一些事情也不难。”
顿了一下,“只不过那位郎中虽然开口了,但幕后之人我不敢动,所以希望您帮忙。”
因为你薛茂就是个幕后之人!
薛茂也冷笑起来,“我若是过河拆桥,你又能怎样?”
薛亮再深呼吸一口气,“我不会怎么样,但这件事我不会放弃,那个幕后之人将会迎来我余生对他的监视,他再也别想做好任何一件事!”
顿了一下,神态坚决,锋芒毕露,宛若一瞬之间亮剑:“我决定了事,神也改不了!”
薛茂沉默了。
薛亮态度如此强势,他反而相信了薛亮之前说的所有话,本来还怀疑薛亮是黄昏派来的,现在和顾虑也烟消云散。
因为没道理。
如果薛亮是为了黄昏办事而来,他绝对会想法设法让自己相信他,而不是如此态度绝然的要和自己决裂的节奏,因为若是自己和他达不成协议,他就没办法完成黄昏交待的事情。
答应他吗?
似乎没必要,因为他已经将所有消息都说了出来,就凭一句口头威胁,我就要屈服?
当我薛茂是谁?!
可自己若是不答应他,薛亮恐怕还真的会和自己耗上一辈子。
毕竟……这事涉及到他母亲一辈子的名声。
第八百零一章 不讲武德的南镇抚司
薛茂想了片刻,阴沉着脸,“我若还是不答应呢,你会怎么做?”
说这话的时候,其实他已经输了。
但薛亮想不到这点。
他只是脸色唰的一下白了,然后缓缓的道:“我会让南镇抚司的人盯着上清观,如此一来,纪纲得不到魏仙子,你也无法让叔父开怀!”
称呼已经从“您”改成了“你”。
头发半白,看起来像四十岁的薛亮说着这些话时,薛茂丝毫不怀疑它的真实性。
百事孝为先。
薛亮是被他那寡妇母亲一手拉扯大的,以薛亮的性情,他真的可以为了他母亲的名声而和自己耗上一辈子——关键现在已经动不了他。
至少薛茂动不了。
因为薛亮是南镇抚司的千户,如果是北镇抚司的,薛茂还有操作空间,可南镇抚司的赛哈智、刘明风乃至于周胜然这些人,薛茂根本没办法收买。
这事他早就操作过。
遗憾的是,赛哈智和刘明风、周胜然他们,薛茂送去的钱照收不误,薛茂请求的事,一个不管,全部推给北镇抚司。
一想到这,薛茂就肉疼:南镇抚司的人太无耻了。
不讲武德。
可惜,薛茂也拿赛哈智他们没办法,送出去的钱就是肉包子打狗,也就这么想一下,心理才能平衡,所以薛茂急需在薛府有足够的地位。
你看这事换成二弟薛勋去做,赛哈智他们敢不敢这么不讲武德?
绝对不敢的。
因为二弟是父亲嫡出子。
注定是要世袭阳武侯的人,赛哈智胆子再大,也不敢黑吃二弟薛勋的钱。
但薛茂还不想这么认输,想了想,“世间女子千千万,没有魏仙子又如何,你要明白一点,我并不是为了自己那点**才看上魏仙子的。”
又道:“父亲他老人家若是累了,也可以去凝风观放松身心。”
薛亮哦了一声,“你觉得叔父会去么,另外,我帮你明确一点,你看上魏仙子,不是为了**,而是为了将魏仙子献给叔父,以此得到叔父的青睐,稳固你在薛府的地位,所以你可以想一下,是和我之间的这一点嫉妒重要,还是你在薛府的未来重要。”
沉吟一刹,“其实你对我的嫉妒真的没必要,你其实心知肚明,叔父帮我谋求官职,一方面是抹不开身为薛族最为出息者的面子,老家族人求到他了,他不得不帮忙,另一方面,我父亲在生前,其实和叔父关系很好,所以叔父愿意帮我。”
薛茂冷笑,“我嫉妒你?”
薛亮点头,“不是吗?”
因为你虽然是薛禄的庶出长子,但薛禄却从来没为你的前途着想过,靖难之后,薛禄如果愿意,你薛茂作为读书人,早就该出仕了,哪怕当不到四品以上,在九寺五监中当一个副职还是可以的。
但薛禄根本没想过这事。
或者想过。
但还没轮到薛茂,因为薛禄要为薛勋和薛桓铺路,他不能也不愿意把太多的人情和资源浪费在薛茂身上,他要把人情和资源留给薛勋和薛桓。
比如……
向天子求亲,让薛勋和薛桓之一成为驸马,最好是薛桓,毕竟薛勋注定要世袭薛禄的爵位,如此一来,薛府就有一位侯爷一位驸马。
稳稳的五十年富贵。
其实还有一个大概只有当事人才知道的原因,薛禄不喜欢文人气息略重也更市井的薛茂。
薛茂沉默了。
他不明白,这个薛亮没怎么读过书,也没去军伍之中锻炼多久,为何看事情能看得如此透彻,想到这问道:“谁告诉你的。”
薛亮也沉默了很久,才道:“人活一世,总会有那么两个知交,南镇抚司里,我虽然只是一个千户,但也有一个好友,在当城门官时,也有那么一个人。当然,他们是一个人,你应该知道我说的是谁。”
薛茂讶然,“就是那个父亲是个私塾老酸儒,他却不怎么喜欢读书的二混子尚可,他这种被赶出家门的人,你也敢和他做朋友?”
薛亮冷道:“朋友是一个人,不是他的背景。”
尚可这人给人的印象,说难听点不学无术,但少小耳濡目染读过书,又七八年前被他那老酸儒父亲赶出家门后,就在市井间摸爬滚打,太能洞彻人心。
但不知道为何,他和薛亮一见如故,在守城门时就成了朋友,薛亮后来被弄到南镇抚司,爬到千户位置后,立即不惜代价的将尚可也带进了南镇抚司。
代价么……就是薛亮现在每个月拿了俸禄还要刘明风和周胜然喝酒。
尚可算是出人头地了,不过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思,他现在的成就也不算丢脸,可他还是不敢回去看望他的老父亲,哪怕薛亮告诉他富贵不还乡犹如锦衣夜行,尚可也没动摇。
他宁愿在大年三十喝得一塌糊涂的时候喊着男儿壮志不功名亦可抱剑上青云,也不愿意回去看看那个老人。
只有薛亮明白原因。
人只有在长大后才会知道自己当年的错,尚可知错,但他害怕看见他父亲,在他父亲眼里,尚可当年认真读书,现在已经是进士,而不是区区一南镇抚司的缇骑。
所以尚可做不到五六品的官,他根本不敢面对他那老父亲。
可惜……
薛亮作为尚可的好友,他瞒着尚可去见了那位老酸儒,他才知道尚可的老父亲这些年一直在看着尚可,看着他在市井泥泞里摸爬和小痞子们滚打受伤半夜挨冻时,那位老父亲彻夜哭泣难眠,看到尚可混进了守城军后,那位老父亲大醉酩酊,看到尚可成了南镇抚司缇骑后,那位老父亲跑到亡妻的坟前,边喝酒,边哭,然后又笑……
可怜天下父母心。
然而就算知道这些事情,薛亮也只能憋在心里,因为尚可的老父亲交代过他,不要让这些事情影响尚可在南镇抚司奋斗的心气。
薛茂不说话了。
他心里越发嫉妒——因为他细数认识的人,发现自己没有朋友!
这是个很悲哀的事情。
于是他做了一个决定:他要杀死薛亮。
一定要杀死。
不过当下,还需要稳住薛亮,让他继续潜伏在南镇抚司为自己获得更多的消息,于是不着痕迹的道:“那件事啊,我倒是知道幕后之人是谁。”
第八百零二章 各有算盘
薛亮眼睛一亮,但他没问。
因为大家心知肚明,幕后之人就是薛茂。
薛茂当然也知道薛亮知道这个事情,所以他接着说道:“等此事事了,我自然会帮你解决这个问题,放心,到时候你母亲的贞节牌坊,板上钉钉。”
当然不可能薛茂去认罪。
找个替罪羊就是。
而且薛茂并不打算就这么解决这事,他可以继续利用这件事来掌控薛亮,让他成为自己在南镇抚司里的眼线。
薛茂有这个自信。
一个原因,薛亮现在只是南镇抚司千户,没有实力来针对薛府,更不敢也不能针对薛茂——针对薛茂,那就是针对薛禄。
其次,薛茂知道薛亮的仕途,到天了也就南镇抚司的指挥。
而他薛茂会不断变强。
在这样的情况下,他有就绝对的自信能掌控薛亮,然后在不需要他的时候,弄死他!
很简单直接的想法,站在他的位置,也确实没问题。
薛亮似乎并没想到这里面的猫腻,起身,准备告辞,“既然如此,那就不打扰您了,等此事了了,我再来拜访您。”
称呼又变成了您。
薛茂颔首,“去罢,有机会多去巴结一下赛哈智和刘明风,还有个周胜然,这个人不能忽视,他是当初纪纲的人带来京畿的,结果却成了背黑锅的被关在诏狱一年多时间,黄昏将他弄出来后,他就成了黄昏的心腹,这个人的心机和谋略相当可怕。”
如今南镇抚司各项需要用脑子的行动,基本上是周胜然主导。
刘明风负责执行。
赛哈智负责领功。
薛茂沉默了一下,“周胜然其实很看重我,按照南镇抚司内部的消息,如果有一天赛哈智高升,刘明风会被赛哈智力保升任锦衣卫指挥佥事,周胜然出任南镇抚司指挥使。”
薛茂点头,“确实是这样,这是京畿权贵的共识。”
但赛哈智很难高升。
因为纪纲现在如日中天,赛哈智作为一个西域人,他的仕途到天了也就一个锦衣卫指挥同知,不可能再高升了。
所以南镇抚司现在基本上是一滩死水。
除非纪纲完蛋。
薛亮走后,薛茂沉思半晌,找来一个心腹,着头派个人去一趟老家,“问”一下那个郎中,用什么问?
当然是用刀问。
那个郎中得死。
如此一来,薛亮母亲无法得到贞节牌坊的真相就只有薛茂知道,也只有这样,薛亮才会为了他母亲那遥不可及的贞节牌坊而心甘情愿的为薛茂卖命。
晌午时分,薛茂派去纪府那边的心腹回来,带回的消息和薛亮说的一样。
李春带着魏仙子的画像夜访纪纲。
薛茂急了。
纪纲好色,这一点在京畿权贵圈子是共识,包括黄昏,这是大家公认的两个老色胚,虽然是以五十步笑百步,但事实就是事实。
纪纲听说魏仙子的美貌,大概不会动心。
但看了画像……
老实说,如果薛茂不是为了他以后的未来着想,魏仙子早被他金屋藏娇了,所以说薛茂认为,没有男人在看见魏仙子后还不动心。
魏仙子,着绛色道袍,挽高髻,腰佩剑。
既有濯然出尘的仙子神采,又有豆蔻少女的青涩风情,更有清秋侠女的洒落之姿,这样一个有着万般风情的女子,哪个男人不动心?
所以薛茂急了,他知道必须抓紧时间,要不热他的计划就会毁在纪纲手里。
薛茂立即出门。
当他抵达凝风观时,心腹也带来了应天最为著名的媒婆,以及提亲需要的各项办礼,因为上清观不急荤素,所以连大猪头都准备了。
然后薛茂杀向上清观。
适时,老道姑正在道观里传授弟子画符的秘术——上清派主要从事符篆、斋醮、画符念咒、驱鬼降妖、祈福禳灾,可以婚配、吃荤、不留胡须,甚至也可不蓄头发。
有在家、隐逸、山居、出家等几种形式。
所以魏仙子无论何种打扮,都不影响她上清派弟子的身份。
老道姑看见薛茂等人出现,只是叹了口气。
该来的,还是来了。
……
……
薛亮回到南镇抚司衙门,尚可等在门后,见他归来,迎上来问道:“镇抚使和佥事交代的事情办妥了,不会被薛茂看出来了罢?”
薛亮笑了笑,神情暖和,“办妥了,看出来也无妨,用你的话说,这是一桩阳谋,况且你是知道的,这并不仅是赛佥事和刘镇抚使的事情,也是我的事情。”
其实薛亮心中明镜,被薛茂这么一折腾,母亲永远也不可能有贞节牌坊了。
所以他要报复。
只报复薛茂。
因为这件事算起来,和薛禄真没关系,不过是捕风捉影的牵扯到一起,薛禄作为一个正常男人,再好色,也不会动昔日兄弟的妻子。
何况薛亮对薛禄是有感恩的,薛亮认为,薛府要是落在薛茂这样的人手中,也许会有短暂的辉煌,但迟早是要没落的。
而薛勋和薛桓两人虽然还小,可都是饱读诗书且擅武功的人,将来必然都是儒将。
尚可闻言叹道:“不过我推演了一番,赛佥事、刘镇抚使和黄大官人他们的这一场谋算,针对的确实是纪纲,要想弄死薛茂,还得咱们去加点戏,你要明白一点,纪纲和薛禄不管如何闹翻,都不可能对薛茂下死手,薛茂毕竟是薛禄的亲生儿子。”
还是长子,尽管是庶出。
薛亮沉默了一阵,“咱们怎么去加戏?”
尚可笑道:“交给我?”
薛亮也笑道:“你先说说看,毕竟这是我的事,到时候薛茂一死,可就是大事,我倒是无所谓,我怕累及你的前程。”
尚可骂了句脏话,滚你的犊子,老子有个屁的前程。
也没说他的计划,只是说道:“等下你去向赛佥事和刘镇抚使汇报之后,我们再详谈,不过这事你不要把薛茂的死看作是大事,到时候这个事情很可能连浪花都激荡不起来,因为那个时候,整个朝野震惊的应该是另外一件事。”
看得出来,黄昏是在针对纪纲。
而以黄昏历来的手笔来看——他一旦出手,绝对不会给纪纲反击的机会。
所以……
如果黄昏成功,那么纪纲会死。
纪纲死的时候,谁还会在意你薛府一个庶长子的生死?
第八百零三章 谁他妈还没个青春了?
薛亮没有再就此事说话,带着尚可走向公事房那边,边走边道:“江赳兄,有时间,抽空回去看看老爷子吧,他年纪也不小了。”
尚可,字江赳。
只不过很少对人说起他的字,在骨子里,尚可不喜欢把自己视作文人。
不过话说回来,他那位老父亲给他取名取字也是有意思。
名尚可,字江赳。
江赳,音同“将就”,但江赳的意思就要深邃得多,是希望儿子的文采之情,宛若那大江东去,赳赳洪流席卷长空。
尚可沉默了一阵,“不回去。”
回去作甚?
少年不识愁滋味,不知何时何事错,如今已知愁,更知错,可现在回去又能怎样,能弥补过错吗,一个南镇抚司缇骑回去了,就能让父亲老怀开颜?
不能。
所以我要爬得更高。
薛亮说的对,富贵不还乡犹如锦衣夜行,自己会回去的,但那一天是作为南镇抚司的高官而回去,让父亲能因此原谅自己曾经的年少任性。
薛亮驻足,回首,看着尚可,久久不言。
尚可莫名其妙。
许久,薛亮才道:“你有没有听到昨日黄昏来南镇抚司议事后离开时哼的那个很奇怪的小曲儿?”
尚可颔首,神情有些黯然。
那是一首很奇怪的小曲儿,既不像黄昏当年创出来的大明军歌《精忠报国》,也不像他曾经在驿站里唱的那首如今也脍炙人口的《侠客行》,黄昏当时哼的小曲儿很柔,也很伤感。
薛亮道:“我觉得他是唱给你听的。”
有些话不好说,尤其是黄昏和尚可只能算认识,不过其实南镇抚司现在的人多知道,若论谋略,名不见经传的尚可,其实有可能还在周胜然之上,只不过还没有给他机会和舞台。
但南镇抚司其实一直有栽培尚可的想法。
如果不是因为薛亮的话。
没办法,薛亮和薛禄关系不一般,而薛禄又和北镇抚司关系亲近,南镇抚司提防薛亮是有道理的:就怕薛亮是薛禄故意安插进南镇抚司的耳目。
尚可笑了笑,神情有些苦涩,换过话题,“走吧走吧,赛佥事、刘明风镇抚使、周胜然指挥,以及黄昏,都在公事房那边等你。”
薛亮无奈的叹气。
走在好友身后,尚可的心思飘远了,应该回去吗?
脑海里浮起黄昏昨日离去时哼唱的奇怪的小曲儿:当你老了,头发白了,睡意昏沉,当你老了,走不动了,炉火旁打盹,回忆青春……
尚可心底里深深的叹了口气。
父亲,请再等我几年。
请一定再等我几年,儿子一定回来,在您膝下说这这些年的心酸,请一定不要让儿子感触那一句“子欲养而亲不待”。
……
……
公事房中,赛哈智,刘明风,周胜然,黄昏。
四巨头齐聚。
表面上看,南镇抚司是赛哈智的南镇抚司,其实大家心知肚明,南镇抚司还有一个隐形的镇抚使:黄昏。
黄昏的话在南镇抚司这边,不比赛哈智的话轻。
此刻四巨头喝着茶,小声的议论着事。
关于这一次针对纪纲和薛禄的谋略,黄昏定制出来,然后周胜然查漏补缺,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商讨的了,当下的话题是刘明风挑出来的:今后如何处置薛亮和尚可这对好友。
刘明风喜欢薛亮。
两人年纪差不多,而薛亮稳重的性格,以及对功名利禄的淡薄之心,很合刘明风的胃口,如果不是因为尚可,估计薛亮都不愿意来南镇抚司。
但很多事情不能只看表面,所以刘明风趁着今日把事情抛了出来。
而且刘明风是有私心的。
他也是伯门之后,所以他不可能永远待在南镇抚司镇抚使这个位置上,他得去沙场,得给他那个广恩伯父亲争脸。
所以他想给南镇抚司这边找个后继者。
而周胜然其实也有去沙场拼搏的意思:反正都要不断的打仗,在沙场可比待在南镇抚司更有前途,所以周胜然也迫切需要一个能替换他的人。
他看上了尚可。
别说,薛亮和尚可,恰好就是刘明风和周胜然这对搭档的翻版。
所以刘明风问赛哈智,“赛佥事,这件事后是不是应该找个由头,把薛亮提拔成指挥,然后尚可擢升为试百户?”
都是同僚,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赛哈智岂会不明白刘明风那点小心思,不用说,这家伙肯定是在羡慕许吟在边军之中的军功卓著了,可你刘明风去了军伍之中,没有徐辉祖带着,不见得能比许吟那家伙站得更高。
咳嗽一声,“可以倒是可以,不过这两人还是让人不太放心。”
黄昏道:“尚可和薛亮两人的背景,你们差不多都调查了个一清二楚,我也看过卷宗了,总体来说,只要薛亮没问题,尚可就没问题,而我个人,是倾向于两个人都可以重用。”
赛哈智不解,“为何?”
黄昏笑道:“首先说尚可,这小子……呃,貌似他和我一般大?尚可这个人的动机和企图都比较单纯,就是想爬得足够高,如此他才能坦然的回去面对他那老父亲,这个心理很复杂,一方面,想让老父亲承认当年赶他出家门是做错了,另一方面,也想用他的成功来掩盖他当年的愚蠢,所以他现在哪怕成了南镇抚司的缇骑,也依然不愿意回家,原因就在这里,但他其实走入歧途了,作为一个父亲,我深深的明白,当父亲的不止是期盼儿女成才,更期望家人团圆,老人其实不图儿女有多少富贵荣华,就希望他能平安健康。所以我们如果能促成此事,我相信尚可会成为南镇抚司的顶梁柱。”
其他三人侧目,赛哈智乐道:“老弟,你家那黄豆芽黄豆苗才多大,你就老父亲心态了?”
黄昏也乐了,继续道:“薛亮么,你们的调查很清晰明了,薛亮母亲的贞节牌坊是薛茂搞鬼给弄没了的,和薛禄没有半点关系,当然,其实按照调查出来的资料,也和薛禄有关系,谁叫薛亮的大姑是薛禄的初恋情人呢。”
这才是薛禄愿意帮助薛亮的真相。
薛禄差一点就成了薛亮的舅舅,所以当年薛亮的母亲带着薛亮来到京畿求薛禄时,薛禄毫不犹豫的去办了这件事,将薛亮安插去守城门,后来又将他弄到南镇抚司来。
薛禄很聪明。
他知道北镇抚司迟早出事,所以给薛亮选择了南镇抚司。
至于薛禄当年的一夜未归,其实并不是去勾搭薛亮的母亲了——对初恋情人的妹妹,薛禄还不至于无耻到这个地步。
薛禄那一夜是一个人跑去了一个无人的地方,喝了个酩酊大醉。
想着他的青春,醉了一夜,也神伤一夜。
谁他妈还没个青春了?
第八百零四章 我承认都是月亮惹的祸
赛哈智若有所思,“我记得这事好像是在薛禄回老家时,见过他那初恋情人之后的事情了吧,按说他已经见到初恋情人人老色衰了,为何要愿意贴心贴肺的帮助初恋情人的侄儿?”
黄昏斜乜他一眼,“老赛你知道个屁!”
青春总是要落幕的。
而薛禄五十来岁的人了,给青春一个交代,其实也是给他自己一个交代,只有这样,薛禄在日薄西山躺在床上动弹不得的时候,想起他的青春和过往,心里才会坦然。
人这辈子,最难忘的之一,就是青春初恋的遗憾。
年纪越大,遗憾越重。
就如有的人,明明已经娶妻生子,日子平平淡淡可心满意足,可也许在他平淡的生活里,一年到头,总会有那么几次,梦见他初恋的那个学校、那片蓝天白云、那个在阳光里提着穿着七分裤提着暖水壶走过教学楼前的人儿,总会在安静的时候,有那么几次会想起那个人儿在元宵节火龙灯花里的嫣然一笑,笑起来时唇角淡青色的美人痣轻舞飞扬……
甚至会在第一次买车后开车上百里路回到那个学校,去看看那个学校里的沧桑的大榕树,废弃的食堂,再到那个人儿的家门外等几个小时,只希望那个人可能就这么巧的在娘家……
一遍又一遍的唱着《我承认都是月亮惹的祸》,在歌声里怀念那心窦幽幽麦苗青青的岁月。
然后在第二日醒来,揪心的难受。
有些东西能释怀,可有些东西……哪怕看见初恋已经人老珠黄,变成了你不喜欢的模样,你还是会想念曾经的那段岁月。
想念的其实不是青春初恋,而是你回不去的时光。
人呐……盼望长大。
长大之后,又后悔长大。
不论你是成功,还是失败的一生,都是如此。
有遗憾的青春,其实是最美的青春。
因为这些事,黄昏做过。
收回心思,笑道:“这个真相,薛亮知道,薛茂也知道,所以薛茂才会嫉妒薛亮,如果没有我们这一次的布局插手,薛茂会一辈子针对薛亮,因为薛禄会一直帮薛亮铺路,而这个待遇是薛茂永远也无法享受到的。”
薛亮有错?
没有错。
薛亮只是秉持着他母亲的意愿,想要过上好日子而已,而且薛亮淡薄名利,他做的所有事情,都是顺应形势而已——直到他母亲的贞节牌坊出了问题。
薛亮不能忍。
这个时代,永远不要小看一个贞节牌坊对寡妇的认可。
虽然这是个很残忍的事情。
但一个守寡二十年,早无再嫁之心的老寡妇,得到了贞节牌坊,不管是道德上和人性上,她这二十年都过得很凄凉,很孤单,但至少她得到了一点补偿——也许这个补偿不是她想要的。
但她还是会开心。
而薛茂却剥夺了薛亮目前这二十年苦难换来的一点开心。
薛亮能忍?
身为人子,稍有血性者,都不可忍。
薛禄有错?
没错,他只是做了一个男人都会做的事情,至于忽略薛茂,这是封建时代的悲哀所在,庶出和嫡出这种体制下的悲剧。
是时代的悲哀。
薛茂有错?
当然有错,其实薛茂作为一个庶子,他得到的已经够多了,将来薛勋世袭,薛桓很有可能会被薛禄运作成皇亲国戚,那么薛茂就是主张薛族商贾事务的重要人物,他有成为大明上层的机会,但他想要的更多,人心不足蛇吞象。
也便罢了。
你追求便是,可你千不该万不该,要为了的一己私欲伤害魏仙子这些无辜的人,甚至为了你那狭隘心理,去伤害一个守寡二十年的老寡妇,她最大的盼望是儿子出人出头地,也有那块贞节牌坊。
可惜,贞节牌坊没了不说,还被玷污了名声。
伤人者,必伤己。
所以薛茂必须为他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周胜然咳嗽一声,“说点重点,按照你们这么分析,薛亮其实是可以信任的,尚可也是可以信任的,真这样的话,那可要好好培养这两人了?”
刘明风看向赛哈智。
赛哈智看向黄昏。
黄昏想了想,“可以,尤其是尚可,老周你多带一下他,这个人的眼光还行,不过现在站的位置不够高,看的东西也不够全面,我要是没猜错,他肯定在怂恿薛亮,两个人准备在咱们这个大局里添油加醋,想要一举弄死薛茂。”
周胜然笑了一声,“那可是帮倒忙了。”
薛茂……
按照黄昏这个布局,薛茂也得付出代价,至于什么代价……有些时候,死亡对于一个人而言,并不是最大的代价。
最大的代价是彻底击溃心境,沦为生不如死的活死人。
赛哈智咳嗽一声,“关于薛亮和尚可,就这么着罢,反正老刘和老周你俩人在我们在南镇抚司,也是人在心不在了,你俩就好好带一下这两人,等他们能独当一面了,我就让你们去军伍之中,至于就将来建功立业封侯封公了,别忘了老哥我就好。”
刘明风和周胜然对视一眼,哈哈一笑,同声道:“是老哥你别忘了我们才好。”
黄昏之前无意中透露过,等大明打下兀良哈和瓦剌,很可能敕封亦力把里,然后以亦力把里为跳板,进攻西域的帖木儿。
等打下西域,西域会是由娑秋娜作为女王来掌控。
而赛哈智,则是在西域那边制衡女王娑秋娜的不二人选,按时候的赛哈智,会是一个正儿八经的封疆大王。
这一点其实很多朝臣都看的出来。
只要走到那一步,这是必然的人选:因为没有更好的人选。
娑秋娜,西域女神。
她不当西域女王,谁来当西域女王?
赛哈智,西域豪门出身,大明天子朱棣的心腹臣子,他不去制衡娑秋娜,谁去?
貌似还有个人。
黄昏可以。
毕竟现在黄府那边的小道消息,黄府现在有两个女主人,整个黄府是徐妙锦说了算,但西院那边,娑秋娜说了算。
还有更小道的消息,狗日的黄昏现在是天天在睡娑秋娜。
据说……仅仅是据说,之前黄府丫鬟从西域妖姬那边听来的小道消息已经更新了,黄府大官人已经不再是上阵就投降。
能坚持十来个呼吸了。
狗日的,果然还是练出来了,不过也可以看出,娑秋娜这究竟是何等的媚术,恐怕放在古代就是赵飞燕和杨贵妃那种。
不过黄昏虽然可以压制娑秋娜,不论是身体上还是心理上乃至于权谋。
但朱棣都不可能将黄昏这样一个人才放置在西域。
所以黄昏乐道:“对头对头,赛老哥到时候可别忘了我们。”
赛哈智:“……”
都来挖酸我是吧,就算到时候走到了那一步,特么的黄老弟你的老婆是西域女王,我这个去制衡她的人难道不就是个摆设?
正说话间,薛亮和尚可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