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祸国毒妃不从良全文阅读

作者:莫寻意     祸国毒妃不从良txt下载     祸国毒妃不从良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06章:上门赔罪

    翌日一早,长安城出了一个喜闻乐见的消息,听闻城中大大小小将近三十家的酒楼都收到了一幅画,那是什么画呢?

    ?说是当朝太子与墨府二小姐的春——gong图。

    短短三个时辰,这消息便传遍了整个长安城,甚至还有人私下里出银子想要购那幅图。

    将最后一粒花生米送进嘴里,她闷了一口清茶,心情颇好的拍了拍指尖的花生屑。

    如此一来,墨清莹的名声算是彻底毁了,至于宋昊天只能把墨清莹给娶了,才能平息此事。

    说起来她还算是帮了他们一把,当然如果不是用这种让他们名声尽毁的方式的话。

    站起身来,略扫了一眼楼下说得激情澎湃、唾沫横飞的说书先生,以及全神贯注的人们,她勾弄着嘴角,泄出了一抹讥诮。

    出了茶楼,她径直往临安街走去。

    见了来人,刘术连忙放下手中的活,迎了上去:“小姐。”

    前堂里忙活的小厮亦是附和着恭恭敬敬的唤了一声。

    她容色含笑的微微颔首,算是回应了他们。

    “刘叔,明日送来的桃花,给我留一些。”她淡声说着,眼看着刘术要给自己斟茶,她忙是抬手制止了他。

    她方才在茶楼的时候,已经喝的够多了。

    刘术将茶壶放了回去,当是应了一声好。眼见着她屈指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敲在桌面上,怔神的盯着前方,不知在想什么。

    他斟酌着用词,小心问道:“小姐可是有什么心事?”

    思绪回笼,她捏了捏眉心,想起盛小侯爷来,她就头疼的紧。

    “刘叔,你去酒窖里搬一坛药酒过来。”

    刘术担忧的望了她一眼,未曾过问一句,当下匆匆去酒窖搬了一坛上好的药酒过来。

    终于心底的忐忑到底是让他按耐不住的问了出来: “小姐拿这药酒做什么?”

    掠看了桌上的那坛药酒,视线转而落在了刘术的身上,她吐了一口浊气,不疾不徐的道:“昨日得罪了人,今日拿坛酒上门去赔罪。”

    一看刘术那愁云惨淡的模样,她心知他把事情想严重了,于是她站起身来,将那坛药酒抱起,笑了笑:“刘叔放宽心,小事而已。”

    此言一出,刘术非旦没有宽心,眉目间反而多了几分凝重。

    沈清柚临走前,他略一思索,仍是不放心的多问了一句。

    “小姐这是得罪了何人?”

    她颇为无奈的转过身,端看着愁眉苦脸,满目担忧的刘术,这才将昨日的事一一道来。

    知晓得罪的人是盛小侯爷,刘术心下反而有了底。

    这边,盛小侯爷正跟自家倒霉表哥在院中的四角亭中喝酒。

    每次盛小侯爷心情不爽快的时候,遭殃的总是宋致远。

    酒过三巡,宋致远早就败下阵来了,倒是盛景尘还一盏复一盏的喝着。

    “我说景尘啊!你这又是怎么了?”他瞧着他都喝那么多了,还没丝毫的醉意,还真是个酒坛子。

    盛景尘眼皮子抬都不抬一下,而是闷不做声的斟了一盏酒,杯酒下肚,似嫌弃不够痛快,直接抱起酒坛喝起来。

    宋致远无趣的耸了耸肩,叫你他娘的多事。

    “病美人就是这天底下最没良心的,小爷对她那么好,她却一心想跟小爷划清界限。”盛景尘生闷气似的说着,抬手一把擦去了嘴角的酒渍。

    闻到了苗头,宋致远似乎明白了什么,敢情这次又是因为那个念初小姐,还真是造孽。

    正想与他说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的时候,王伯却是兴冲冲的走了进来。

    “小侯爷,墨小姐……墨小姐来了。”

    墨……病美人来了?盛小侯爷颓靡的眼眸一下子阳光普照,连带着精气神都打起了十二分。

    “快,让她进来。”

    眼看着自家表弟一副春回大地的模样,宋致远原本到了嘴边的话,又生生的噎了回去。

    半晌,王伯引着一女子走进了内院。

    女子一袭鹅黄色裙衫,简单的绾了一个发髻,清风拂过,将她鬓角的碎发拨弄的有些凌乱,薄弱的日光穿透层叠交错的树叶斑驳的落在她淡点了脂粉的容色之上。

    明明如昙花般淡雅清丽,无形中却又予人动魄的惊艳。

    他的视线似乎全然粘在了她的身上,以至于未曾发现提在手中的酒壶已然倾泄出来。

    宋致远倒没他那么夸张,眼见着自家表弟盯着人姑娘发怔,他无语的睨了他一眼,脚下踢了过去。

    回神过来,盛小侯爷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那倾泄出来的酒水打湿了衣衫,作势放下手中的酒盏,他轻咳了一声,大有掩饰此刻窘迫的意思。

    “你怎么来了?”

    四目相抵,他的眸光有些飘忽不定,她噙着笑意将他上下打量了一遍:“你确定不先去换件衣衫?”

    当场揭破,还真是让人无所遁形的窘迫啊!

    眼看着自家表弟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宋致远忍不住憋笑了一声。

    他娘的,宋致远这厮竟敢笑话他?

    他一记警告的眼风扫过去,宋致远别开视线,这才生生压制了下去。

    窘迫至极的盛小侯爷溜去换衣衫后,这凉亭中便只剩下沈清柚、宋致远二人。

    “念初小姐在不过来,本王可要被他给折腾死了。” 宋致远状似不经意的说道。

    将带来的药酒放在石桌上,她施施然的落了坐,对他仅是默不作声的笑了笑。

    宋致远摸了摸鼻子,继续助攻:“前月本王唤景尘去喝花酒,你猜怎么着?”

    “怎么?”她心下分明的笑了笑。

    “他竟然跟本王说看上了一姑娘,打算为那姑娘守身如玉。”

    说着,他的眼睛一眨也不眨的落在她的身上,然而让他失望了。

    只见她面上依是寻常笑意:“王爷有时间也要劝劝小侯爷,这一朵花,那有一片花香?”

    宋致远登时一噎,一时间不知怎么在去接她的话。

    表弟啊!表弟,表哥可是尽力了…………

    这厢,换好干净衣衫的盛小侯爷总算是回来了。

    不过他怎么感觉这周遭的氛围有些许不对劲。

    “致远表哥不是还有要事吗?”他轻飘飘的望向了自家没有眼力见的表哥。

    宋致远心底一阵暗骂,这臭小子喝酒的时候知道找他,现在却是赶起人来了,真是个白眼狼。

    不过看在他家表弟的追妻路漫漫的份上,他姑且忍他一次。

    “对,多亏表弟提醒,否则本王还真是一点也记不起来了。”

    他懊恼的一拍脑袋,跟二人告辞后,匆匆走了。

    周遭的空气静默了半晌,直到一阵风来,盛小侯爷这才吞吞吐吐的问道:“病美人,你怎么过来了?”

    她偏过头瞥了他一眼,听他的意思是全然忘了昨日的事?那她巴巴的送酒过来,岂不是多此一举?

    ?

107章:得不偿失

    “你不生气我的气了?”?

    盛小侯爷怔松了一下,当即会意她说的是那档子事。

    他的脸登时一沉,身子连往离她远的地方挪: “怎么可能,小爷现在气还没消呢。”?

    若论变脸的速度,盛小侯爷也算的上是登峰造极的主。

    她就不该提的,现在这头又疼起来了。

    眼珠子骨碌碌的一转,她勉强压制着心中的那口气,耐着性子道:“这药酒是我跟小侯爷赔罪的。”

    一坛酒就想打发他,哪能这么简单。

    他斜睨了她一眼:“区区一坛酒,哪能打消小爷心头的火气?”

    她眼皮子骤然一跳,红唇微张,缓缓的吐出了四个字:“见好就收。”

    心中诸多盘算的盛小侯爷哪里听得进去,他现在一心只要抓着这个机会,让她明日百花宴穿他给她从仙缕楼定制的成衣。

    “病美人,小爷不要这酒,只要你收下小爷送你的东西。”

    她的眉头几不可见的微微一皱,他怎么就那么执着呢?

    “酒我都搬来了,就留在这里了,至于那衣衫,我收下就是了。”

    本来盛景尘也是一番好心,她若一而再再而三的推阻,反倒有些不识好歹了。

    此言一出,盛小侯爷露出了一抹得逞的笑意。

    墨府这边正因墨清莹的事弄得焦头烂额的。

    除了卧病在床的墨老夫人,该来的都到了这前厅中。

    如今长安城还是一片风言风语,出了这事,就算罗氏在想把墨清莹许给罗衡阳,显然是不可能的了。

    李氏愁眉苦脸的,仿佛一夜之间苍老了不少。

    面色憔悴的墨清莹坐在她的身边细声啜泣着,那双眼睛从知晓这事闹得满城风雨的时候就哭着,如今已经肿的跟核桃似的了。

    计划落空了的罗氏与罗衡阳脸色也不怎么好看。

    至于墨清宁却是一副若有所思,她突然想起昨日墨清莹约她的事,心中隐隐发冷。

    她也不笨,稍微便可以猜出这其中的门道,昨日她若是去了,指不定今日闹出这事的就是她了。

    能嫁给太子殿下固然是好的,可依着她墨府嫡女的身份,怎么的也得是明媒正娶,而不是像墨清莹这番下三滥的方式。

    未过多时,听闻消息刚从军营里赶来的墨卫国与墨宏风一前一后的走了进来。

    见了来人,最先绷不住的自然是身为墨清莹亲母的李氏。

    “将军,你帮帮莹儿吧!”

    墨卫国面色难看的睨了眼泪无声落下的李氏一眼,转而落到了垂着头啜泣不止的墨清莹身上,转身便坐到上首的主位上。

    整个前厅沉寂不已,无形中似有一股子冷压,叫人不由的屏住呼吸。

    这静默就跟刀子似的一下有一下的往李氏跟墨清莹的心口上撞。

    从侯府出来后,估摸着时辰,沈清柚便回了墨府,一到前厅,果然这氛围如斯的具有压迫感。

    眸光略扫了一眼再坐的众人,最后定格在面沉如海的墨卫国身上。

    她福了福身子:“父亲安好。”

    见了她,墨卫国眉目间的冷冽方才消减了一些。

    兀自落了坐,她浅淡的眸光似不经意的从墨清莹身上掠过。

    这会儿,罗氏却是闭口不言的,反正这事于她而言没什么好处,也没什么坏处,只要好好看戏就成。

    李氏就跟热锅上的蚂蚁,默了半晌后,她砰的一声跪到了地上,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 “将军,你倒是说句话啊,不然莹儿可怎么办?”

    她性子软弱,此刻为了自己的女儿可谓是豁出去了。

    墨卫国皱了皱眉,心中到底是念及父女之情的,凝沉的脸松缓了一些,只是嗓音仍旧冷硬。

    “这事,太子殿下那边已经在压制了,等本将军先进宫面见皇上后,再说吧!”

    言落,便起身走了出去。

    墨府的主心骨走了,这前厅也一下子散了。

    如今剩下的就是静待消息了。

    ……………………………………………………………………

    太子府这边,宋昊天也不好过,今早这事一闹出来,事关皇家声誉,于是今日一早他就被杨皇后叫进宫中训斥了一番。

    纵然他已经以最快的反应去压制此事,并且将散布出去的那些画熟悉销毁了,可这悠悠众口却是不好堵的。

    他总不能杀了长安城所有的人吧?

    “殿下稍安勿躁。”

    说话的人正是当朝国师。

    心情烦闷的宋昊天抓起桌上的茶盏狠狠地砸了出去,他神情阴戾的紧盯着那碎了一地的茶盏,阴冷的道:“等本殿查出是何人捣鬼,定要他死无葬身之地。”

    “墨府那边,恐怕很快会进宫请旨。”国师暗扫了一眼地上的碎片,转而坐到了宋昊天的对面。

    宋昊天半眯起满是寒意的眸子,冷声嗤道:“意料之中。”

    约摸两个时辰后,墨卫国总算回来了,跟着一起来的还有赐婚的圣旨。

    虽说是太子侧妃,但也总算是有了名分,这于墨清莹而言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毕竟比起“清清白白”的嫁给罗衡阳,她倒是乐意这样嫁给宋昊天,当个太子侧妃。

    而且依着墨清莹墨府庶女的身份,这太子侧妃的位置算是抬举她了。

    几家欢喜几家愁,李氏、墨清莹倒是高兴了,罗氏这边却是冷气沉沉。

    “这贱人也算是因祸得福,攀上了太子殿下的高枝。”罗氏狠狠地说道,俨然有些气郁。

    墨清宁的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

    “太子侧妃罢了,还真以为从此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吗?”

    那日在画舫上,她感觉得到太子殿下对自己是有意思的, 墨清莹区区侧妃罢了,只要她想,照样压她一头。

    只是回想起那个白衣胜雪,出尘绝世的男子,她又不免打消了这样的念头。

    天下第一庄夫人的名头可不比太子妃的名头小,只是那惊鸿一瞥的男子恐怕早就记不得她了。

    眼见着墨清宁不知想什么想的出了神,罗衡阳与罗氏对视了一眼,拔高声音唤了两声。

    回神过来,墨清宁迟凝的望向了罗衡阳。

    “表妹怎么了?”

    压制住心里的惆怅,她摇了摇头:“没什么。”

    罗衡阳狐疑的看了她一眼,却是未在多问,转而望向了罗氏:“表姑,如今墨清莹被赐婚给太子殿下了,我怎么办?”

    罗氏这会正来气,她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没了墨清莹,不还有个墨念初吗?”

    闻言,罗衡阳回想了一番墨府那位长女的模样,清素寡淡、了无生趣,还是乡野来的,比墨清莹差远了。

    罗衡阳一下子不依了。

    被他这么一闹,罗氏也是火气冒,当下呵斥道:“不行,你就自己回罗家去,别在这里碍眼。”

    罗衡阳面色微变,讪讪的闭上了嘴巴。

    ?

108章:春日宴(一)

    天光破晓,暖阳穿透交叠的层云,将漫漫光辉倾洒下来。

    爬出墙头的枝条打着几朵鲜嫩的花苞,时有彩蝶休憩,沿廊下摆着的几盆兰花开得正好,迎着清风摆动着。

    四月之景,这满园的春色,饶是墙院也锁不住。

    薄弱的日光透过窗户上的明纸,泄了一地的温柔。

    容色清丽的女子坐在铜镜前,正慵懒闲适的描着眉。

    站在一旁的棠儿低敛着眸光,心中十分的嗤之以鼻,就这一般姿色,还故意起早了这么倒腾,就她看这么折腾也是白费力气。

    何为百花宴?那是一场春之盛宴,正所谓百花争艳,大燕第一美人便由此而来。

    于贵族世家小姐而言,这是一场较量,于长安城的百姓而言,却不过是一个寻常节日。

    各色的花灯从长安街头一路装点到街尾,临街的柳树上系着一些迎风飞扬的红色丝带,一派繁华热闹之景。

    贵气的雕花马车从长安主街一辆接着一辆的驶进皇城。

    御花园里,百花齐放,争奇斗艳,可在这满园的美人映衬下,反倒失去了颜色。

    墨清莹如今的身份可谓是水涨船高,纵然人人心知她那太子侧妃是怎么来的,可身份摆在那里,还是有不少人巴结的。

    毕竟太子虽然风流,却从未立妃,墨清莹可是头一遭。

    原本瞧不上墨清莹的一些世家小姐正趁着宴会尚未开始而围着她说着好话。

    对于这些人的态度转变,墨清莹心知肚明,纵然心中有气,可有谁不喜欢被人簇拥着恭维呢?

    相较于墨清莹的春风得意,此时的墨清宁却是备受冷落,只有两个关系尚好的世家小姐与她站在一起。

    “你这妹妹倒是有点手段。”说话的人正是李家的小姐。

    平日里与墨清宁关系不错。

    “太子侧妃又如何?还不是声名狼藉。”萧冰玉掠扫了一眼刻板着脸的墨清宁,接过李如意的话嗤道。

    闻言,墨清宁的微僵的神色松缓了不少。

    萧冰玉说的不错,那种声名狼藉的春风得意,也只有墨清莹这种下贱的人才会觉得沾沾自喜。

    “对了,清宁,你家乡下来的那个村姑呢?听说这村姑不知使了什么手段,把盛小侯爷给迷住了,本小姐倒想悄瞧瞧是个什么货色?能跟我们冰玉比。”

    李如意讥诮的冷冷一笑。

    墨清宁暗扫了一眼神色微变的萧冰玉,随口说道:“估摸着快来了吧!”

    “盛小侯爷还真是口味独特,放着我们的萧大美人不要,却偏偏喜欢一个上不得台面的乡野村姑。”李如意显然没意识到萧冰玉已然有些不悦了。

    “如意,少说两句。”墨清宁嗔了一句,眼神却示意的往萧冰玉那方看了一眼。

    这厢,李如意方才会过意来,忙闭上了嘴巴。

    远远的,身着紫衫的女子步履缓缓的走来,由远及近,那模糊的容色也渐渐明晰起来。

    发髻上的珠钗在日光之下仿佛镀了一层流光,光洁的额间是一朵艳丽的梅花花钿,女子的眼眸静的就像一滩清水,勾芡着细碎的光点。

    微张的唇瓣点着殷红的口脂,明是浓妆,却也一点也不俗气,反倒有种浓妆淡抹总相宜的美。

    身上的紫色裙衫在日光下浮动着光芒,裙摆下方绣着的蝴蝶活灵活现的,仿佛随时会飞出来一般。

    女子的出现让近乎所有的视线都落在了她的身上,她就像遗落人间的仙子,美得让人不由屏住了呼吸。

    “天呐,这是……这是仙女下凡了吗?”

    “这是哪家小姐啊!以前怎么没见过?”

    “是啊,按理说这长安藏着这么一位绝色,本公子不可能不知道啊!”

    “这位小姐可比墨清宁那大燕第一美人漂亮多了。”

    “你看,她身上的那件裙衫不是仙缕楼的吗?”

    “是啊,听闻仙缕楼的成衣千金难求,没想到…………”

    此起彼伏的嘀咕声,让方才还在看低沈清柚的人纷纷变了脸色。

    旁人不知,可墨清宁却从哪眉眼之间窥见了分晓,这个众人惊艳的女子,正是方才李如意口中的村姑——沈清柚。

    “那么喜欢卖弄,怎么不去青楼呢?”李如意酸溜溜的嘟哝着。

    “清宁,你看那是不是墨念初?”萧冰玉微沉的眸子始终紧盯着不远处的沈清柚,有些不可置信的问道。

    墨清宁静默了一瞬,虽然很不想承认,可那的确就是墨念初那贱人。

    “嗯。”

    此言一出,李如意却是惊了,那个……那个容色绝艳的女子竟然真的是墨府的长女——墨念初…………

    其实沈清柚的皮相不错,只不过是平日里没心思收拾,以至于以往她落到众人的眼里都是素雅寡淡的模样。

    今日突然收整了一番,自是将掩藏的万千风华显露了出来。

    本来她也不想这么高调的,可谁叫她昨日嘴快答应了盛小侯爷穿这件仙缕楼千金难求的裙衫的,本来穿这裙衫就够高调的了,弄个相称的妆容也不过是锦上添花。

    可她显然没意料到比起那裙衫,更让人惊艳的是她的容貌。

    萧成钰与盛小侯爷一前一后的走了进来,二人的眸光都不由被那一抹妙曼的身影给全然吸引住了。

    只见女子娇好的面容上着了几抹得体的笑意,她坐在矮桌前,周边围着几个献媚讨好的公子哥。

    盛小侯爷登时窜气,当下急匆匆的走了过去。

    他娘的,敢打小爷女人的主意,不要命了。

    云峥掩下惊艳之色,弱弱的唤了一声自家主子。

    他怎么觉得他家主子有点不对劲…………

    萧成钰怔松了一下,眸光却是离不开那一抹惊鸿绝色。

    女子的一颦一笑对他似乎有一种莫名的吸引力,那颗冷冰冰的心忽然被什么包裹着,而后轻轻摇晃着。

    眼看着心中的少年走向另外一个女子,萧冰玉心底早已掀起了狂风巨浪,手下一再收紧,眼底妒忌的微光也渐渐变得冷冽起来。

    “念初。”

    盛小侯爷凉飕飕的语调打断了还在说话的公子哥。

    见了来人,那几个公子哥一溜烟的走了,生怕罪祸缠身,毕竟盛小侯爷混世魔王的名头可不是白来的,谁也不想倒霉。

    “好看吗?”她仰眸笑望着他,似一摊清水包裹着点点星光。

    好看,怎么能不好看,早知道会是这种效果,就是打死他,也不会让她穿。

    这下好了,他的心头宝被人发现了。

    此刻的盛小侯爷气闷的恨不得抽自己两嘴巴子。

    “病美人,小爷后悔了。”他耸拉着脑袋,焉败的坐在她的身边。

    她挪愉的笑了笑:“后悔非要把这千金难求衣衫死皮赖脸的送给我了?”

    才不是,明明是怕你被不相干的人惦记。

    盛小侯爷面丧如狗的吐了口浊气:“小爷是后悔让你今日穿来了。”

    “什么意思?”她眉梢一挑,迟凝的望着他。

    他略看了她一眼,小声咕哝道:“招蜂引蝶得很。”

    ?

109章:春日宴(二)

    “姐姐,你今天好漂亮啊!”?

    奶声奶气的声音乍然响起,倒让沈清柚不及听清盛小侯爷最后咕哝的那句话,至于她的注意力全落在了萧成钰那边。

    世间女子没有谁不喜欢自己被夸的,沈清柚自然也不例外。

    “真的吗?”?

    女子的眼睛很亮,仿佛锁着万千星辰。?

    他认真的点了点头,倒映着女子的眼底悄然掠过了一抹不易察觉的温柔。

    “成钰乖,快过来,姐姐给你好吃的。”?她笑意缱绻的朝他招了招手,那模样很是神秘。

    萧成钰乖巧的点了点头,绕过矮桌,而后坐在了她的一旁。

    被晾在一边的盛小侯爷却是打翻了醋坛子,满肚子的酸醋味。

    他真怀疑他是不是跟萧成钰这小傻子犯冲,上次拐走了病美人,这次又来!要不是碍于场面,他真想扑过去揍他一顿。

    不着声色的瞧了一眼对自家主子目露凶光的盛小侯爷,云峥摸了摸鼻子,心想真是造孽。

    只见她从怀中小心的拿出一个绢帕包成的小方包,然后摊在手心,不紧不慢的解开了系在上面的丝线。

    四块桃花状的糕饼跃入眼帘,淡淡的粉色在日光的映衬下,极为的“秀色可餐”。

    “快尝尝,这是姐姐答应给你做的桃花酥。”

    他笑望了她一眼,拿起一块轻咬了一口,浓郁的香味在嘴中漫散开来,勾芡着淡淡的桃花味。

    盛小侯爷不甘落后的伸手就要去拿,可还没摸到呢,爪子就先被拍了一下。

    “你做什么?”她捂住那糕饼,有些莫名其妙的望着满脸不甘的盛小侯爷。

    盛小侯爷哀怨的瞧了她一眼,捂着爪子,备受委屈的道:“你偏心,为什么不给小爷?”

    沈清柚皱着眉头睨了他一眼:“我记得你不是不喜欢吃吗?”

    胡说……这两个字正要飙出口,盛小侯爷忽然想起那次在意兴酒坊时,刘术买了一包桃花酥来给病美人吃。

    他心头不爽,就随口说了一句:什么玩意,这么难吃……

    所以现在是报应来了?

    还真是有苦说不出,他捏了捏眉心,忽然觉得有些头疼,稳住心神,他还是硬着头皮说道:“那会是那会,现在是现在,就问你给不给小爷吃?”

    “姐姐,你都给他吧,成钰不吃了。”

    她偏过头望向了紧咬着唇瓣,似乎下定了很大决心方才忍痛割爱的萧成钰,莫名的有些心疼。

    “不给他,这是姐姐做给你的。”说完,她一把塞进了他的手里,顺势还白了盛小侯爷一眼。

    “病美人,你……你……”悲痛欲绝的盛小侯爷指着已然偏向了萧成钰的沈清柚,动了动嘴皮子,你个半天愣着没你出个所以然来。

    他娘的,这种痴心错付的感觉是什么鬼?

    萧成钰这个小傻子,等着他不收拾他一顿,他就不姓盛。

    这边方才消停下来,当下便传来了一道尖细刺耳的声音。

    “皇后娘娘、太子殿下、怀玉公主到!”

    沈清柚瞳孔微缩,心中的恨意似解开了封印一般涌来,杀意起伏的眸子紧紧的望向了那道入御花园的弧形拱门。

    细致如萧成钰,察觉到身边女子的异样,眉头几不可见的微微一皱,连带着眼底的光都低沉了不少。

    率先走进来的女子雍容华贵,约摸五十左右,可那张脸却如玉脂一般,岁月非但没在她的脸上留下印记,反而多了几分沉淀下来的韵味。

    此人正是杨月柔,那个最擅柔弱,却亲手掐死自己的孩子陷害她的杨妃!

    指甲几乎嵌入了手心,可她却感受不到丝毫的疼意,纵然她心有准备,可真的见到了杨月柔,那股喷薄而出的恨意却抑制不住的将她淹没。

    “姐姐,你怎么了?”

    故意压低的嗓音拉回了她险些覆没的理智,察觉到自己失了态,她深吸了一口气,勉强压住住了那股滔天的恨意,状似不经意的抬手抹了一把额间的冷汗。

    “没事,就是刚刚突然肚子疼。”

    他知道她在撒谎,因为刚刚的她很不对劲,那一股无形的杀意,他感受得到。

    四目相抵,他皱着一张脸,担忧的说道:“姐姐要是不舒服,要记得给成钰说。”

    她心头一暖,笑着点了点头。

    生闷气的盛小侯爷听着他们的嘀咕,忍不住偷偷的瞄了她一眼,见她没什么异样,方才放心下来。

    其实他不知道,那张脂粉装点的面容之下早已被惨白覆盖。

    随着众人的一阵:参加皇后娘娘、太子殿下、怀玉公主后,这一场春之盛宴总算拉开了帷幕。

    这种皇家宴会,一开始多是一些场面话。

    沈清柚怔神的坐在那里,仿佛入定了一般。

    “听闻墨府走失十五年的丫头找回来了,在哪里啊?快出来让本宫瞧瞧?”

    杨月柔一目扫下去,可话音落下,却是没半分动静,为此眉目间不由多了几分不悦。

    此间巴不得沈清柚赶紧死的墨清宁、萧冰玉冷笑着望向了沈清柚所在的方向。

    见状,坐在沈清柚两边的萧成钰与、盛景尘几乎同时压低着声音唤道。

    “姐姐!”

    “病美人!”

    “嗯?”她略微疑惑的各望了二人一眼。

    见她回神,盛小侯爷不由松了口气,正欲出言提醒,萧成钰却是先他一步的高抬着手朗声说道:“皇后娘娘,姐姐在这里呢。”

    孩童般清脆的嗓音,顿时聚集了所有人的视线,而众人仅仅是掠看了一眼,转而看向了坐在他一侧的女子。

    宋昊天的面上浮现了不少惊艳之色,似乎不敢相信眼前这个容色绝艳的女子竟然是那个木讷又寡淡的乡野女子。

    坐在宋昊天下首的墨清莹遂着他的视线望了一眼,端着杯盏的手收紧了几分。

    聪明如她,当即会过意来,她落落大方的站起身来,而后不卑不亢的盈盈一礼:“臣女念初见过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安。”

    杨月柔端看打量的视线紧密的落在她的身上 ,眉目间还缠绕着化解不开的愠色,可秉持着皇后该有的大度,她却是没有问责,只是语气明显冷了不少。

    “倒是个标致的美人,坐吧。”

    垂敛的眸光皆是寸寸波动的杀机,她未曾抬首,诚惶诚恐的说了一句:谢过皇后娘娘后,便落了坐。

    她怕若是抬首看到那张她恨不得抽筋拔骨的脸,会克制不住心底的恨意。

    谁也不知道她掩于宽袖之下,紧紧攥着的骨节已然隐隐泛白………………

    ?

110章:春日宴(三)

    清风微扬,捎带着淡淡的花香。

    中间的圆台上,用白纱轻掩半面的蓝衣女子静坐在哪里,她的身前摆放着一架古琴,悠扬的琴音随着玉指的拨弄款款泄出。

    余音袅袅,不绝于耳,如高山流水。

    以至于尾音落下,众人却还沉浸其中。

    “清宁献丑了。”

    温软似风的嗓音乍然响起,将众人纷纷拉回了俗世。

    只见圆台上的女子落落大方的站在琴身前,微微福身。

    恰时风来,将遮面白纱吹开了一角,露出了精致完美的半面。

    那蓝衣女子顷刻间美如墨画,清新脱俗,叫人移不开视线。

    “墨清宁不愧是大燕第一美人啊!”

    “你刚刚不还说墨清宁比不上那紫衣姑娘?”

    “此番对比下来,倒是墨清宁略胜一筹,那紫衣姑娘美则美,可过于艳俗,哪里像墨清宁这番脱俗绝世?”

    “听到没有,那乡野村姑怎么可能比得过清宁?”李如意扯了扯萧冰玉的衣角,轻蔑的讥笑道。

    萧冰玉看了她一眼,并未说话。

    杨月柔欣赏的眸光落在墨清宁的身上,毫不吝啬的一番赞扬之词。

    墨清宁一直是她中意的太子妃人选,只是没想到却先出了墨清莹这档子事,不过也不碍事,两姐妹嫁给天儿,也算是他墨家的福气。

    眼见着墨清宁夺尽了风头,墨清莹心有不甘的暗自咬牙,因为杨月柔的神情让她极为的不安,而且太子殿下的眸光也全被墨清宁给吸引住了。

    墨清宁谢恩过后,便回到了自己原先的位置。

    感受着那一道道向自己投来的眸光,她心底更甚得意,望向沈清柚的眼神渐渐地多了几分挑衅与轻蔑。

    然而后者却是云淡风轻,全然一个眼神也未曾施舍于她。

    “清宁,你真是太厉害了。”

    李如意的话,墨清宁颇为受用,对于沈清柚的无视,倒是松缓了几分怒气。

    她笑着摇了摇头,心中得意,面上却极为谦逊。

    “对了,你们想不想看那土包子出丑啊?”李如意不怀好意的朝沈清柚的方向看了一眼。

    墨清宁正有此意,不过还没想到好的法子,如今见李如意开了口,倒是省的她还要费心思。

    掠扫了萧冰玉一眼,她蹙着眉头,柔声思量着:“如意,莫要胡闹,姐姐自小养在乡野,不懂古琴。”

    “你就是太善良了,那土包子不仅跟冰玉抢小侯爷,今日特意穿成这样,俨然是来夺风头的,她那么想,我们索性帮她一把咯!”

    “如意说的对。”萧冰玉轻抿了一口清酒,适时的开口说道。

    有了墨清宁的珠玉在前,后面的世家小姐在怎么展现自己的琴技,皆是略逊色一筹。

    不得不说,罗氏的确将墨清宁教养的极好。

    庄家小姐的琴音方才落定,杨月柔已然有些兴致缺缺的了。

    眼看着时机恰当,李如意咻的站起身来。

    “皇后娘娘,如意有一个提议。”

    此举让杨月柔颇为不悦,但却未曾表露出来,仅是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得以肯定,李如意越发大胆起来,她看了沈清柚一眼,说道:“如意偶然听府中的下人说过,乡间的树叶可以吹出小调来,墨府的念初小姐自小养在乡野,想必也会些。”

    “这琴音听多了,难免无趣,何不让念初小姐给娘娘吹首小调?”

    此言一出,李如意几乎将再坐的世家小姐们都得罪了一遍,这话不是生生打了方才奏琴的小姐们的脸吗?

    而且这话明显是针对沈清柚而来的,这话里话外无不带着贬低之意。

    因她养在乡野便活该粗鄙上不得台面,什么吹首小调,更是公然的侮辱。

    盛小侯爷一记冷眼扫去,这李如意真是大胆得很,竟敢算计到病美人的头上来了。

    对上盛小侯爷的视线,李如意只觉浑身发冷,心虚的别开了视线。

    萧成钰古井无波的眼眸淡扫了她一眼。

    以他对她的了解,她之所以能如此淡然自处,定然是有应对之策的。

    盛小侯爷却不似萧成钰般一眼渗透,未免沈清柚应付不过来,他正欲开口帮衬,却只觉手背被一道温热覆盖。

    垂眸扫去,只见一只芊芊小手轻压在了他的手背上,她对着他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

    见状,盛小侯爷方才将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杨月柔显然来了兴致,望向沈清柚的方向,缓缓说道:“念初丫头意下如何?”

    她能如何?这刀都架在脖子上了,若是推阻岂不是拂了杨月柔的面子,依照杨妃外柔里恶的性子,定然不会给她好果子吃。

    只见女子盈盈落落的起身,软糯柔声随着红唇张合,缓缓的倾泄而出:?“念初虽养在乡野,可的确不会吹什么小调,不过念初到也会一点古琴。”

    杨月柔的面上有些失望之色,毕竟琴音,她已然听腻了,而且有墨清宁珠玉摆在那里,后面的实在是入不得耳。

    可既然开了口,自然是收不回来的。

    “既然如此,念初丫头便奏一曲吧。”

    她福了福身,应了一声:?“是。”

    眼看着紫衣女子绕过矮桌,落落大方的朝圆台走去,李如意冷笑着嗤道:?“真是不自量力。”

    墨清宁却是眼皮子一跳,定定的望着沈清柚,心中颇为忐忑,一如上次萧冰玉生辰宴会,他们本想让墨念初出丑,可她非但没出丑,还夺尽了萧冰玉的风头。

    此番她可真怕墨念初这贱人在奏出什么石破天惊的曲子来。

    风一下子停了下来,连带着日光都柔和了不少。

    琴音如潺潺之水漫散开来,众人仿佛看到那圆台似被一阵阵白雾渐渐模糊,女子身后仿佛出现了群山万壑,清泉石上流,静静悄悄,忽然一阵狂风掠过,树叶沙沙作响,惊了一林的鸟儿。

    流水变得狂放起来,撞击在岩石之上,清脆动听,曲末转淡,世间仿佛又归于平静。

    终于女子身后的景致如墨遇水,慢慢的晕染,消逝。

    奏琴最高的境界,便是以音诱人,让人身临其境。

    前生的她为了配得上宋修文九五之尊的身份,苦学琴棋书画,一番下来,除了棋艺,其余三样,她皆是样样精通。

    如今回想起来,还真是可笑,她所做的一切,在宋修文眼里不过是一个笑话,因为在他心里,她就是桃源村出来的小农女,在怎么德才兼备,也入不了他的眼。

    萧成钰那双深邃无波的眸子在看向女子的时候,起了细碎的波澜。

    盛小侯爷满眼都是那个圆台上的紫衣女子,久久的回不过神来。

    比起盛小侯爷,其他人也好不到哪里,几乎都沉浸在那琴音的世界里,视线更是黏在了女子的身上。

    杨月柔回过神来,看向她的眸光不禁一变在变,本以为墨清宁的已经足够惊艳了,却不想这个墨念初更是石破天惊。

    “若本宫没听错,念初丫头奏的是广陵曲吧?”

    广陵曲!众人纷纷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睛,这广陵曲可是最为难奏,且不说曲调难以掌控,就是能完整的记下这一曲,都是厉害的了。

    “正是。”她垂敛眸光,不去看那张让她恨意翻涌的脸。

    “怎么……怎么可能?”李如意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本想让那土包子出丑,没想到反而让她出尽了风头。

    如今墨清宁的脸色却是不怎么好看了,心生怨怼的扫了一眼李如意,都怪这蠢货,否则本该属于她荣光,又怎会落到墨念初那贱人哪里?

    不过这贱人会广陵曲的确出乎她的意料了…………

    ?

111章:隐藏实力

    ?沈清柚一曲广陵曲之后,人人皆不敢在小看这位墨府长女。

    只是在后面的棋、诗、画比试时,这位墨府的念初小姐却是处处落下风。

    反倒是墨府的清宁小姐却是拿下了棋、画的魁首,至于作诗却是输给了丞相府的小姐庄梦儿。

    大燕第一美人的名头无疑仍是墨清宁,第一才女之名却是落到了庄梦儿的头上。

    “还以为那土包子这么有本事呢!还不是输给清宁了。”李如意讥诮的嗤道。

    墨清宁只言未语的轻抿着唇瓣,晦涩的眸光却定定的落在了沈清柚的身上。

    为何她有种是墨念初那贱人故意输的感觉?

    眼见着沈清柚一盏复一盏的酒水下肚,盛小侯爷还以为她是因为输了,心里不痛快,几番斟酌了一下,方才吞吞吐吐的宽慰道:病美人……那……那名头都是虚的,再说,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谁最美。”

    对,在他眼里,病美人最美!

    她不紧不慢的放下杯盏,偏过头望着他,噙着笑意:“小侯爷的夸赞,我收下了。”

    盛小侯爷怔松了一下,他似乎会错了意,病美人好像一点也不在乎那狗屁的名头,不过……如此更好。

    其实那是盛小侯爷看不透他眼前这个小女人,至于萧成钰从她作诗输了开始,他就隐约窥探到了她的意图。

    不过盛景尘有一点没说错,这女人的确不在意那些名头,否则也不会在比试中故意掩藏实力,若是稍微细心一些,便能发觉这女人虽然输了,却每次都是第二。

    出皇宫的时候,已然暮色将至。

    长安街上,仍是一派热闹之景,临街装点的花灯在昏黄的余晖之下,显得繁盛又喜庆。

    街边的摊贩奋力的吆喝着,花灯、面具、各色小食数不胜数。

    人烟稀少的街角处,一个披头散发,浑身脏兮兮的女子缩在墙角,惊恐万状的盯着眼前步步紧逼的男子。

    男子身八尺有余,体硕健壮,圆盘大脸上落着一道骇人的刀疤,满嘴的络腮胡,眼睁目瞪,极其凶恶。

    “小娘们,看你往哪里跑。”

    女子的身子抖的越发厉害,眼泪唰唰的往下掉,吓得有些口齿不清的道:“求求你,放了我吧!”

    刀疤男嗤笑了一声,伸手跟拎小鸡似的把女子给提了起来。

    “放了你?你爹可已经把你卖给老子了。”

    纤弱的女子拼命的蹬着腿,哭喊着:“你放了我吧,我保证把银子都还给你。”

    “呵呵,行,不过得陪老子快活快活。”刀疤男邪笑着,直接把人给放下来,抵在了墙上。

    女子的小脸刷的一下变得惨白起来,可刀疤男并不打算放过她,那肮脏的手已经顺着衣衫摸了进去。

    就在女子万念俱灰的时候,忽然传来了一道凌厉异常的女音。

    “住手!”

    好事被打断的刀疤男怒火横生的暗啐了一口,遂着声源望去,只见不远处的雕花马车前立着一个姿容绝艳的女子,与女子并肩站着的还有一个身着黑色锦衣男子。

    “老子劝你们不要多管闲事!”

    刀疤男恶狠狠地警告道。

    沈清柚的眸光落在女子的身上扫了一眼,只见那浑身脏兮兮的女子被刀疤男松开以后,便如失去支撑的稻草般顺着墙蹲到了地上。

    女子双手抱着膝盖,把脸埋在大腿上,肩膀剧烈的抖动着,似乎是在哭。

    这女子让她想起了在咸阳城时的处境,只不过她比这女子幸运一些。

    怒火陡然而升,从脚底只窜脑门。

    “这事,本小姐管定了,你若识相,最好赶紧滚。”她一字一顿,冷意节节攀升。

    对上那杀意浮动的眸子,刀疤男只觉整个人仿佛在一瞬间被寒冰给包裹住了。

    心中生惧,嘴上却生硬的叫嚣道:“老子看你是找死。”

    话音刚落,刀疤男抄起扔在墙角的大刀就冲了上去。

    棠儿心头一紧,害怕自己受到牵连,便急忙的移步往后躲。

    萧成钰古井无波的眼底悄然掠过一抹冷意,抬高着声音奶声奶气的道:“云峥,保护姐姐。”

    说着一个错步,跟护崽子似的排开手挡在了沈清柚的身前。

    握着断刃,正欲爆发的沈清柚望着挡在自己身前的身影,心头莫名一暖,周身的冷意不由消减了几分。

    这边,云峥一声应下,便拔剑迎上了来势汹汹的刀疤男。

    那刀疤男一看就是这长安的地头蛇,虽身强体健,但只会些蛮力压人。

    之于云峥而言不过是小菜一碟,很快刀疤男便被云峥打的落花流水,屁滚尿流的捡起长刀灰头土脸的跑了。

    沈清柚走至女子的身前,温软细语的道:“没事了。”

    惊魂未定的女子缓缓的抬起头来,满脸的泪水,浑身上下仍是剧烈的打颤着。

    动了动苍白的唇瓣,女子哆哆嗦嗦的道: “多……多谢……小姐……”

    沈清柚端看着女子无助且惶恐不安的眸子,心中没由得有些难受。

    “没事了,起来吧!”

    女子怔怔的看着递到自己身前的白玉小手,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她的手,在得到她的肯定后。

    女子的手往自己的衣衫上擦了擦,方才小心拘谨的将手搭在了她的手上。

    醉仙楼外,天色已然沉寂,临窗望去,还能看到主街上的热闹景象。

    女子跟饿死鬼投胎似的将桌上的食物全都风卷残云的吃了个精光。

    萧成钰暗暗的用手指戳了戳沈清柚,小声的咕哝道:“姐姐,她吃的好多啊!”

    侍在身后的云峥瞄见了自家主子的小动作,嘴角不禁抽了抽。

    他家主子自从遇到了念初小姐,这扮痴的功夫越发的如火纯青了。

    女子扒饭的动作一滞,有些不好意思的看向了沈清柚。

    沈清柚淡淡一笑:“无妨,吃吧。”

    女子黯淡的眸光一下子亮了,连带着脸上的窘迫也一消而散,登时端起碗又吃了起来。

    见状,沈清柚偏过头递给了萧成钰一个责备的眼神,后者撇了撇嘴,表示下次不乱说话了。

    一顿酒饱饭足之后,女子砰的跪到地上。

    “谢谢小姐大恩,小女子做牛做马也要报答小姐的这番恩情。”

    女子情绪激动,隐隐含着几分哽咽。

    她救她可不是让她给她做牛做马的,只不过是女子方才的境遇,激起了她脑中一些不堪回首的记忆,故而才出手相救的。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罢了,姑娘还是早早回家去吧,莫让你爹娘担心。”

    说着,她动身将人扶了起来。

    岂止女子却是面露痛苦的摇了摇头:“我娘死了,我爹好赌,把我卖给了刚刚那个男人,我若是回去,肯定……”

    话未说完,女子早已泣不成声。

    而后面的意思,不消说透,沈清柚自然懂得。

    这女子的遭遇与她这身子的主人叶小七,倒是如出一辙。

    于是不由生了几分恻隐之心,让这女子回去,无疑是将人推进火坑,只是…………

    ?

112章:波涛汹涌

    ?    “你叫什么名字?”

    女子肿着一双核桃似的眼睛,怔怔的望着她:“小女姓孟,单字一个拂。”

    云峥惊了,眼前这个浑身脏兮兮,胆小又无助的姑娘真是暗阁第一杀手孟拂?

    看来因为主子的一句话,孟拂可真是豁出去了,连易容术这番拿手好戏都用上了,他差点都瞧不出来了。

    “孟拂。”沈清柚喃喃一语,顺势便递给了她一个鼓鼓的钱袋。

    “小姐!”棠儿面色惊变的唤了一声。

    那可是白花花的银子,这墨念初是白痴吗?白白的送人。

    “嗯?”沈清柚的面色霎时一沉,眉目间冷意肆虐。

    意识到自己嘴快了,棠儿登时一个激灵。

    “小姐,你将银子送给这位姑娘,若是被主母知晓了,就不好了。”

    “是这个理。”沈清柚冷冷一笑,顿了顿,随即话锋一转,冷冽的眸光直直的射向了一旁的棠儿:“那你意思是本小姐若给了她,你便要去罗氏哪里通风报信咯!”

    喜色不及的棠儿登时小脸一白,转而惶恐的跪到了地上:“奴婢不敢。”

    沈清柚心下冷哼一声,冷冷的眸光掠扫过棠儿的身上,然后温浅的落在了孟拂的身上。

    “拿着这些银子离开长安吧!”

    孟拂捧着那沉甸甸的银子,登时红了眼睛:“小姐,这银子,小女不能收。”

    “若是小姐不嫌弃,小女愿意为小姐为奴为婢。”

    此言一出,棠儿抬敛着眸光狠狠地睨了孟拂一眼。

    沈清柚的面上有些为难,若是这么带着一个人回府自然是不妥的,而且如今有一个棠儿在身边,罗氏那边铁定是不允的,指不定还会出什么幺蛾子。

    不过……似想到了什么,她的眸子亮了亮,最后却是将孟拂安置在了意兴酒坊,至于孟拂自然是求之不得的一番谢恩。

    长安街上的光景正好,郁郁寡欢的盛小侯爷跟屁虫似的一路跟在沈清柚、萧成钰等人的后面。

    他娘的,他盛景尘好歹也算是长安的风流人物,这会却只能偷偷摸摸的。

    都怪那小傻子,回想起出宫发生的那档子事,他简直气的想扑过去掐死萧成钰。

    事情是这样的…………

    今日是百花节,趁着这当头,他自是想跟病美人单独共渡,于是他私下里意图用桃花酥收买萧成钰,让他麻溜的回国公府。

    岂止那小傻子不仅不上当,还一字不落的告诉了病美人,本来也没什么,可那小傻子还懂得什么叫添油加醋的给他一顿抹黑。

    他气不过,嘴巴一痒说了些难听的话,结果病美人剜了他一眼,拉起被他说哭的萧成钰兀自走了。

    “你买不买?不买别捏坏了。”

    一道嗔怒的声音乍然响起,将盛小侯爷飘飞的思绪一把拉了回来。

    尚且余怒未消的眸子倒映着一张满是不满的黝黑脸庞,他垂眸一扫,只见一盏好好的花灯在他手下变了模样。

    “小爷又不是买不起,咋咋呼呼的,聒噪。”说着,便将一块碎银子扔到了木板搭成的小摊上,大抵是心中烦闷。

    盛小侯爷鬼使神差的将那摊子的花灯掀翻了不说,还一脚一个把那摊上的数十个花灯全部给踩坏了。

    望着碎了一地的花灯,他憋在胸腔中的那口气总算是顺畅了许多 ,随手又扔了一锭银子给那小摊贩。

    这一锭银子足够买下这摊上所有花灯了,纵然盛小侯爷这番作为,那小摊贩却并未说什么,拿着那锭银子,直想今日是碰上了财神爷。

    夜色浓稠,微风时起。

    院里的紫竹叶随风作响,沿廊下摆放着的兰花比白日里还精神一些。

    昏黄的烛光将屋中的一应饰物都渡上了一层朦胧的光晕,青铜小鼎中一道香烟冉冉升起。

    男子冷峻的面容在忽明忽暗的烛光之下看不到一丝表情,他斜依着身子,手支着脑袋,最是摄人的眼半眯着,似醒非醒,慵懒至极。

    过了半晌,门外响起了一道肃然清冷的声音。

    “主子!”

    男子撩开眼皮掠扫了映衬在门上的身影,薄唇微张,缓缓道:“进来。”

    门外的人应声推开了房门,来人正是孟拂。

    萧成钰坐直了身子,沉寂无光的眸光淡淡的落在孟拂的身上: “今日做的不错。”

    正欲请罪的孟拂话到了嘴边,生生的咽了回去,下一步动作更是滞缓了下来。

    本来今日未能如愿留在墨府长女的身边,她是特意过来领罚,岂知主子的反应倒是出乎预料了。

    不过此番倒是让她莫名的松了一口气,与此同时想起方才得到的消息,她的脸色又不由凝重了起来。

    “主子,暗阁那边,近日查到了关于高焕的一些蛛丝马迹。”

    “说下去。”清冷的嗓音显然着了肃杀之意。

    孟拂不敢怠慢,连忙说道:“高焕曾在九重山附近出现过。”

    九重山是渊水阁所在之地,渊水阁这个门派亦正亦邪,只要给足条件,天下间的什么消息都能全盘托出。

    “具体?”萧成钰眼底的寒气似乎冲破了封印一般,在眼中慢慢碎裂开来。

    “属下怀疑高焕是不是为了阴阳神功所去?”

    自从半年前武林盟主晏飞扬突然横死之后,看似太平的江湖实则已然波涛暗涌。

    具传闻所言,晏飞扬之所以一夜横死,那是因为他的手中握着阴阳神功一书,只是有一点让人想不明白,阴阳神功一书不是随着五年前魔教的覆灭而消失了吗?

    “派人继续盯着。”

    知晓事态之重,孟拂肃然的应了一声,随即又道:“主子,据属下所知,近来有不少门派的人私下里在找八字全阴的人。”

    萧成钰的眸光隐隐发寒:  “顾南浔那边有什么消息?”

    侍在一侧的云峥沉默的摇了摇头,近来顾庄主那边确实没什么消息传来。

    不过主子之所以这么问,他却也明白点什么,念初小姐既是主子的药引,便说明念初小姐乃是八字全阴之人,如今各路人马皆在寻找八字全阴之人。

    这不是一个好的预兆…………

    …………………………………………

    夜色似铺开的一张大网,隔绝了所有的光亮。

    九重山之所以唤做九重山,皆因此山高耸入云,如登九天。山顶云雾缭绕,恍若仙境,而渊水阁便立于此地。

    渊水阁是江湖上最为神秘的组织,亦正亦邪,号称知晓天下事,是江湖中人最为忌惮的存在。

    毕竟谁也不想自己的秘密被公诸于众。

    红衣烈焰的司北辰身姿笔挺的站在渊水阁门外,妖冶的面容之上满是阴戾之色。

    “人人皆说渊水阁的阁主怎么厉害,没想到竟是缩头乌龟。”

    阴寒冰冷的嗓音在周遭漫散开来,随着话音落下的,是源自四面八方的回音。

    饶是如此,这青铜大门仍是一无所动…………

113章:论其手段

    昏暗的大殿中,仅有几颗夜明珠幽幽的散着冷光,四周凹凸不平的墙面上挂着无数的罗刹面具,一幅幅面具在昏暗不明的夜色下显得无比瘆人。

    殿中诡异的沉寂,静到针落可闻,静到让人倍感压抑。        ?

    遂着一道道台阶望去,依稀可见那淹没在黑暗中的主位上坐着一个姿态慵懒的男子。

    男子身后的墙壁凿了无数的洞,每一个洞里都摆着一个正正方方的锦盒。

    “阁主,那人还在外面叫嚣。”

    几番斟酌吐露的声音打破了原有的沉寂。

    上首的男子未言一语,而是自胸腔中发出一阵低沉的冷笑。直到笑声陡然而止,那至阴至冷的嗓音方才款款泄出。

    “不必理会。”

    弓着身子站在殿中的人心惊胆战的应了一声,而后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

    这夜,沈清柚睡得并不安稳。

    明日那所谓的“活神仙”便要起坛做法捉妖孽,纵然在那个男人的提点下,知晓了棠儿的居心。

    她也做足了准备,却不知为何,这心底仍是隐有不安。

    院外传来树叶沙沙作响的声音,紧闭的房门忽然咯吱一声,开了…………

    她漫不经心的看了一眼漫步而来的男人,乖巧的往里挪了挪身子。

    身边突然凹了下去,她侧眸看了一眼,那男人已然躺在了她的身侧。

    眼看着女子掀开被褥正要去扯衣衫,男人微凉粗糙的大手却落到了她的手背上。

    沉溺的嗓音听不出任何情绪:“今日不吸血!”

    得,不吸更好。

    沈清柚停下了动作,这边萧成钰大手一带,被褥重新落到了二人的身上。

    夜色下,眼珠子骨碌碌的转了转,略一思索,想要说什么,却是到了嘴边,又吐露不出来。

    夜如斯的寂静,二人就这么沉默寡言的躺着。

    忽然他的大手落到了她的发顶,两指敲了敲她脑袋。

    他的动作让她登时浑身一僵,木讷讷的挺直了身板,不敢有丝毫的异动,乖巧的就像一只温软的小猫咪。

    虽摸不透他的心思,可她心中明白,这个男人,她得罪不起,还是乖乖当小白兔得好。

    半晌,他忽然收回了手,随即扔了一个白色的小瓷瓶给她。

    小小的瓷瓶摊放在手心,她略看了一眼,眨巴着的狐疑的视线转而落在了他的身上。

    以这个男人的诡秘不定,这瓷瓶中该不会是什么毒药吧!不过给她毒药做什么?

    无尘无波的眼底倒映着女子有些迷惑不解的模样,任谁也窥探不到那寒冰冷覆的最深处掠过了一抹温柔。

    他面无表情的看着她,薄唇轻启,不紧不慢的道:  “火镰粉。”

    沈清柚怔松了一下,眉头几不可见的微微一皱,他给她火镰粉做什么?

    然而骤然响起的清冷嗓音却是解开了她心中所惑。

    “火镰粉在一定情况下会自燃,有时在坟地中看到的鬼火,便是火镰粉燃烧的所致。”

    她顿时豁然开朗,隐隐的也明白了他给她火镰粉的意思。

    那活神仙要捉妖孽,索性她送一个妖孽给他。

    拿定主意,她微勾的嘴角漾起了一抹狡黠的弧度。望向男子,古灵精怪的微微一笑:“多谢大人提点,小的明白了。”

    女子狡黠如狐狸的小模样映在眼中,却又悄然没入心底,他只言未语的揉了揉女子的柔软的青丝。

    就像主人抚摸着自己的宠物…………

    嗯,这蠢女人还算上道………………

    她的小脸登时一黑,她可以灭了他吗?

    ………………………………………………

    第二日的日头有些盛,头顶的太阳明晃晃的,有些刺眼, 细风夹杂着一股热气迎面而来,穿过人潮,女子加快了脚步朝临安街的意兴酒坊径直而去。

    今日的意兴酒坊有些萧条,半天了都见不着一个打酒的人,相反萧府的德仁酒坊却一派繁荣之景。

    时刻张望着的刘术见了来人,顾不得手下小厮刚斟满的茶水,忙起身迎了上去:“小姐,出事了。”

    从刘术的神情上看得出,此事非一般小事,否则以刘术的能力,断然不会此番焦躁。

    只是何事会让刘术这番呢?

    往日不得闲暇的小厮们都无所事事的趴在桌上,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

    见了她,忙起身,毕恭毕敬的唤了声小姐。

    她面无表情的微微颔首,算是回应。

    刘术贯有眼力见,见她径直往后堂走,便一马当先的撩开了青布门帘。

    走至后堂的院子里,沈清柚顿下了脚步,直言:“出什么事了?”

    女子的神色异常严肃,刘术不敢怠慢,连忙说道:“往日与我们酒坊合作的所有农庄,如今将酿酒的花都转卖给了萧府的德仁酒坊。”

    萧冰玉还是按耐不住准备出手了。

    缺少了酿酒的原料,这对意兴酒坊而言无疑是一道沉重的打击,如今他们与长安近乎大半的酒楼、客栈等都有合作,若是酒供应不上,难免会陷入众矢之的。

    萧冰玉这一招够狠!

    她冷着脸沉吟了一下: “当初与这些农庄合作,签下的文书呢?”

    刘术心中一动:“小老儿这就去给小姐取来。”

    她闷不做声的点了点头,眸底凝沉的光似一点一点碎裂开来。

    “小姐。”

    眉眼清秀的女子一手撩开青色帘布,一手端着一碗什么东西,微笑着走了过来。

    来人正是被她安置在意兴酒坊的孟拂。

    容色之上的凝重松缓了几分,她提了提嘴角,望向孟拂手中端着的东西,温声一笑:“酸梅汤?”

    “嗯,天气热,这汤最是解渴。”

    她笑了笑,接过了孟拂递过来的酸梅汤:“多谢。”

    孟拂又是惶恐又是受宠若惊的摇了摇头,恰时刘术抱着一个锦盒走了过来…………

    大致的扫了一眼与那三家农庄签下的文书内容,沈清柚捏了捏眉心,面上微冷。

    这文书指明了合作期约三年,而今不过半年之久,这三家酒坊就公然倒戈?,简直可恶至极。

    刘术略一思索,字句斟酌:“小姐,依小老儿看不如请个状师,将三家农庄告到衙门里去?”

    刘术所想,与她倒是如出一辙。

    她赞同的点了点头,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此事交给刘叔去办。”

    刘术闻言,当即一声应下。

    “对了。”似想到了什么,她红唇微张,不疾不徐的问道:“之前让刘叔在荆州那边办的事,怎么样了?”

    提及此事,刘术愁云惨淡的脸总算有了一丝喜色:“在荆州那边开设的酿酒坊还不错,而且已经跟那边的几家酒楼谈好合作了。”

    …………………………………………

    夜色笼罩,层云避月,长安城一片沉寂。

    正值亥时,墨府上下皆聚在墨老夫人的院里,人人严阵以待…………

    ?

114章:谁是妖孽

    院子里,放了一张盖着橙黄色布绸的长桌,桌上摆了一些祭品,在细扫一下,还有一个香炉,烛台,桃木剑,以及一些黄纸。

    正对着主院的桌前挂着一道八卦镜,地上赫然立着一只拴着脚的毛色鲜亮的大公鸡。

    “道长,你看还需要准备些什么?”

    身着道袍的 “活神仙”方起端着仙风道骨的派头,掠扫了一眼,看向罗氏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

    随风飘曳的烛光驱散了周遭的黑暗,忽明忽暗的光线下,端的是各怀心思。

    墨卫国自始至终都板着一张脸,之于这些奇门歪术,心中颇有不屑。

    若不是老夫人久病不愈,他断然不会妥协走这一步。

    墨清宁与走到对面的罗氏对视了一眼,轻嗤的余光掠扫向身侧的女子。

    墨念初,你的死期到了。

    后者却容色淡淡,掩于宽袖之下的小手,不急不躁的摩挲着那装着火镰粉的小小瓷瓶。

    “天地正气,乾坤正道,所有妖孽即刻现身,急急如律令。”

    “活神仙”方起一声到破,眼神一凛,一个筋斗空翻落到了祭坛前。

    咯咯——

    被揪着割断脖子的大公鸡剧烈的扑着翅膀,鲜红的血流到了装着朱砂的碗中。

    眼见着差不多了,方起将那死透的公鸡扔到一旁,两指在碗中搅了搅,拿起狼毫沾了朱砂,行云流水的画了几道黄符。

    嗯,看起来,还真像这么一回事。

    方起四扫一眼俨然被唬住的众人,心中颇有几分得意。

    咬破的手指往桃木剑上一抹到底,抓起桌上的黄符,方起朝沈清柚的方向怒喝了一声:“妖孽,休要放肆,还不快快现身。”

    这晌,站在沈清柚这方的奴婢、小厮面面相觑,纷纷变了脸色。

    眼见着桃木剑就要刺向眉心,沈清柚眸光微沉,头一个利落的偏向避了过去,脚下故作不稳,踉跄的跌向了墨清宁。

    趁此时机,宽袖之下的手微微一扬,瓷瓶中的火镰粉悉数撒向了一旁的墨清宁。

    墨清宁面色微变,脚下悄悄一移,顺势推开了挂在自己身上的沈清柚。

    从墨卫国的方向望去,却像是沈清柚自己滑落下去的。

    “念初。”

    “长姐。”

    墨卫国、墨宏风异口同声唤道。

    被墨卫国扶起来的女子,小脸苍白的笑了笑,余光却是心有余悸的扫向了方起手中的桃木剑:  “念初无事,父亲放心。”

    怒火以燎原之势在心中铺展开来,墨卫国冰冷的眼神陡然射向了僵在原地的方起。

    到底是统帅千军万马的将军,这么一眼险些没将方起给吓尿。

    墨清宁看着对沈清柚关怀备至的父亲跟亲哥,手下一再收紧。

    在墨府备受娇宠的该是她墨清宁才对!这乡下来的贱人何德何能?如此一看这贱人更是该死!

    心生怯意的方起差点绷不住,可对上罗氏警告的眼神时,他又咬了咬牙,硬着头皮一派高深莫测的道:“墨将军,方才那妖孽正在念初小姐附近,若贫道不出手,念初小姐便要被妖孽入体了。”

    墨卫国本不信这些荒唐的鬼怪之说,正欲张口呵斥,却只听沈清柚温声笑道:“父亲,道长说的有理,方才念初还觉得周身阴冷冷的,此番却是好了不少。”

    此言一出,墨卫国脸色松缓了不少,但对眼前这个一向没好感的活神仙,却仍是板着一张脸。

    罗氏眸光转暗,这小贱人竟为方起说话?

    不过……罗氏却将此归结于沈清柚蠢…………

    墨清宁眉目之间隐有怀疑之色,这贱人什么意思?难不成她还留了后手?

    越想越是可能,她的心中不由警惕起来。

    “那妖孽极为狡猾,现下已经躲起来了。”

    虚造的鬼物,任他方起怎么说都是对的。

    只见方起说完,一个干脆利落的扯过祭桌前的八卦镜,故作高深的掐了掐手指,而后眸光一定,直勾勾的望向了云烟阁所在的方向。

    “贫道知晓妖孽的本体藏在何处了。”

    说完,提起手中的桃木剑冲出了院子。

    众人面面相觑的互视了一眼,纷纷的紧跟着追了出去。

    曲径通幽的青石道上,越走越是幽深寂静,直到云烟阁三个字映入眼帘。

    墨卫国的眉头几不可见的皱了皱,率先抬步走了进去。

    沈清柚眸子微扬,笑了一下。

    好戏登场了…………

    “有污秽鬼物藏在这里。”方起说着,直指院中那棵参天古树之下。

    恰逢此时,伴随着一阵阴风,一道惊呼乍然而起。

    众人界皆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吓了一跳,回身望去只见一个小丫头捂着嘴巴,惊恐万状的瞪着眼睛。

    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只见墨清宁的裙摆下方燃了一道幽幽的鬼火。

    墨清宁眼风一扫,小脸刷的一阵惨白,俨然没了名门贵族小姐该有的姿态,登时间吓得花容失色。

    可无论她怎么跑,那鬼火却不依不饶的跟着她。

    “啊!不要……不要过来。”

    墨卫国眉头一皱:“宁儿!”

    见状,墨宏风疾步走了过去,拔剑朝那鬼火劈了过去。

    可惜效果甚微,方才灭了的鬼火又燃了起来。

    罗氏心中一紧,心急如焚的唤道: “道长,你快救救宁儿啊!”

    什么活神仙?这名头是方起花银子捏造起来的,所谓的法术,不过是一些故弄玄虚的小把戏,索性他干这行,倒也知晓这鬼火的门道。

    于是,他肃然的朝罗氏点了点头,递给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之后。

    自腰间拔出一柄刀刃,快步上前,果断的将沾染了火镰粉的裙摆割了下来。

    只见方起用桃木剑挑起那燃着鬼火的衣绸,一声到破,便将燃起的符咒扔了过去。

    很快鬼火随着那明晃晃的火光消失了。

    被玲儿搀扶着的墨清宁整个人仿佛虚脱了一般,呼吸急促的稳了稳神,不禁细想,这世间难不成真有什么鬼物不成?

    不……不对……此刻冷静下来,她方才想起刚刚往云烟阁而来的时候,她就隐隐闻到一股刺鼻的味道,有些像火石的味道。

    不过当时却并未在意,怀疑的视线暗暗的望向身着紫衫的女子,而巧的是,女子也正好望了过来。

    心忽然之间陡然一悚………………

    鸦墨般的睫毛如蝶翼般微微轻抬,沈清柚朝墨清宁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

115章:好戏当头

    沈清柚的眼神让墨清宁有些犯悚,她心神不宁的避开视线,背脊陡然发凉。

    为何她有一种不详的预感?难不成这贱人察觉到什么端倪?不……不可能,此事在百花宴之前就布的局,且招招谨慎,这贱人怎么可能会发现…………

    这边,墨府的小厮已经往树下开挖了,可挖了半晌,除了黑土细石,却是什么都没有。

    对上罗氏冷沉的视线,棠儿心下紧张起来,不对啊!她明明亲手埋在这树下的,怎么……怎么挖了这么半天,还没挖到呢?

    方起一派镇定的端着得到仙人的派头,可那每挖一下就像挖在他的心口上,在这么下去,恐怕他也难以圆说,墨卫国可不是好糊弄的主。

    眼见着这几个人已经跟热锅上的蚂蚁差不多了。

    沈清柚方才状似随口的问道:“道长的意思是这鬼物藏在本小姐的院里吗?”

    方起简直想哭了,暗暗的吐了口气,他颇为凝重的点了点头:“若是找不到,墨老夫人的病恐怕难愈啊!”

    难愈!只怕是你难以脱身吧!

    心底问候了他无数遍,她的小脸上似笼罩了一层挥之不去的愁云:“那就让人在这云烟阁上下都找找吧!道长以为如何?”

    穷途末路的方起自然是求之不得。

    罗氏亦是如此,不过心思一转,却又唯恐这里面有诈,毕竟此事已然偏离了她的意料。

    墨清宁的面色赫然一变,牵动着嘴角,正欲开口阻止。

    岂知沈清柚却似洞察了她的下一步动作般 ,率先说道:“父亲,事已至此,为了祖母,也为了女儿能够安心,还请让府中的下人搜寻一番。”

    墨卫国的神色颇有不定,毕竟这可是她的闺阁,若是传出去于名声有碍,可她都如此说了,且态度坚定,最后只得是松了口作罢。

    板上定钉的事了,饶是墨清宁心中已然有所怀疑,却也不得不就此作罢。

    看着府中的小厮在这云烟阁里里外外的忙活,墨清宁心底的那股子不安陡然加剧。

    因为她发现这云烟阁的主子云淡风轻的过了头。

    然而她的不安不是空穴来风,不过片刻,便有小厮从棠儿的屋里搜出了一个浑身扎满银针的布偶,布偶身上的一道黄纸上写着的,赫然正是墨老夫人的名字。

    “不……怎么会这样……不……不是奴婢的……将军明鉴啊!”棠儿早就吓傻了,小脸一白,腿一软已经跪到了地上。

    可事实摆在眼前,她这话苍白得很。

    罗氏的脸色悄然生变,手下紧攥着衣角。完了,若是棠儿这贱婢为了保全性命而全盘托出的话,以墨卫国的脾性………………

    墨清宁呼吸一屏,眸光暗自扫向了墨卫国手中的布偶。

    这下罗氏母女算是明白了,这一晚上为何沈清柚不仅这般云淡风轻,还帮着方起说话,敢情是等着这么一出。

    这有趣的一幕,无疑足够让人愉悦,譬如墨清莹,能看罗氏母女倒霉便是她此生最大的乐趣。

    墨卫国端看着手中的布偶,脸色阴沉的可怕。

    大燕最忌讳这种巫邪之术,且这么一个小小的婢女竟算计到主子的头上了,简直罪该万死!

    这其中的厉害,棠儿怎么会不知道,感受着源自墨卫国周身的那股子凌厉的压迫感,棠儿已然顾不了那么多了。

    “将军,奴婢……奴婢是被人指使的。”

    罗氏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额间冷汗涔涔。

    墨清宁一记警告的眼风扫去,棠儿对个正着,回想起墨清宁之前与她说的话,原本到了嘴边的字词,陡然一变。

    “将军是念初小姐让奴婢这么做的,奴婢身份卑微,不敢反驳主子的话,奴婢冤枉啊!”

    一字一句,道不尽的身不由己,说不完的声泪俱下。

    风向突变,罗氏那颗心总算落了地。

    棠儿这丫头还算机灵,知道什么叫反咬一口。

    墨清宁的眼底快速的掠过一抹得意,幸而她有所准备,拿捏住了棠儿的命脉,她亲弟在她手中,任她也不敢全盘招出。

    嗯,棠儿狗急了跳墙,自在沈清柚的预料之中,可万万没想到,她这都死路一条了,还妄想着咬她一口。

    不过,若当她是病猫子,就且看着。

    墨卫国皱了皱眉,显然不信奉棠儿那张口就来的说辞,正欲动怒,那边却响起了一道温婉的声音。

    “本小姐为何要让你这么做?”

    女子微微的弯起眉头,满脸的困惑。

    “姐姐,祖母不过偏宠宁儿一些,你怎的做出这等糊涂事来?”墨清宁面含愠色,又满是挣扎的望着她,似乎对她失望透顶了。

    罗氏痛心疾首:  “念初,你这丫头怎么就想不明白呢?你走失十五年,而今方才回来,感情需要慢慢培养,你怎的听不进母亲的话呢?”

    得,这一唱一和的,全然是笃定要把这顶高帽戴在她的头上了。

    沈清柚不禁觉得有些好笑。

    本来棠儿的话,墨卫国一字不信,此刻却是产生了迟凝。

    沈清柚看进眼底,可也不怪墨卫国会对她产生怀疑,毕竟她不受墨老夫人待见倒是真的,由此心生怨气也情有可原。

    可鬼知道,她根本没将这狗屁的疼宠放在心上。

    话虽这么说,戏却还是要演的。

    女子人畜无害的面上皆是委屈,泫然欲泣的望着墨卫国:“父亲,女儿走失十五年,祖母跟女儿不亲,女儿心中明白,可祖母再怎么说也是女儿的长辈,女儿做不出此等大逆不道的事来。”

    哽咽着抹了一把无声坠下的眼泪,她噙着哭腔:“退一万步来说,女儿若真的心存着歹毒的心思,又怎会支使一个刚到院子不久的婢女?”

    这话说的人明理通透,饶是再笨的人也该明白了她的意思。

    这哪有人找个信不过的人干亏心事啊!又不是傻子。

    墨卫国不由得想起亡妻来,心中对她这番话心存动容,而且在一细想,这婢女的话,的确是破绽百出。

    眼看局势隐有逆转之向,棠儿面色惊变,惨白惨白的,俨然化作了一滩死水。

    “将军,奴婢知罪,”

    她的弟弟还在墨清宁手中,她不得不咬牙顶下这必死无疑的罪名。

    这等于是自认了罪。

    还算是个聪明的,知道按风向行事。

    墨清宁与罗氏对视了一眼,嘴角微勾。

    呵……以为这样就完了吗?沈清柚不着声色的自罗氏母女身上掠扫而过,随即鼻音重重的问道 : “祖母待这府中的下人不薄,棠儿,你怎么会这样做呢?”

    轻飘飘的一句话让墨清宁嘴角的弧度僵在了当场。

    这一点,墨卫国也心存疑虑,毕竟这丫头是他从老夫人哪里支使过来伺候沈清柚的。

    面如死灰的棠儿紧紧的掐住手心,一字一顿:“奴婢一直在墨老夫人的院里伺候,平日里没少受老夫人阴晴不定的气,故而生了歪心思。”

    这话可谓是一锤定音,也将罗氏这对母女撇的一干二净。

    “来人,拖下去,乱棍打死。”墨卫国冷着脸,不怒自威的道。

    棠儿一听,连忙哭声求饶,可惜不过是于事无补。

    撕心裂肺的求饶声渐渐淹没在这沉寂漆黑的夜色中,沈清柚淡然审视的眸光却落在了罗氏母女的身上。

    能让棠儿这么甘心赴死,说到底是这对母女拿捏住了棠儿的软肋,这也是为何她没在出口的原因。

    不过此事还没完呢…………

116章:逼她出手

    当晚发生的事,被墨卫国明着下了禁令,府中上下谁也不准透露半点的风声出去,毕竟此事涉及巫邪之术,虽是下人行的事,可传出去于墨府的名声而言始终有损。

    谁是妖孽?众人心中也高下立见,他们可是看见的那鬼火跟着的人是清宁小姐。

    至于沈清柚,本来她私下里想放点风声出去,让罗氏母女尝尝自己酿的苦果,可转念一想,便又做了罢。

    此事传出,固然能让她乐呵一下,可是以大局来看,此事的确不宜宣扬,否则朝廷中若有对墨卫国虎视眈眈者借题发挥,那就大事不妙了。

    她总不能为了图自己一时的爽快,置墨府于不顾吧!

    翌日,墨卫国说什么也不让她住在云烟阁了,出了这事,心中到底是有些忌讳的。

    于是沈清柚的院子从云烟阁变成了明月阁,本来墨卫国的意思是让她搬到柳氏生前住的那个院子,一番推脱以后,墨卫国也就随了她的性子来。

    倒不是她不想搬去烟陇阁,而是烟陇阁那个地方在这墨府后院的位置刺眼得很,况且明月阁离后院不远,适才方便她暗中行事。

    这一次,墨卫国倒没有在自己做主指派丫头小厮过来伺候,而是让沈清柚自个去管家那挑。

    这府中没几个不是罗氏眼皮子底下的,她自然不会在傻到等罗氏在安插一个祸根进来。于是趁着时机恰当,她便在墨卫国的面前提了一下孟拂。

    墨卫国倒是没说什么,态度明摆着的是任由她自己做主。

    四月中的天气难得的好,阳光明媚,微风不燥。

    墨卫国应允之后,她自是要亲自去意兴酒坊一趟,一来是带孟拂回墨府,二来便是酒坊的事宜。

    与孟拂说了来意之后,孟拂自是喜不胜收,连番谢恩,然而心中却是暗暗的想:主子交派下来的任务总算是完成了。

    孟拂眉开眼笑的道: “小姐,这日头盛,奴婢去给你熬碗酸梅汤吧!”

    见状,她的眉眼之间着了一些柔和之色:“嗯。”

    孟拂自去了以后,这前堂便也就只剩下沈清柚、刘术二人了。

    因着这两日状告那三家农庄的事,这酒坊里原是没什么生意可言,于是刘术做主,姑且让坊子里的小厮们都回去歇着了。

    “刘叔,衙门那边怎么说?”笑意敛尽,她屈着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在桌面上。

    刘术浅叹了一口气,面上愁云不散:“回小姐,咱们状告了那三家农庄以后,那几家农庄倒是依着衙门判定的,继续跟我们酒坊合作,只是送过来的东西都不尽人意。”

    她冷笑一声,一掌打在了桌面上,俨然怒了。

    “小姐,现下该怎么办?那些送过来的花根本用不了,就算是能用,只怕酿造出来的酒…………”

    她微一抬手打断了刘术后面的话 ,他的意思她知道,既然这些人给脸不要脸,那就不要怪她翻脸不认人。

    “刘叔,这两日你在多多费心一些,找一下另外的农庄。”

    刘术应了一声,几番踌躇,到底是斟酌着措辞言道:“这三家农庄在长安出了名的,其余的农庄种植各色花树的也不在少数,但品质比起这三家而言,都逊色一层。”

    这就不好办了?意兴酒坊的酒之所以能名扬长安,甚至在荆州站稳脚跟,凭的就是品质。

    眼见着沈清柚眉头紧锁不开,刘术动了动嘴皮子,缓缓道来:“不过,这长安还有一家农庄比这三家还好一些。”

    她捏了捏眉心:“刘叔且说。”

    “青山农庄。”

    “这个农庄什么来头?”

    “农庄背后的掌事甚为神秘,属下只知这家农庄曾与萧府的德仁酒坊合作过。”

    闻言,她凝神一瞬,沉吟片刻:“刘叔,你准备一下,备些薄礼,明日随我去这青山农庄走一遭。”

    刘术闻言,一举应下。

    躲在门帘后的孟拂端着两碗酸梅汤听了半晌,眼珠子幽幽一转,嘴角慢扬了起来。

    不巧,这青山农庄恰是她家主子的。

    喝了孟拂的酸梅汤后,沈清柚又去了一趟四海赌坊。

    三楼的雅间里,不见白叙温的影子,听黎叔说是那小子自己躲个地方温书去了。

    毕竟白叙温志在科举状元,光宗耀祖,而且入秋中旬便是武举,武举之后就是科举了,时日不多,也难怪白叙温会用躲的。

    不然就要陪黎叔下棋煮酒了。

    听着黎叔一顿的抱怨,她闷不做声的笑了笑,顺带打趣了几句。

    玩笑过后,自然而然的切入了主题。

    “黎叔,前几日托你办的事,不知怎么样了?”

    赴百花宴那日,她趁着天色未亮且棠儿还在蒙头大睡时来了这里一趟。

    问及此事,黎叔浅尝了一口清茶,方才缓缓道:“那个姓孙的不过是个沽名钓誉之辈罢了,至于墨小姐提及的那个卜卦之后就被发现身死池塘的姑娘,拿了姓孙的钱财演了一出戏而已。”

    沈清柚:“黎叔可打听到了那姑娘所居之所?”

    黎叔放下杯盏,不假思索:“十里莲池不远处的一间荒废茅屋。”

    她诚恳致谢:“多谢黎叔。”

    黎叔笑着摇了摇头:“不过是主子的吩咐,墨小姐若要谢,待见着了主子在谢吧!”

    谢那个笑面阎罗?得了吧!那厮只有一套说辞,无外乎就是帮的不是她,是他自己 ,她都听腻了。

    心中这么想,面上却并未表露分毫的笑了笑。

    其实黎叔之所以这么说,完全是心存了误会,毕竟自一个玲珑以后,他家主子还是第一次这么照顾一个姑娘。

    思来想去,黎叔还是忍不住为自家主子探听一番: “不知墨小姐觉得我们主子人怎么样?”

    这话怎么有点不对味?难不成是她多想了?

    敛下思绪,她的回答很片面:“顾庄主清风霁月,丰神俊朗,一表人才、温润如玉,实在是这世间少有的好郎儿。”

    黎叔笑了,好似这话跟夸他一样。

    那笑看得她心中有些发毛,直觉告诉她,黎叔定然误会了什么。

    不过仅是直觉,又没有听他说出来,她自然不会贸然去问,否则倒是显得她对顾南浔那厮真有什么。

    对于那个城府深厚,谈笑皆算计的男人,她着实没啥心思,若不是在咸阳城跟他“狼狈为奸”有了牵扯,她巴不得离他远远的…………

    出了四海赌坊,给黎叔要了两个练家子的随从,马车从长安主街一路驶出………………

    ?

117章:有仇必报

    ?马车在十里莲池不远处的农舍前停了下来。

    “墨小姐。”?

    随从的话音方才落下,容色清冷的女子只身钻出了马车。

    眼前赫然正是黎叔口中所言的?地方,扬眸望去,只见那屋顶空了大片,唯有一小处地方还铺着稻草,勉强的用来遮风避雨,视线往下,那门歪歪扭扭的挂在那里,仿佛伸手一推就会倒一般。

    前脚方才踏进里屋,后脚一股子恶臭味快速涌入了鼻腔。

    就跟进了茅房似的,沈清柚皱了皱眉,自然而然的屏住了呼吸。?

    屋里的陈设极为简单,?一桌一凳,墙角垫了些许稻草,稻草上铺了一张席子,席子上一个老妇人一动不动的躺在那里。

    ?距离老妇人不到一尺的地方放着一只痰盂,而那股恶臭便是发自那里。

    大抵是听到了动静,老妇人艰难的坐起身来,慈爱的唤道:“妞妞。”

    她端看着那老妇人,老妇人虽是睁开眼睛都,可眼珠子却怔怔的盯着一处。

    这老妇人是个瞎子!

    恰在此时,一个稚气未脱的小姑娘欢天喜地的走了进来。

    “奶奶,妞妞给你抓了大鱼……”

    话未说完,手中的鱼却应声落到了地上,妞妞望着眼前的人,瞪直了眼睛。

    “你……你们是什么人?”小姑娘防备的紧盯着他们,身子却自然而然的挡在了老妇人的跟前。

    不过她也承认,自个带了两个练家子的随从找上门来,实在是不像什么好人。

    “妞妞,怎么了?”老妇人的声音隐隐担忧。

    妞妞偏过头看了一眼正兀自撑着墙面站起来的奶奶,连忙伸手扶了过去。

    眼底倒映着小姑娘那敌视的神情,她颇有些头疼。

    “妞……妞妞是吧。”

    纵然她的语气已经很温柔了,可对方仍是一脸不善。

    “你们想干什么?”

    她笑意温婉,尽量的放缓语调:“我们前来是想请姑娘帮个忙。”

    妞妞越发警惕:“什么?”

    “前些日子,有个姓孙的术士给你银子,让你帮忙演出了一出戏,是不是?”

    人家能找上门来,自然是查的一清二楚的,于是妞妞点了点头。

    见状,沈清柚直言不讳的道: “那现在我给你二十两,你帮我也演一场戏,如何?”

    一听二十两,妞妞瞬间面露喜色:“真的?”

    对于这句话,她直接用行动证明了,当下就从袖中摸出了一个鼓囊的钱袋,正要扔过去,那一直沉默的老妇人却是呵出了声音。

    “你们是什么人?”

    拿着钱袋的手滞了一下,她温声浅笑:“我乃墨府的小姐。”

    “你们找妞妞演什么戏?”老妇人将挡在自己身前的妞妞执拗的拉到了身后。

    她深吸了一口气,耐着性子说道:“那姓孙的靠着妞妞蒙骗了长安所有的人,混了个活神仙的名头不说,还四处招摇撞骗,有些人家被他骗得支离破碎,我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故而前来请妞妞去揭穿这骗子。”

    当然前半段真的,至于后半段却是她信口胡诌的。

    老妇人一听,面上产生了迟疑之色。

    沈清柚看得真切,心中也了解老妇人的顾虑,于是又一番好言劝说,最后老妇人总算是松了口。

    这边落定以后,沈清柚将二十两银子都给了妞妞奶孙两人,随后又去了孙起的住处一趟。

    凭借着那活神仙的名头,孙起可谓是混的风生水起,加之在墨府哪里得了一大笔好处,当下飘了起来,拿着敛来的钱财在醉梦楼里,叫了两个姑娘,喝得那叫一个醉生梦死。

    打听到方起的下落后,沈清柚当即换了一身男装。

    眉清目秀的少年一袭月牙白衫,玉冠高束,清爽利落,活像那家不经世事的小公子。

    而这位小公子去的地方却是时下日头最盛的醉梦楼。

    刚从胭脂坊出来的盛小侯爷手里拿着一个雕刻精致的木盒,两指摩挲着盒上的纹路,心里美滋滋的。

    都说女子喜欢胭脂水粉这玩意了,索性他就对病美人投其所好,博些好感。

    心中拿捏着,余光却在不经意间瞥见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等等……是他看眼花了?为何刚刚走过去那小子那么像病美人?

    透过人群的间隙,盛小侯爷又仔细的打量了一下那道白色身影,越看越是笃定…………他娘的,不是他眼花,那本来就是病美人…………

    上次在醉梦楼里,病美人也是这身装束。

    不过病美人这是要做什么?不及细想,盛小侯爷把胭脂盒塞进怀中,火急火燎的跟了上去。

    半晌,盛小侯爷站在不远处,只见沈清柚无比自然的勾住了姑娘的杨柳腰,万般风流的走进了这虽是白日却热闹不减的醉梦楼。

    晴天白日遭霹雳,他只觉着脑袋嗡嗡的。

    病美人来这里做什么?难不成她真的喜欢姑娘的癖好?否则怎么会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玉树临风的自己……………………

    这边沈清柚被楼里的姑娘一路引着往楼上走。

    “公子找方道长做什么啊?”怀中的姑娘娇滴滴的问道。

    她邪笑的捏了捏姑娘的下巴:“自然是找方道长测测财运,不然专门找你暖床吗?”

    姑娘娇嗔一声:“讨厌。”

    跟在后面一直面无表情的两个随从面上出现了碎裂……………………

    说话这间隙,已然到了方起的雅间门前。

    推开门,里面氛围甚是微妙暧昧。

    酒桌上,方起左拥右抱,两个姑娘一个喂酒一个夹菜,方起那看着还算憨厚的面上红彤彤的,两眼半眯着,似醉非醉,前方的歌姬正抱着琵琶奏唱。

    这方起倒是会享受,沈清柚心中冷笑。

    “你……嗝……你是什么人啊!”迷蒙的视线里,门口赫然立着四道身影,他极力的想要看清,却怎么也看不清。

    俨然喝花了眼。

    不等她说话, 一旁的引着她上楼来的姑娘却是笑颜逐开的道:  “方道长,这位沈公子想找你算算。”

    一听来了生意,方起登时清醒了不少。

    “沈公子,快快请坐。”

    她嘴角微勾,无声的嗤笑一声,漫步走了过去。

    挥退了屋中的人之后,便只剩下对桌而坐的沈清柚、方起,以及站在沈清柚身后的两个随从。

    “沈……沈公子要算什么?”

    隔着一张桌子,沈清柚还是嗅得到他张口闭口吐露出来的酒臭味,她眉头一皱,身子微微后倾。

    “算算方道长知不知道今日要被打。”

    方起以为自己听错了:“沈公子说……说什么?”

    她站起身来,睥睨着烂醉的方起,讥笑着嗤道:“动手。”

    早就按耐不住的两个随从对视一眼,面色凶狠的朝方起走去………………

    ?

118章:喜欢女人

    打完方起以后,沈清柚心情大好。

    将两个随从遣回四海赌坊后,少年慢慢悠悠的走在长安街上。

    忽然肩头被人从后面拍了一下,她回首望去。

    俊美的红衣少年薄唇轻抿,眉头微弯,满脸的纠结,那垂下的手中握着一个精巧的木盒。

    眼见着他神情古怪,她眉头一皱问道:“怎么了?”

    他眸光闪烁,动了动嘴角,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口的模样。

    完了完了,病美人现在换上了男装,连声音都变成男人的啦!

    她可不知道他心底掀起的狂风巨浪,直道盛景尘这臭小子是故意来吊她胃口的。

    她小脸一沉,落下一句:不说算了,扭头就走。

    见状,他一把拉住了她,话到嘴边变成了:“病美人,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不露声色的抽回手,她端看了他一眼,而后点了点头。

    温热的小手抽离之时,他蜷了蜷手心,试图留下那点残留的余温。

    碧空如洗,万里无云。

    坐在这四面透风的凉亭中,倒也是种享受。

    她托着下巴,懒洋洋的看着他:“说吧!”

    后者挤了挤眉头,闭眼睁眼,咬了咬唇瓣,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病美人!”

    “嗯~”

    “你是不是喜欢女人!”盛小侯爷仿佛用尽了此生的所有力气。

    沈清柚一个没绷住,手肘一滑,下巴差点跟石桌来了个亲密接触。

    哈?她喜欢女人?他那里来的狗屁歪理!不过若是能让他对她死心,索性这锅背了也无妨。

    她露出惊恐的表情,脖子一伸,直勾勾的盯着他: “盛小侯爷怎么知道?”

    这……这是承认了?这种痴心再次错付的感觉是什么鬼?

    独属于女子的那股淡淡薄荷香随风而来,清丽的小脸近在咫尺,长长的睫毛如蝶翼般微敛微抬,他甚至好似看到了女子认真的眸子中藏着的万千星辰。

    原本的烦闷一驱而散,俊美无疆的脸上悄然爬上了一抹红晕,被美色迷惑的盛小侯爷呆滞一般的说道: “你……你真的喜欢女人?”

    她端坐回来,肃然的点了点头。

    盛小侯爷泫然欲泣,仿佛天就要塌了一样:“你喜欢女人,小爷怎么办?”

    他娘的,他又不能变成女人!?这不是为难人嘛!

    嘛!为什么她会觉得此时此刻的盛小侯爷有点……嗯……可爱……

    强忍住笑意,她别开视线,浅叹了一口气:“天涯何处无芳草,找找 ,还是有的。”

    他娘的,他那里找去,他一颗心思都扑她身上了。

    烦躁无比的摆了摆手,张口就道:  “找什么找,怪麻烦的,你喜欢女人,小爷喜欢你,不碍事。”

    盛景尘真是油盐不进!她颇感头疼的闭眼一瞬。

    “给你。”

    掠扫了一眼他硬塞到她手里的木盒,她有些迟凝的望向了他。

    “这是什么?”

    后者傲然的别开视线:“自己不会看吗?”

    哼~小爷真是太生气了!

    她翻了个白眼,随即慢慢打开了这个棕色的精致雕花的小木盒。

    是……是胭脂!

    他的余光悄悄的看了眼她的神色,看着她面上的困惑,心中的信心瞬间凉了大半截。

    “你……你不喜欢吗?”

    不对,说完 ,盛小侯爷就想抽自己两嘴巴,她都说喜欢女人了,加之她整日素面清淡来看,好像是……的确不会喜欢胭脂这东西……

    失策啊失策…………

    他的神色让她知道这误会真的大了,深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不会忍不住笑出来。

    “虽然……罢了……多谢小侯爷……”

    女子容色上的勉为其难,着实的让盛小侯爷扎心。

    二人分别后,盛小侯爷回府蒙头就睡,睡着睡着就哭了起来。

    王伯大惊:“小侯爷,你……你这是怎么了?”

    蒙头在被褥里的小侯爷发出一阵含糊不清的声音:“没事……小爷……小爷就是想哭会…………”

    当晚,明月朗朗,盛小侯爷又拉上了他的倒霉表哥喝酒。

    二人坐在青石阶上,面前摆了数十坛酒。

    酒过三巡,宋致远已经败下阵来,而盛景尘那厮却跟喝白开水似的抱着酒坛子猛灌。

    “啧啧,景尘啊!看开点。”

    他知晓自家表弟这番一定跟墨府的那小姐有关,说着,还宽慰的拍了拍盛小侯爷的肩膀。

    “你他娘的懂什么?”盛小侯爷一把掀开了他落在肩膀的手。

    “是是是,我不懂,我不懂,就你懂,行了吧!”宋致远摊开手,无语的翻了个白眼。

    盛小侯爷暗骂了一句,气闷的咕哝道:“那个女人比得上小爷,病美人真是有眼不识金镶玉。”

    闻言,宋致远虎躯一震:“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盛小侯爷凉凉的横了他一眼。

    宋致远的眼珠子骨碌碌的转了转,他怎么嗅到了这里面的不同寻常………………

    最后在宋致远的软磨硬泡下,又借着酒劲,盛小侯爷一问就一股脑的全部说了出来。

    这下宋致远惊了,墨府……墨府的那位念初小姐喜欢……喜欢女人………………

    ……………………………………………………………………

    凝光阁

    “没想到这次,竟事先被那小贱人识破了,若不是宁儿你有先见之明拿捏住了棠儿的亲弟,恐怕昨晚便将我们供出来了。”

    回想起昨晚,罗氏这心里当真是后怕,且极度的不甘。

    墨清宁提壶为罗氏的杯盏续满了茶水,嗓音轻柔,却又冷意十足:“定然是棠儿那个蠢货,不小心露出了马脚,否则那贱人怎会知道?”

    罗氏抿了口清茶:“棠儿那贱婢也算是死得其所。”

    墨清宁端起杯盏,在手中微微摩挲着:“玲儿。”

    侍在身后的玲儿背脊僵直,垂敛着头,应了一声。

    她不紧不慢的从袖中摸出一个黄纸小包:“机灵点,把这个放到祖母的晚膳里面。”

    玲儿冷汗涔涔的接了过去:“奴婢明白。”

    罗氏面色微变的问道:“宁儿,这是什么?”

    “母亲放心,这是解药,祖母吃了以后,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难道你祖母的病并非巧合?而是宁儿……”

    墨清宁阴森一笑,打断了罗氏的话:“若非如此,后面将孙起请入墨府演这么一出戏,那有这么容易?”

    百花宴前,有几日,墨老夫人的早膳都是她亲自做的,若不是有机可乘,她岂会屈尊降贵的往厨房跑?

    罗氏看着比自己心思缜密的墨清宁,心中有些得意,乃至自豪。

    “对了,母亲 ,这两日表哥都到哪里去?”

    一提起罗衡阳,罗氏心里就来气,那日墨清莹被赐婚给了太子,她心生烦躁,不过说了两句硬话后,那小子就消失了。

    “大抵是去长安的那处秦楼楚馆厮混去了吧!”

    “母亲派人把表哥找回来吧!”

    映入眼帘的女子嘴角微勾,容色诡秘,似有所盘算。

    “宁儿的意思是?”

    墨清宁扬眉一笑,字句沉沉:“就如母亲所言,没了一个墨清莹,不还有个墨念初吗?如今父亲回来了,假以时日,难保那贱人不会跑到宁儿的头上来。”

    罗氏冷冷一笑,她正有此意…………

    ?

119章:合作愉快

    ?今日长安出了一件奇闻怪事,数十日前,传闻在方起哪里算完卦后,身死十里池塘的小姑娘“诈尸”了。

    人姑娘不仅好好活着,还活蹦乱跳的在长安街上走了一遭。

    据说那姑娘是为了家中患病的奶奶,逼不得已,故而拿了方起的钱财,帮他演了一出戏。

    不消一个时辰,这消息就跟长了脚似的传遍了长安的街头小巷,至于活神仙方起不仅变成了神棍,还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毕竟这厮之前仗着自己活神仙的名头,没少给人摆谱,正所谓墙倒众人推,这方起在长安算是彻底混不下去了………………

    ……………………………………………………

    意兴酒坊,女子刚到店里,就兀自提壶斟了一盏茶,一股脑的闷干以后,她擦了擦嘴角的茶渍,问道:“刘叔,昨日让你办的事,怎么样?”

    刘术面含喜色: “小姐吩咐下来后,小老儿就递了拜贴,青山农庄那边收下了。”

    女子当机立断: “好,刘叔收拾一下,我们即刻前往一趟。”

    马车从临安街拐入主街,一路往坐落在城外二十里处的青山农庄而去。

    半晌,总算到了青山农庄。

    因为递过拜贴,所以一路还算是顺利。

    农庄的小厮在前方引路,女子的余光漫漫散散的扫向周遭,这青山农庄依山傍水不说,这宅子里的景致倒也不错。

    正值春日,这一路走来的院子里繁花正盛,长长的廊坊两面种了许多桃花树,让人仿佛置身于桃花源中。

    终于到了农庄的主院,与其他院子不同的是这主院竟种了许多难得一见的紫竹。

    沿廊下摆着的貣尾花迎着时来的清风轻轻摇曳着,因着天气难得的好,这明纸窗户也是打开的。

    临窗的青石地面上,一束阳光静静地躺在那里。

    屋中的摆饰极为清雅,处处透着一股淡泊之意,想来这农庄的主人定是一个性子高雅之人。

    刚刚落座,便有婢女将茶水奉了上来。

    须臾,一道青隽惞长的身影步履闲适的走了进来。

    “久等了。”

    清淡的嗓音骤然响起,漫漫散散的飘浮在这静谧的上空。

    映入眼帘的男子一袭墨色竹衫,墨发以白玉冠高束,宽肩窄腰,腰间挂着一块美玉,只手负立。

    男子白皙如玉的面上透着一丝病态,清澈似泉的眼中盘桓着一江愁水,似弱柳扶风,却又傲骨可窥。

    若说盛景尘似人间烟火般明媚绚烂,那眼前的男子又刚好是另外一个极端。

    立在一侧的孟拂虽也似沈清柚一般看入了神,却仅是片刻,就回神过来。

    不得不说,她家主子这张人皮面具简直迷倒众生。

    沉静的眼底倒映着女子微微出神的模样,一抹柔软悄然无息的自眼中掠过,他蜷着手抵在薄唇上轻咳了一声,温润如玉的嗓音再次响起。

    “墨小姐。”

    七魂落了八魄,女子怔松了一下,方才意识到自己失了态。

    纵然些许尴尬,可她却掩饰的极好,不露分毫的提了提嘴角,对着他回以一笑。

    女子的笑有些不自然,男子含笑的眸光自她身上一扫而光,转而坐到了她的对面。

    咳……那一眼而言,她怎么觉得他好像将她看透了一般?

    沈清柚不是个弯酸的人,不喜欢拐弯抹角,索性一开口便直奔主题,整理了一番思绪以后,她开口道。

    “庄主想必也只我今日所来的目的吧?”

    清风朗月般的面容之上笑意浮动,男子不紧不慢的抿了一口茶,示意她说下去。

    那笑让人有些晃神,她掐了掐手心,也不含糊直言道: “我想与庄主的农庄合作,至于价钱,庄主可以先说说。”

    茶盏落到桌上,发出轻微的响动,男子骨节分明的手指轻敲在椅子上,似在思索一般。

    沈清柚面色从容,心下却有些紧张。

    片刻之后,浅淡似泉的嗓音方才再次响起。

    “合作可以,至于价钱,墨小姐看着给。”

    她看着给?早就听闻这青山农庄的背后掌事性子古怪,做事向来随心所欲,还真的没想到真的那么随心所欲。

    不过这也说明,合作这事是基本谈成了。

    清丽的容色之上飘浮着不加掩饰的笑意,她红唇微张,缓缓道:“庄主如此爽快,我自然不会让庄主吃亏,只要庄主有意我们长期合作,每月可以给庄主这个数……”

    望着女子摊开的小手,他嘴角微勾,眉眼勾芡着清浅的笑意:“五百两?”

    女子眉梢一挑,不假思索的微微颔首。

    青山农庄是长安最大的农庄,依照刘术所言,货源的品质绝对是上乘之品,人家如此爽快,她自然不会怠慢人家。

    五百两,这个价放眼整个长安的酒坊,已经是极高的了。

    男子闷声一笑:“合作愉快。”

    她笑而不语的点了点头。

    事妥以后,回城的路上,沈清柚心情颇好。

    本以为没那么容易,却不想意外的顺利。

    “小姐。”孟拂将剥好的橘子递到了眼前。

    对着殷切的小丫头微微一笑,她自然而然的送了一瓣进口。

    “另外那三家农庄,小姐有何打算?”车外正在赶车的刘术几番思量,终于忍不住问道。

    那三家农庄已然倒戈的彻底,而且故意膈应人,每日送来的东西根本就用不了。

    但签了合作的文书,他们还得给他们银子,想想就憋闷得很。

    这点沈清柚也早已有了考量,本来若是今日与青山农庄的合作不成,她便会让刘术走一趟荆州,换成荆州那边供应,但既然谈妥了,此举自然是省了。

    这样一来,她自有精力对付这三家不知好歹的农庄。

    女子周遭的气势赫然冷了下来,她冷冷一笑:“什么货,就什么价,那残次的东西,一两银子足以。”

    此言一出,刘术虽心下赞同,可……犹豫了一下,他斟酌着措辞道:“可有文书摆在这里,只怕…………”

    她知道他顾忌什么,不待说完,她不容置喙的打断: “刘叔且按我说的去办就是。”

    话虽这么说,未免被狗反咬一口,她还得想个一劳永逸的法子。

    这边,偌大的里屋一片沉寂,男子慢条斯理的揭下了面上那张脱尘如玉的人皮面具。

    山水屏风后,黑衣侍卫走了出来。

    “云峥。”低沉的嗓音听不出分毫情绪。

    “属下在。”黑衣侍卫拱手伏身。

    “查清楚了吗?”

    云峥怔松了一下,随即正色回道:“查清楚了。”

    男子古井无波的眸子望向了窗外的景致,缓缓道:“今晚行动。”

    “是。”

    ?

120章:夜黑风高

    夜明星稀,晚风徐徐。

    城外的黄泥道上,为首的女子一身黑色夜行衣,身后跟着数十名蒙面的黑衣人。

    “小姐,我们这是要做什么啊?”孟拂亦步亦趋的跟在女子身后,终于忍不住的小声的问道。

    余光掠扫了一眼身侧瞪着迷茫着大眼的小丫头,沈清柚淡淡道:“砍树。”

    孟拂将三分惊讶演绎的恰到好处:“这天黑风高的砍什么树啊?”

    就是天黑风高,才好做亏心事啊!女子暗自扶额,本来是不想带这个丫头出来的,可无奈这丫头警惕的很,她夜间偷偷摸摸的起身走到门口,这丫头就醒了。

    最后死活的要跟着一起来,未免耽搁跟黎叔汇合的时辰,她只能带着她一起来。

    “等会你就知道了。”

    闻言, 孟拂乖巧的哦了一声。

    今晚他们依次要去的地方,正是那三家农庄,砍的也是那三家农庄的树。

    夜色下,数十道身影身姿矫健的翻过了篱笆,行至十里,那一片的各色果树已经被人被砍倒了,至于另外两家农庄也无一幸免。

    沈清柚心里奇了怪了,难不成有人比她还看不过这三家农庄,还跟她想到一块儿去了?赶着夜黑风高来砍树?

    “小姐,还砍吗?”孟拂眼看着这成片倒塌的树,弱弱的问道。

    她一记眼风扫去,哭笑不得的道:“回去睡觉吧!”

    披着更深夜露的云峥完成自家主子交派的任务后,当即脚下匆匆的前来禀报。

    端坐在上首的男子自是矜贵,深邃似井的眸子自云峥的身上一扫而过,缓缓道:“做的不错。”

    云峥似吃到蜜一样的笑了笑,顺手拂去了搭在肩头的树叶。

    眸光流转之间,嘴巴忍不住的作死: “主子为何这么帮念初小姐啊?”

    其实他觉得自家主子对人念初小姐绝对不是什么单纯的报恩…………

    一记似刀刃凛冽的眸光直直射来,云峥心肝一颤,默默的垂下了头。

    空气近乎沉寂到了极致,好似有把刀悬在了脖子上,随时会落下来一般。

    云峥欲哭无泪,活着不好吗?他家主子的气场真是太骇人了。

    终于,低沉的嗓音慢慢的倾泄而出:“有意见?”

    “不敢。”他怎么敢有意见?又不是嫌命长。

    萧成钰: “每月五百两的买卖,这样才不会落到别人的手中。”

    要说主子你都亲自出手了,就算这三家不倒,也根本不是对手啊!你分明是为了给念初小姐出口恶气才对。

    心中万般诽腹,云峥面上却是很认同的神色。

    屋中又静默了下来,男子冷峻的面容隐在忽明忽暗的烛光之下,不见丝毫情绪: “顾南浔那边可有消息?”

    提到这个,云峥的面色凝重了几分:“顾庄主让主子放心,当初将念初小姐从咸阳城带来的时候,已经做了万全的准备。”

    顿了顿,又接着说道:“据顾庄主所言,念初小姐是拿了真正墨府长女的龙腾玉玦顶替的身份,而念初小姐原本的那个身份在咸阳城已经是死了的。”

    “也就说就算江湖这些门派追探到咸阳城,也不会发现念初小姐乃是拥有八字全阴命理的那个人。”

    男子修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在桌面上,沉静似海的眼底悄无声息的掠过一抹暗芒。

    云峥暗自瞄了一眼自家似有所思的主子,斟酌着说道:“顾庄主如今身在荆州。”

    萧成钰眸子微抬,示意他说下去。

    “顾庄主在荆州一带发现了瑾王的踪迹。”

    身死的瑾王……不,是变成了怪物的瑾王竟然出现在了荆州一带,看来高焕又有动作了。

    “顾庄主的意思是等他先探清那边情况,在与主子细说。”

    萧成钰眸光暗敛,微微闭上:“嗯。”

    ………………………………………………………………

    天光划破了沉寂已久的夜色,世间万物如复生机。

    不过两日,墨老夫人的病已经好的七七八八了。

    按照惯例是该去请安了,于是一早收拾妥当后,沈清柚便领着孟拂去了主院一趟。

    请安过后,她琢磨着要去意兴酒坊一趟。

    走至前院却恰是碰上了罗衡阳。

    罗衡阳这几日都在长安的青楼里厮混,还是今早罗氏派人去寻的他,否则他当真要溺死在那温柔乡里。

    本来他对罗氏那日的话还心存芥蒂,但总归是不能太得罪,纵然不愿 ,却还是乖乖的跟墨府的小厮回了府。

    忽然浑浊的眼里撞入了一抹芊芊身影,女子容色清丽,眉若远黛,眼清似泉,朱唇点绛,似树间梨花,清冷淡雅。

    眸光渐聚,灼热的落在了女子的身上。

    “你……你是念初表妹?”

    磕磕绊绊的语调似乎有点不敢相信。

    也难怪罗衡阳会露出此番神情,毕竟今日她点了朱唇,往日的话,可谓是半点不沾。

    就好似一幅不起眼的画,忽然之间多了一抹色彩,顿时让人眼前一亮。

    幸得他没见过她百花宴那日的模样,否则便不会因罗氏的话气的去青楼里厮混。

    女子神情冷淡点了点头。

    对于罗氏那一派的,她着实没什么好感,更何况这厮还用那色目米目米的眼神看着自己。

    未做任何过多纠缠,她提步欲走,殊不知错身而过时,那厮却是胆大妄为的捉住了她的小手。

    眉目间的冷意节节攀升,女子沉着小脸,反身抽手之际,狠狠地落了一巴掌在那尖嘴猴腮的脸上。

    啪——

    此刻就算针落到地上,恐怕也能听见。

    孟拂眉梢一挑,暗自笑了笑,不错,这性格很对胃口。

    罗衡阳身后的小厮惊的瞪直了眼睛,这个乡野来的大小姐敢打表少爷?

    罗衡阳是罗家的嫡子,从小被娇纵着,罗衡阳之父的官虽然小,但在罗城县还是显赫一方的,再则也得亏了他的好姑姑罗氏嫁给了当朝将军墨卫国,罗家自然跟着沾光。

    加之有位当了王妃的姐姐,这长安的不少世家公子小姐都要给他几分薄面。

    自此他还是这么第一次被人打脸下面子。

    “你……你敢打本少爷?”罗衡阳捂着生疼的脸,面含怒色的指着她。

    她不以为然的笑了笑,明是盛着笑意,却偏似八月飞霜:“你若不动手动脚,本小姐能出手教训你?”

    这自然是罗衡阳理亏,可他那肯承认?

    “你……”

    眼看着指着她,半晌说不出话来的罗衡阳,她冷冷的斜睨了他一眼,随即转身离去。

    小厮瞄了一要气成猪肝色的罗衡阳,战战兢兢的唤道: “表……表少爷……”

    一肚子的怒火似找到了宣泄口,罗衡阳暴怒之下一巴掌狠狠地落在了小厮的脸上。

    棱着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府门的方向,拳头紧攥,那瘦的跟麻秸秆般的身子打着颤。

    这小贱人,他还娶定了,等他娶了她,看他怎么收拾她………………

    ?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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祸国毒妃不从良介绍:
身为大燕开国皇后,她死的凄惨,受尽世人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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