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二章 城隍庙会喜相逢
“明月!”张筱菁居然也在那群少年少女中,看见李明月便开心的跑过来。
“这是怎么回事儿?”李明月愤愤的低声问小叛徒道:“你怎么跟那种家伙混在一起?”
“我有什么办法,你丢下我不管,只好跟哥哥弟弟一起逛街,谁知他们竟约了徐元春……”张筱菁小声嘀咕道:
“听他们吹捧徐公子,我都快烦透了。幸好遇上你了,这下说什么你也不能甩掉我。”
说着她便自然而然攀住了李明月的手臂,然后朝赵昊微笑道了个万福。
“这位姑娘是?”赵昊却是没见过张筱菁的,还礼之后,小声问李承恩道。
“这是张相公家的千金。”李承恩便向赵昊介绍道:“那个是她哥哥张敬修,另两个是她弟弟嗣修、懋修,家里还有俩弟弟太小,没带出来。”
赵昊恍然点头。看着老张家的俊男美女们,赵昊心中猛然响起一个声音道:
‘咱老张家的人能力强,猛!’
咦,貌似口音不太对。
张敬修在灵济宫见过赵昊,没想到能在这里碰上他,赶紧带着两个弟弟过来见礼。
没想到在这里,居然遇上了张居正的闺女和仨儿子。
赵昊真想问问他们,你爹说话到底靠不靠谱啊?把人吊在那里很难受的,知道不!
~~
徐元春今天组织的是内阁衙内大联谊。
他这一大帮人里,除了老张家的儿女,还有次辅李春芳、以及大学士陈以勤的儿女……
这些公子小姐消息灵通,都知道赵昊曾在灵济宫讲学的事儿。
自然对他小小年纪就能开宗立派,感到十分好奇,都笑着和他打过招呼。
与这些货真价实的衙内一一见礼,赵昊不由倒吸口冷气。
包括徐元春在内,这些衙内居然未来全都会高中进士。
而且陈以勤的公子陈于陛,还是隆庆二年的进士,未来的大学士。
看着身穿举人圆领的陈公子,赵昊不禁垂涎三尺,是真想将他收入门下啊。
可惜人家自持身份,只看在李承恩的面子上,对他客气的一抱拳,便跟徐元春他们说话去了。
似乎并没有兴趣跟他攀谈呢。
哼,今日你对我爱理不理,明天我让你高攀不起……
“那日在灵济宫,听了赵兄有关科学的高论,真是耳目一新啊。”倒是张敬修对赵昊十分感兴趣,拉着他就攀谈起来道:“家父也对科学很感兴趣,有空就对着《几何初窥》写写算算呢。”
“哦,是吗?”赵昊不禁一阵惊喜,原来张偶像不是随口一说啊!那本公子就可以安心等着了。
他正要客气两句时,忽然眼珠一下瞪得溜圆——只见自己老爹和长公主殿下,居然肩膀擦着肩膀,侧身从对面的食摊走了出来。
赵昊脑袋嗡的一声,这要是让这群家伙看到了,那岂不是整个内阁都知道了?
“赵兄,怎么了?”张敬修察觉到赵昊的异常,便顺着他的目光望去。
“没,没什么!”赵昊猛然伸手,搭住他的肩膀,硬生生把张敬修掰转了个方向,然后指着天空大声道:“快看,那是什么?我赵昊居然不认识!”
张敬修果然转过目光,顺着赵昊所指的方向望去。
~~
这边长公主喝完豆汁儿、吃了焦圈,了了多年的心愿,心满意足的跟赵守正出了食摊。
赵守正头前开路,回头问她还想吃什么,长公主则眼里只有赵郎,两人根本就没注意到,那一大坨晚辈就在眼前。
便听一声突兀的大喊:‘“快看,那是什么?我赵昊居然不认识!”
两人登时一个激灵,一眼就看见自家孩子跟一群少年少女,就站在食摊外,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赵守正登时就冷汗直流,有种被捉奸的感觉。
长公主虽然不怕被人知道,但这样毫无铺垫的让儿女撞见,当娘的往后还怎么训孩子?
慌乱间,两人想要退回食摊,可后头正好有一伙客人结账出来,把退路挡的严严实实不说,还催促着两人赶紧往外走。
真叫个进退维谷,骑虎难下啊!
忽然,两人手中各被塞了件物什。他们将那东西拿起来一看,不由惊喜万分!
方文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
食摊外,其余人听到他这一声,也纷纷转头看天。
原来是不远处的纸鸢摊,放起了一只活眼睛、活关节、三四丈长的大蜈蚣风筝。
“少见多怪……”徐元春登时鄙夷道:“连个风筝都没见过吗?”
“嘿嘿,没见过这么大的……”赵昊说着,又指向另一边,用更大的声音道:“那个我赵昊也不认识哎,还有会飞的灯笼吗?”
“那是孔明灯……”这下不光徐元春,众人也哄笑起来。
“我大哥开玩笑你们都听不出来吗?”见他们都笑话赵昊,李明月气坏了,叉着腰替他说话道:“我大哥本事大着呢,他怎么会连孔明灯都不认识?”
赵昊也是满心的尴尬,心说爹啊娘啊,你们可千万别浪费机会啊,不然本公子岂不白丢人了?
他便借着捂脸的光景,偷偷向两人的方位瞥一眼,差点忍不住扑哧笑出声。
只见长公主戴上了个白无常的脸谱,老爹也戴上了个黑无常的脸谱。
老二位反应还挺快的嘛……
两人朝赵昊微微点头,若无其事的与这群人错身而过。
“咦,老前辈?”李承恩看到赵守正的背影,感到十分熟悉。
这一声,吓得赵守正差点没瘫在地上,被长公主搀扶着躲进了人群。
“你什么眼神啊?我爹现在粥场呢。”赵昊一把将李承恩的脑袋摁回来。
“这么巧,我娘也去粥场了……”李承恩摸着下巴,嘟囔道:“原来我看错了,可那人的背影,真像老前辈啊。”
“我说不是就不是。”赵昊白他一眼道:“是我跟我爹熟,还是你跟我爹熟?”
“倒也是……”李承恩便不再烦言。
赵昊这才放心走到气鼓鼓的李明月身旁,对那些公子小姐笑道:“不错,本公子开玩笑的。其实我非但认识孔明灯,还能造出载人飞上天的孔明灯。”
“哈哈哈……”自然又惹得众人一阵哄堂大笑,愈发觉得这位赵公子太过滑稽。
“孔明灯怎么可能载人飞上天呢?哈哈哈……”徐元春笑得眼泪都下来了。
他还真是想看到,赵昊被挂在孔明灯上渐渐升空,消失在遥远天际的那一幕呢……
“不信咱们打个赌,”赵昊笑眯眯看着众人道:“要是我能造出来,你们都拜入我科学门下如何?”
“那你造不出来呢?”
“我要是造不出来,就管你们都叫师父呗。”赵昊两手一摊,买卖公平、童叟无欺道。
“赌就赌!”一众公子小姐觉得挺好玩的,便纷纷点头笑道:“能让开宗立派的赵公子喊声师父,还是很有面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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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二章 城隍庙会喜相逢
“明月!”张筱菁居然也在那群少年少女中,看见李明月便开心的跑过来。
“这是怎么回事儿?”李明月愤愤的低声问小叛徒道:“你怎么跟那种家伙混在一起?”
“我有什么办法,你丢下我不管,只好跟哥哥弟弟一起逛街,谁知他们竟约了徐元春……”张筱菁小声嘀咕道:
“听他们吹捧徐公子,我都快烦透了。幸好遇上你了,这下说什么你也不能甩掉我。”
说着她便自然而然攀住了李明月的手臂,然后朝赵昊微笑道了个万福。
“这位姑娘是?”赵昊却是没见过张筱菁的,还礼之后,小声问李承恩道。
“这是张相公家的千金。”李承恩便向赵昊介绍道:“那个是她哥哥张敬修,另两个是她弟弟嗣修、懋修,家里还有俩弟弟太小,没带出来。”
赵昊恍然点头。看着老张家的俊男美女们,赵昊心中猛然响起一个声音道:
‘咱老张家的人能力强,猛!’
咦,貌似口音不太对。
张敬修在灵济宫见过赵昊,没想到能在这里碰上他,赶紧带着两个弟弟过来见礼。
没想到在这里,居然遇上了张居正的闺女和仨儿子。
赵昊真想问问他们,你爹说话到底靠不靠谱啊?把人吊在那里很难受的,知道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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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元春今天组织的是内阁衙内大联谊。
他这一大帮人里,除了老张家的儿女,还有次辅李春芳、以及大学士陈以勤的儿女……
这些公子小姐消息灵通,都知道赵昊曾在灵济宫讲学的事儿。
自然对他小小年纪就能开宗立派,感到十分好奇,都笑着和他打过招呼。
与这些货真价实的衙内一一见礼,赵昊不由倒吸口冷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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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陈以勤的公子陈于陛,还是隆庆二年的进士,未来的大学士。
看着身穿举人圆领的陈公子,赵昊不禁垂涎三尺,是真想将他收入门下啊。
可惜人家自持身份,只看在李承恩的面子上,对他客气的一抱拳,便跟徐元春他们说话去了。
似乎并没有兴趣跟他攀谈呢。
哼,今日你对我爱理不理,明天我让你高攀不起……
“那日在灵济宫,听了赵兄有关科学的高论,真是耳目一新啊。”倒是张敬修对赵昊十分感兴趣,拉着他就攀谈起来道:“家父也对科学很感兴趣,有空就对着《几何初窥》写写算算呢。”
“哦,是吗?”赵昊不禁一阵惊喜,原来张偶像不是随口一说啊!那本公子就可以安心等着了。
他正要客气两句时,忽然眼珠一下瞪得溜圆——只见自己老爹和长公主殿下,居然肩膀擦着肩膀,侧身从对面的食摊走了出来。
赵昊脑袋嗡的一声,这要是让这群家伙看到了,那岂不是整个内阁都知道了?
“赵兄,怎么了?”张敬修察觉到赵昊的异常,便顺着他的目光望去。
“没,没什么!”赵昊猛然伸手,搭住他的肩膀,硬生生把张敬修掰转了个方向,然后指着天空大声道:“快看,那是什么?我赵昊居然不认识!”
张敬修果然转过目光,顺着赵昊所指的方向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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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长公主喝完豆汁儿、吃了焦圈,了了多年的心愿,心满意足的跟赵守正出了食摊。
赵守正头前开路,回头问她还想吃什么,长公主则眼里只有赵郎,两人根本就没注意到,那一大坨晚辈就在眼前。
便听一声突兀的大喊:‘“快看,那是什么?我赵昊居然不认识!”
两人登时一个激灵,一眼就看见自家孩子跟一群少年少女,就站在食摊外,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赵守正登时就冷汗直流,有种被捉奸的感觉。
长公主虽然不怕被人知道,但这样毫无铺垫的让儿女撞见,当娘的往后还怎么训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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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见多怪……”徐元春登时鄙夷道:“连个风筝都没见过吗?”
“嘿嘿,没见过这么大的……”赵昊说着,又指向另一边,用更大的声音道:“那个我赵昊也不认识哎,还有会飞的灯笼吗?”
“那是孔明灯……”这下不光徐元春,众人也哄笑起来。
“我大哥开玩笑你们都听不出来吗?”见他们都笑话赵昊,李明月气坏了,叉着腰替他说话道:“我大哥本事大着呢,他怎么会连孔明灯都不认识?”
赵昊也是满心的尴尬,心说爹啊娘啊,你们可千万别浪费机会啊,不然本公子岂不白丢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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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三章 陆子冈
却说那赵守正与长公主,在赵昊和某人的掩护下逃出了后辈的视线。
此地不宜久留。两人赶忙离开庙市,叫了辆马车,来到数里外的后海边,这才敢摘下黑白无常的面具。
此时的后海边行人稀少,安静异常,冰冻的湖面在冬日阳光的照射下,闪现着七彩的光泽。
两人便漫步在这独属于他们的美景中,心情渐渐放松下来。
然后相视一笑,都对方才的荒唐之举,感到十分的刺激。
“那小子好像看到咱们了呢。”长公主有些尴尬的轻声道。
“肯定看到了。”赵守正点点头道:“不然他干嘛大声吆喝,不就是吸引那帮孩子的注意,然后提醒我们快走吗?”
“这脸谱,是谁给我们的?”长公主看着手里及时出现的白无常面具,不禁暗暗感激。这玩意儿可帮了大忙。
“应该是我的书童吧……”赵守正有些不确定道。
“你还有书童吗?”长公主瞪大眼睛。
“有啊,今天一直跟着咱们吧。”赵守正四下看看,也没发现方文的踪影,便讪讪笑道:“那孩子神出鬼没,我也经常忘了还有这么个人。不然早就把他打发走了……”
“不过也算错有错出了。”长公主笑着感谢了那位无名英雄。
两人说着话,不知不觉来到了银锭桥前。
长公主站住脚,看着眼前银锭似的精致拱桥,陷入回忆道:“还记得这里吗?”
“当然记得,我们就是在这里遇到的陆子冈。”
“是啊,还请他为我们雕了那对玉佩。”长公主幽幽说道。
“当时不知道他有那么大名气,我还嫌他要的太贵。”想起当时的情形,赵守正也是神情一黯道:“只是想着,从此天各一方,总要留个念想,这才掏光了身上最后一个铜板,还欠他四百文。”
“哈哈哈……”便听一个苍老的笑声从桥上响起,一位须发花白的老者,负手从桥另一头走来道:“那就今日把账还上吧。”
两人循声望去,不禁都吃了一惊,那老者可不正是,十六年前遇到的陆子冈,如今已名闻天下的玉雕大师吗?
“陆大师,你不是在苏州吗?怎么又回京城了?”赵守正感到十分惊喜。
“你能再回京城,老夫就不能了吗?”陆子冈含笑说道。
“兄长,陆大师被我皇兄召入京,给他雕玉器来了。”长公主小声向赵守正解释一句。不过以陆子冈的身份,还见不着高高在上的长公主,因此她也大大方方迎上去,展颜笑道:“想不到陆大师,居然还记得我俩。”
能遇到见证过两人感情的故人,长公主也是满心欢喜。
“老夫做过的每一个玉佩,我都记得清清楚楚。”陆子冈用粗糙的右手,捋着花白的胡须道:
“不过找老夫做玉佩的人,我可不记得几个。”
“那为何记得我二人呢?”长公主便好奇问道。
“那是因为……”陆子冈略一沉吟道:“老夫从你们身上,看到了自己的过往,自然印象深刻了。”
“哦?”二人吃惊的看着老人家,没想到他也是个多情的种。
“三十年前,老夫与青梅竹马谈婚论嫁时,她却突然被选入了宫中,从此天各一方,再也无法相见……”便听陆子冈缓缓说道:“也就是打那时起,老夫固执的在制出的玉器上,都刻下自己的名字。就是希望有朝一日,自己的玉器能流入宫中,被她看到。知道我还在等着她……”
“那等到了吗?”长公主恻隐之心大动。
陆子冈缓缓摇摇头。
“她叫什么名字,我或许可以帮你找找。”长公主又问道,只要人还在宫里,她一句话就能帮忙捞出来。
“已经不在人世了。”陆子冈颓然一叹,眼角滚出一滴浑浊的泪珠道:“此番老夫之所以奉旨入京,就是想知道她是否还宫里。结果拜托御用监的陈公公查过名册,才知道她入宫当年,就因为卷进一场宫变,惨遭横死了……”
“啊……”长公主退了一步,娇躯一晃。她知道,陆子冈所说的那场宫变,八成就是让自己母亲丢掉性命的壬寅宫变。
赵守正赶紧扶住宁安,紧紧揽住她的肩膀,给她依靠的力量。
“抱歉,大好的日子让你们不舒服了。”陆子冈吐出口浊气,转头看着相互依偎的二人,又不无羡慕道:
“真好哇,当初还以为,你们这一分开,就今生今生不能再见了呢。”
长公主闻言,螓首紧紧贴在了赵守正肩上,赵守正登时面似火烧,却也没有放开那只手。
“对了,那玉佩都还在吗?”陆子冈又问道:“记得你们说过‘玉因人分,人合玉合’,老夫帮你们,再把玉合起来吧!”
“还在的。”长公主便从怀里,掏出那枚带着体温的半月形玉佩。
“……”赵守正沉默半晌,放开长公主,然后也掏出了另一半玉佩。
“在的。”
长公主一见那枚刻着‘宁安’二字的玉佩,一双凤目登时泪水涟涟,不由又喜又气,恨不得咬他一口。
赵守正讪讪笑着,没法说话。
今天要不是遇到陆子冈,让他感觉到冥冥中的天意,怕还是不会拿出来的。
陆子冈便从两人手中接过玉佩,缓缓合成一对。看着上头‘守正’、‘宁安’的字样,欣慰的点点头,笑道:“三天后,到火神庙去取。”
“多谢大师!”长公主欣喜万状,盈盈下拜行礼。
“多谢多谢。”赵守正似乎也有些认命了。
“不谢不谢,你们要一直这样好下去哦……”陆子冈摆摆手,笑着与两人作别。
~~
与陆子冈分开后,两人手拉着手,继续往后海深处漫步。
“你不是说丢了吗?死人……”长公主一把扭住了赵守正的耳朵。
“疼疼……”赵守正一阵呲牙咧嘴,给出的解释却与长公主脑补出来的一模一样。
“我那时心里太乱,想到你我如今的身份,唯恐坏了你的名节……”
“那你现在呢?”
“遇上陆子冈,听了他的故事,我就想通了,既然天意让我们再遇上,那就听老天爷安排吧。”赵守正紧紧握住长公主柔若无骨的小手。
“你个傻赵郎啊,宁安是那么不懂事的人吗?”宁安长公主依偎在他怀中,轻声说道:“我这身份摆在这里,注定无法与你公开在一起。只要你能像之前那样,时常和我见见面,说说话,我就知足了……”
“宁安……”赵守正终于鼓起勇气,将她搂在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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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四章 尽职尽责二人组
那厢间,赵昊和徐元春两拨人汇作一处,一同在庙市上逛游起来。
李明月起先还气鼓鼓的,觉得自己苦心孤诣才制造机会,就这么被人破坏了。
但她终究还是个孩子,赵昊给她买了串带橘子的冰糖葫芦,再加上张筱菁从旁笑语逗弄,不一会儿也就忘记了不快。
而且这庙会实在太好玩了,除了无穷无尽吃的玩的可买之外,最大的乐事便是‘看会’。有耍花枪的、有胸口碎大石的、有舞龙舞狮的,有踩高跷、划旱船、扭秧歌的,还有南腔北调唱戏的、耍驴皮影的……简直让人目不暇接,过够了眼瘾。
除了看的,能亲手玩的也很多。抖空竹、打金钱眼、射箭、套圈、踢毽子、跳绳……多了去了。
那跳绳足有五六丈长,两条壮汉各持一端,摇动起来呼呼生风,十几个人一起钻进去,喊着号子蹦,看得人乐弯了腰。再者,跳绳的男男女女,也可以趁机在光天化日下拉拉手。
轮到他们这伙人跳的时候,徐公子故意挤到了李明月和赵昊中间。
心说待会儿跳的快了,顺理成章就和县主妹妹拉起手来了。
赵昊则站在李明月和张筱菁中间,别说,心中还有点小期待呢……
谁知看别人跳很轻松,可徐公子文弱书生一个,身上衣服又厚重,没跳几下就顺不上气、跟不上趟,脑袋都缺氧了,也没顾上看身边是谁,像抓救命稻草一样,紧紧抓着两只手,被人家带着蹦啊蹦。
不过大脑缺氧,似乎更有利于脑补,他感觉自己和李明月在云端之上,牵着手儿,欢快的蹦啊跳啊。
一想到那画面,他便乐得呵呵直笑,两只手,就攥得更紧了。
等到跳完之后,他还不舍得松手,却听耳边响起李承恩嫌弃的声音:
“快放开,一手的汗!”
徐元春赶紧松开左手,同时往另一边看去,才发现被自己紧攥着手的,并不是想象中的李明月,而是……赵昊。
“你笑得恶心死了……”赵昊一脸无奈的抽出手,掏出帕子擦拭道。
“你个男孩子,手这么细嫩干什么?”徐元春登时又羞又恼,没想到自己方才的幻想对象居然是赵昊,这让人情何以堪?
原来是李明月开跳没几下,便和赵昊换了位子……
这样,县主非但躲开了徐公子的咸猪手。还既能跟心上人拉着手,又不让心上人和闺蜜有机会拉手。
可谓一举三得。
谁说小县主不聪明来着?那是没到需要动脑子的时候。
~~
捉弄徐元春出了口气,李明月彻底放开了,拉着赵昊和张筱菁玩起了套圈、射箭、打金钱眼……这可都是她的强项,几乎是一上手就精通,简直要把摆摊的老板赢哭的节奏。
赵昊不禁惊奇道:“没想到你个文文静静的女孩子,居然玩这些还挺在行。”
李明月手的竹圈,登时就飞到老板脖子上去了。
“其实我都是瞎蒙的。看,这下就没蒙着……”李明月揪着衣角,低着头小声道。
张筱菁在一旁捂嘴吃吃直笑。
~~
不知不觉到了黄昏时分。
众人虽然玩性正浓,但还是赶紧收手,在路边摊买了大堆吃食,一边吃,一边往东华门灯市赶去。
今晚是上元节,看灯的人海了去了。要是来晚了,你都凑不到近前去。
从庙市到灯市不过数里地,沿途尽是摊贩游人,车马全都难以通行,只有步行方能到达。
等到赵昊他们赶到东安门大街时,天已经擦黑。
宽阔的天街上,已经尽是熙熙攘攘的游人,而且还在不断增加。
可以想见待会儿开始放灯后,估计连转身都困难。
徐元春便大声道:“我家在前头租了二层的套间,不如我们上去观看,省得跟这群人挤来挤去。”
大明从永乐年间,即在东华门外设辉煌灯市。自来勋贵达官之家,会在街两边楼屋上租赁房间,一边设宴吃酒,一边透过窗台观看外面的灯火。
那些临街的店铺中,不少都是皇店,李承恩只要说一声,最好的观景楼台也弄搞到。
然而对这些年轻人来说,坐在屋里规规矩矩,且只能看窗外的一点灯火,那还有什么意思啊?
那应该是三十岁以后的生活。现在他们好容易出来一趟,就想恣意享受这种无拘无束的快活。
于是众人便否决了徐公子的建议,兴致勃勃往人群中挤。
李明月和张筱菁两个女孩子,被兄长们护在中间,非但没有被挤到,还有闲心东张西望。
“哈哈,那罗汉床上坐的两个人好有趣啊!”李明月忽然指着左前方,对赵昊脆声道:“就像一对大阿福呢……”
赵昊等人便顺着她所指的方位望去,果然看到设在街角的一张带遮雨棚的罗汉床上,坐着两个头戴憨态可掬大头娃娃面具的人。
不知是不是错觉,那两人见他们望来,居然缩了缩脖子。
好在下一刻,赵昊他们便被汹涌的人流推搡着远远而去了。
~~
那厢间,两个大头娃娃其实是姬司正和柳尚宫,两人在给长公主和赵守正占的位子呢。
孩子们是不愿意上楼,长公主是没法上楼……上元节陛下也会登东安门与民同乐,那些临街的店铺里,今天都有厂卫盯着呢。
长公主带着情郎上去,还不如直接去东安门跟兄长回合呢。那样还能看的更清楚。
两位总管早早就过来,占下这么个好地方,然后便戴着娃娃头等天黑。
待到李明月一行人过去,两人才松了口气。
柳尚宫转过头,隔着头套瓮声瓮气对姬司正道:“怎么样?我说小心没大错吧?要是让他们看见咱们,老身就只有跳河去了。”
“怎么也该是咱家跳河。”姬司正就不爱听了。
“行了,别争竞了,咱俩一起跳总成了吧?”
“不行,各跳各的。”姬司正嫌弃的站起身道:“你在这儿等着,咱家去街口接人去。”
说完,他便双手扶着头套,艰难的逆着人流而去了。
只留下柳尚宫一个,盘腿坐在罗汉床上。还时不时有打她眼前经过的淘气孩子,忽然伸手敲一下她的娃娃头。
把个柳尚宫敲得七荤八素,哭丧着脸道:“造孽啊,我这是在干什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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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六章 二次闭关,全靠演技
翌日一早,赵昊便宣布要和父亲闭关至考前三日,命众弟子好生备考、互相督促,不得懈怠。
此事他早已有言在先,弟子们并不意外。帮师父和师祖布置好了在东院的闭关场所,便依依不舍返回西院去了。
考虑到可绝对信赖的人手不足等各方面因素,赵昊没有像上次一样选在荒郊野外,而是就在家中闭关。
不过防备上并没有因此而松懈。
为免人多眼杂,赵昊特意宣布科普展览暂时闭馆,十余名护卫分成两班倒,日夜在房间外守护。每日吃喝都由高武送到门口,任何人不得踏足房门半步。
赵士祯想要跟着进去侍奉来着,却被赵昊无情的踢回西院,让他和张鉴捣鼓那个自动提水装置去。
~~
待到屋里只剩下父子两人,赵昊便关上房门,带着父亲进了里间。
赵守正一看到贴在墙上的宋太祖容像,马上惊喜的双膝跪地,恨不得扑上去亲那黑胖子两口。
“祖宗果然还是爱我们的!”
“祖宗办事,自然善始善终。”赵昊暗暗翻翻白眼,心说怪不得赵二爷整天吊儿郎当,原来是把全希望,都寄托在祖宗身上了。
这要是祖宗不灵光了,那对他的打击可就大了去了。估计这辈子也就只能当个孝廉,吃吃软饭这样子过活了……
不过倒也省了许多废话,待赵守正给祖宗上香磕头完毕,赵昊便从袖中掏出黄纸,递给父亲道:“老规矩。”
“知道,看完烧掉,打死都不能说。”赵守正如获至宝捧在手中,展开一看,竟然还是一道大题:
‘子曰:由,诲女知之乎?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
赵二爷不由又惊又喜,使劲给赵匡胤磕头不迭,口中连连道:“祖宗保佑、祖宗保佑!”
要知道,若是换成惯常的截搭题,光审题这一环就得死一大片。好比考官把黄瓜、茄子、苦瓜切成段拼一块,你说它到底是有黄瓜和苦瓜的茄子,还是有茄子和苦瓜的黄瓜?
那样不是说你琢磨的时间越长,就能把考官的心思理解透。你还得跟考官对上线。对不上,做出来的文章便离题太远,任你花团锦簇也不会中的。
换成大题就不一样了,考官们就是想胡乱发挥都不行,只能老老实实按照朱熹的注解来。
这时候,就比谁的基本功扎实,谁犯的错少了。赵二爷开卷作文,还有二十多天的准备时间,这要是还不中,那估计就真是有黑幕了——毕竟在北京中进士的难度,要远远小于在南京中举人。
让赵昊稍稍感到安心的是,李春芳是个老成谨慎的官员,做事情应该还是有分寸的……
不过那些不受控制的变量,想再多也没用,徒增烦恼而已。
赵昊便收拾好心情,坐在外间火炉旁,一边照顾着炉火,一边默写着给弟子们下一节课的教程。
~~
三天后。
长公主的凤轿驾临火神庙。
火神庙虽然叫庙,但供奉的乃是道教南方火德真君,属白云观的下院。
主持此处的王道长,十几年前是小蓬莱的打杂道士。因为时常帮长公主挑水浇花,才得了如今这份际遇。
听闻殿下驾到,胖胖的王道长赶忙颠颠恭迎出来。与他一同出迎的,还有寄住此处的玉器大师陆子冈。
陆大师对长公主的驾临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意外,按部就班的将殿下恭请入内。
长公主先在火祖殿上了香,便来到玉皇阁中歇息。
知道殿下今天是找陆子冈的,王道长奉茶之后,便识趣的退了下去。
“那天的事情,多谢大师了。”
长公主便含笑对陆子冈道:“还要你老人家陪着演戏,真是太不好意思了。”
陆子冈心说,当时可没看出难为情来。
不过堂堂长公主殿下,为了让初恋情人解开无谓的心结,居然真能豁得出去,也让陆子冈不得不佩服。
他便微微摇头道:“殿下言重了,何况老朽也不是演戏,我说的那个人,是真的。”
“哦?”长公主闻言惊讶的看着陆子冈道:“还当大师是说给赵郎听的呢。”
“并非如此,她叫绣娘,柳尚宫兴许还能有点印象。”陆子冈看看侍立一旁的中年宫女道:“听陈公公说,你们是同一批被选进宫的。”
“绣娘么?”柳尚宫仔细回忆一下,歉意的摇摇头道:“一入宫时战战兢兢,彼此都不敢说话,还没等熟识就被分到各处了。”
“这样啊……”陆子冈略感失望的笑笑,然后从怀中摸出个锦盒,双手奉上。
“殿下,玉佩已经合好。”
柳尚宫接过来,打开锦盒奉给长公主。
也不知陆子冈用的什么手法,竟将这玉佩修复的完好如初,就像‘守正’、‘宁安’,从没分开过一样。
长公主拿起那枚圆形的碧玉佩,迎着阳光端详起来,上头依然看不到丝毫的瑕疵。
“真是神乎其神啊。”长公主满意极了,欢天喜地的将那玉佩贴身收好,然后对陆子冈笑道:“大师这次帮了大忙。你的事只管放心,下次进宫我便会劝皇兄,放你回苏州。”
“那老朽就提前谢过殿下了!”陆子冈闻言欢喜道:“老朽老矣,哪怕是在苏州,依然可以为陛下雕玉,不一定非要留在宫里的。”
长公主点点头,感同身受道:“是啊,那种地方对大师这样的人来说,实在太压抑了。”
~~
陆子冈是被隆庆皇帝请来的不假,但给他打下手的工匠、所用的玉料,可大都出自京中的皇店。
因为有当年一段缘分,这将近一年来,长公主对陆子冈多有照拂,两人也算成了忘年交。
见赵郎迟迟不肯开窍,长公主居然异想天开的请陆子冈帮忙点化。正好陆子冈也想求长公主帮忙,劝隆庆皇帝放他回苏州……老人家知道青梅竹马的爱人,早已死在紫禁城里后,每次进宫感觉都要窒息了。
那天她让陆子冈在银锭桥等着,自己带着赵守正一路找去,这才有了那场十六年后的重逢。
不然,哪有那么巧的事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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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七章 金学曾,你驴丢了
光阴荏苒,转眼半月过去。
半个月来,徒弟们每日早起晚睡,用功不辍,已经完全进入考前的状态。
只是整日里不见了师父的音容笑貌,徒弟们心里总是空落落的。
尤其是大师兄,居然施展妙笔丹青,凭着记忆给赵昊画了幅肖像。挂在桌前每日请安汇报不说,居然还弄了个香炉,要给点上香。
好在被师弟们联手阻止,这才让赵公子没有十几岁就开始受香火。
大师兄对此十分不忿,振振有词说,凭什么雪浪可以给师父塑金身,我就不能给师父提前上柱香?人家还有给官员立生祠的呢!
“师父倒是受得起,可这不科学啊!”三师弟死死抱着他。
“就是,科学门里搞迷信,我看你这个大师兄很不称职啊!”二师弟一把夺过他手里的香炉道:“我看师父不在这段时间,不如由我来暂掌本门事务。”
“师父定的门规还在墙上贴着呢,你这是要造反!”大师兄拼命挣扎起来。
众人正闹腾间,忽听后院砰地一声炸响,吓得他们齐齐一哆嗦。
回过神来后,他们赶紧跑去后院,赵士祯和张鉴的实验房查看。
打开门,屋子里蒸汽扑面而来,众人忙开窗通风,这才看到赵士祯和张鉴两个,沮丧的坐在墙边,皆是生无可恋的表情。
屋子中央,有一具仍在燃烧的煤藕炉子,上头歪着个一尺多高的铸铁罐子。
罐体上现出长长一道裂缝,仍不断的涌出蒸汽来……
“没受伤吧?”
师兄们赶紧扶起两人,见他们只是被打击的够呛,人并没什么事儿。这才放下心来,问道:
“又失败了?”
“嗯……”张鉴本来就没自信,此时更是万分沮丧道:“师父都已经把图画给我们了,依葫芦画瓢还做不好,真是太没用了……”
赵士祯也两眼发直道:“叔父说,这东西得造两丈高才能有用,我们现在连个一尺的模型都做不好……”
“起来,都起来!”大师兄拍着两人的脑袋,把他俩拉起来,笑着鼓励道:“师父不是经常教导我们,失败乃成功他娘吗?你们这才失败了几次?这就灰心是不是早点了?”
“就是,如此神奇的成就,岂能让你俩半个月就收入囊中。”二师兄也笑道。
“等我们春闱之后,帮你们一起想办法!”三师兄王鼎爵也安慰道。
“我觉的这很正常,师父常说科学是很深奥的,你们还什么都没学呢……”四师兄的安慰,总是那样的理智又充满建设性:“你们不妨先把能搞掂的地方做好,等师父出关后再请教难题就是。”
至于五师兄……呃,他此刻并不在后院,而是被门卫叫去了西院大门口。
~~
于慎思走到门口,便见大门外的拴马桩前,围了好些街坊百姓,嘻嘻哈哈在那看热闹。
他分开众人来到近前,便见个家丁护着拴在那里的灰毛驴,跟上次那个金猴子起了争执。
“什么事?”
于慎思走上前,冷冷瞥一眼那金猴子,心说这小子胆儿够肥的,还真敢一个人来。
“他要抢咱们的驴。”家丁赶忙对于慎思道:“还说我们侮辱他。”
“我们怎么就侮辱你了?”于慎思低头看着小个子。
“我叫金学曾,你给这驴起个名字,也叫金学曾,你们到底是何居心?”
金学曾气呼呼道:“现在就连杭州会馆的人,都知道你们养了头叫金学曾的毛驴。”
“哇,原来他就是金学曾的主人……”
“他居然也叫金学曾,还有这么巧的事儿?”
“别说,都瘦瘦小小,灰不溜丢的,还挺像……”
围观人群便七嘴八舌议论起来。
金学曾脸皮再厚,也受不了这个啊。气得他跳脚道:“有辱斯文,有辱斯文,这岂是读书人所为!”
“你这姓金的少含血喷人。”于慎思啐他一口道:“家师好心让我们把你的驴拴在门口,等你来领。怕你不知道,还写上大字广而告之,怎么就成了有辱斯文?”
“那也不能在驴身上光写我的名字啊。”金学曾跳脚道:“起码写个‘金学曾,你驴丢了’之类吧?”
“谁说我们没写来着?”于慎思冷笑一声,一拍毛驴的左边屁股,那驴便转过身子,将靠墙的一面对着众人。
“之驴……金学曾之驴!”众人哄然大笑道:“人家只是实话实说,确实不算骂人。”
“……”金学曾呆了半天,也噗嗤笑了,摸着脑袋道:“没想到,你们师父还是个妙人儿。”
“我师父的妙处多了。”于慎思冷笑一声,解下缰绳丢给他道:“带着金学曾之驴滚蛋吧。”
这驴已经展览了半个月,每天慕名前来参观的人,可比去看科普展览的多得多。这会儿,北京城已经有成千上万人,都知道春松胡同有一头叫金学曾的毛驴了。
不然,也不会传到金学曾的耳朵里。
既然恶气已出,还扣着人家的毛驴,做驴肉火烧吗?
街坊们见没热闹可看便散了,于慎思也转身准备进门。
没走几步,他发现那金猴子,居然跟在身后,想要一起进去。
“干嘛?”于慎思一转身,金学曾便一头撞在那胸口上。
“哎呦,进去拜师啊。”金学曾揉着脑袋,呲牙咧嘴道。
“你不能进去。”于慎思断然道。
“为何不可?我最近又解出了十道命题,能再去两次呢。”金学曾仗着身子小,想从他腋下钻进去。
“说不行,就不行。”于慎思一缩手臂,夹住他的脖子,将金学曾丢出去道:
“当初让你进你不进,现在想进了,没门。”于慎思冷笑一声,就要关上大门。
“我觉的你这话不对。”金学曾又厚着脸皮挤上来,探进门里半边身子道:
“那封信是你送给我的吧?咱师父要是不想收我,干嘛还要费劲给我写信?”
“是我师父,不是你师父。”于慎思先强调一句,然后冷笑一声道:
“再说师父也不缺你这个徒弟,他写信只是想告诉你,你那天做了件天大的蠢事而已!”
说着,他一脚就把金学曾踹出去,然后嘭得一声关上门。“留个终身遗憾吧!”
“开门呐,我错了还不行吗?”金学曾拍忙打着大门,央求道:“我错了还不行,我有眼不识泰山啊。要是不知道那封信后头的内容,我会试肯定会考砸的……”
“不要这么无情啊,给一个改错的机会嘛……”
可任他如何拍打,那大门却依然紧闭,没有丝毫要打开的意思。
“哎,真是悔不当初啊……”金学曾拍累了,便哭笑不得靠坐在大门边。
心说,人家请着不进去,现在求着进不去,自己还真是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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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八章 出关啦
长公主府,绣楼中。
李明月百无聊赖的坐在锦榻上,双手抱着膝盖,轻盈的身子不倒翁似的左摇右摆。
晃得锦榻另一端的张筱菁,一阵阵眼晕。
“大小姐,能不能别晃了。我都没法好好做题了。”
“那有什么好做的?”李明月虽然停下摇晃,却又把张筱菁面前的《几何初窥》拿到手中,横看竖看道:“这分明就是天书嘛,一点都不好玩。”
“不是你非要我陪你,攻克科学难关吗?”张筱菁哭笑不得道:“怎么又成天书了?”
“哎,这阵子自我反思了一下,”李明月便一脸诚恳:“坦白说,我喜欢的不是科学,是讲科学的那个人儿。”
“噗……”张筱菁忍俊不禁,探身拧一把她凝脂般的小脸蛋道:“你真喜欢上他了?”
“对啊。”李明月大大方方点头道:“不是一点,也不是一些,而是很多很多了。”
说着她又开始左右摇晃起娇躯,撅着小嘴道:“都已经快一个月没见到赵大哥了,他差不多把我忘干净了吧?”
“你就是再喜欢,也不能整天挂嘴上。”张筱菁伸手弹她脑门一下道:“女孩子,得矜持啊。”
“为什么要矜持啊?”李明月却不以为然道:“我娘说,遇到喜欢的就的先占下,三等两看,就不知道让谁抢去了……”
“咳咳咳……”张筱菁闻言,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瞪大一双美丽的眸子道:“殿下还教你这个?你才多大啊。”
“也就最近才跟我提的。”李明月也有点不好意思的低下头道:“听得我怪害臊的。”
“嗯,害臊就对了。”张筱菁松口气。
“不过我觉得我娘说得对。”谁知李明月下一刻,却扬起头道:“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就该整的明明白白,清清爽爽!”
“好吧。”见县主拿定了主意,张筱菁便不再劝说,改为小声问道:“那……他喜欢你吗?”
“不知道……”李明月颓然低下头,把脑袋埋到腿里道:“赵大哥什么都好,就是好像对女孩子没什么兴趣,我看他更愿意跟他高大哥,还有那些徒弟一起玩。”
“他才多大呀,还没开窍呢。”张筱菁忙安慰有些小受伤的县主道:“我娘说,男孩子就是比女孩子开窍晚,有的十六七还什么都不懂呢。”
“嗯,我娘也是这么说。”李明月点点头,便重燃斗志道:“没事儿,我会看好他,一直等到他开窍的。”
“呃,好吧……”张筱菁点点头,便继续对付面前的几何题开了。
~~
正寝中。
柳尚宫正无声的哼着小曲,拿鸡毛掸子扫掉珊瑚树上的浮灰。
赵守正快一个月没出现,她终于不用提心吊胆,心情自然好极了。
哪怕殿下像害了相思病一样,无精打采的歪在榻上……
“今儿个初几了?”长公主把玩着手里的团圆玉佩,今天不知第几次问道。
“殿下,今天初六了。”柳尚宫忙恭声答道。
“才初六啊……”长公主失望叹口气,掐着指头数算道:“初九进场,初八填卷头,最晚初七就得出关……”
说完她一个激灵坐起来,激动的叫道:“那岂不就是明天?”
“呃,这么快……”柳尚宫不由眼前一黑,仿佛看到暗无天日的时光又要来临……
没留神手上一使劲儿,差点把一棵半人高的珊瑚树给推倒。
她赶忙双手抱住那棵珊瑚树,两手被扎得破了皮也不敢松开。
这种品相的血玉珊瑚,一棵就值上千两银子,砸了她可赔不起。
还好,还好,没摔倒……
柳尚宫扶稳了珊瑚,呲牙咧嘴的两手直往身上蹭。
“明天让承恩,去把他伯伯请过来,本宫要好生为赵郎壮行。”长公主摩拳擦掌,相思难耐道。
“殿下三思啊。”柳尚宫忙苦劝道:“赵孝廉闭关干嘛?不就是为了心如止水吗?这没两日就考试了,再把他请过来,怕是会乱了他的心境的。”
“啊,会吗?”长公主闻言神情一紧道:“本宫倒没想到这一节。”
“肯定会的,万一赵孝廉再因此没考好,就算不埋怨殿下,殿下自个也心疼不是?”
“那,好吧……赵郎的春闱要紧。”长公主深明大义的怏怏叹气道:“本宫就等春闱之后,再与他相见。”
“唉,这就对了。”柳尚宫长长松一口气,心说又能安生十天半个月了……
~~
长公主没想到的是,赵守正今天就出关了。
其实赵昊本打算再提前两天结束闭关,好多给父亲几天休息时间的。
无奈老爹精益求精,一直拖到今天才收工……好吧,其实是赵二爷中举之后志得意满,又没有老侄子整日督促,这几个月在学业上松懈不少。
自然没有乡试前那股子锐意进取的劲头了。于是思维也迟缓了、文笔也滞涩了,文章写出来自然面目可憎。不得不花费大量的时间调整状态,然后才敢落笔。
其实这也是人之常情。寒窗龌龊二十年受尽冷眼,一朝上岸便翻天覆地,很少有新科举子能保持住心性的。因此大都没法再接再厉,金榜连捷……非得落第个一两次,洗心革面、重新做人,才能考中。
可祖宗只知道今年一年的题啊。
隆庆五年往后,赵昊只对殿试题有大概印象,完全没关注过会试题啊……
赵二爷要是今年考不中,估计且得蹉跎个十年八年……十年八年后,以他的年纪,也没必要再考了。
‘不过那又怎样?’赵昊心里美滋滋的想道:
‘本公子现在有娘了,不指望爹有多大出息了。’
不过他还是希望老爹这次能一举成功。如果知道题都考不中,那也实在太说不过去了。
是以赵昊最后十天着急了,给老爹整了个头悬梁、锥刺股,狠狠逼了他一下,赵二爷这才赶在三天前完工。
赵守正又花了三天时间背的滚瓜烂熟,然后赵昊便将书房中一切墨迹都丢到炭炉中烧个干净,这才对要累昏过去的赵二爷道:
“父亲这两天好生休息,等去礼部填卷头的时候再叫你。”
“嗯……”赵二爷点点头,仰面躺倒在炕上,立时鼾声大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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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九章 没那么简单
西院一解除警戒,学生们便知道,师父要出来了。赶忙放下手头的事情,一溜烟跑过来迎接。
等赵昊走出房门时,便见六阳一赵整齐列队,躬身高喊道:“师父辛苦了。”
话音未落,他们便纷纷转动手中的竹筒。砰砰作响声中,彩色纸屑登时扑扑楞楞喷射出来,落了赵昊满头满身。
“呃……”赵昊被吓了一跳,刹那间有一种,在拍土味短视频的感觉。不禁笑骂道:“这是谁他娘的主意?”
“大师兄!”所有人都指向了王武阳。
王武阳忙陪笑道:“主要是太久没有见师父了,便想弄个简单仪式,来表达一下心中的感情。”
说着他赶紧帮赵昊摘掉身上的彩带。
“这是什么玩意儿?”赵昊从他手中,拿过竹筒来瞧瞧,见与后世婚礼上的喷花拉炮十分相似。但他记忆中,那种拉炮里头装的是压缩气体。
众弟子的目光又投向赵士祯。
“这是我做的喷花筒。挖空竹筒的关节,上头塞上纸卷,下头填上火药。底下可以转动,嵌着燧石和火钢,一转就把火药点着了。”赵士祯便讪笑道:“砰的一下,就能把里头的纸卷喷出来。”
“也不怕把自己炸到!”赵昊拍一下大侄子后脑壳,心里却是喜悦的。毕竟这孩子的思路,已经有燧发枪的影子了……
果然是天生的军火专家。
赵昊暗赞一声,将竹筒丢给大弟子,一边往西院走,一边询问弟子们,考前准备都做完了吗?
大师兄便谄媚答道:“回师父,按照您的吩咐,弟子们这个月着重练了大题,已经每人都做了一百篇文章,可谓准备十分充分了。”
赵昊听得嘴角直抽抽。暗道,你们师祖只作一道题,也自觉准备充分呢。
他一直感觉有些对不起学生们,因为自己的谨慎,没有让他们享受到百分百押题命中的快乐。
所以在陪赵二爷闭关前,赵昊就已近似明说,今科的主考官是大学士李春芳了。
李春芳为官谨慎、极度爱惜自己的名声,这样的人物出题,绝对不会靠偏难怪来显示自己的学问。
人家已经是状元,是排名第二的大学士了,还有显摆的必要吗?
所以由此推断出,今科考的是大题,应该十分合理。
希望弟子们能少在截搭题上浪费功夫,让原本就不错的成绩更进一步吧……
~~
师徒吃过一顿团圆饭,赵昊就撵要考试的回屋待着去了。
都这时候了,哪怕什么都不做,就静静的睡觉呢,也比跟这儿唠嗑耍嘴皮子强得多。
剩下不考试的三个,则陪着老师炕上说话。
“那玩意儿捣鼓的怎么样了?”赵昊没抱什么希望的问道。
这阵子,他没少听到砰砰的爆炸声,要不是纽可门机危险系数很小,他早就让高武叫停两人的试验了。
赵士祯和张鉴本来就心里有愧,让赵昊这一问,两人直接蔫了。后者更是吧嗒吧嗒掉下泪来。
“师父,我们辜负你的期望,我们失败了……”
“哦,是不是老炸膛?”赵昊轻呷一口茶水,一副很懂的样子。
“师父果然一下就猜到了。”两人点头如啄米。
“走,看看去。”赵昊起身下炕,弟子赶紧帮他穿上暖靴。
师徒几个来到后罩院的实验房,首先映入赵昊眼帘的,便是一个用竹子和铁水壶做的纽可门机模型。
“这玩意儿好用吗?”赵昊饶有兴趣的问道。
“这个好用。”赵士祯应一声,赶紧拿了块月饼大小的自制煤藕,点着了放进碗里充当燃料。还不忘满脸钦佩的对赵昊道:
“叔父的奇思妙想,果然是正确的!”
“这是科学。”赵昊纠正一句道。
“对,建立在科学基础的上的奇思妙想。”别看张鉴信心不足,拍马屁的功夫的功夫却足的很。
说着,他给充作水箱的竹筒里加满水。水便顺着细竹竿做的水管,先喷入毛竹做的气缸中,再注入与汽缸紧紧相连铁皮水壶里。
然后用煤藕给水壶加热。待到沸腾后,蒸汽便冲上充作汽缸的粗毛竹。不断增加的蒸汽,将汽缸的活塞顶上去,便带动另一端的杠杆低下头去。
待到活塞升到顶端,张鉴再次放水。冷水喷入汽缸,里头的蒸汽降温凝结,回落壶中,形成的真空将活塞又吸了下去,那另一端的杠杆自然重新抬头。
然后蒸汽重新加热,顶起活塞;放水冷却,活塞缩回,这样不断的循环往复。蒸汽弥漫中,那杠杆便如后世的钻井机一般,不停的抬头点头。
可见两人已经吃透了纽科门机的简单原理,并完美的复原出模型,不愧天才之名了。
待到模型成功演示完毕,赵昊又将目光转到摆在桌上的,那五六个裂开的铁罐罐。
“这是我们让铁匠铺浇铸出来的。”赵士祯惭愧道:“本来准备比照真实的自动提水机,做一个同样材质的……等比模型出来。可是没运行多久,铁罐子就会炸裂。还有个刚用上便炸了。”
赵昊点点头,拿起一个铁罐子一看,这才几天,就已经生锈了……
他便对两人解释道:“这是材质问题。因为汽缸与锅炉一体,所以在加热时,它会与锅炉同步膨胀。这时注入冷水,汽缸内层会迅速收缩。但外壁依然处在膨胀状态,便会受到内壁的强大拉力。但用生铁铸造的汽缸质地很硬,可塑性极差,这样反复个几十上百次,质地不均匀的地方,就要裂开了。”
“听说官军的枪炮容易炸膛,是不是这个原因?”赵守正果然不愧武器大师之名,马上就想到点子上了。
“不错,所以要避免炸膛,就得用更好的材质,或者改变造枪管的方法。”赵昊笑笑,搁下铁罐子道:“这不怪你们。是我心存侥幸了,还以为说不定能将就呢。”
“看来得先解决材料问题了。”说着他自嘲的轻叹一声,放弃了***的念头道:“此事暂时搁下吧,你们还是先学习打好基础,然后咱们再慢慢想办法。”
见赵昊要离开实验室,赵士祯和张鉴却对视一眼,前者小声说道:“叔父,倒也不是全无收获。六哥受到启发,把抽水的装置造出来了……”
“哦?”赵昊不由笑道:“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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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一章 赵公子与山寨货不得不说的故事
赵府,里间。
赵昊吃完粥,拿起帕子擦擦嘴,又问两人道:“还有什么情况?”
“还有就是。现在京城市面上,散煤已经绝迹。各家煤商都改制煤藕出售了。居然还都能卖光光……”郭大一脸不爽道:“原本以为他们会死一片,没想到靠无耻的仿制,反倒发了财。”
“郭大跟小的抱怨过好多回了,那些煤商都冒充是从咱们卢沟桥煤厂进的煤藕。”提起这茬,孙大午也愤懑道:“皆是黑乎乎一样的玩意儿,老百姓也真真假假分不清楚,都当成咱们的买去了……小人和郭大合计着,要重新订购一批,能打上咱们印记的煤藕模子。”
赵昊闻言,不禁哑然失笑,原来我华夏的山寨**,在大明朝就蔚然成风了。他又想起雪浪在信中抱怨说,世面上的《初见集》,十有**都是别家书商的盗版。却双重标准的暗骂道,盗版书的都是杀材!
不给版权费的书商更该死……
但抛去个人情绪,他不得不承认,山寨也有山寨的用处。至少在市场开拓阶段是这样的。
赵昊刚想说,你打上印子,人家一样能仿制。但转念一想,自己可是有皇家背景的,应该有放水养鱼的大度。便咽下了话头,笑道:
“这说明煤藕就是比散煤好哇,大家一起搞下去,早晚让北京城变成煤藕的天下!”
“公子格局就是大。”孙大午闻言不禁自我检讨,怎么总是见不得别人好呢。便赶紧点头道:“虽然暂时只能估算,但现在京里每天,多用一两百万斤煤还是有的。”
“斋堂那边有什么反应?”赵昊便问道。
“斋堂的煤涨价了,一百斤煤已经从七八十文,涨到**十文了。京城的话,已经有煤价破一百了……”孙大午忙答道:“卢沟桥煤市这边,有咱们压着,暂时还不到一百。”
“以那帮奸商的尿性,肯定还会继续涨价的。”郭大一脸笃定道:“小人敢把话撂这儿,月底卢沟桥的煤价肯定破百,京里甚至得到一百二。”
“那不行,西山的煤无穷无尽,只能降价不能涨价!”赵昊断然道:“首先,不管市场如何,我们四文钱一枚煤藕的价格都定死了不变!”
“只要我们不涨价,谁也涨不动,这样斋堂那边也别想太过分了。”郭大点头笑道。
“小人算过,咱们往后一个煤藕的本钱在两文七八,所以暂时还是能扛得住的。”孙大午也咬牙道:“无非就是少赚点,也不能让那帮贼羔子薅了羊毛去。”
“被动挨打不是本公子的作风,所以本公子决定,下一步要向西山进军,决不能让斋堂的煤牙子们卡住脖子。”
赵昊霸气的一拍桌子,沉声问孙大午道:“收购渗水煤窑的事情,进展怎么样了?”
“回公子,前阵子小人特意去门头沟、妙峰山一带转悠了一圈,发现三十多口条件不错,又没主的废窑。”孙大午忙答道:“连交税带打点,没花一千两银子,就全都归到公子名下了。”
“不错,是个好掌柜!”赵昊闻言大喜,拍着孙大午手感极佳的肚皮,问道:“本公子准备成立个‘西山煤业’,往后你就常驻西山如何?”
“敢问公子,这‘西山煤业’是管什么的?”孙大午又不是工具人,自然舍不得刚走上正轨的卢沟桥煤场。
“还能干什么?买窑子,开矿,运煤呗。”赵昊把手一挥,豪气道:“别的你甭管,你就办一件事——把西山所有积水窑,不拘有主没主的,统统给本公子包圆了!”
“啊,公子。”孙大午瞠目结舌道:“整个西山一带,从金朝就开始挖煤到现在四百多年,攒下来的废窑,何止三五千个啊。其中有主的就算一半吧,没个十几万两银子,肯定拿不下来的。”
“那也不到百两一个,跟捡的有什么区别?”赵昊把手一挥道:“资金的问题你不用担心,本公子自有安排。”
“哎,是公子。”见赵昊心意已决,孙大午只好硬着头皮应下来。只是心里难免大声疾呼道,公子果然不是为了赚钱!
他知道,西山最大的煤老板,名下也不过才二三十个煤窑,就已经雇了七八千人,被官府列为重点监控对象了。
所以公子一口气买这么多煤窑,而且还是废窑,除了钱多了烧的,真不知该如何解释了……
赵昊当然没法跟他解释,资源储量是矿业价值的核心。
赵昊可是实地考察过妙峰山煤矿的。那些最多只挖了十丈深、甚至只有几丈深就废弃的煤窑,在他眼中,分明就是只刮掉了浅浅一层表面的大蛋糕,至少还有九成以上的开采价值。
那些所谓的废煤窑,分明就是几百年来的采矿前辈,为了替他探明矿脉,打好的矿眼罢了。
而且人类做事,总是遵循先易后难的原则。那些所谓废煤窑,几乎全都比现有的位置更优越。
所以如果能有办法变废为宝,那西山矿业这个后来者,反而将垄断整个矿区中最好的区域,一下子就成为西山采矿业的霸主!
~~
见孙大午虽然答应了,却还是有些勉强,赵昊便对郭大笑道:“我看孙胖子不太舍得他的聚宝盆。要不你俩换换吧,你去西山。”
“哎,好嘞公子。”郭大可比孙胖子活泛多了,马上使劲点头道:“公子高瞻远瞩,远见卓识,咱们这些做奴仆的,就一个字‘指哪打哪’,绝对不会有错的。”
“去去,你少拆我台。”孙大午知道,这是郭大在点醒自己,便故意推他一把,给他个感激的眼神。然后回头对赵昊道:“公子误会了,小人绝对唯公子马首是瞻,只是这么多钱砸进去,倘若收不回成本来,怎么跟公子交代?”
“哈哈哈,好你个孙胖子,越来越会说话了。”赵昊大笑着将双腿搁下炕沿,孙胖子和郭大赶紧躬身给他穿靴子。
然后赵昊撑着两人的肩膀下了地道:
“本公子就给你吃颗定心丸。”
说着他带着两人来到后院,让两人亲自体验了一下,张鉴造出的那个压水器。
看着井水被轻易的抽上地面,汩汩流入桶中,两人惊讶的合不拢嘴。
当他们知道,这玩意儿构造简单。除了铸铁,就是一点点皮子。而且皮子的质量也不用太好,甚至不用也没关系时……因为水本身有一定的密封作用,加上水后密封效果提高,很快就能抽上水来,所以对制造工艺几乎没有要求时,直接吓得半晌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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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二章 买卖有风险,入股需谨慎
满天的星光下,赵昊抚摸着冰冷的压水器,含笑看着激动到无法言语的两人。
他知道,已经不用自己多费口舌了。
孙大午和郭大两个从业人员,都知道那些废煤窑,并不是说一渗水就会被放弃。
如果渗水发生在距离地面两三丈的位置,矿主都会让水工,用水桶、皮囊往外排水的。
但随着矿井越来越深,这种只靠肩扛手提的方式,效率就越来越差,需要的水工也越来越多,自然就越来越不划算,直到放弃拉倒了。
这压水器虽然构造简单,对矿井抽水来说,却是革命性的提升——只要铺好管子,人站在原地不断按压,积水就可以自行排出。比用桶舀之后,肩扛手提运出去,效率不知提高了几倍。
哪怕如公子所言,压水器距离水面的落差不能超过三丈三。但那无非就是多安装几台,分段抽水罢了……
哪怕只能比原先多挖几丈深呢,购买废煤窑的那点本钱,也不知能收回多少倍了。
虽然此物跟那煤藕模子一样容易被仿造……但反而成了它的一大优点。
等到这压水器普及开来,那些煤老板肯定会蜂拥而来,向西山狂野求购,他们原先弃之如敝履的‘废煤窑’的。
‘我的天哪,到时候该管他们要多少钱合适?’两人感觉一阵阵口干舌燥、心跳过速。
这买卖来钱,可比墩煤藕容易多了。
两人忍了又忍,费了老大劲才忍住问公子,他们可不可以入一股?
身为奴仆,这话当然不合适。
也亏得两人能忍住。
不过赵昊还是看出了他们的心思,含笑道:“是不是想问,你们能不能也入一股?”
“嘿嘿,不敢不敢。”两人赶忙讪笑着摇头道:“公子已经给我们够多了,不能不知足。”
“哈哈哈,一码归一码。买卖有风险,入股需谨慎嘛。”
赵昊却不以为意的放声大笑,张开双手道:“本公子的答案是可以,只要肯出钱,任何人都可以得到西山矿业的股份!”
“啊……”两人看着意气风发的公子,不知第几次陷入了迷糊。“公子,一家买卖就那点股份,够几家分啊?”
“如果西山矿业股份是一万股,乃至十万股呢?”赵昊哈哈大笑道:“还怕不够分的吗?”
“啊,那么多股份?”孙大午和郭大先是一愣,旋即猛地一拍大腿道:“公子就是公子,这是个筹钱的好办法!”
“不错,你们两个很不错。”赵昊赞许颔首,虽然筹款并非他搞股份制的主要目的,但两人能迅速想到这一点,就已经极为难得了。
他便对两人笑道:“回去好好攒钱吧。别到时候没钱认购,那可就亏大了。”
“公子放心,咱就是砸锅卖铁,也绝对买足了。”郭大嘿嘿笑着,开始盘算起该怎么筹钱来了。
“公子,这么大的一摊买卖,不能让小人一个人管着。”孙大午却低声道:“不知公子还有可用之人没有?”
“嗯,你能提这个醒,本公子十分高兴……”赵昊满意的点点头,不愧是自己欣赏的胖子,果然有一颗知进退的心。
这也是他选择孙大午去买煤窑的原因。
“是啊,本公子再信任你,也不如让你没机会犯错的好。”他便笑道:“回头我写信给金陵,找另外一个胖子来跟你搭个伙,你看如何?”
“这样再好不过。”孙胖子开心的点点头。
他不知道的是,其实赵昊在闭关之前,就已经写信给南京了……
那封信今天白天,就到了唐胖子手中。
~~
接到信时,唐友德正在小仓山工地上监工。
得知公子要他将手头的活计移交给方德,然后火速进京时,唐友德激动的泪流满面。
为了宣泄胸中兴奋,他跳到泥潭里又蹦又跳,大喊大叫。
把个正好来找他的李九天吓了一跳,站在岸上问道:“我说唐员外,你没病吧?”
“我很好,从没这样好过!”唐友德双手拍打着淤泥,朝着李九天哈哈大笑道:
“公子终于想起老唐了!再不让我老唐露面,看官老爷们都要忘记,金陵城还有个乖巧懂事的胖子了……”
“还真是病的不轻。”李九天摸着蓄起的三寸短须,轻轻叹了口气道。
当初的李官差,早已摘掉了头上的鸟毛方形帽,戴上了双翅平定四方巾;脱掉了身上的皂衣,换上圆领青衫;就连腰间的红布织带,也换成了与生员类似的黑色丝绦。
脚下更是从布鞋换成了粉底黛面的皂靴……那可是只有官人才能穿的。
众人对他的称呼,也早从李官差,变成了李大官人。
这才四五个月不到,李大官人便已经蓄起了三寸短须,站在那里一本正经、有模有样,完全看不出当初狗腿官差的模样了……
等到唐友德的兴奋劲儿过了,被掌柜的和大儿子拉上岸,李九天这才问道:“公子那边,有何吩咐啊?”
这二月里的南京,还是冷得够呛,唐友德哆哆嗦嗦接过毛巾。
擦拭身上时,他故意将泥点子溅到李九天的身上。
“去去,你怎么跟条狗似的……”李九天忙不迭躲闪,但他爱若性命的吏员青衫,还是被溅上了几个泥点子。
心疼的他赶紧掏出帕子擦拭。
“公子让我把手头的事情交给方掌柜,然后火速进京。”唐友德擦干净身上,开心的大笑道:“不跟你们这些龙套玩了,我要进京去找正主喽!”
“你说谁是龙套?”李九天嘟囔一句,却又不无羡慕道:“看来在公子心里,终究还是你更重要一点。”
“请把‘一点’去掉。”唐友德正色道:“我老唐就是公子心里,最重要的那个人儿。”
“你就吹吧……”李九天翻翻白眼道:“对了,小仓山到石城门的那条道,应天府已经批下来了。你去北京正好问问公子,给这条路起个什么名字好?”
按规制,在城内增添道路时,只要能容两辆马车并行,就必须报县衙批准。但金陵城乃是留都,张知县同意之后,还得应天府批准才行。
当然,这种不修在门脸上的道路,下头报上来,应天府尹也不会不批。
只不过你得伺候几波下来察看的官老爷,上上下下打点到位才行。
没办法,应天府的门槛太高,举人的脸面不好使,巡抚的远亲也一样……
所以才要考更高的学历,抱更粗的大腿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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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三章 山不就我我就山
翌日中午,味极鲜酒楼,那个叫‘春’的包间内。
今日味极鲜的股东们齐聚一堂,欢送唐友德北上。
就连马姑娘和巧巧都破天荒的到场了,让唐胖子感到倍儿有面子。
唐友德坐在主宾的位置上,端起酒盅,敬一杯坐主陪的方掌柜道:
“我那一大摊子又乱又杂,就这么丢给掌柜的,万望海涵啊。”
“唐员外哪里的话,都是为公子效劳,分什么彼此。”所谓居移气、养移体,如今的方掌柜可谓‘谈笑有贵宾、往来无白丁’,再不复半年前的寒酸愁苦模样。他那张国字脸白皙了许多,似乎就连皱纹都见不到了。
“再说,小仓山的总店还没动工,汤大妹子也已经能顶起创始店这一摊了,你只管放心出发就是。”
“好,有你这句话,我就彻底放心了。”唐友德和他碰一杯,一饮而尽。
刚要再说话时,窗外隐约传来朗朗的读书声。那是蔡家巷小学堂,开春招收的第一批学童,利用午休的时间在读书呢……
说是学童,但其实好多学生都十五六、十六七岁了。
只是余甲长秉承公子多多益善的精神,才没有将他们拒之门外。
听到那‘赵钱孙李、周吴郑王……’的读书声,余甲长面现得色道:“这下唐员外去北京,可要好好说说咱们的小学堂。”
“那当然,我的‘友德楼’还等着公子题词呢。”唐友德大笑着点头,与余甲长也碰了一杯道:“对了,公子还要再招五十名蔡家巷的汉子,与我一同北上,此事还得老甲长多费心啊。”
“包在我身上,别说五十个,就是五百个,老朽也能包公子满意。”余甲长一饮而尽,抹了把胡子。
“你就吹牛吧,咱蔡家巷虽然长,也就不到五百户人家。”一旁的高铁匠无情拆穿余甲长道:“你上哪去招五百个精壮汉子去?”
“这话说的,你不知道现在方圆十里之内,都说自己是蔡家巷的。”余甲长却得意洋洋道:“老夫可谓大明最有势力的……甲长了。”
“哈哈哈……”众人又是一阵哈哈大笑。
~~
席间,唐胖子见马湘兰似乎有话要说,便在酒席结束后稍稍留步。
马湘兰果然没有走,而且巧巧也滞留在雅间里。
“马姑娘有什么话,要带给公子吗?”马姑娘对赵昊什么心思,唐胖子自然门儿清。
“没有。”马湘兰却摇摇头,轻声道:“小女子想搭唐员外的船,一起北上京师。”
“哦?”唐胖子不由踯躅道:“公子不是有差事交办给姑娘吗?”
“上月底,公子交办的所有书籍都已付梓。”马湘兰淡淡一笑,仿佛做了件轻而易举的事情道:“业已下发到那些小学童手中了。”
她不会告诉唐胖子,自己为了能尽快完成公子交办的差事,熬了多少个不眠之夜……
“这样啊……”唐胖子这下犯了难,他也搞不清公子对马姑娘什么态度,说没想法吧?与她同游、替她赎身。
说有想法吧?可公子还小哩,能有什么想法?
正想找借口推掉,却听马湘兰幽幽道:
“唐员外可能还不知道,公子已经许我为伴读书童。只是有差事交办,小女子才不得不滞留金陵的。”
“现在差事办完了,小女子当然要回公子身边服侍,”顿一顿,她清丽的脸上浮现出无所谓的神情道:
“唐老板觉得不方便就算了,反正去京师的船多得是……”
“对,各走各的。”陪在一旁的巧巧,忽然脆生生道:“我们可以自己雇一条船去!”
“别别,等等……”唐友德赶忙举手投降道:“巧巧,你掺合什么?公子又许你什么了?”
巧巧闻言腮帮子渐渐鼓起,恨不得一脚踢飞,这个哪壶不开提哪壶的胖球。
“我去看我弟弟不行啊!”
“哦,你还有个弟弟?”唐友德大吃一惊道:“他也在北京吗?”
“你故意气人是不是?”巧巧气得粉面通红,要不是马姐姐拉着,非要把唐胖子当球踢了。
“她弟弟,是赵老爷的书童啊。”马湘兰忙替巧巧解释一句,虽然她也不记得,巧巧的弟弟叫什么名字了……
‘哦,赵老爷还有书童?完全没印象……’唯恐惹恼巧巧,唐友德赶紧捂住嘴,暗暗惊奇道。
“就这么定了,湘兰姐咱们走。”巧巧语毕,拉着马湘兰的手就往外走。
“等等等等……”唐友德哭笑不得道:“我说不捎着你们了吗?姑娘家家的自己上路,谁能放心的下啊?”
“看,我就说吧,唐大叔是个好人呢!”巧巧登时笑颜如花,马湘兰捂嘴偷笑。
显然,两人默契的套路了唐胖子一把。
“马姑娘这边没什么问题,不过巧巧,我得先问过你爹妈,他们同意了才行。”唐胖子又补充了一句。
“问呗,我去看我弟弟,我爹妈有什么不答应的。”巧巧红着脸别过头,拉着马湘兰先下楼去了。
“嘿,这下落埋怨是一定的了。”唐胖子郁闷的叹口气道:“公子,你一定要原谅我啊……”
~~
等到唐胖子下来时,酒楼早已打烊。
巧巧妈正在柜台后算账,唐胖子便凑过去,隔着柜台,小声将她闺女的想法说给她。
巧巧妈闻言,露出如释重负的神情,头也不抬的继续拨算盘道:“我也挂念儿子了,让他姐去瞧瞧正好。”
说完才抬头笑道:“只是太麻烦员外了。”
“哦,那你放心吧。”唐胖子虽胖,却有颗七窍玲珑心。焉能听不出,这大姐是恨不得把闺女打晕包邮的节奏?
“保证全须全尾把她带到公子府上……找她哥。”
待到巧巧妈道谢完毕,唐友德转过身来。
只见四丫在指挥着伙计们,有条不紊的为晚上的酒席做准备。
唐友德便朝汤四丫招招手,笑道:“四丫,公子让我问你个事儿。”
“说吧。”汤四丫搬着一摞杯盘,风风火火的从他面前走过。
“公子让我问你,舍得跟你家和尚分开吗?”
“哦?”汤四丫站住脚,看一眼在门口站岗的吴玉,紧紧咬了下嘴唇,缓缓的点了点头。
“不用为难,公子知道你们新婚燕尔,绝不强迫。”唐友德善解人意的笑道。
“舍得。”汤四丫没有回头,慢慢摆着碟子道:“我是那种,把男人拴在腰带上的人吗?”
“呃……”大堂内的众人,闻言暗暗点头,心说你就是。
“那好。过两年让吴玉跟我一起北上,公子好像要大干一场呢。”唐友德说着暗叹一声,可惜我金陵帮,尽是些四肢发达的精壮汉子,怕是没法跟北京那一百名精干汉子匹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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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四章 被遗忘的人儿
二月初七,早晨弟子请安时,赵昊问起他们,考试用具准备的怎么样了?
“师父放心,您陪师祖闭关这段时间,徒儿为这帮不省心的家伙操碎了心,都已经准备好了……”王武阳马上赔笑道。
“说准备好了就是,废话真多……”华叔阳小声嘟囔道。
“越来越像太监了。”王鼎爵也轻声附和道。
其余几个师弟吃吃直笑,他们可不敢像二师兄、三师兄这样取笑大师兄。
“瞧瞧去。”赵昊还真有点担心,这些生活不能自理的书呆子,会不会丢三落四。
不过话说回来,也不知被生活不能自理的书呆子伺候的那人,该怎么算?植物人么?
众人便陪着赵昊来到西库房,就是当初于慎思撅着腚,听赵士祯讲题的地方。
一进去,赵昊便看到了七个,样式一模一样的木头考箱。
虽然为了轻便用的是软木,没用名贵的硬木,但考箱的设计和制作十分考究。四角装饰镂花铜饰、前后两面皆绘有雅致的山水画、门上还安有一把精致的铜锁。
那样式就像是后世的大号行李箱,可以让考生在候场时当凳子坐。而且每个考箱底下,都装上了四个铁轱辘,可以用绳索拖着走。
为了便于区分,七根绳索用了七个颜色。毫无意外,分别是红橙黄绿蓝靛紫……
“这是士祯帮我们亲手打造的考箱。”大师兄说着,拍了拍赵士祯的脑袋道:
“士祯这次帮了大忙,还从没见过这么美观精致的考箱呢。”
“嗯嗯,不错。”应试的举子们一致给予好评,就连于慎思和张鉴两个不考试的,也一样赞不绝口。
赵士祯都让他们夸的不好意思了:“时间太仓促,只能做到这个程度……”
听他们都赞不绝口,赵昊饶有兴趣的让华叔阳打开他的考箱。
便见里头分了三层,上下各一个大抽屉,中间一层设计了两个小抽屉。拉开上头一个,便见里头整齐码放着号顶、号围、号帘、钉子、锤子……等进场后拾掇号房的用具。还有毛笔若干、墨盒、压字圈各双份,以及卷袋、笔袋、应急的药物、防风的烛台和蜡烛若干……都分别放在不同的小盒子里。
下头左边抽屉是用来装三天的场食的,什么月饼、龙眼肉、人参、大米、茶叶之类能保存住的,全都用油纸包好。另外还给现做的熟食留了地方,等考试前一天晚上,用银饭盒装好。入场后一加热,就能吃到热汤热饭了。
“什么?还能吃热汤热饭?”赵昊不禁吃惊道:“贡院里还能生火吗?”
他记得应天乡试是不许带火进去的……
“师父这话说的。这才刚二月,滴水成冰,要是不让生火,你的宝贝徒弟们,还不活活冻死?”华叔阳便笑嘻嘻的打开右边一个抽屉,里头果然放着个黄铜做的风炉儿。还有三盒特制的煤藕。”
“一盒能烧一天,足够用。”赵士祯信心十足道。
“怪不得还带了大米和茶叶,”赵昊恍然道:“一边考试一边喝茶,真够享受的啊。”
“喝茶有助于思考。”三弟子忙答道:“还能提神。”
“我们南方人,一天不吃大米饭,就感觉浑身不得劲儿。”大师兄也解释道。
“哦。”赵昊打开于慎行的烤箱看看,里头果然没有大米。
“刚蒸出来的馍馍,香。”于慎行忙解释道,自己已经请厨房,考前一天蒸一锅馒头了。
还好,没打算在号房里现蒸……
最底下一层,就是按规定特质的被褥铺盖了。
~~
仔细检查完之后,赵昊才意识到,其实自己也不知道,应该带什么入场。
但当师父的,也不能光看不说话啊。赵昊憋了半天,才想到一个好问题道:“为什么是七个?”
加上赵守正,这次一共五名举人应考,按说最多六套,有一套备用就够了。
“一套备用,还有一套是防备备用的出问题……”便听赵士祯一脸认真答道。
“呃,谨慎……”赵昊嘴角抽动两下,顿觉索然无味。
为一帮严谨若斯的科学家在这瞎操心,实在浪费时间。
从库房出来院中时,赵昊便见久违的县主妹妹,和她的猪头哥哥走了进来。
“大哥,你出来了!”一看到他,李明月登时笑颜绽开,洋溢着欢喜的朝他快跑了两步。
她才猛然想起自己的人设,忙站住脚,回头怯生生看一眼李承恩道:
“哥,你推我干嘛?”
“呃,我推了吗?”李承恩吃惊的指着自己的嘴巴,终究屈服在妹妹和善的目光下。“好吧,推了。因为……我淘气。”
赵昊忍不住给县主说话道:“那样很危险的,不小心摔到脸怎么办?”
“就是啊。”李明月袅袅走到赵昊身边,看似控诉,实则训诫的望着自家哥哥。
“我以后,一定注意。”李承恩哭丧着脸道。
他知道,这就是自己非要跟来的恶果,可又不放心妹妹一个人来……
哎,有妹妹的哥哥,进亦忧、退亦忧,难啊。
“对了兄长,老前辈出来了吗?我娘让我代她问好。”李承恩只好换个话题道:“我也挺想他的。”
赵昊心说,这都哪跟哪啊?娘让自己的儿子向初恋情人问好,偏生两人还挺投脾气……
强忍着怪异的表情,赵昊告诉他,老爹还在睡觉,估计得明天才能起。
李承恩便露出失望的神情,仿佛此行就不圆满了。
“对了哥,你不是要看禧娃吗?”李明月便用目光示意他,赶紧从眼前消失。
“对哦,好久没来看他了。不知他打消出家的念头了没有……”
李承恩也不知是真想禧娃了,还是被逼无奈,便乖乖去了西厢房。
不一会儿,厢房中便传来禧娃暴躁的怒吼道:
“你才出家呢!老子正常的很。等我能走了,马上出去大把的花钱!把三张会票全都花光!”
“不是两张吗?”掩口偷笑之余,李明月不禁奇怪问道。
“哦,给他发了一份受伤补偿。”赵昊信口答一句,然后问县主道:“对了,妹子来有什么事儿吗?”
“嗯嗯。”李明月心说,其实我就是来看你的。面上却乖巧道:“娘听说考场里很冷,让我送来几箱银鼠皮的褥垫、袖套、褙子之类,说这种轻薄又保暖,而且是单层的,可以带进考场。”
“真是太劳干娘费心了。”赵昊忙道谢不迭。心说徒弟们,你们都跟师祖沾光了。
“对了,大哥。”李明月忽然想起一事道:“来时在你家门口,看到一个乞丐样的举子。”
她歪头想一想,又改口道:“或者说,举子样的乞丐?”
正在扫院子的于慎思闻言,猛地一拍额头道:“那个金学曾在外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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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初七,早晨弟子请安时,赵昊问起他们,考试用具准备的怎么样了?
“师父放心,您陪师祖闭关这段时间,徒儿为这帮不省心的家伙操碎了心,都已经准备好了……”王武阳马上赔笑道。
“说准备好了就是,废话真多……”华叔阳小声嘟囔道。
“越来越像太监了。”王鼎爵也轻声附和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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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便陪着赵昊来到西库房,就是当初于慎思撅着腚,听赵士祯讲题的地方。
一进去,赵昊便看到了七个,样式一模一样的木头考箱。
虽然为了轻便用的是软木,没用名贵的硬木,但考箱的设计和制作十分考究。四角装饰镂花铜饰、前后两面皆绘有雅致的山水画、门上还安有一把精致的铜锁。
那样式就像是后世的大号行李箱,可以让考生在候场时当凳子坐。而且每个考箱底下,都装上了四个铁轱辘,可以用绳索拖着走。
为了便于区分,七根绳索用了七个颜色。毫无意外,分别是红橙黄绿蓝靛紫……
“这是士祯帮我们亲手打造的考箱。”大师兄说着,拍了拍赵士祯的脑袋道:
“士祯这次帮了大忙,还从没见过这么美观精致的考箱呢。”
“嗯嗯,不错。”应试的举子们一致给予好评,就连于慎思和张鉴两个不考试的,也一样赞不绝口。
赵士祯都让他们夸的不好意思了:“时间太仓促,只能做到这个程度……”
听他们都赞不绝口,赵昊饶有兴趣的让华叔阳打开他的考箱。
便见里头分了三层,上下各一个大抽屉,中间一层设计了两个小抽屉。拉开上头一个,便见里头整齐码放着号顶、号围、号帘、钉子、锤子……等进场后拾掇号房的用具。还有毛笔若干、墨盒、压字圈各双份,以及卷袋、笔袋、应急的药物、防风的烛台和蜡烛若干……都分别放在不同的小盒子里。
下头左边抽屉是用来装三天的场食的,什么月饼、龙眼肉、人参、大米、茶叶之类能保存住的,全都用油纸包好。另外还给现做的熟食留了地方,等考试前一天晚上,用银饭盒装好。入场后一加热,就能吃到热汤热饭了。
“什么?还能吃热汤热饭?”赵昊不禁吃惊道:“贡院里还能生火吗?”
他记得应天乡试是不许带火进去的……
“师父这话说的。这才刚二月,滴水成冰,要是不让生火,你的宝贝徒弟们,还不活活冻死?”华叔阳便笑嘻嘻的打开右边一个抽屉,里头果然放着个黄铜做的风炉儿。还有三盒特制的煤藕。”
“一盒能烧一天,足够用。”赵士祯信心十足道。
“怪不得还带了大米和茶叶,”赵昊恍然道:“一边考试一边喝茶,真够享受的啊。”
“喝茶有助于思考。”三弟子忙答道:“还能提神。”
“我们南方人,一天不吃大米饭,就感觉浑身不得劲儿。”大师兄也解释道。
“哦。”赵昊打开于慎行的烤箱看看,里头果然没有大米。
“刚蒸出来的馍馍,香。”于慎行忙解释道,自己已经请厨房,考前一天蒸一锅馒头了。
还好,没打算在号房里现蒸……
最底下一层,就是按规定特质的被褥铺盖了。
~~
仔细检查完之后,赵昊才意识到,其实自己也不知道,应该带什么入场。
但当师父的,也不能光看不说话啊。赵昊憋了半天,才想到一个好问题道:“为什么是七个?”
加上赵守正,这次一共五名举人应考,按说最多六套,有一套备用就够了。
“一套备用,还有一套是防备备用的出问题……”便听赵士祯一脸认真答道。
“呃,谨慎……”赵昊嘴角抽动两下,顿觉索然无味。
为一帮严谨若斯的科学家在这瞎操心,实在浪费时间。
从库房出来院中时,赵昊便见久违的县主妹妹,和她的猪头哥哥走了进来。
“大哥,你出来了!”一看到他,李明月登时笑颜绽开,洋溢着欢喜的朝他快跑了两步。
她才猛然想起自己的人设,忙站住脚,回头怯生生看一眼李承恩道:
“哥,你推我干嘛?”
“呃,我推了吗?”李承恩吃惊的指着自己的嘴巴,终究屈服在妹妹和善的目光下。“好吧,推了。因为……我淘气。”
赵昊忍不住给县主说话道:“那样很危险的,不小心摔到脸怎么办?”
“就是啊。”李明月袅袅走到赵昊身边,看似控诉,实则训诫的望着自家哥哥。
“我以后,一定注意。”李承恩哭丧着脸道。
他知道,这就是自己非要跟来的恶果,可又不放心妹妹一个人来……
哎,有妹妹的哥哥,进亦忧、退亦忧,难啊。
“对了兄长,老前辈出来了吗?我娘让我代她问好。”李承恩只好换个话题道:“我也挺想他的。”
赵昊心说,这都哪跟哪啊?娘让自己的儿子向初恋情人问好,偏生两人还挺投脾气……
强忍着怪异的表情,赵昊告诉他,老爹还在睡觉,估计得明天才能起。
李承恩便露出失望的神情,仿佛此行就不圆满了。
“对了哥,你不是要看禧娃吗?”李明月便用目光示意他,赶紧从眼前消失。
“对哦,好久没来看他了。不知他打消出家的念头了没有……”
李承恩也不知是真想禧娃了,还是被逼无奈,便乖乖去了西厢房。
不一会儿,厢房中便传来禧娃暴躁的怒吼道:
“你才出家呢!老子正常的很。等我能走了,马上出去大把的花钱!把三张会票全都花光!”
“不是两张吗?”掩口偷笑之余,李明月不禁奇怪问道。
“哦,给他发了一份受伤补偿。”赵昊信口答一句,然后问县主道:“对了,妹子来有什么事儿吗?”
“嗯嗯。”李明月心说,其实我就是来看你的。面上却乖巧道:“娘听说考场里很冷,让我送来几箱银鼠皮的褥垫、袖套、褙子之类,说这种轻薄又保暖,而且是单层的,可以带进考场。”
“真是太劳干娘费心了。”赵昊忙道谢不迭。心说徒弟们,你们都跟师祖沾光了。
“对了,大哥。”李明月忽然想起一事道:“来时在你家门口,看到一个乞丐样的举子。”
她歪头想一想,又改口道:“或者说,举子样的乞丐?”
正在扫院子的于慎思闻言,猛地一拍额头道:“那个金学曾在外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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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五章 备件的备件的备件
当赵昊黑着脸转过照壁,就见有个蓬头垢面的男子,裹着一床脏兮兮的被子,蜷缩在大门洞里。
若不是他身上,穿着举人的黑花缎圆领袍,还真跟乞丐没啥区别……
“他来多久了?”赵昊白一眼五弟子。
“好些天了吧……”于慎思不确定的挠挠腮帮子道:“嗯,是师父闭关第十五天来的。”
赵昊闻言暗暗感动,心说这弟子没白疼,都拿本公子闭关的时间算日子……
殊不知,那是因为大师兄每天早晨,都会在他的容像前念叨一遍,‘今天,是师父离开我们的第几天’的缘故。
于是踹出去的一脚,便放轻了五分力道。
“那都在外头八天了!”
于慎思忙捂着屁股解释道:“师父啊,这不怨我们啊。都告诉他你在闭关了,可这姓金的就是不信,如之奈何?”
听到有人出来,那蓬头垢面之人才缓缓转过头来,少顷,眼珠子才同步转过来。
那行尸走肉的样子,让小县主觉得自己,应该表现出恐惧的情绪,便躲到赵昊身后,牵住了他的衣角。
赵昊果然被激起了保护欲,忙安慰小县主道:“别怕,不咬人。”
“师…父,师父……”那人便趴在门槛上,朝赵昊伸出手道:“你终于肯……原谅……徒儿了吗?”
“呃……”赵昊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茬。
于慎思赶紧弯下腰,小声禀报那日的情形。
“我什么时候说,不缺这个徒弟了?”赵昊恨不得踢死这憨憨,压低声音骂道:“我什么时候说,要让他留个终身遗憾了?”
开什么玩笑啊?不收金学曾,才会终身遗憾好不好!
“徒儿说的都是气话……”于慎思挠挠头,惭愧道:“谁知他就信以为真,说师父不原谅他,就在门外不走了。”
“这么大个子,这么小心眼,你随谁啊!”赵昊又踹他一脚。
“俺个子随爹,心眼随……”于慎思瘪瘪嘴,没敢往下说。
“回头再跟你算账。”赵昊瞪他一眼,转过头来时,却是一脸淡漠的对金学曾道:
“知道错了?”
小县主亲眼目睹了赵昊的变脸绝活。不由捂住了嘴巴,没想到大哥也是同道中人。
她不禁暗暗惭愧道,比起大哥的演技来,我还差得远呢……
“徒儿真知道错了。”金学曾却如闻仙音,两眼渐渐有了神采。哆哆嗦嗦道:
“我井底之蛙、夜郎自大,哗众取宠、轻佻浮夸。辜负了师父的好意,活该冻死饿死……”
“认识的还挺透彻呢。”于慎思小声嘟囔一句,终于也觉着,有些对不起人家了。
“行啦,先进来说话吧。”赵昊见有看热闹的围上来,便让于慎思扶他起来。
“罪人不劳师兄大驾……”金学曾赶忙推辞道:“我一定要自己进去才圆满。”
“哪那么多废话?”于慎思见把人家都整得变了性,心里愈发不落忍,便不容分说上前,一把将他连人带被子抱了起来。
“不,不要……”
金学曾手忙脚乱的挣扎中,便听一阵丁零当啷,从被窝里掉下来三个汤婆子,一个暖手瓶、还有鸡骨、鱼刺若干……
“呃……”
围观群众哄堂大笑声中,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金学曾忙讪讪解释道:“这都是街坊们看徒儿可怜,送给我的……”
“去你的吧。”街坊们却起哄架秧子道:“都是你自己的书童,给你一趟趟送来的。”
“这就没意思了。”耿介的山东汉子一松手,把金学曾扔到地上。“狗改不了吃屎。”
“哎呦,哎呦……”金学曾捂着腰叫起撞天屈道:“不管怎么说,我是不是在门外待了七八天?后天就进场了,我可都没挪窝!”
“作孽啊。”赵昊捂着额头转身进去,自己这都收了些什么妖魔鬼怪啊?
李明月赶紧跟着进去,小声道:“当老师太辛苦了。”
“是啊。”赵昊深以为然的点头道:“还好有山阳在,不然我这整一个矫正中心……”
大弟子屁精,二弟子挑衅技能满点,三弟子要强起来六亲不认,五弟子是个少女心的憨憨,六弟子幽闭恐惧症造成严重自卑;一个侄子私藏军火;另一个侄子更别说了,少年犯啥样他啥样……
除了于慎行,就他喵没一个正常人……
此时的赵公子并不知道,若干年后他最宠爱的四弟子,会干出什么样的疯狂行径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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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如何,金学曾这货是撵不走了。
等午饭后,赵昊送走了县主兄妹,金学曾也洗刷干净,梳好头、换了身衣袍,人模狗样的进里屋拜师来了。
在炕沿给师父磕头,向师兄敬茶之后,赵昊便按惯例赐字道:
“你就叫大阳吧。”
“是,师父。”金学曾忙开心应下,感觉自己这名字,比师兄们都气派。
王武阳也觉得,这名字应该赐给自己。刚想提议咱们换换,才想起来自己后日还得入场,现在改名已经来不及了……
殊不知,他们师父只是最近准备搞股票,希望讨个彩头而已。
待到拜师完毕,金学曾迫不及待的问道:“师父,现在能传授徒儿《海权论》了吧?”
六位师兄互相看看,不知这又是什么科学。
“可以。”赵昊笑着点点头。
他就知道这个未来张居正的救火队长、写出《海外新传》,并引进番薯、提出驻兵澎湖、并训练舰队准备攻占日本的奇人,一定会对海权感兴趣的。
当然,胃口该吊还是要继续吊的。“不过后天就是春闱了,你先考个……”
赵公子本想顺嘴说‘状元’来着,但看他这猴子样,也实在没个状元的模样,便降低要求道:“考个进士出来再说吧。”
“哇……”师兄们不禁羡慕的看着小七,心说师父网开一面啊……
“那是不是我们也可以……”华叔阳马上恬着脸问道。
赵昊却冷笑道:“不过是考试在即,给你们减压而已,还当真了。”
“哦……”弟子们失望的散去了。
赵昊又一问金学曾,他居然什么都还没准备,不由翻翻白眼道:“你是不是料到,有你一份啊?”
“嘿嘿,师父肯定会管我的……”金学曾笑嘻嘻的点点头,大师兄他们进进出出采购物资他都看到了。
这群花钱如流水的主,为了有备无患,肯定会每样多买些的。
于是,赵士祯将充作备件的考箱给金学曾提了过来。
金学曾喜滋滋的捣鼓着他的烤箱,连说还没用过这等高档货呢。
大侄子心里却有些不踏实起来,暗暗低估道,备件没了,备件的备件成了备件。这下要是再出问题,可怎么办啊?
于是他暗下决心,下次一定要再准备一份,备件的备件的备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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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六章 成国公和李春芳
初七日,朝廷正式公布了本届春闱的正副知贡举、正副主考官、十八房同考官,以及监试官、提调官、印卷官、收掌试卷官各两名;另有受卷官、弥封官、誊录官、对读官各四名……
让赵昊庆幸的是,人还是那些人,并未出现偏差。
以上四十六名考试官,皆用七品以上、履历清白、未受过处分的文官。且同考官大都为翰林编修,以次辅大学士、翰林学士为正副主考,以礼部尚书、右侍郎为正副知贡举,会试规格之高,不亏抡才大典之名。
文官之外,另有巡考监门官若干,皆由三品以上武将充任……
而往常,这些职务大都由东厂锦衣卫的军官担任。此次厂卫被完全排除出贡院,令京城士子无不弹冠相庆,认为这是陛下圣明,亲贤臣、远小人的又一表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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殊不知,和和气气面团子似的隆庆皇帝,为此发了今年第一场火。
乾清宫东暖阁中,他闷闷不乐的看着,执掌锦衣卫的成国公朱希忠,和司礼监首席秉笔、提督东厂太监冯保。
半晌憋出了一句。“你们真行啊。”
嗯,这就是隆庆皇帝发火了……
成国公一脸的惭愧,满心的无辜。他是靖难功臣朱能的玄孙,早已袭爵三十年。他正经的差事是总督京营戎政,锦衣卫这份工作,对他只是个副业,挂挂名而已。
其实总督京营也不是他的主要工作,朱希忠最重要的工作是代表皇帝祭拜天地,至今已经五十六次代表皇帝出城祭天,且记录还在增加中……
就这么说吧,如果要选朝臣中德高望重第一人,他老人家怕是还要排在徐阁老的前头。
成国公能历经嘉靖朝风风雨雨而不倒,得朝堂内外交口称赞,诀窍就一个字——不沾事儿。
不该本公管的,本公绝对不管。该本公管的,本公也尽量不管。实在不得不管的,本公就忽然风疾发作、无法视事。在家将养个一年半载,待风平浪静再痊愈出山。
如今锦衣卫从陆炳到陆绎,父子两代大特务被朝廷定罪。至今仍在继续清查陆党,不断有猛料爆出,牵连的人五花八门,可是个沾不得的烂摊子啊!
老公爷怎么会瞎掺合呢?
因此他赶忙颤巍巍,打着摆子道:“老臣近来风疾发作,并不知晓此事……”
“哎,公爷辛苦了,快回家歇着吧。”
隆庆也拿这老油条一点办法没有,说也说不得,只能任其甩锅。
“多谢陛下体谅。”成国公忙躬身谢恩,然后颠颠儿告退,去找新纳的第三十二房小妾耍乐去了。
待他一走,冯保才怒道:“万岁,就是这老货的错。内阁拿名单给他看,他压根没异议。东厂孤掌难鸣,也不敢跟内阁唱反调。”
“好了,少说两句吧。至少成国公忠心没问题,还得靠他镇着三大营,别让东南那帮人,连朕的禁军都是拉过去。”
隆庆皇帝反过来安慰冯保道:“这次已然如此了。下次要瞪大眼睛,不要让人家总是当猴耍。老这样,你这个东厂太监很没面子的知道吗?”
“是,万岁教训的是。”冯保忙恭声受教,心里委屈的快要哭出来。暗道老奴不过一条狗,狗仗人势才能凶起来,你做主人的跟个菜瓜似的,谁还会把东厂放在眼里?
当然,这也不是本朝才有的问题了,嘉靖皇帝吸取正德朝的教训,十分提防太监乱政,因此将特务权力转移到锦衣卫。再加上他本人能力强,猛,自然把一帮文官收拾的服服帖帖。
可隆庆皇帝非但没他爹那本事,还一登基就在文官的忽悠下,把锦衣卫搞瘫痪了。
如今看到自己事事插不上手,愈发没人把他这个皇帝放在眼里,隆庆皇帝这才急在心里。
他终于回过味来,去岁清洗锦衣卫,纯属老母猪尿窝——自作自受。
这才将自己手下能力最强的太监——冯保,派去提督东厂。
可惜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冯太监苦心经营了一年,如今的东厂也不过,就能打听打听消息罢了。
隆庆也知道,有那帮虎视眈眈的言官盯着,东厂想要恢复成昔日的强权机构,怕是难比登天。
但再难也得做啊,不然连文渊阁养的狗,都敢朝他这个皇帝汪汪叫了。
“赶明儿起,御马监也归你兼任了。”隆庆皇帝只能调用手中有限的资源,来尽量加强东厂了。
御马监可不只是养马的,还替皇帝掌握着内廷禁卫——勇士营和四卫营。正德朝时统辖有四万之众,这几十年虽然一裁再裁,但也依然有近两万人马。
隆庆皇帝现在让冯保,将东厂和御马监一肩挑。
除了无比的信任之外,更是希望他能尽快强力起来,好保护自己,不要被文官欺负的那么厉害……
“是,臣定不负万岁厚望!”
冯保欣喜之余,也感到肩上的担子沉甸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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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命主考的旨意,很快传到内阁所在的文渊阁。
次辅李春芳虽然早就知道,自己将担任今科主考,但他生性谨慎,绝不落人口实。
直到接旨后,他才命长随着手收拾随身物品,自己则将手头的奏疏公文分门别类,准备一一与同僚交办。
接下来直到放榜,他将在贡院待一个多月时间,自然要把政务交代清楚再走。
其实李春芳早就打好了腹稿,不一会儿便抱着一摞奏疏,去首辅直庐禀报兼道别。
首辅直庐并不在文渊阁,而是位于文华殿后的一个小院子。
院子里三间正房,东面是伙房、西面是库房,看上去狭**仄,却是首辅身份的象征。
哪怕李春芳这个次辅,留宿禁中时,也只能睡在自己办公室里……
看到次辅大人前来,徐阶的家人赶紧打开院门。
李春芳进去后,便见徐璠将手指竖在唇边,低声道:“父亲刚睡下,咱们隔壁说话。”
说完便径直领着次辅大人,进了自己的房间。小阁老要陪着老父上班,当然也得有自己的房间了。
进去后,徐璠客气的请李春芳坐下,自己也坐在那堆满案牍的桌案后,与他熟练的交接起政务来。
李春芳面上礼貌有加,心中却总有些憋闷,自己堂堂次辅,居然要跟首辅的儿子汇报工作!
他自度脾气就够面的了,却仍感到有些屈辱,真不知道当年徐阁老是怎么捏着鼻子忍下来的。
难道,这就是所有次辅的宿命吗?李春芳心中一阵苦笑。
谁知这一走神,竟没听清徐璠的上一句话,他只好又问一句。
“方才小阁老有何见教?”
“我是说,你怎么看科学?”
徐璠合上手中的奏疏,目光炯炯的看着李春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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