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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东方晓初     江湖听风录txt下载     江湖听风录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九十七章 连环巴掌

    人头攒头的广场上,胡彻那动情的讲述成功将大家的注意力转移到了采花小盗云天行身上,看着大家咬牙切齿的模样,云天行狠狠攥着拳头,恨不能将那张悬赏令瞪出火来。

    “咱们走吧。”钟婉笙拉着他的衣角,想将他带离这是非之地。

    云天行心想要走也要先将这悬赏令毁掉,不然这样下去,恐怕全天下人都知道他云天行是采花贼了。

    但胡彻依旧在高声呼喝,列数采花小盗的罪状,群情激奋的现在,别说毁掉悬赏令,他要敢唱一句反调,萝卜鸡蛋立刻就砸上身来。

    胡彻凭借丰富的工作经验,瞬间将大家的愤怒引向最高峰,他满意地点了点头,微笑着走到云天行面前,笑道:“何兄弟,今晚我做东,请两位到小舍一叙,如何?”

    云天行咬着牙,勉强挤出一丝微笑,道:“不了,我们还有事。”

    胡彻哪肯轻易放弃,见云天行神不守舍,还当他也被采花小盗的行迹惹怒了,于是又将矛头对准阿笙,笑道:“姑娘衣饰素净,却已如此动人,若再精心打扮一番,可教天下男儿饱受相思之苦了。”

    钟婉笙哼了一声,别过头去。

    胡彻笑了笑,又道:“小人家中有几支上好的玉簪,我看姑娘戴上正合适,姑娘若不嫌弃,到小舍稍作,也好让小人略表心意。”

    云天行实在听不下去了,这胡彻污蔑自己也就算了,竟然还想打阿笙的主意,是可忍孰不可忍,大手一挥,“啪”的一声,五个红手印缓缓在胡彻脸上浮现。

    胡彻懵了,一手捂着泛红的面颊,怔怔地看着云天行,道:“何兄,你……你……”

    “有蚊子。”云天行露出真诚而又和善的笑容。

    胡彻如释重负,笑道:“天热,正常,正常。”

    钟婉笙在旁掩嘴直笑,胡彻看了她一眼,心中直痒,于是又开始数列家中珍宝奇物,与姑娘怎样怎样合适,话中大有想找一个女主人的意思,将家中珍宝数了一遍,见她仍未动容,又开始数列自己的权贵亲戚。

    云天行咬了咬牙,抬起手来,“啪”的一声,又打了胡彻一个耳光,刚才那一耳光就已吸引了不少人,这一耳光打完,差不多全场人都往这边看了。

    “又有蚊子?”胡彻心头微有怒气,无论谁在这种场合被打两个耳光,都不会太好受的。

    “是苍蝇。”云天行面带微笑,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

    胡彻沉着脸看了云天行两眼,转过头去,见阿笙笑得花枝乱颤,他脸上也绽开了笑容,心里甚至还想:“能换美人一笑,挨两巴掌又何妨。”于是又开始讲述自己那波澜壮阔的一生,企图用他那些非凡的经历来打动姑娘的心。

    “啪。”又是一巴掌。

    胡彻咬着牙,狠狠地瞪着云天行,一连挨了三个耳光,即使修养再好的人也按捺不住了,何况是在这种场合,何尝他还是这么优秀的人。

    “这次又是什么?”胡彻冷冷说道。他虽然愤怒,但又不好彻底撕破脸皮,毕竟还没能虏获少女芳心,在这之前跟他朋友闹僵,绝不是明智的选择。

    云天行笑道:“胡彻兄是不是生气了?”

    胡彻看着他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恨不能现在就打回去,当众挨了三个耳光,谁不生气?这种问题还用问?

    云天行又道:“俗话说得好‘新官上任三把火’,我提前帮胡兄烧起三把火,一来是想祝胡兄节节高升,二来是想提醒胡兄,等哪天胡兄攀上高位,可不要忘记今天,不要忘记低微的过去啊。”

    胡彻恍然大悟,茅塞顿开,心想:“此人待我如此坦诚,密如亲友,我竟还恼怒于他,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胡彻满面感激,紧紧握住云天行双手,道:“兄弟一番苦心,做哥哥的一定牢记在心,倘若有一天我真能攀上高位,一定报答兄弟厚恩,我胡彻在此发誓,如果我能官居三品,一定让兄弟做到四品,我若能做到一品,兄弟你最少也是二品大员,我胡彻说到……”

    云天行笑了笑,从胡彻手里抽出一只手来,大手一挥,又打了他一巴掌。

    胡彻又被打懵了,过了好一会,才道:“何兄,你……你……这是何意啊?”

    “打在你身,痛在我心!”

    云天行面带忧伤之色,轻轻低吟,过了好久,才拍了拍胡彻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胡兄,以你之才,官居高位并不奇怪,但兄弟我自知斤两,哪能与胡兄相提并论。如果胡兄荣升高位,我只希望,胡兄要举贤任能,疏远佞臣,合理安排职位,论语有云‘举直错诸枉,则民服,举枉错诸直,则民不服。’,正是此意啊!胡兄若是为了一己之恩,坏了规矩,负了天下人,不仅害了胡兄自己,更让我以后如何对面胡兄啊!”

    胡彻听着这里,顿时流出两道清泪,一把将云天行搂在怀里,颤声道:“兄弟一语惊醒梦中人,打得好,打得好啊!”

    云天行将他推开,大手一挥,又是一巴掌,胡彻知道他又要教导自己,老泪纵横,拉住他的手死活不肯松开。

    云天行将胡彻拉到人少的角落,低声道:“胡兄,自古以来,盗窃拦路破的只是财,那都是小事,采花贼就不一样,玷污人家姑娘清白,毁了人家一生,那才是大事,是不是?”

    胡彻狠狠点头,道:“是,是。”

    云天行又道:“相比这鲁达达和李大大,我……”

    “是鲁大大和李达达。”胡彻纠正道。

    云天行看了他一眼,扬起手来,“啪”的一声,又打了他一耳光,道:“胡兄,不是我想打你,我这是在为你前途着想,你要是老打断我,很可能会影响你仕途啊。”说了这么多,其实云天行真正想说的就一句话:“别插嘴!”

    胡彻一听,忙点头道:“是,是,是,打得好,打得好。”

第一百九十八章 劳动所得

    云天行接着说道:“鲁大大和李达达虽然杀了人,但在我看来,这采花小盗更可恶,毁了人家姑娘清白,那些被他玷污的姑娘肯定生不如死,天天以泪洗面,说不定还会孤独终老,还有比这更残忍的吗?要我说,这采花贼比这些强盗匪徒更可恨!”

    胡彻笑道:“兄弟说得是啊,我怎么就没想到呢,那鲁大大和李达达都悬赏到五百两了,采花小盗才悬赏二百五十两,等我回去我跟知府大人说说,让他给涨到一千两。”

    云天行一听,抬起手来,又打了他一巴掌,道:“胡兄,你知不知道你刚才险些把自己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胡彻听完,心头狂跳,连忙握住云天行双手,激动地说道:“兄弟快给我指一条明路吧!”

    云天行凑到他耳边,低声道:“胡兄你想啊,在你管辖的区域内,天天发生这种采花事件,周围百姓愤怒不已,天天往府衙里告,这个暂且不说,要是洛阳城里经常闹采花贼,那什么公主啊,贵妃啊,谁还敢来?少了她们的美言,皇上哪知道洛阳城里还有胡兄这样的大才,虽说是金子总会发光,但如果抹黑的不断,还怎么能发光呢?”

    胡彻紧紧盯着云天行,道:“那依兄弟的意思是?”

    云天行道:“把这采花贼的通缉令撤了,以后都不要再贴,采花贼固然要捉,但只能偷偷捉,胡兄你再想,如果只张贴匪贼通缉令,大家自然都以为洛阳城里只闹匪贼,再说了,哪里不闹匪贼,京城匪贼更多。”

    胡彻听完,恍然大悟,心想:“怪不得我一直得不到提拔,只是小小官差,原来是这个缘故。”当即,掏出一锭银子,塞到云天行手里,道:“兄弟,那悬赏令太多,我立刻都去撤回来,今晚恐怕没时间请兄弟喝酒了,兄弟拿了这银子,自己去酒楼里吃吧。”

    云天行这么正直的人,哪会要他的银子,连忙推拒,胡彻脸色一变,道:“兄弟是不是嫌少了。”于是又拿出一锭银子。

    周围群雄见这两人走到一边,也就没再盯着他们看了,可钟婉笙一直在盯着他们,见云天行时不时打他一巴掌,那人还不时往外掏银子,真让她哭笑不得,等了好一会,两人才面带不舍地分开。

    回别馆路上,钟婉笙偏头看着云天行,道:“天行哥哥,你们俩鬼鬼祟祟说什么呢?”

    云天行双手枕在脑后,望着天上那朵虎形云,随口答道:“也没说什么,大概就是晓以利害吧。”

    “晓以利害?”阿笙显然不信,“那你干嘛一直打他?”

    云天行道:“谁让他动歪脑筋了,一个人骂我也就算了,竟然带领人民群众一起骂我,简直罪无可恕。”

    阿笙快步挡在他面前,仰头望着他,道:“真的只是这样?”

    云天行点了点,道:“真的。”

    阿笙仍挡在他面前,她对这个答复不满意,身旁人来人往,似乎没有人注意这两个伫立在人流中的人。

    云天行拗不过她,只好道:“他打你主意,我打他脸颊,这总行了吧。”

    阿笙这才满意地笑起来,让开路,两人继续走,她又问道:“那你打了他多少个耳光?”

    “没数,三十个总有吧。”云天行掏出五锭银子,随手一抛,尽数落在阿笙的小竹篮里,“再去买点荔枝,让大家都尝尝。”

    阿笙见他一次拿出五锭银子,又回想起上次仙姑那事,狠狠斜了他一眼,云天行佯装没有看到,又仰头望天。

    驿云别馆,大厅。

    “真甜。”方静好道。

    “什么玩意,我吃的这个坏了!”马无贼道。

    “还不错。”妙清道。

    “又是坏的!”马无贼道。

    “有福了。”逸清尘道。

    “难以置信,吃了三个都是坏的!”马无贼道。

    “好久没吃了,口感不错。”温如玉道。

    妙清边剥荔枝边说道:“你小子又去讹谁了,突然这么大方?”

    云天行瞅了她一眼,道:“你说这话就不爱听了,什么叫讹谁,我这是劳动所得,人家诚心诚意向我讨教问题,我收点银子怎么了?再说了,他硬要给,不要那是傻子。”

    “我……又是坏的。”马无贼道。

    妙清道:“得了吧你,还劳动所得,出去一上午,提两大筐荔枝回来,鬼才信你!”

    钟婉笙笑道:“这的确是他劳动所得,手都肿了。”

    “天煞的!又是坏的!”马无贼道。

    方静好一边剥荔枝,一边笑眯眯地看着云天行,道:“你不会是抢来的吧?”

    孟平嘴里含着两个荔枝,咕哝道:“**不离十。”

    逸清尘吐出一个荔枝核,语重心长地说道:“天行啊,做人要厚道。”

    温如玉附和道:“是啊。”

    云天行翻着白眼,嘀咕道:“一个个还说我,你们吃得比我都多。”

    马无贼怒道:“又一个坏的!还能不能让人好好吃了!吃了这么多就没一个好的!”

    温如玉笑道:“马兄你来得晚,不知道,你面前那一篮都是坏的,特意挑出来要扔掉的。”

    “啥?”马无贼站起身来,来回指着他们,“你们都是些什么人呢,我都吃了二十多个了,现在才告诉我!”

    妙清看着温如玉,道:“他这人真不知好歹,你告诉他,他还不领情,早知道等他吃完那一篮,再告诉他不迟。”

    马无贼恨恨地瞪了妙清一眼,也没敢回嘴。

    温如玉笑了笑,道:“云门山那边来消息了,让我们尽快回去。”

    逸清尘一惊,道:“那常笑之怎么办?”

    温如玉道:“没办法,只能放弃了,总不能为了找他,耽误大事吧。八月十五,天下群豪齐聚万佛寺,还有一个月,总得先回去准备准备,马虎不得。”

    妙清放下荔枝,道:“什么时候走?”

    温如玉道:“明天。”

    “明天?”

    妙清蹙眉道:“这么急?”

    温如玉沉默不语,过了好一会,道:“你们天师府会不会参加?”

    妙清看了他一眼,又赶紧低下头,支支吾吾道:“应该不……可能……会吧。”

第一百九十九章 大通镖局

    马无贼见妙清和温如玉嘀咕个没完,故意打岔道:“床前明月光,下一句,接。”

    云天行随口接道:“疑是地上霜。”

    马无贼道:“举头望明月,接。”

    云天行摇头接道:“低头思故乡。”

    妙清道:“我数到十,马上从我面前消失!”

    方静好扑哧一笑,道:“活该!”

    马无贼哼了一声,道:“长这么大,还没怕过谁。”

    云天行道:“就是。”

    “六,七,八……”

    洛阳城某条大街。

    马无贼道:“云兄弟,你看,那儿也有个卖荔枝的。”

    云天行道:“咦,还真是哩。”

    钟婉笙道:“唉,你们两个就不能少说两句。”

    驿云别馆,大厅。

    逸清尘道:“听说这次飞雪阁的人也会来。”

    温如玉道:“飞雪阁远在昆仑山,与万佛寺相去甚远,现在应该已经动身了。”

    孟平道:“听说飞雪阁美女众多,这可是我们……那个……我去看看杨师弟。”

    于道周道:“等等我。”

    逸清尘苦笑道:“小师姑,您高抬贵手吧,把他们都给吓跑了……那个……我……再去买点荔枝。”

    温如玉笑道:“什么时候学会用这种眼神吓唬人了?”

    妙清笑道:“不告诉你。”

    温如玉笑道:“说吧,想说什么?”

    妙清道:“我要你答应我。”

    温如玉道:“答应你什么?”

    妙清道:“没有我的允许,你绝不能死。”

    温如玉笑道:“怎么突然说这个?”

    妙清摇了摇头,道:“不知道,就是想说,你快答应我。”

    温如玉道:“好,我答应你。”

    妙清道:“这么干脆?”

    温如玉笑道:“结果都一样,何不早点说呢,免得白白挨上几记拂尘。”

    妙清白了他一眼,道:“我就是对他们凶了点,几时跟你凶过,你休要取笑我。”

    就在这时,于道周带着一个仆从打扮的人走进厅来,道:“温师兄,这人说要见你。”

    温如玉站起身来,迎上前去,见这人衣物粗简,左胸布衣上印有一个红色铜钱,惊道:“你是大通镖局的人?”

    洛阳城里镖局不少,但以红色铜钱作为标识的却只有一家,那便是大通镖局。

    大通镖局已传三代,有近百年历史,在江湖众多镖局中也能排在前列,在洛阳城那绝对是镖局中的头号。

    那仆人向温如玉行了一礼,道:“陆总镖头派我来请温少侠。”

    “请我?”温如玉微感诧异,他跟陆大通并无交情,甚至连面都未曾见过,他实在想不通,竟然会接到这样莫名的邀请。

    那仆人道:“总镖头听说温少侠在洛阳,特意想请温少侠过去喝杯酒。”

    温如玉见此人虽是仆人打扮,但不论是气度还是举止,都不像普通下人,想来是有武功在身,其实这并不奇怪,像他们这种靠走镖吃饭的,就算是普通伙夫都要会点武功,穿山走林,就算不为盗匪恶徒,也要学些防身之术来抵御野兽突袭。

    温如玉道:“陆总镖头的心意我领了,可我明日便要回云门山,师门之命,不敢违抗,还请见谅。”

    那仆人面无表情,只是抱了抱拳,道:“既然如此,告辞了。”

    于道周领那人出去。

    温如玉道:“云隐门跟大通镖局向来没有来往,就连那陆大通我都从未见过,他怎会突然邀请我,实在令人猜不透。”

    妙清笑道:“这有什么奇怪,你温如玉文武双全,名满江湖,说不定那陆大通是想招你做女婿呢。”

    温如玉道:“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妙清认真看着他,道:“这哪是玩笑,那陆大通少说也有五十多岁了,有个芳年少女也不无可能,谁不想为自己女儿谋个好人家,我看准是这事儿。”

    逸清尘走进厅来,道:“师兄,听于师弟说大通镖局的人来过了?”

    妙清没好气地道:“来讨女婿来了。”

    逸清尘摸了摸鼻尖,快速瞄了妙清一眼,道:“那个……我再去买点荔枝。”

    “回来。”温如玉连忙叫住他,“逸师弟,你说陆大通为何突然找我?恐怕不只喝酒这么简单。”

    逸清尘转了转眼珠,试探性地说道:“找你当女婿?”

    温如玉瞪了他一眼,道:“怎么连你也跟着胡闹。”

    逸清尘一脸委屈,道:“小师姑都这样说,那还能是什么原因,俗话说得好,‘无事不登三宝殿’,我看师兄你准是要做人家……家……小师姑,您能别老这么瞪我吗,我怕。”

    妙清道:“怕你还不出去?”

    逸清尘等的就是这句话,脚下“逍遥游”轻功步法运起,还不等温如玉开口阻拦,他人影便不见了。

    妙清哼了一声,道:“我回龙虎山了,祝你有个好岳父,没事儿一块押押镖,有云隐门的首席弟子保镖,哪还有人敢劫你们大通镖局的镖,用不了几年,你们大通镖局就会成为江湖上最大的镖局,到时我就该恭敬地称您一声温总镖头了,娶了美娇娘,再生几个胖娃娃,一辈子快快乐乐,可比我们这些江野浮萍强上百倍。”

    温如玉笑道:“单凭一个邀请,你就能联想到这些?”

    妙清脸上一红,道:“难道你不知道女人天生就爱乱想吗?”

    温如玉道:“我又不是女人,我哪里知道?”

    妙清哼了一声,道:“都说你温如玉聪明绝顶,我看你就是个十足的大笨蛋,脑袋被驴踢了,被门挤了,被……被……”

    温如玉笑道:“没了?”

    妙清别过头去,不再理他,怎么可能没了,诋毁天师府的那些阴损名字可都是她一个人想出来的,如果想几个让人脑袋坏掉的方法,那简直易如反掌。

    临近黄昏,大家聚在大厅谈天,看门的老仆快步跑进厅来,说大通镖局陆大通在外求见,众人都吃了一惊,温如玉随那仆人出厅去迎接,妙清的脸色很不好看,其他人的表情也十分怪异。

    一直被蒙在鼓里的云天行见众人反应异常,于是向身旁一人打听情况,那人干脆回道:“温师兄的老丈人来了。”

第二百章 两张字条

    “老丈人?”

    云天行听完差点没跳起来,脸上也不知该摆出什么表情,对于温如玉,他已了解不少,但什么时候冒出个老丈人来,他是怎么也想不通了。

    起初在听到陆大通这个名字时,云天行就觉得非常好,谐音“路大通”,而且他还是个开镖局的,那更是锦上添花、好上加好了。

    直到他看到温如玉陪陆大通走进来时,云天行才明白“大通”的真实含义,陆大通的嘴是真大,尤其笑起来的时候,云天行长这么大从没见过这么大一张嘴。

    人家都说“男人嘴大吃四方,事业兴隆路畅通”,大通镖局的生意的确红火,想想也是,一张嘴几乎占了半张脸,这生意能不火吗?

    云天行捏着下巴,怔怔地看着陆大通绽放笑容,心道:“原来人还可以长得这么肆无忌惮?”

    其实,这个想法其他人也有过,因为陆大通的嘴实在太大了,在妙清看到他后,脸上也绽开了笑容,她已经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

    “在下大通镖局陆大通,有幸结识在座的各位,实在是我陆某人的福分。”

    看来陆大通的大嘴并不仅仅是摆设,初次见面便能说出这种谦卑话,而且在座的都是比他年轻的人,单从这点就足以博得大家的好感。

    落座,上茶。

    别馆仆人总是格外体贴,懂得随机应变,特意为陆总镖头换上一个大号茶杯,避免发生因手滑而误吞茶杯这一窘剧,也算是功德无量。

    陆大通道:“温少侠,听说你明日便要返回云门山,陆某厚着脸皮前来相请,还请不要怪罪。”

    温如玉笑了笑,道:“陆总镖头亲自到访,恐怕不只是想请我喝酒吧。”

    陆大通叹了口气,不住摇头。

    温如玉道:“陆总镖头可有什么难处?”

    陆大通一脸难色,道:“实不相瞒,陆某大祸临头,想请温少侠助我一臂之力啊。”

    众人闻言大为错愕,他们还当陆大通来招女婿呢,原来只是来求援,直到现在他们才恍然领悟到一个道理,原来走得最快的不是曹操,而是造谣啊!

    温如玉道:“陆总镖头有话但说无妨,在下如果能帮得上忙,一定倾力相帮。”

    陆大通面露感激之色,随即取出一张纸条,递到温如玉面前,道:“温少侠请看。”

    温如玉接过纸条,徐徐展开,一股血腥气扑面而来,温如玉下意识屏住呼吸,见纸条上赫然出现四个血红大字:“诛你全家”!

    温如玉猛然抬头,惊诧地看着陆大通,道:“这……”

    陆大通又叹了口气,道:“这是今早绑在一支箭上射到家里来的,也不知是谁做的,现在弄得人心惶惶,怕是要步史家后尘了。”

    现在史家灭门案不仅洛阳城里的人知道,恐怕外面也都传遍了,众人听他这般说,心头也不禁突突直跳,难道灭门惨案还要再发生一次?

    温如玉将字条递下去,众人相互传看,每个看到字条的人脸上都布上一层凝重,这血腥气绝不是狗血鸡血,而是货真价实的人血!

    谁会做这种事?

    众人一同想到了一个人,或者说是一个组织,四海盟!

    温如玉缓缓握紧拳头,心道:“难道跟常笑之有关?偏偏在这种时候。”他想了半晌,才缓缓吐出一口气,道:“陆总镖头,明日我一定赶到贵府。”

    逸清尘急道:“师兄,那八月十五呢,你如果不去万佛寺,天下人定会耻笑我云隐门无人!还是我带几位师弟留下吧!”

    陆大通道:“其实,在我接到这封恐吓信后,已经邀请了不少临近的江湖朋友,只是这些人大都目空一切,很难同心协力,现下就缺一位德高望重之人来震慑他们,温少侠虽然年轻,但在江湖上的威望已不亚于老辈人物,所以陆某才厚着脸皮来请。”

    逸清尘哼了一声,道:“你是笑我不够资格吗?”

    陆大通连忙站起来赔罪,道:“在下绝对没有这个意思,逸少侠武艺自然没得说,只是少在江湖上走动,就怕那些人不肯心服,自乱阵脚,我这一家老小的性命可都押在这上面了,实在不敢冒这样的风险啊!”

    温如玉道:“我这师弟是个急脾气,陆总镖头千万不要见怪。”

    陆大通拱手道:“不敢,不敢。”

    在温如玉的引导下,陆大通又详细描述了事情经过,大概介绍了几位被邀请来的人物,和其他一些细节方面的事,直到温如玉保证一定会到,陆大通这才放心离开。

    逸清尘道:“师兄,你这也太鲁莽了,八月十五天下群豪齐聚万佛寺,你若不去,我们云隐门以后可没脸见人了。”

    温如玉笑道:“我会尽快赶去万佛寺,如果实在到不了,你去也是一样。”

    妙清道:“那姓陆的为何非要你去,这里面指不定有什么阴谋,还有,这个陆大通说起话来怪怪的,还是别去了。”

    阿笙道:“温大哥,我有一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温如玉笑道:“钟姑娘有话直说便是,这里没有外人。”

    阿道:“我也觉得这人有点怪怪的,他身上有股特殊的味道,说不上来,但总感觉不太好。”

    妙清一拍桌子,道:“不去了,什么大通小通的,就是通天通地,也不能去!”

    云天行也想劝,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听着众人的劝告,温如玉取出一张字条,递给逸清尘,道:“先看看这个。”

    逸清尘接过字条,见字条的折叠方式跟刚才那张一模一样,不禁问道:“师兄,那张字条不是已经还给他了吗,你几时又要过来了?”

    温如玉道:“这并不是陆大通手里的那张,你打开看看就明白了。”

    逸清尘一脸茫然,赶紧打开字条,见上面也有四个血红大字:“多事者死”!

    逸清尘手捧字条,微微颤抖,道:“这……笔法跟刚才那张字条上的一样!是出自同一人之手,到底是谁写的?”

第二百零一章 各行其道

    温如玉道:“不错,这根本就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妙清夺过字条,看了一会,皱眉说道:“你从哪里弄来的?”

    温如玉道:“就在我们抓到常笑之的当天,也是用箭射到柱子上的,只不过碰巧被我发现而已。”

    逸清尘道:“师兄,这么大的事,你竟然一直瞒着我们?”

    温如玉道:“就算告诉你们又能怎样?只会白白让大家不安罢了,常笑之既已捉到,自然不能再放,如果被一张字条吓退,那我们云隐门也别在江湖上混了。”

    逸清尘道:“常笑之双手双脚被缚,总不可能是他写的,那会是谁?”

    温如玉道:“自然是他的同伙,这类人,不会独自行动的,一旦有人落网,四海盟便有暴露的可能,也就意味着行动失败,我看那些人也是害怕受到牵连,所以才会出手相救。”

    马无贼道:“像他这种拖后腿的家伙,直接杀了不就完了,有救的价值吗?”

    温如玉道:“这我就不知了,既然他们要救,自然有他们的道理,常笑之虽然逃了,反倒又留下一个新的机会。”

    妙清道:“所以你一定要去大通镖局?”

    温如玉道:“非去不可。”

    妙清道:“我也去。”

    温如玉知道她一定会跟去,也拒绝不了,只好点头同意。

    马无贼无酒不欢,只要能蹭到酒,他是绝对不会缺席的。

    陆大通恰好有酒,而且是上等的好酒,像他们这种传承近百年的镖局,接的都是千金万银的大买卖,委托人非富即贵,出手大方,送名酒琼浆最是平常不过。

    马无贼为人一向热情,但凡听说有人要娶亲或嫁女,他总要上门送祝福,即便不带礼金,也没人会拒绝一个公家人,但往往在散席后,那些热情招待他的主人大都毫不犹豫就将他拉入黑名单,就因为藏在桌布下的一堆空坛子。

    大儿子娶完二儿子娶,大女儿嫁完二女儿嫁,在马无贼送完祝福后,仍有几户富贵人家面带笑容接待他,但绝对没有哪户人家接待过他第三次,因此,马无贼在一个地方任职从来只有几个月,毕竟他也是有羞愧之心的人。

    翌日,清晨。

    大通镖局的大门很气魄,朱漆中纵横排列数十枚铜钉,两个狮头门环将大门显得格外庄严,门外左右各有一只勇武含珠石狮,挺胸傲立,威严无比,一旁石坛中竖有一根高高耸起的旗杆,杆顶黄旗飘扬,其上红线绣有一枚铜钱标识,在风中格外扎眼,路人过往,无不举目观看。

    温如玉、妙清、马无贼三人此刻正站在大门外,仰面望着门顶匾额上“大通镖局”四个金漆大字。

    云天行没有跟他们在一起,他本想去找九殿阎罗的下落,但阿笙说陆大通有点怪,他放心不下,只好假装与众人告别,打算在暗处悄悄查探。

    逸清尘等人则先回云隐门,虽然很不情愿,但温如玉的决定没人会违背。

    “我喜欢这道大门。”马无贼忽然说道。

    妙清斜了他一眼,毫不留情地揶揄道:“我看你是喜欢门后的酒吧。”

    温如玉笑道:“看到这门,我忽然想起一句诗来‘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可在这附近却没有一个乞丐,看来陆总镖头也经常做善事。”

    说话间,狮头门环叮当响,陆大通咧着大嘴,笑呵呵地迎出来,妙清一看见他那副模样,就不由掩嘴轻笑,用拂尘柄撞了撞温如玉,低声道:“他若有女儿嫁你,你娶不娶?”

    温如玉笑道:“我宁愿去做和尚。”

    妙清笑得花枝乱颤。

    陆大通道:“这两日突遭变故,不便开门,让三位久等了,快随我进来吧。”

    妙清仍是笑个不停,陆大通觉得莫名其妙,也跟着笑了笑,道:“仙姑为何发笑,可否说出来,让陆某也笑一笑。”

    妙清强行压住笑意,又换上那副清冷的姿态,道:“我觉得好笑,在陆总镖头听来,却未必好笑,说不定还会惹陆总镖头生气,不说也罢。”

    陆大通笑道:“我这个人最爱听笑话,只要有一个人会笑,那我一定也会笑的,仙姑不妨说来听听。”

    妙清指着温如玉,对陆大通道:“同是一个笑话,我觉得好笑,他就没笑。”

    陆大通向温如玉看了一眼,见他并不是没笑,而是笑得很浅,只是嘴角微微上扬,不易让人觉察而已,道:“温少侠向来不苟言笑,如今也笑了,那我更要听一听了。”

    马无贼听他们绕来绕去,听得头都大了,昨夜在春风楼闻了一夜酒香,一滴都没喝到,对于一个爱酒的人来说,这简直就是折磨,所以他多了一副黑眼圈,而且现在浑身不自在。

    “我说镖头,你们这有没有那种香香的,稠稠的,闻一下就能把人醉倒的东西?”

    在一个即将被灭门的人面前,公开要酒是很不礼貌的,马无贼深知这一点,所以他尽量让自己的话委婉一点,让人听了能知道他的想法,而且还不感到难过。

    “你是说酒?”陆大通试探性地问道。

    马无贼笑了,陆大通也跟着笑了,笑得很肆无忌惮。

    温如玉见两人大笑不止,心道:“这是要被灭门的人该有的样子吗?等一下,灭门?他为何没有一丝担忧之色,就连气色都比昨日还好,身上还带着些许酒气,头发也梳得一丝不苟,奇怪,奇怪。”

    陆大通挽着马无贼,走在前面,两人有说有笑,亲密无间。

    不得不说,马无贼真是一个很随和的人,只要是有酒的人,他都能在杯酒时间内,让这个人感到受他的热情,并心甘情愿地热情招待他。

    妙清一脸厌恶地跟在后面。

    温如玉走得最慢,不断打量着身边出现的一切,花草树木,清池怪石,就连在旁扫地的老仆,端茶送水的侍女都没能逃过他的眼睛。

    他是一个很谨慎的人,而且总能从宁静中,发现一些不合时宜的东西,一旦有一丁点端倪出现,他就会以此为发端,将隐藏在背后的一切不和谐,一点一点揭露出来,至少,陆大通已经让他觉察到了一丝不应有的“端倪”。

第二百零二章 铃音扰人

    大通镖局,厅前。

    一个侍女从大厅里跑出来,面带惊慌之色,道:“老爷,您快进去吧,里面那两位吵得厉害,怕是要打起来了。”

    “知道了,你去忙吧。”

    陆大通加快脚步,走进大厅,温如玉等三人跟在后面,进厅一看,见里面已有十七八人,有男有女,其中两个男子正站在厅心,扯着嗓子问候对方双亲。

    陆大通急忙上前将两人拉开,摁回座位上,这才为温如玉等人一一引见,这些人名字绰号一个比一个响,什么“剑斩昆仑”、“脚踢泰山”,“气吞东海”之类,但温如玉一个都不认识,甚至连听都没听过,不过他还是报以微笑,一一回应。

    在马无贼的热情问候之下,陆大通刻意为他准备了一间房,又令大厨为他炒几个菜,送上几坛热酒,先让他解解馋。

    妙清不是厅内唯一的女子,但却是最惹人眼目的那一个,时不时有男子上来搭话,不过都被她给呛了回去,之后也没人敢来惹她,只有几位女子来找她说话,她也只是勉强敷衍几句。

    温如玉在江湖上很有名望,为人又随和,自然格外受人欢迎,在座的诸位纷纷上前,想与这位青年俊杰结交,当然,最主要的还是想趁机搭上云隐门这层关系,毕竟温如玉早已被内定为下一届掌门人,这个消息早已传遍江湖。

    云隐门在江湖上算是顶尖势力之一,虽然近年变故较多,也流传出一些不好的传闻,但云隐门在江湖上的地位从未动摇过,悠久的传承和底蕴,依旧让得不少青年才俊想拜在云门山下。

    陆大通见温如玉这般受人欢迎,不由暗暗点头,看来他的确没有找错人。

    在大通镖局斜对街一家客栈三楼,云天行独坐窗沿,背依红木窗框,一腿垂在内室,一腿踩在窗沿上,这个姿势是从樊三娘那里学来的,不过樊三娘坐的是四角桌,而他坐的却是三楼窗台。

    下面街道上人来人往,杂语叫喊从未停歇,云天行一手执剑,不断凌空虚刺,楼檐上挂着一只水色风铃,每当剑锋从旁擦过,都会发出叮铃脆响。

    这里风清景美,最重要的是能看到大通镖局的宅院轮廓,以及周边街巷的人员流动,云天行一直在留意大通镖局,看看有什么可疑人进出,但从温如玉他们进门,一直到现在,都没有人再出来过。

    “这个陆大通到底在搞什么鬼?”

    云天行摇了摇头,这里景色虽好,但一直盯着看,总会有些无聊,他只好拿剑逗风铃玩,一剑刺出,剑风激得风铃叮铃直响,出剑收剑,持续不断,风铃一直在响个不停。

    “喂,楼上的,能不能把你那破铃铛摘了!再响一次,老子上去扒了你的皮!”

    云天行歪身往下一瞧,见二楼有一人**上身,正从窗口探出头来往上望,刚才喊话的就是他,云天行见对方张口便骂,实在没什么好感,笑了笑,道:“这风铃又不是我的,随便给人摘了,是要赔钱的。”

    那人往上一指,喝道:“你尽管摘,钱老子来赔。”

    “怎么了?”阿笙走到窗边,往下瞧了瞧。

    云天行道:“一个疯子,不用理他。”说着,又刺了一剑,叮铃声再次响起。

    “你这小王八蛋还敲!”那人瞪着双眼,又是往上一指。

    这人开口便骂,一口一个老子,云天行最看不惯这种自以为天下无敌的人,他越骂,云天行越敲,以前只是刺,借着剑风吹响风铃,现在直接拿剑当钟锤,把风铃当钟使了。

    “小王八蛋,你给我等着!”那人的脑袋缩了回去,不一会,又探了出来,这次一共出来两个脑袋,一男一女,云天行这才明白过来,为什么这人这么火大。

    这间客栈地理位置优越,尤以景色宜人而闻名,因此就成为众多纨绔子弟和美女佳人的幽会场所,那住店的价格自然也跟着水涨船高,而且楼层越往上价格越高,就这间房,就足足花了他十两银子,这对普通人家来说,绝对是一个惊人的数字,在他当奴仆时,他做梦都想不到,自己竟然会花十两银子开一间房,但也是没办法的事,因为只有这间房的窗口正对大通镖局。

    就在昨晚,逸清尘告诉他一个秘密,那“爬树心法”其实是云隐门的轻功步法“逍遥游”,云天行并不惊讶,他当时就感觉到那口诀不同凡响,只是当时逸清尘并未点破,他虽然学会了,却总是时灵时不灵,昨晚在温如玉的亲自指点下,他才领悟到“逍遥游”要旨,如今施展起来,绝对非同以往,就算现在对上李延东,他也有必胜的把握。

    云天行进步如此飞速,《剑意篇》固然重要,逸清尘和温如玉也帮他很多,他很想报答,但眼下能做的也只有这些,能不能帮上忙还未可知。

    “喂,楼上的小王八蛋,你还敲!信不信我现在就上去扒了你的皮!”二楼那人还在骂,他身旁那女子也在骂,只不过声音被那男子盖住了,看她狰狞的表情,想来也不是什么好听的话。

    云天行道:“你要扒我的皮,尽管上来便是,我就坐在这里等你。”

    “有种你下来!王八养的东西,你爹没教你怎么做人吗,没教养的狗东西!”那人越骂越狠,就连下面行走的路人都在仰着脖子看热闹。

    阿笙沉着脸,道:“我下去教训他!”

    “你呆在这里,我去!”

    云天行一抬腿,整个人从窗口滑了下去,下面那俩人还以为他要跳楼,生怕砸到自己,赶紧往回缩头,嘭的一声,眼前灰瓦飞溅,两人睁大了眼,只见楼上那人正扛着剑,站在窗外的飞檐上。

    “你要扒我的皮?”云天行扛着剑,走上窗台,遮住半屋亮光。

    “你……”那人指着云天行,不断往后倒退,那女子吓得连滚带爬,又钻回到被窝里,缩在墙角,瑟瑟发抖。

第二百零三章 教养

    云天行跳下窗来,一步步向那人逼近,道:“你刚才骂我什么,没教养是吗?”

    那人踉跄着退到桌旁,一把抓起桌面那柄挂穗长剑,拉出半截,护在身前,喝道:“站住!你再敢往前一步,小心我对你不客气!你没有听到我的话吗?还不快站住!”

    那人见云天行目光生寒,不断逼近,根本没有止步的打算,于是朝门外喊道:“快来人呐,有刺客!”见门外没有反应,那人又补充了一句:“你们两个废物还不快进来!有刺客啊!”

    门外的确有两个护卫,不过耳朵都被他事先塞住了,无论他怎样喊,那两个人半点不动。

    云天行扛着剑,仍不断向前逼近,那人一直往后退,直退到床边,无路可退了,方才稳住身形,双手紧紧握住剑柄,连声音都有些颤抖地说道:“你到底想怎样?”

    云天行平静道:“不是我想怎样,而是你想怎样,你不是要扒我的皮吗?我过来了,你扒吧。”

    那人挤出一丝微笑,道:“不扒了,不扒了,是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大侠,大侠大人有大量,莫要跟小人一般见识。”

    云天行反手拉住剑鞘底端,右手缓缓拉剑出鞘,剑身擦着铁鞘,发生持续低吟,别人怎样侮辱他都可以,如果敢羞辱他的亲人,他绝对不能忍!

    那人见云天行拔剑,心里害怕至极,握着自己手中带穗长剑连换了几个姿势,道:“你要干什么?”

    云天行拔剑很慢,剑身摩擦着剑鞘,嗡鸣作响。

    嗡鸣声虽然细微,但在那人听来,却如地狱恶鬼哭嚎一般,让他汗毛倒竖,身冒冷汗。

    他是欺人惯了的,哪里受过这等煎熬,见云天行全然不怕自己,而且要拉剑出来,这分明是要取他性命。

    “啊!”

    那人害怕至极,再也忍不下去,大叫了一声,高高举起长剑,向云天行迎面劈去!

    就在此时,白钰剑剑身与剑鞘分离,剑吟声一停,两剑便碰在一处,那人的剑登时被斩成了两截,而云天行的剑已指在他眉心。

    “如果换成别人,这一剑会要了你的命,但我是个没教养的人,不太会杀人,也不喜欢杀人,不如你来告诉我,这一剑,该刺哪里?”

    说着,长剑已开始下移,很慢,很慢,从眉心到鼻尖,再到嘴唇。

    云天行注视着他,冷冷道:“你不说停吗?”

    那人吓得浑身发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豆大的汗珠满布全身。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剑尖在他肌肤上划动,他甚至能感觉到剑锋划破汗珠,汗珠崩裂的声响。

    长剑继续下移,经过咽喉,到了心脏位置,忽然停了一停,那人霍然瞪大了双眼,颤声道:“不要杀我!”

    云天行微微眯起眸子,剑尖继续游动,眨眼已游到了那人腹部。

    那人张着嘴,眼中满是惧意,他此时才意识到,自己惹到了不该惹的人。

    “你不说停,我可随便刺了,要是一剑将你刺死了,你可不能怨我。”说完,云天行合上眼睛,剑尖又开始上移。

    那人一看他闭上眼睛,又控制剑锋上游,心都快跳出来了,忙喊道:“停!停!停!”

    云天行手腕一转,“噗”的一剑,刺了下去,那人右肩下立时多了一道血口,血水从皮肉与剑身间挤涌而出。

    那人脸色发白,大汗淋漓,明明怕得要死,却一声都不敢出,两片肥厚的嘴唇不住颤动,喉咙里隐隐有低吟传出。

    “痛吗?”云天行问。

    “痛,痛……”那人颤不成声。

    云天行道:“扒皮有这个痛吗?”

    那人双腿发软,再也支撑不住肥硕的身体,噗通一声,坐倒在地,立即有一摊臭气在屋内散开。

    云天行倒退两步,还剑入鞘,冷冷道:“你应该感谢我只是刺了你一剑。”

    “谢谢,谢谢……”那人匍匐在地,俨然已成了一条极为听话的狗,云天行毫不怀疑,这个人为了保命,什么都肯说,什么肯会做。

    宽敞而又洁净的房舍已被臭气侵袭,桌上还燃着两只红烛,火焰跳动,像是在抗拒这满屋的臭气。

    云天行最后向那人看了一眼,转身走到窗边,怔怔望着大通镖局,周围街巷中依稀有人走动,他的双眼渐渐模糊,似乎是想起了过去。

    那一次,他还是个孩子,大概只有几岁,有人当众羞辱父亲,父亲无动于衷,但他能感觉到牵着他的那只手在发抖。

    父亲说要回家,他挣开父亲的手,冲到那人身前,抱住那人的大腿,张开嘴狠狠咬了下去。

    对一个孩子而言,最锋利的武器莫过于牙齿。他要让这个人付出代价,至少要撕下他一块肉,好让他知道羞辱父亲的后果,但那人的肉实在太结实了,他根本没有足够的力气,从一条肌肉交错的大腿上撕下任何一块肉,但他还是紧咬住不放,就像一条发了狂的疯狗。

    那人痛得嚎叫不止,挥拳痛打他这条“疯狗”,他被打得头破血流,父亲就站在一旁,愣愣地看着,显然已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给惊到了。

    就这样,他被碗口大的拳头硬生生打昏过去,父亲将他抱回了家。

    那一晚,父亲偷偷哭了。

    他从未见过父亲哭泣,那还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他被打得头昏脑涨,但那一夜的情景他至今未忘。

    他不知道父亲经历过什么,但他知道,父亲一直在默默守护自己,刀剑不足以让那个男人落泪,但他的儿子可以。

    身后的动静惊醒了他,云天行没有回头,揉了揉眼睛,跳上窗台,往上一纵,在三楼飞檐上借力一搭,已纵了上去,他又坐回窗边,将脸转向外侧,他不想让阿笙看到他的表情。

    “没事吧?”阿笙似乎有些担心。

    云天行微微点头,故意引开话题,道:“没人进出吗?”

    阿笙摇了摇头,道:“一个都没有。”

    云天行望着大通镖局,又陷入了沉思。

第二百零四章 为你撑伞

    洛阳,午后,小雨。

    云天行仍坐在三楼窗边,望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丝,怔怔出神。

    夏季多暴雨,像这种春日般绵绵细雨,实在少见,少了一丝夏日的暴躁,多了一丝初春的温润。

    绘有各种图案的油纸伞在街道上来回移动着,就像飘在湖水中的浮萍,随风游走,两两一碰,随即弹开,又各自移动着。

    有人说:“前生的五百次回眸,才换得今生的一次擦肩而过”,然而,谁知道,这些人到底擦了多少次肩,又回过多少次眸?

    雨还在下,水雾濛濛,远方的绿柳和灰瓦仿佛都已被细雨融化,就像是一副朦胧山水画,没有生硬的棱角,有的只是一团团乌墨,和衬在其间的一抹丹青。

    云天行仍倚在窗边,紧盯着大通镖局,阿笙在他身旁,正趴在窗台上往下望,望着街道上不断移动的油纸伞。

    “好美。”阿笙被不断变幻的伞上绘画吸引住了,两只眼睛里都闪出了异样的光彩。

    云天行也往下面看去,见油纸伞上绘画千奇百怪,有傲然挺立的红梅,有无形无际的山水,有风姿绰约的醉荷,有纯净亮丽的青花,有文人信笔勾勒的字迹,还有那些毫无修饰的纯色油纸伞,从街头走到巷尾,又好像从云雾中走出,又走回云雾中去,每把油纸伞,都像一幅画,从这里望下去就好像在观看国风画展。

    “是啊,好美。”

    云天行也不由赞叹,他曾听人说过:“站在低处只能看到一片湖,站在高处才能看到整片汪洋”,他现在才领略话中深意,原来身边还有这么美好的景色,他却从未发觉,是以前站得太矮,还是迷局太深?

    “天行哥哥,你知道第一把伞是谁做的吗?”阿笙趴在窗台,看着云天行说道。

    云天行摇头道:“我不知道,你知道吗?”

    阿笙道:“大名鼎鼎的机关大师鲁班你总知道吧?”

    云天行道:“这我当然知道,难道是鲁班大师做的?”

    “不对。”阿笙摇了摇头,“是他妻子云氏做的。”

    云天行笑道:“如此说来,我们还是一家呢。”

    “你就会乱拉关系。”阿笙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接着说道,“这其中还有一段动人的故事呢,你想不想听?”

    云天行往外瞧了一眼,道:“大通镖局一点动静都没有,不妨说来听听,沐雨听伞,也不失为一件乐事。”

    阿笙清了清嗓子,认真讲道:“据说鲁班大师常年在风雨烈日下劳作,他妻子云氏怜惜他,想为他做一种既能遮阳又能避雨的东西,她想呀想,可一直想不出来,后来有一天,天降大雨,大家都跑到亭子里去避雨,云氏心里就想:‘如果能为他造一座移动的亭子该有多好’,后来她终于想到一个办法,她将竹子劈成细条,在上面蒙上兽皮,这样就像一个小亭子了,而且收拢如棍,张开如盖,可比亭子方便多了,这就是雨伞的雏形了。”

    “原来这伞里还藏有这样一段故事。”云天行听完暗暗点头,再往下看时,却已别有意味。

    阿笙忽然直起身子,笑道:“天行哥哥,我们也下去吧。”

    云天行伸出手去,道:“外面下雨呢。”

    “这样才好啊。”阿笙手舞足蹈地说着,“我们撑着伞绕大通镖局走一圈就回来,去不去嘛。”

    云天行不好扫她兴致,跳下窗台,道:“好,那就去雨中走一走。”

    当他们走到大厅时,就看到柜台一端摆满了油纸伞,这可不是供住客免费使用的,需要缴纳一笔租金,显然,客栈老板是个精明的商人,不会错过任何获利的机会。

    守在柜台前的是一位妆容雅致的妇人,应该是老板娘了,她对每一位贵客都是满面笑容,让人很难生出恶感。

    阿笙在一堆油纸伞中挑来挑去,最后选中一把绘有红色梅花的,打开油纸伞,抗在肩上,在原地转来转去,喜欢得不得了。

    云天行笑了笑,就近拿了一把,也没看什么图案,谁知阿笙走到他面前夺下伞来,又给放了回去,云天行愣了愣,道:“这个不好看吗?”

    阿笙嘟嘴说道:“就要一把。”

    云天行又是一愣,只听柜台前那位妇人笑道:“小兄弟,这位姑娘是想让你为她撑伞呢。”

    云天行的脸竟然难得地红了,付了钱,从阿笙手里接过油纸伞,两人一同走出客栈。

    雨势不大,脚下青石板已被雨水洗刷得格外明净,街上也没有积水,两人出了客栈,便往大通镖局旁边的一条街上走去。

    不得不说,这个油纸伞实在太小了,云天行尽量将伞盖遮住阿笙,他可就糟了,半边身子都被淋湿了,好在这是夏日,雨水不凉,淋在身上,反倒有些清爽。

    阿笙也发现了这一点,又往云天行身边靠了靠,道:“都是我不好,我只想……只想让你为我撑伞,竟然忘了你会淋到雨。”

    云天行并不在意,笑了笑,道:“只要你愿意,每个下雨天我都为你撑伞。”

    阿笙嗔道:“哼,谁知道你还会不会对其他女人说这种话。”

    云天行挠了挠头,道:“谁还会像你这样,下着雨非要跑出来啊。”

    阿笙白了他一眼,心里却满心欢喜,又往他怀里靠近一分,两人离得很紧,云天行只要稍稍低头,就能嗅到她的发香。

    雨中的空气带着一股淡淡的尘土气息,伞盖上雨珠“嘭嘭”的敲打着油纸画,街边的绿柳在细雨中轻轻颤抖,散发着清新的绿意气息。

    撑伞行人不断从他们身旁走过,云天行偶然间注意到了很多张脸,他们脸上并没有雨水带来的愁闷和不快,反倒各舒眉角,脸上带着说不出的喜悦,任谁都看得出来,他们很喜欢这场细雨。

    每当狂风暴雨过后,大地总会一片狼藉,残枝落叶,一片衰败,经历过风暴的人,谁会不喜欢这样一场沁人心脾,温润祥和的细雨呢?

第二百零五章 豆酱为墨

    淅淅沥沥的小雨,没完没了,妙清独坐在一处亭台水榭的长椅上,听着雨声,看着雨水落在湖面,这是大通镖局内的一处小园区,景色别致,少有人来往。

    温如玉顺着廊桥来到亭台下,走到妙清身后,道:“原来你在这里。”

    妙清回头道:“你找我?”

    温如玉道:“我感觉这里有点怪,还是不要乱走为好。”

    妙清微微点头,又将目光移回湖面,道:“我只是不想跟那些人坐在一起。”

    温如玉看着湖中荷花,道:“说来奇怪,洛阳城里有名气的人也不少,怎么他找的这些人我一个都没有听过,就连刚来的那几个,我也没听过。”

    妙清笑道:“你是不是觉得全江湖不认识的人忽然都聚在一起了。”

    “是有这种感觉。”温如玉笑了笑,接着说道,“除去我们三个,已经来了二十多人,陆总镖头说,还有几人没到,我曾悄悄试探过几人的内力,算不上太高,可也不是弱手。”

    妙清道:“你在怀疑什么?”

    温如玉摇了摇头,道:“还不清楚,只是感觉不太对劲。”

    妙清将手伸出亭外,青葱般的玉手瞬间被雨幕包裹,她微微曲掌,并拢五指,在掌心形成一个小窝,小窝里眨眼间就存满了水,在雨水的持续浇淋之下,窝中雨水不断沿着掌缘往外溢流。

    温如玉见此情景,微微一笑,道:“水满则溢。”

    妙清道:“话是没错,可我想告诉你的并不是这个。”

    “不是这个?”温如玉微感惊讶,“难道你是想说这场雨,或是荷塘?”

    妙清回头瞪了他一眼,道:“这么大一条手链你没看到吗?”

    温如玉愕然,没想到她会突然说这个,往她皓白如雪的手腕上看去,不禁睁大了眼,道:“这是……”

    妙清将手缩回来,道:“不错,就是你做的那条。”

    温如玉道:“那是我随便做来玩的,这些年你一直戴在身边?”

    妙清将手链摘下,递到他面前,道:“有两颗石子坏掉了,你再帮我补上。”

    温如玉接过手链,看了好一会,这是他当年用捡来的圆形石子穿起来的,中间穿插上几个贝壳,实在粗糙得很,当年没玩多久就扔掉了,想不到还在她这里。

    “还是扔了吧,这种东西怎么能带呢,你若喜欢,我再给你买一条就是了。”温如玉说完便要抬手往湖里扔。

    妙清大吃一惊,忙拽住他手臂,道:“不用你补了,快还给我!”

    温如玉笑道:“已经扔掉了。”

    妙清瞪着他,道:“你休要骗我,你没扔,快还我!”

    “咳,咳——”

    妙清正拽温如玉的手掌,听见咳嗽声,忙退开两步,转身面向池塘,仍不断用眼睛“威胁”温如玉。

    温如玉假装看不见,向来人迎上去,道:“贾仁兄,当日黄鹤楼一别,想不到今日又在这里见面了。”

    贾仁笑道:“看来温贤弟还没忘了我,哈哈。”

    温如玉笑道:“贾兄才高八斗,当日在黄鹤楼以口衔笔,以酱为墨,以楼为纸,作那《黄楼飞仙帖》,我怎么会忘记呢。”

    贾仁挥了挥手,笑道:“此等丑事,不提也罢,当日被人穷追猛打的场景,至今仍记忆犹新,还要多亏温贤弟出手相救,不然,我命休矣。”

    两人哈哈大笑。

    妙清回头瞧了一眼,见这人约莫五十来岁,一身青衣布袍,十分邋遢,黄面瘦削,一看就是个穷酸书生,又见温如玉手里还攥着她的手链,不由哼了一声。

    她心头生气,这一哼声,自然没有刻意压制,温如玉和贾仁都听到了。

    贾仁向妙清看了一眼,对温如玉道,“这位可是弟妹?”

    “弟妹?”

    温如玉惊得说不出话来,妙清的脸顿时红了,本来还想回身问个好,现在甭说问好了,连头都抬不起来了。

    贾仁见两人同时露出窘态,忙陪笑道:“实在抱歉,我刚才看你们……唉,老眼昏花,不中用了,温贤弟可不要跟我一般见识啊。”

    “不怪贾兄。”温如玉向妙清一指,“这位是龙虎山正一观的妙清仙子,与我是儿时玩伴,所以才失了礼数,让贾兄见笑了。”

    妙清回过身来,微微点头,表示问候,又狠狠瞪了温如玉一眼。

    贾仁拱了拱手,道:“原来龙虎山妙清仙子,久闻大名,今日得见,实在荣幸之至。”

    妙清又恢复那副清冷的姿态,道:“我一个道士,见我又有什么荣幸了,久闻大名就更不敢当了,这温如玉抢我东西,我要正讨回呢,你可不要误会,更不要出去说什么不该说的话,不然……我对你不客气。”

    温如玉抬手捂住脸,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本来就没事,越描越黑,他现在恨不能找个老鼠洞钻进去。

    贾仁干笑两声,神情很是尴尬,道:“在下自幼眼疾,什么都没有看到,唉,我这记性,刚才走得急,倒忘记吃药了,你们接着聊,我先回去了。”

    “贾兄别走……”还不等温如玉说完,贾仁早提着下襟,灰溜溜地逃了。

    温如玉叹了口气,道:“看你,初次见面就对人家不客气,把人家吓跑了吧。”

    妙清气呼呼地看着他,道:“还不都是因为你。”

    温如玉笑了笑,引开话题,道:“想不到他也来大通镖局了,此人武功一般,才气却高人一等,就是性子有点古怪。”

    “有才气的人往往不都这样吗。”妙清看着他,“刚才他说你救过他,那是怎么一回事?”

    温如玉道:“那日,他提了两罐豆酱登上黄鹤楼顶,在众目睽睽之下,以豆酱为墨,挥笔疾书,以狂草写下《黄楼飞仙帖》,全文洋洋洒洒共计三百二十六字,字字带势,又如行云流水,谁知一书作完,不但没人称颂,反而惹得人群激愤不已,被人给打了一顿,差点像那俩罐子一样,让人从黄鹤楼上给扔下来,唉,说来也是好笑。”

    妙清微微一笑,道:“这人脾气还真怪,有笔无墨,却用豆酱代替,这一想法倒是出奇,不过,好好的一座观景楼,被他抹得满是豆酱味儿,不挨打才怪。”

    温如玉目视远方,悠悠道:“以天地为纸,以豆酱为墨,正因如此,他才能作出《黄楼飞仙帖》那样的旷世奇作,写在纸上,反倒显得俗不可耐,如笼中困兽,毫无灵性可言。”

第二百零六章 雨中跟踪

    妙清道:“真搞不懂这些所谓的文人,听说当代有位名画大家顾羲之,就因为画了一位丑女,就将笔给折了,从此不再作画,在我看来,真有些小题大做了。”

    如果妙清知道她所谓的丑女是个男人,大概就会理解顾羲之先生当时的心情了。

    温如玉道:“他们的心思,我们怎么会懂,‘世人皆醉我独醒’,大概便是如此吧,如果没了他们的癫狂,这天下便如群星坠地,黯淡无光了。”

    “这倒是。”妙清点了点头。

    温如玉又道:“还有那位苏三先生,只要一醉酒,便如文曲星附体,落笔便书,抬笔则终,不论写什么,都是一气呵成,才思敏捷自是不必说,那力透纸背之劲,笔走龙蛇之势,真可谓是天下一绝。”

    妙清扑哧一笑,道:“只要不醉,他一个字都写不出。”

    温如玉笑道:“这正是他的奇特之处,醉与不醉,完全就是两个人呢。”

    妙清笑了笑,忽然道:“说起酒来,那个酒鬼去哪了?”

    温如玉叹了口气,道:“大概是在哪里抱着酒坛睡觉吧。”

    ……

    “上酒来!”

    马无贼半眯着眼,满脸酒色,拍打着桌子,对立在一旁的仆人喝道。

    那仆人笑呵呵地说道:“马爷,您都喝两坛了,还是少喝点吧。”

    马无贼瞅了他一眼,道:“两坛哪够,这一桌子好菜,没酒哪成,我可是你们陆总镖头的贵客,怠慢了我,哼,小心扣你工钱!”

    那仆人一听扣工钱,脸色顿时变了,道:“马爷,您别拿我一个下人撒气呀,这猴儿酒真的只有两坛了,要不我再给您搬两坛女儿红?”

    马无贼拍桌大叫道:“好啊,你这小仆,搬了两坛猴儿酒,把我馋虫勾出来,又说没有了,你是不是存心戏弄本大爷!”

    那仆人被他这一吼吓得不轻,道:“我哪敢戏弄马爷啊,酒窖里真的只有两坛猴儿酒,这……这还是别人给送我们家老爷的,真的没有了啊。”

    马无贼挥了挥手,道:“没了不会再去买吗,要是马爷喝不尽兴,恶贼们找上门来,我可使不出力气,到时候你们大通镖局就要组团去西天观光旅游啦,你小子还能独活不成?”

    那仆人真给吓坏了,连忙拜了三拜,道:“马爷您稍等,小的这就出去给您买猴儿酒,到时恶贼来了,您可得多多照应小人啊。”

    马无贼大手一挥,豪气顿现,道:“有我在,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伤你不得!”

    那仆人喜形于色,又拜了三拜,退出房去了。

    大通镖局除了南面正门外,西面还有一道大门,平时押镖车辆都从这里出发,东面也有一道门,是个小门,一般只供下人们出入。

    这仆人正是从东面小门出来的,他披着蓑衣,头戴斗笠,低着头急匆匆地往街口走。

    云天行和阿笙正撑伞走到拐角处,险些与那仆人撞到一起,那仆人也没抬头,只是微微点头,表示歉意,就赶紧走开了。

    “是他!”

    云天行认出了那个仆人,他曾来过驿云别馆,第一次来请温如玉的正是他,阿笙显然也认出来了。

    两人相互递了一个眼神,就悄悄跟了上去,不敢离得太近,好在天还下雨,有雨伞可以遮挡,而且路上行人杂乱,也不容易被发现。

    那仆人走上大街,步子逐渐放缓,先是进了一家药铺,两人没敢跟进去,就在门外等着,没过多久,那仆人便出来了,手里却多了一包药。他走出药铺门口,稍稍停了一会,四下看了看,才继续往前走。

    云天行继续跟踪,阿笙则进了那家药铺,柜台前是个年轻的伙计,正在账本上记账,阿笙一拍桌子,道:“刚才那个戴斗笠的买了什么药?”

    伙计抬头看了她一眼,又低下头继续记账,道:“这是人家的事,我可不方便说,这是我们医行的规矩。”

    阿笙往柜台上丢了一钱银子,道:“说出来,这银子就是你的。”

    那伙计俩眼一瞪,一把将银子抓到手里,俯身上前,低声道:“他买的是‘祛神散’,说是家里闹了鼠灾,啃坏不少粮食,嘿,这种东西放了几个月都没人要,他一下都给买走了,今天莫不是撞上了财神……”

    那伙计咧着嘴说个没完,阿笙早已没心思听下去,她知道,祛神散是一种迷药,药性比蒙汗药还要烈,而且更持久,这种东西,正规药铺是不准卖的,就算卖也都有数量限制,刚才那仆人提着一包,已经算是不小的量了。

    阿笙奔出药铺,追上云天行,将这件事告诉他,云天行吃了一惊,道:“难道是想对温大哥他们用?”

    阿笙微微摇头,道:“迷药的种类有很多,这祛神散就是其中一种,而且药效十分厉害,就他手里那一包,别说迷倒三个人,就是十三个也是轻而易举,冒着被别人怀疑的风险买这么多,恐怕不只是针对三个人。”

    两人说话间,那仆人又进了一家药铺,过了好一会才出来,他依旧在门外站了一会,才继续往前走。

    阿笙又进药铺询问,那老大夫倒是爽快,直说他买的是祛神散,不过,后边又跟了一句,他家里闹鼠灾。

    从那仆人手里所提包裹大小来看,从这家买走的祛神散还没有刚才一半多,应该也是店里所有的存货了。

    接连买光两家药铺的祛神散,云天行和阿笙都迷惑了,若只是对付三个人,根本用不了这么多,而且,这种东西并不是越多越好,总是有个饱和度的,超过这个用量,用再多也是白白浪费。

    两人跟着那仆人走街串巷,令他们惊讶的是,那人又接连进了三家药铺,每次出来,手里就多一个药包,阿笙挨个进去打听过,买的都是祛神散,就连理由都一样,家里闹鼠灾。

    云天行现在是心惊肉跳,生怕这些东西会用在温如玉他们身上,这用量要是用在三人身上,下辈子都别想醒过来。

第二百零七章 阴谋初现

    “他到底想干什么?”

    云天行和阿笙撑着伞,躲在一棵垂柳后,那仆人站在一家酒楼门外,与店小二说话。

    隔得太远,根本听不到谈话内容,那仆人说了一会,便又开始走了,云天行继续跟踪,阿笙向店小二打听消息,店小二说他是来买猴儿酒的,可惜店里没有,让他到别处去问问。

    那仆人果然是要买酒,两人跟着他走了三家酒楼,终于在他从一家酒楼出来后,手里多了两坛酒,猴儿酒。

    那仆人看起来非常瘦小,一手提药,一手提酒,步伐却仍是轻快稳健,这药暂且不说,单是这两大坛酒,少说也得二十斤,而且都偏在一侧,就是一个壮汉拎着走一路,也没他这么轻松,云天行毫不怀疑,此人身有武功。

    那仆人沿途没再逗留,一直走回大通镖局,还是从东门进入,云天行和阿笙找了一个绿柳出墙的位置,翻墙进入。

    那仆人一进入大通镖局,就开始哼唱小曲,步子也迈得随意了,他沿着鹅卵石小路,来到一个亭子下面,摘下斗笠丢在座椅上,脱下蓑衣搭在栏杆旁,然后蹲下身来,小心地揭开两坛酒的封子。

    云天行和阿笙躲在树后,不用看也知道他要干什么,果然,只见他拆开一包祛神散,分别往两个酒坛里倒了一点,又折了一截树枝,伸到酒坛里搅了搅,随后又小心将酒封恢复原样,他在做这一切时脸上都带着笑意,嘴里嘀嘀咕咕,也听不清在说些什么。

    那仆人布置好一切,又提起酒坛和药包走了,云天行和阿笙悄悄跟了上去,见他来到一间瓦房前,屈指在窗棂上扣了三下,窗户开了,他将药包递进窗内,随后窗户便关上了。

    那仆人沿着石子路,绕过一个小院,来到一间房前,推开门走了进去,只听见他说道:“马爷,您要的猴儿酒,小的给您买来啦。”

    “马爷?”

    云天行和钟婉笙对望一眼,他们都猜到了同一个人,跟着就得到了证实,只听屋里传来马无贼的声音:“怎么去了这么久,讨打是不……咦,这么大两坛,我喜欢,算了,算了,原谅你了。”

    “酒里下了药,不能让马大哥喝了。”云天行低声说了一句,就要起身出去。

    阿笙忙拉住他,低声道:“别冲动,那仆人还没出来,不知道里面还有没有其他人,先看看再说,何况那只是迷药,他用量不多,不会死人的。”

    云天行听她说的有道理,太早暴露,未必就是一件好事。

    两人在屋外花丛中蹲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听到有人开门,悄悄探出头来,只见那仆人从房里走出来,两指一捏,放到嘴里,吹了一个口哨,不一会就跑来三个汉子,跟那仆人一同进屋了。

    “糟了,马大哥一定被迷倒了。”

    云天行握了握拳头,脑海中在想法子,如何搭救马无贼,如何通知温如玉,他现在还不知道温如玉在哪里,心里七上八下,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不会有事的。”阿笙握着他的手,安慰说道。

    那四个人进去没多久就出来了,不过却抬出一个人来,云天行发现正是马无贼,刚想去摸剑,忽然听到马无贼的呼噜声,顿时松了口气。

    那仆人在前面领路,三人抬着马无贼跟在后面,这里虽是住房区,但树木花草非常多,也有不少小型假山,和不少大型石雕,想要藏起来不被发现,也不是什么难事。

    四人沿着石子路直走,走了不一会,拐入一条小路,这里房屋渐少,偶尔有几间房,看起来也有些破败,看来刚才那地方是客房区,屋舍精致,环境优雅,是大通镖局专门用来接待客人的地方,这里应该是客房区域外的一个偏院。

    偏院房子是少了,可花木也少了,假山更是一个没有,少了这许多藏身之所,云天行和阿笙不敢离得太近,只能远远跟着,还得留意周围是否有人经过。

    只见那四人抬着马无贼在一间矮房前停下,门边站着两个人,腰间都有佩刀,云天行刚才特别留意过,他们经过了厨房,柴房,粮仓,这附近应该都属于厨房区域,可不知这间房里放的是什么,竟然还有带刀护卫守着。

    那四人抬着马无贼进去了,门又关上了,那两个护卫按着刀柄,依旧守在门外。

    云天行低声道:“笙妹,你说他们是不是要煮了马大哥?”

    阿笙掩嘴轻笑,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说笑,怎么可能会煮人呢。”

    云天行回过头看着她,道:“我没有说笑,这里是厨房,如果不是要煮人,干嘛把人抬……抬……”

    阿笙听他忽然变得结结巴巴,目光也不太对劲,猛然意识到,自己浑身都湿透了,而且夏季的衣料又格外单薄,俏脸上顿时浮上一抹红晕,一把摁住云天行的脸颊,道:“转过去。”

    云天行结结巴巴道:“我什么都没看到。”

    阿笙脸上又红又热,狠狠踢了他一脚,道:“你还说。”

    云天行道:“笙妹,你别生气啦,我不是有意的。”

    阿笙噘着嘴,道:“你……哼,我才懒得跟你生气呢。”

    云天行笑道:“你没生气就好。”

    阿笙嘘了一声,道:“他们出来了。”

    云天行转头看去,果然见那四个人又出来了,那仆人跟那两个护卫说了几句话,便开始往回走,云天行拉着阿笙躲到柴房墙边的大缸后,一直等那四人走远,才又出来。

    云天行见那两个护卫仍站在门外,道:“现在怎么办?”

    阿笙道:“没办法,只能将他们打倒,进去瞧一瞧了。”

    云天行从地上抓起几枚石子,往前走了几步,屈指连弹,两枚石子破空飞出,一个护卫当场被击倒在地,另一枚石子偏了一分,却也将那没倒的护卫脸上划出一道口子,那护卫吃痛,刚要拔刀大喊,云天行运起“逍遥游”轻功步法,飞身上前,瞬时将他点倒在地。

第二百零八章 地下暗室

    “出什么事了?”

    第一个被石子打倒的护卫磕在门框上,屋里的人出声询问,却没有听到回应,便开门察看,门刚开到一半,一道寒光飞射进来,正好停在他脖颈前,他这才看清,原来是一柄剑。

    云天行执剑抵住那开门人喉咙,冲他扬了扬头,示意他进去。

    那人哪敢抵抗,一步步往后退,云天行和阿笙也跟了进去,快速环视屋内,发现这里应该是一间酒窖,墙角摆着二十来坛酒,还有一张铺着草席的木床,一张桌子,四个板凳,除了这些,再也没有其他的了,连个藏人的地方都没有。

    云天行将剑锋往他咽喉上压了压,道:“刚才送进来的人呢?”

    那人道:“哪有什么人,这里只有我自己。”

    云天行厉声道:“你不说,我一剑杀了你!”

    那人面露恐惧之色,道:“我真的不知道啊。”

    阿笙趁他张嘴时,将一枚药丸弹入他口中,在他脖颈处点了两指,那人顿时将药丸咽了下去,颤声道:“你给我吃了什么?”

    阿笙道:“你管它叫什么,从现在起,只要你说一句假话,你的肚子就会开始痛,等你说够三句假话,你就会肝肠寸断,七窍流血,活活痛死。”

    “你骗人,世上哪有这种药?”那人嘴上虽然不信,但听她说肝肠寸断,七窍流血,不由得心里发怵。

    阿笙道:“你若不信,我们试一下不就行了,呐,第一个问题,刚才送进来的人在哪?”

    那人听她开始发问,心想:“我闭口不答,既不说真话,也不说假话,就算世上真有这种药,我也不怕。”就在他暗暗佩服自己的聪明才智时,忽觉肚中传来一阵绞痛,不由双手抱腹,弯下了腰。

    阿笙笑道:“你若不答,那也当是假话。”

    那人扭曲着脸,叫道:“这不公平!”

    阿笙笑道:“规则由我来定,我说公平就公平,你若是活腻了,尽管闭嘴就是,看看我的药到底灵不灵,第二个问题,刚才送进来的人在哪?”

    那人犹豫了片刻,道:“你们饶了我吧,我真的不知道。”他话刚说完,又觉得肚中传来一阵绞痛。

    这种痛偶然来一次他还可以理解,一连来两次,就算他不相信世上会有这种怪药,但说完假话就会腹痛这却是铁打的事实。

    他抱着肚子,都痛得直不起腰来了,一次比一次痛,他怀疑自己还能不能忍受得住第三次绞痛,会不会真的肝肠寸断,七窍流血?

    阿笙道:“我们没时间跟你啰嗦,我最后问你一遍,你如果还说假话,你应该清楚会发生什么,第三个问题,刚才送进来的人在哪?”

    他不敢拿自己的性命去验证世上是否真有这种怪药,急忙答道:“在下……下面。”

    活生生一个人送进来,到这里就没了,这里面一定有暗室,云天行刚进来就知道了。

    阿笙道:“快带我们进去。”

    那人抱着肚子,道:“不……不行啊!”

    阿笙目光一冷,道:“你还想再尝尝那种滋味吗?”

    那人连忙摆手,往门外一指,道:“你们换上他俩的衣服,不然会很麻烦。”

    云天行将剑递给阿笙,去门外将那两个护卫拖进屋来,剥去他们的外衣,两人就直接套在身上,戴上佩刀,又按他们的样子稍微整理一下。

    那人见他俩整理好,便往酒坛那里走去,将墙角里那几坛酒抱出来,云天行见他不停搬酒,喝问道:“你干什么?”

    那人道:“暗室入口就在酒坛下面,不搬走怎么进去?”

    云天行恍然大悟,他还当这只是个酒窖,摆上二十来坛酒,最是正常不过,别的东西他都可能起疑,唯独这堆酒坛他无法生疑,不得不说,这里的机关布置的确巧妙。

    将角落里部分酒坛搬开,那人走到墙边一个未动的酒坛前,双掌抱住,轻轻转动,只听“轰隆”一声,墙角附近的地板开始往下陷落,最终形成一个往下延伸的阶梯。

    云天行走到阶梯前,向那下瞧了一眼,见深处微微有火光闪动,其他什么也看不到,心想:“如果马大哥真被藏在这种地方,那陆大通绝对有不可告人的阴谋!”

    阿笙用匕首抵住那人后心,道:“前面带路,你最好别耍花样,否则,那俩人就是你的下场。”

    那人向躺在地上的两人瞧了一眼,心想:“我武功与他们在伯仲之间,这对男女能不声不响解决他们,我反抗也是死路一条,姑且先带他们进去,再见机行事。”

    他先一步走上石阶,云天行和阿笙对望一眼,紧紧跟上去。

    ……

    不知何时,外面那绵绵细雨早已停了,不过,天空并未转晴,反而变得更加阴暗,铅云层层堆积,其后不断有电弧闪动,任谁都看得出来,刚才的小雨只是前兆,有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酝酿。

    大通镖局的待客厅很大,此时厅心摆着两张圆形大桌,桌上罩着垂有流苏的锦缎,其上盘碟中尽是山珍海味,那丰盛程度已不亚于天子御食,而且厅内仆人来来往往,仍在不断往桌上端菜。

    此刻两张圆桌旁都坐满了人,东边桌上,温如玉坐在上座,他右手边是妙清,再往右则是一个空位,这个空位本来是妙清的位子,她现在坐的则是马无贼的位子,马无贼没有到场,她便坐了过去,陆大通等人也不好说什么。

    温如玉左手边是贾仁,贾仁左手边则是陆大通,其他人也都按陆大通事先编排好的座次坐下,在场所有人中,只有妙清换过位置。

    其实,温如玉并不想坐主位,一来他太年轻,在座诸位基本都年长于他,算上妙清,也只有五位比他年轻,所谓长者为尊,他向来不敢僭礼;二来陆大通是主人,这样不免有喧宾夺主的嫌疑,他做过几番推让,但陆大通执意让他坐主位,其他人也表示赞同,在大家的一致推让之下,他也不好再推辞。

第二百零九章 山雨欲来

    在江湖上辈分远比年龄更为重要,总有那么一些人,年纪很小,但辈分却高得吓人,这样的人即便只是个小孩子,人家见了也会对他恭敬有加,甚至就连白发老者都会低头喊一声师叔,甚至是师叔祖,毕竟有些高辈分的前辈很喜欢收年轻弟子,这样一来,年龄观念就逐渐被淡化了。

    就拿妙清来说,她是上任老天师的亲传弟子,也是现任天师的师妹,然而,张天师很多弟子的年纪比妙清还要大,但见了面还得恭敬地喊她一声师叔,就连温如玉、逸清尘等云隐门弟子也都比她矮上一辈。

    辈分是礼数,毕竟只是虚称,人在江湖,还得靠真本事说话,实力无疑是最重要的,只要实力足够强,哪怕辈分、年龄都很低,在别人眼里,也有着与老前辈们平起平坐的资格,温如玉就是这样的人,不论他云隐门首席弟子的称谓,还是他的武功,足以与老辈人物相提并论,然而,像这样的英才俊杰,毕竟还是少数。

    陆大通是主人,就算不坐主座,至少也应该坐在温如玉身边,但他发现贾仁与温如玉是旧识,而且两人有说有笑,远比其他人要亲近,于是主动与贾仁换了座,贾仁倒不管这些,爽快答应了,于是就有了这样的座次。

    其实,现在还没到用晚饭的时间,只因陆大通又收到了一张字条,其上写有六个血字:“黄昏惶,陆家亡”,这句话意味着那些人将在黄昏后动手,陆大通不得已才将晚饭提前,此前征求大家的意见,大家一致同意提前开饭,毕竟史家一案刚过去不久,谁都不晓得会发生怎样的事,现在能做的只有在危难到来之前,让自己尽量维持在最佳状态,毕竟谁都不想空着肚子打斗。

    外面乌云堆积,厅内也越发黑暗,陆大通便让仆人点上蜡烛,一想到现在还是白日,天却阴成这样,众人心里都不由绷紧几分,大有“山雨欲来风满楼黑云压城城欲摧”的感觉。

    仆人上完菜,便关上厅门离开了,只有几个侍女仍站在一旁侍奉。

    众人都已动了筷子,该吃的吃,该喝的喝,只不过,大敌当前,陆大通并没有准备酒,只泡上些茶水,众人也都能理解,这种关头,就算上酒他们也不敢喝,谁会拿自己性命开玩笑。

    温如玉见马无贼仍未现身,心里有些担心,向陆大通道:“陆总镖头,不知马兄他人在哪里?”

    陆大通夹起一块油炸鸡翅,笑道:“温少侠莫急,马老弟喝多了酒,正在房中休息,我已派人去请了,应该也快到了。”

    温如玉微微点头,却一直没有动筷子,妙清也只是干坐在那里,两人不吃不喝,众人劝也没有,后来也就不劝了,毕竟生死关头,吃不下饭也正常,如果换做一般宴席,只要温如玉在场,众人绝对要把他灌醉的。

    “吱呀——”

    厅门开了,马无贼摇晃着走进厅来,在一个老仆的引领下,坐在妙清身旁。

    妙清见他半醉半醒,浑身透着酒气,不由皱起眉头,挪动凳子往温如玉身边靠了靠。

    陆大通放下筷子,道:“马老弟,你没事吧?”

    马无贼甩了甩手,醉笑道:“能有什么事,再喝两坛照样能徒手打死老虎,不信你找只老虎来,看我不打得它满地找牙。”

    妙清哼了一声,道:“我看你打猫都费劲。”

    众人哈哈大笑。

    马无贼一脸不乐意,张大了嘴,朝妙清呵了一口气,酒气扑面,妙清脸色立刻阴沉下来,站起身来,扬起手来便要打,温如玉连忙伸手架住,冲她微微摇头。

    妙清瞪了马无贼一眼,只好又坐回来,将头转开,不去看他。

    陆大通陪笑道:“都怪我,早知这样,就不让他喝酒了,我自罚一杯,就当给妙清仙子赔罪了。”他端起茶杯,一饮而尽,妙清仍是沉着脸,连看都没看他一眼,陆大通面露苦笑,只好拿起筷子,大口吃肉,缓解尴尬。

    温如玉笑道:“陆总镖头,你说又收到一张字条,可否让我看一看?”

    “这有何不可。”陆大通放下筷子,伸手往怀里一摸,取出两张字条,分别拆开看了看,将其中一张递给温如玉,“就是这个。”

    温如玉接过字条,低头看去,见上面写着六个血字:“黄昏惶,陆家亡”,单从字体来看,与前面那两张应该都是出自同一人之手,这人的笔法有些怪异,就算能模仿字样,却无法模仿字体中蕴含的那股气势。

    温如玉将字条还给陆大通,心想:“如果想要灭陆家,应该尽可能低调行事,部署好一切,然后悄悄行动,这样打草惊蛇,岂不让人早有防备,到底是别有目的,还是拥有足够强大的实力,完全可以无视这些帮手?”

    “如果是后一条,那麻烦可就大了。”温如玉缓缓攥起藏在桌布下的拳头,又转头看向陆大通,“陆总镖头,他们黄昏便要行动,家眷那边可有人保护?”

    陆大通放下筷子,笑道:“让温少侠费心了,在昨天我就已将妻子儿女送回娘家了,既然知道他们要来,自然要做好万全的准备。”

    温如玉道:“路上可有人保护?”

    陆大通道:“今早接到岳丈那边传来的消息,他们已经安全抵达了。”

    “那便好。”温如玉笑了笑,眉头却更紧了,心想,“史家四下出逃的家眷都被尽数捕杀,陆家势力尚不如史家,他的家眷竟然能平安送离,是他别有妙策,还是灭门根本就是一个幌子,亦或者是那些人别有所图,故意放过他的家眷?”

    贾仁将蘸有豆酱的小葱放到嘴里,嚼了两口,道:“温贤弟,你若是嫌这些大鱼大肉太过油腻,不妨尝尝小葱蘸酱,清淡可口,真的不错。”

    温如玉微微一笑,拿一根筷子长短的小葱,在手里把玩着,道:“贾兄还记得我在黄鹤楼对你说过的那句话吗?”

第二百一十章 纷争突起

    贾仁微微一怔,笑道:“那日在黄鹤楼我们说过许多话,不知温贤弟指的是哪一句?”

    温如玉笑道:“你说你要请我吃白葱蘸酱,我说我最讨厌吃葱,只要吃了葱就会浑身痒得难受,最后你请我吃了一碗牛肉面,怎么,贾兄说过的话,难道都忘了吗?”

    贾仁看着温如玉良久,忽然叹了口气,道:“怎么可能忘呢,兴许是那日被人打伤了脑袋,自那之后,我这记性是一天不如一天,反应力也没以前那么快喽。”

    温如玉道:“贾兄可去看过大夫?”

    贾仁点了点头,道:“自然是看过了,他们那些庸医,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罢了,都是半只脚踏进棺材的人了,活一天,算一天,管他呢。”

    陆大通笑道:“温少侠若不喜欢太过油腻的菜,不妨尝尝这蓑衣黄瓜,是家中一位鲁地厨子做的,味道清淡爽口,只是稍微有些辣,还有这清炒竹笋,凉拌酥香花生也不错。”

    妙清忽然插嘴说道:“陆总镖头,人家要灭你满门,你却还有心思吃饭,这未免有点说不过去吧。”

    陆大通道:“妙清仙子说得是,不过我这人天生乐观,就算出门撞了墙,也要大笑两声,不然人家也不会叫我陆大嘴了。”

    下首一个中年汉子笑道:“有一次,我见陆总镖头踩到了狗屎,不也站在原地笑了好久,是不是啊,陆总镖头?”

    陆大通摆了摆手,示意他住嘴,这种丑事怎么能乱说呢。

    一个大胡子道:“何止啊,那日我见陆总镖头被他夫人用扫帚打出门来,不也站在门外大笑吗,哈哈。”

    另一桌上一个年轻人插嘴道:“这种事我见过少说也有十次了。”

    陆大通苦笑道:“各位就不要拿我来寻开心了,大家不辞辛劳,来助我渡危解难,陆某心中感激,如果能侥幸渡过此劫,今后各位要是有用得着陆某的地方,陆某绝不说半个不字,来,我以茶代酒,敬大家一杯。”说着便两手捧起茶杯,向众人让了让。

    众人纷纷端起茶杯,温如玉、妙清、马无贼三人却纹丝不动,看着众人做这一切。

    陆大通脸色微变,道:“三位这是……”

    一散发青年男子冷哼一声,道:“人家是云隐门未来的掌门人,怎会看得起我们这些乡野鄙人,陆总镖头,我们大家虽然相互看不惯对方,但也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大敌当前,就算是仇人,也得放下私仇,共同抗敌,其实,你本没必要请这三尊大佛来让大家供着。”

    那大胡子拍案而起,一双牛眼狠狠瞪着散发青年,喝道:“你放屁!温少侠待人谦和有礼,江湖上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你少在这里搬弄是非。”

    “我又没说你,你瞪我干什么。”散发青年看着大胡子,忽然笑了笑,“你不会是想加入云隐门吧?唉,我劝你赶快打消这个念头,就算你拍他的马屁,人家也未必会收你,免得到时自取其辱,让人耻笑。”

    大胡子脸色立刻阴沉下来,冷笑道:“云隐门功夫是好,可与我门路不同,我只是敬佩温少侠的为人,倒是你,年纪与温少侠相仿,人家早已名动江湖,而你却还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这要搁谁身上,恐怕也是难以接受,在我看来,你这是嫉妒!”

    那散发青年冷笑道:“请问阁下是哪位?是这位温少侠的叔叔,还是他家的狗?”

    “你找死!”那大胡子大喝一声,一脚将凳子踢翻,抬手一掌,便朝那散发青年脸上打去。

    陆大通起身喝道:“住手!”

    掌心在离散发青年脸颊半尺处,硬生生停了下来,不过掌风却已将他一头散发激得胡乱飞舞,由此看来,这大胡子的内力也是不浅。

    陆大通又令一旁的侍女给大胡子换了个凳子,对众人拱了拱手,道:“在下请各位来是想助我渡过此次劫难,希望大家看在我陆某人的面子上,不要再发生这种事。”

    散发青年身边那人喊道:“陆总镖头,并非是大家有意要找麻烦,你是这里的主人,你来敬茶,他们都不搭理,如此目中无人,连主人都这样,何况我们这些外门客,既然不是一路人,何必同坐一张席,大家说是不是?”

    有几人跟着附和,不过,大多数还是选择保持沉默,陆大通叹了口气,道:“各位看在我这点薄面上,就少说两句吧,温少侠不喝,自有他的道理,大家没必要因为这点小事发脾气。”

    散发青年身边那人又道:“陆总镖头,我们是为你而来,不是来看别人脸色的,他温如玉坐在主位,我不反对,毕竟人家背后是云隐门,那是江湖上的名门大派,我们这些小门小户惹不起,不过,他既然坐上了主位,菜不吃倒也罢了,连茶也不喝,这也太瞧不起人了吧。”

    陆大通沉着脸,道:“那你想怎样?”

    那人道:“要么让他们三个出去,要么让我们出去,陆总镖头,你做决定吧!”

    陆大通沉吟不语,目光狠狠盯着那说话之人。

    贾仁咬了口葱,插嘴道:“人家不吃是不饿,你们非要逼着人家吃,人家不喝是不渴,你们非要逼着人家喝,依我看,是你们太小题大做,不通情理。”

    那散发青年笑道:“贾先生是温少侠的朋友,自然要替朋友说话,当然也会毫无理地接受他无礼的事实,这无可厚非,不过,我们可不是他的朋友。”

    贾仁笑道:“你是在因为交不到温少侠这样的朋友而发脾气吗?”

    那散发青年微微一笑,道:“你真幽默。”

    贾仁笑道:“如果是,那就乖乖坐好,温少侠喜欢交朋友,等这件事过去了,你们在坐的各位都会成为他的朋友。”他又拿了一根小葱往豆酱里蘸了蘸,又补了一句。

    “我保证。”

    温如玉站起身来,右手两指夹住剑鞘,左手缓缓抽出长剑,剑锋一转,忽然指到贾仁脖子上,朗声道:“你们说的够多了,不如让我也来说两句。”

第二百一十一章 女人酒鬼

    暗室里漆黑一片,只有前方隐约闪动着几点火光,那人走在前面,云天行和阿笙跟在他后面,暗道里黑成这样,他们两个又穿了护卫的衣服,只要不是故意露出马脚,很难让人觉察出他俩是假的。

    “喂,这暗道通往哪里?”阿笙用匕首在那人后心拍了拍,低声问道。

    那人没有回头,低声道:“你们跟我走就是了,还有,别说话,前面拐角处有两个护卫。”

    听他这般说,云天行和阿笙连忙低下头,果然,刚走到拐角的地方,就听到一个陌生的声音说道:“咦,你怎么又回来了?”

    阿笙用匕首在那人背上轻轻一扎,警告他不要动歪脑筋,那人自然知道阿笙的意思,匕首尖已扎到肉上,他要是说错一句话,立刻就得毙命,当即笑了笑,道:“我这不一个人闷得慌吗,想进去讨个女人耍耍。”

    那护卫听完嘿嘿一笑,道:“你我兄弟一场,不是我不让你进去,我们也是迫不得已,万一有个什么闪失,我这脑袋可就得搬家啦。”

    那人笑道:“不会的,老哥,你就让我进去吧,我这也是憋得急了,等完事了再给你送回来。”

    那护卫厉声道:“不行,你还是忍着吧,这里面的女人动不得,坏了计划,你我都得完蛋。”

    一听里面还有女人,云天行这下更奇怪了,他们为什么会把女人关在这种暗无天日的地方,这里面的女人又是谁?

    那领路人又道:“老哥,兄弟我实在憋不住了,我保证,完事一定给你送回来,还有,等大通镖局的事完了,我带你去一次春风楼,你花多少银子,都算我账上,成不成?”

    那护卫声音有些激动,道:“此话当真?”

    领路人道:“我几时骗过老哥你。”

    云天行很担心马无贼的安全,又听两人说起来没完没了,哑着嗓子道:“酒鬼。”

    那护卫听到云天行咕哝了一声,却没听清他说了些什么,笑道:“你们两个不会也想来要女人吧?”

    云天行又咕哝道:“酒鬼。”

    阿笙又用匕首在领路人背上扎了一下,那人吃痛,对那护卫道:“老哥,刚才那个酒鬼还活着吧。”

    那护卫道:“他现在还活着,等天一黑,他就得死了,不过,这酒鬼好像是官府的人,我从他身上搜到一块腰牌,又跟一般的腰牌不太一样,好像是玉做的,改日去当铺里走一趟,说不定还能发笔横财。”

    “是嘛。”那领路人随口应了一句,显然对这个问题不甚关心。

    他们并不知道马无贼是捕头,而且是十大名捕之一,就连陆大通都不知道,温如玉在介绍时,并没有说他是官府的人,只说是自己的一位朋友。

    一听马无贼今晚就得死,云天行更急了,在领路人后背轻轻一推,那领路人领会他的意思,道:“老哥,我们可以进去了吧。”

    “进去吧。”

    那两个护卫都站到暗道一边,让他们三人通过,云天行刚从他们身边走过,就听那护卫又喊了一句:“等一下!”

    领路人回头说道:“老哥,又怎么了?”

    那护卫走到阿笙身旁,捏着下巴,喃喃道:“怎么会变矮呢?”

    “噌”的一声,云天行拔剑一甩,那护卫一声没吭,便萎靡倒地,后面那个护卫刚摸上刀柄,还未来得及拔刀,喉咙上已多了一个血洞。

    眨眼间连毙两人,那领路人看得胆战心惊,心想:“这小子年纪轻轻,竟能使出如此凌厉的剑法,这两位可比外面那两个还厉害啊!”

    现在的云天行早已今非昔比,他的进步之快,就连他自己都觉得惊讶,当初在天机城跟阴阳二圣打斗后,逸清尘还刻意问过他,说他跟以前相比,简直就像换了一个人,当然,他说的只是剑法。

    《剑意篇》是剑神段沧海的心血之作,云天行每天研习,那进步说是与日俱增也不为过,况且他还有着良好的基础,自小练剑,父亲亲自指点他,这让他对剑道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再加上他夜以继日的练习,能进步如此神速,也并不奇怪。

    领路人还想找个机会,引人来围攻这对男女,现在他是半点歪心思也没有了,这年轻人杀他只需一剑,而他根本躲不开,就像地上这两个人一样。

    云天行见领路人站在那里发愣,又推了他一把,道:“带路!”

    那人唯唯诺诺,又转身在前面带路,又拐了个弯,又见到两个护卫守在火把之下,他刚要上前搭话,只觉一个人影从旁闪过,他眨了眨眼,再去看时,那两个护卫已经倒了,而那年轻人正站在他们中间。

    “前面还有多少人?”云天行回身看着领路人。

    领路人咽了口唾沫,颤声道:“暗道里没了,前面洞室里还有四个,你们不要杀我。”

    阿笙笑道:“谁说要杀你了,继续带路。”

    领路人半信半疑地走到前面,云天行和阿笙继续跟在他后面,走到暗道尽头,见前方墙壁上有一个石门,领路人走动石门左边,在石墙上那个火把支架上轻轻一掰,“轰隆”一声,那石门便开了。

    石门一开,里面立刻闪出一个人来,在三人身上扫了一眼,对领路人道:“怎么又回来了?”

    领路人连忙道:“那酒鬼不能放在这里,我们来抬他出去。”

    那护卫道:“上面的命令?”

    领路人点头道:“是。”

    那护卫道:“口令?”

    领路人想了一会,道:“不知道。”

    那护卫转身走了进去,道:“进来吧。”

    云天行吃了一惊,心想:“原来口令就是‘不知道’,真是奇哉。唉,也是,‘鸡肋’都能当口令,‘不知道’为何当不得?”

    三人走入洞室,正前方有一堵类似照壁作用的“墙”,挡住了他们的视线,这一个高高的木质酒架,上面整齐摆放着同样大小的酒坛,其余空闲地方也都用茅草塞住了,根本看不到酒架后面。

    云天行和阿笙紧跟在他们后面,见洞室角落里也摆着不少酒坛,原来这里才是真正的酒窖。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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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段段离奇的江湖诡事,一个个多情的江湖儿女,刀剑交错间,是谁的泪晕染了那个江湖?(Q群:723861514)江湖听风录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江湖听风录,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江湖听风录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