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全城戒严
一九三九年春，天空下着小雨，济南的大街上，路人匆匆而过，小商小贩们都忙着收摊避雨，报童在奔跑着，疾呼着。
“号外号外，日本维持会长李三枪中毒身亡，家眷集体失踪。”
孙海川手里拎着药箱刚刚回到城里，黄包车停在报童身边，他要了份报纸，脸上却显出了不悦之色。
车子停在海川堂医馆的门口，他下了车，发现医馆门口有个要饭的，便扔了几个钱。
“砰砰！”两声枪响，路上的人仓皇而逃，没多久就传来了狗腿子的哨声，还有人大喊着：“今晚全城戒严，谁都不许出门，违令者统统逮捕。”
孙海川站在医馆门口的台阶上，后头看着路上惊慌乱窜的行人，沉思片刻，伙计徐来急忙跑来接过他手里的药箱。
“掌柜的快进来吧，他们这么闹，今天估计没什么患者了。”
“早晚的事儿，除非天下太平了。”说着话，孙海川换了件长衫，从抽屉里拿出一张药方，喊了句徐来：“按方子抓药，煎好了给城东杂货铺的万掌柜送去，就说他家亲戚的病治好了。”
徐来点头，跑去药柜抓药，一会功夫打了伞顶着雨出去了。
孙海川的眉头紧锁，心中一直在惦记着李三枪的死，他是在等，等人来给他报喜。
没多久，从医馆外边走进来个满身黑泥的脚行，此人手里拎着两条黑鱼，将一张湿漉漉的药方交给了孙海川。
孙海川看了几眼问道：“这是哪家郎中开的方子，药量有点大啊。”
“我家先生说了，就按方子抓，没什么东西送你，就这两条鱼。”
孙海川盯着来人看了眼，认真的说了句：“要不我给你改改，这药量大了，会吃死人的。”
“你只管抓药就是了。”
孙海川在方子上改动了下几味药的计量，随即迅速抓起药来。
他刚将药包好，一队狗腿子冲进了海川堂，领头的是位长相白净的青年，此人挎着枪和警棍，掐着腰在海川堂里扫视了一圈，他叫曹德军。
在他身后的几个狗腿子问道：“你们当家的呢？”
孙海川从诊室里走了出去，摘下眼镜问道：“几位官家有何贵干？”
“你是管事儿的？”
“正是孙海川。”
曹德军推了推自己的帽檐，歪着脑袋凑到孙海川进前。
“你就是咱们齐鲁大地的神医孙海川？”
“不敢当，这都是同行们瞎叫的，我可没那么大的本事。”
曹德军点了点头，随即笑到：“我记得你，上回我家二叔的病就在你这里看的。不错，他吃了药没多久就痊愈了。”
孙海川连忙赔笑：“那感情好，医者医人，患者的痊愈就是医者的初心。”
徐来送完药回来，见这场面，急忙跑去沏茶，茶水端上了桌，曹德军坐下喝茶，半天不语。
“曹队长，你们此来这是？”孙海川问道。
曹德军喝了两口茶，似乎没有在意孙海川问什么，只说茶好喝。
喝够了，将茶碗放到桌上，冲着带来的几个人摆了摆手。
几个狗腿子七手八脚的开始在药柜上一通乱翻，把能带走的药全都装进了麻袋。
徐来一见立刻慌了起来，连连喊道：“你们这是干什么，怎么还抢上了。”
孙海川也赶紧劝阻，抱拳问道：“曹队长，你要是吃药，跟我说就是了，我也不要钱，你们把它都装起来做什么，这些药可都浪费了。”
曹德军嘿嘿一乐，摆出一副失礼的状态说道：“孙郎中，我也是奉命行事，不得已而为之啊。早些时候，李会长被毒杀了，现在日本人那正到处找毒药的来源。”
“找毒药也不能找到我们这来呀！”孙海川说道。
“没办法，济南城凡是跟药有关的店铺都得关门，接受审查，待会还得请您跟我们走一趟。”
徐来冲了过来，挡在了孙海川的跟前，瞪着眼睛看曹德军。
“你们不能带走掌柜的，这还有病人没看完呢！”
曹德军对孙海川客气，那是因为孙海川治疗过他家人，加上孙海川在中医界的名气，可眼前这位伙计跟他屁关系没有。
他没有好气的用手点了点徐来的脑门：“混小子，什么时候轮到你插嘴了，一边儿呆着去。”
徐来有些冲动，孙海川将他推到一边。
他将刚才脚行的方子递给了徐来，让他去台上拿药，给那人带走。
曹德军一个劲儿的催孙海川快点。
孙海川道：“稍等片刻，马上就好，我再嘱咐他两句，咱们就走。”他转过身来跟脚行说：“千万记住，这药带回去一定要分成两份来煎，不然真的会吃死人。”
脚行没有说话，把手里的鱼递给了孙海川，拿了药走人。
曹德军看了眼两条黑鱼，直擦嘴角。
孙海川顺手将两条鱼递给了曹德军：“这鱼我今天也吃不上了，曹队长带着哥几个到酒楼把鱼炖了，喝点小酒。”
曹德军一脸高兴，连向孙海川点头。
“兄弟们，孙郎中的药就少带点回去意思意思，待会给他弄辆黄包车，咱们直接去宪兵队，晚上迎宾楼喝酒。”
“好嘞！”
狗腿子们将麻袋里的药，简单的捡出了几样，跨上了肩，带着孙海川出了海川堂。
那个年景，能弄来两条黑鱼吃，已经是高档次的享受了，如果要是买的话，得花上不少钱，更何况他们这些狗腿子，每个月就那么几个子儿，勉强维持吃饭就不错了。
这回孙海川送给他们两条大鱼，那是绝大的情谊，这样的贵人，好好照顾一下也是理所应当的。
徐来追出来，孙海川摆摆手把他打发回去。
刚才的脚行，是自己人，孙海川认出了脚行是来送信的。
脚行说家里什么都没有，就证明李三枪的身上什么都没有找到，给他两条黑鱼，这是让他明晚到城外河边渔船见面。
他知道，弄死李三枪也是逼不得已，但他身上什么都没找到，会不会是同伴没有找到，而接下来的任务一定更加困难。
想起上个月上级下来的任务，是让他在济南找到李三枪身上钥匙，他在德国银行保险柜里，很有可能藏着重大的机密，目下所有势力都将这把钥匙盯得紧紧的，他处处都得小心。
黄包车将孙海川拉到了宪兵队大门口，曹德军准备打发走拉车的，可孙海川还是付了钱。
“呵，这行医的就是跟我们这些扛枪的不一样，心地慈悲啊。”
“都不容易，不能少了人家吃饭钱不是。”
两个人正说着话，一辆军车从他们身边呼啸而过，溅起了老高的黄泥水，惹得曹德军敢怒不敢言。
第二章 配毒
曹德军朝军车啐了口水，回头与孙海川说道：“孙大夫，到这你
得配合我们点，这手铐还劳烦你带上吧！”
“没问题，这一路也多谢曹队长照顾。”
孙海川非常配合的伸出了双手，被两个狗腿子押着进了宪兵队大院。
绕过了前院的几座小楼，后院出现了一排只有铁窗的水泥房。
孙海川知道这里是牢房，也是日本宪兵队审讯的场所。
还没进屋，便可以隐约的听见里边传来惨叫的声音。
正中的铁门被推开，从里边出来两名日本兵，直接从狗腿子的手里将孙海川接了过去。
两个狗腿子被打发走了，铁门重重的关上了。
孙海川被押到一个宽敞的大厅，大厅中间摆着担架，上边躺着一具尸体，此人正是刚被毒死的李三枪。
围着尸体站着十几个郎中，而在尸体后侧，则是宪兵队的几个人，其中还有个穿白大褂的。
“哎呦，孙大夫都被抓来了，真是造孽啊。”
“孙大夫好。”
孙海川挨个回礼，在场的郎中，他大部分都认识。因为从济南沦陷那天，他就执行了潜伏任务，留在了济南开了诊所，同行之间也非常熟悉。
宪兵队的胖翻译推了推眼镜，趾高气昂的说道：“诸位都是咱们济南有名的大夫，今天太君请大家来，是想让大家帮个忙。”
诸位郎中在一起交头接耳，都在怀疑宪兵队会另有阴谋。
宪兵队的大佐船越武夫摆出一副笑脸，说了一串日语让翻译官翻译。
孙海川听得明白，他潜伏这两年，认真的学习了日语，也接触了很多的日籍的患者。
胖翻译又翻译道：“诸位不要担心，船越大佐只不过是想让大家帮忙开些药方，这个都是大家的吃饭本事，应该不会太难。”
云鹤堂的王首发大夫起身施礼：“不知是哪位病人患病，直接到我们堂上就好，何必大动干戈跑到这里来？”
大伙都在议论。
看来，这里的郎中，或许只有孙海川知道来此何事，很多郎中都是稀里糊涂的。
“大家不用着急，也不必多问，请大家写出一副能够导致心衰的药物配伍方子，越详细越好。”
孙海川感觉到，这一定是敌人发现了李三枪的死因，想要从这些郎中身上找出线索来。
不过，他心中有数，自己开的药方是绝对的治病药方。但要是碰到李三枪这样本身有病的人，那就是毒药。
他确信，李三枪的心脏病，之前是从来没有治疗过的，而且加上他整日花天酒地，可以诱发心脏衰竭的原因也很多。
在他身边的这些郎中里，很难有人在死尸上查出他曾经患过心脏病，这让他非常的安心。
他不假思索，回头与诸位郎中劝说道：“大家伙都写写吧，咱们虽然被关到这里，太君们也没把咱们怎么样，看来他们对待咱们这些郎中还是很好的。”
胖翻译将孙海川的话说给了船越武夫听，这家伙很高兴，连说孙海川的好。
几名宪兵拿来了笔和纸，孙海川头一个在纸上写出了一套方子，这套方子里边加大了洋金花的用量。
而其他的郎中，也在孙海川的带领下写了很多方子。
王首发嘀咕道：“也不知道你老孙被日本子灌了什么**汤，他们让你写你就写？”
“我说老王，你还想不想老婆孩子热炕头了，快点配合点，咱们不都能回家么。”
“你又没媳妇，该着你什么事儿了？”
孙海川撇了撇嘴：“得，你们不爱走，我可一秒都不想呆。”说完他将自己的方子举了起来：“我的写完了。”
方子交给了宪兵，船越武夫开始划记号，等着所有人的方子都交上去之后，由胖翻译开始打乱了顺序，将方子分发下去，一人一份。
孙海川的方子正巧分到了王首发的手里，而且他的字，在济南中医界那可是一绝，就是换个书法家来写都比不上。见识过的人，一眼就能看出来是他写的。
王首发将手里的方子在孙海川面前抖了两下，撇了撇嘴：“你的方子在我手里呢。”
“那又怎么样？”
“你不是想回家么，你看看自己写的方子，别说毒死一个人，就是两三个人吃了也得死。”
孙海川对王首发不予理睬，他只顾看着自己手里的药方。
王首发贴了过来，低声与孙海川说：“李三枪该不是你毒死的吧，你看他的死状，明明就是洋金花中毒的症状。”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人家让咱们写的就是造成死因的方子。”
王首发用手点了点孙海川：“看你个熊样，十足的败类，跟日本子那么认真，就不怕他们反咬你一口，把你当成凶手抓起来。”
“清者自清，我这只不过是用自己的医术，证明死者的死因，至于其他的跟我无关。”
孙海川身边的几个郎中听了，也纷纷投来鄙视的眼神，议论他是胆小的败类，更有人说他是鬼子的狗。
胖翻译说道：“给大家介绍下这位刚从日本来的小村医生，待会他会对你们方子的解释做甄别，没有问题的郎中就可以回家了。”
众人静默，唯有孙海川鼓掌表示欢迎。
宪兵队的人向他抛来赞赏的目光，船越武夫摆手道：“孙郎中，你滴到我这边来，我来配合你解读你手里方子。”
孙海川跟船越武夫进了一间封闭的密室，胖翻译跟小村也跟着进来。
“海川君，你的表现大大良民，这些大夫当中，有没有你怀疑的对象？”
孙海川直挠头，半天没说话，故作思索的样子。
胖翻译跟着问道：“说呀，能够懂得配伍毒药的人可不是一般人，起码是个有经验的中医。”
“这个不好说啊，你要是让我开方子我绝对不会有问题，如果让我猜谁杀人了，这怎么敢胡说八道，人命关天啊。”
船越武夫摆了摆手，小村将李三枪的死亡报告递给了他，并又给他了一张空白纸，让他在上边写出自己对手里药方的看法。
第三章 置之死地而后生
死亡报告是日文的，孙海川看得懂，现在可以肯定的是，鬼子已经认定李三枪的死因就是用中药配置的毒药毒死的。
他对手里的药方开始分析，而得到的结果，这幅药方只能使人昏迷，使用严重过量之后，服药者才能死亡。
小村分析过后，跟胖翻译嘀咕了几句，孙海川被带出了密室。
没一会，回春堂的郎中顾启文走了进来，并且将手中的药方解读完了之后，被宪兵带出了审讯室。
如此循环，最后一个才轮到王首发，他拿着孙海川的方子直接向鬼子表忠心。
“太君，咱们济南城，最有背景的就是孙大夫了，他可是山海派的传承人，能造出他这套方子的，估计除了他就没别人了。”
小村问道：“你敢确定，李会长的死是这种药方导致的？”
“确定，我也写了副药方，会让人心脏衰竭，但死后的症状可不是他那样的。”
船越武夫眉头紧锁，片刻道：“王大夫，你是不是故意隐瞒了什么，不想写出孙大夫的方子？”
“不是不是，因为药方里的洋金花可以做成麻醉药。现在是战时，这药都被管控，谁家还有啊，时间久不用的药方一时也想不起来。”
小村同样跟胖翻译嘀咕了几句，将王首发也带出了密室。
穿越武夫几个人在密室里商量了半天才走出来，留下了孙海川，王首发，其他的人全都送到警队做笔录。
在鬼子的眼里看来，整个济南城的中医当中，无非就是重点的几个人可以配出，或者说是想到用洋金花下毒的方法。加上他们之前的排查跟走访，基本上排除了大部分郎中的嫌疑。而剩下的，嫌疑最大的也只有他们两个人。
孙海川跟王首发同样是案发时不在药房，并且行踪无法证明。这两个人的能力，是跟死者中毒事件绝对吻合的。
两个人被关进了同一间牢房里，相互之间一句话都不说，唯独是孙海川心里在算计着鬼子心里在想什么。
他从头至尾将自己的做法想了遍，并没有疏漏的地方。写出来的药方就是干掉李三枪的药方，如果正常思维的情况下，自己绝对是被怀疑的那一个。
不过，按照他的想法，自己这样写完的结果应该相反，只要自己表演的好，还能得到小日本的信任，这对他接下来的任务来说利大于弊。
天色将晚，孙海川跟王首发被带到了船越武夫的办公室。
胖翻译说道：“两位请坐，太君给你们十分钟时间考虑，一定要说出实话，否则你们就要在牢里等到案子调查清楚之后才能离开。”
孙海川立刻表现的非常紧张，他起身道：“船越太君，我写的方子可都是真的，完全是看到尸体后的表现，按照正确的方法写的，没有半点疏漏。”
“海川君，感谢你的诚实，不过你现在无法证明你在案发的时候在干什么，而且你的药方跟死者中毒吻合度几乎百分之百，所以你必须澄清自己。”
“我的天啊，太君。苍天可见，那天我是去给城外的苏老二看病了，他家人都可以证明，还有他的弟弟苏老五，曹队长带我来的时候，那家伙还在我药店里抓药呢。”
胖翻译在船越武夫身边嘀咕了几句，小村点了点头。
船越问道：“那你跟我说，济南还有谁能配出这样的药方？”
孙海川不由自主的将脑袋转向了王首发，王首发马上警觉，迅速起身。
他指着孙海川喝道：“哎，你别胡说八道啊，我懂药方不假，可我的药房连洋金花都没有，拿什么配药去。”
船越缓缓起身，将小村医生的报告递给了孙海川看。
上边明确的写着，他所写的药方当中所有药物的成分，以及能够毒死李三枪的成分相似度。
孙海川看过后一脸无辜：“太君，这事儿根本不可能是我做的，你想如果是我做的，我大可以像其他郎中一样，写几个不着边的方子来应付你们，可我没那么做啊。”
船越点了点头，又将目光抛向王首发。
王首发已经是惊的一头冷汗，这家伙窝里斗有两下子，可真的摊上事，智商在上，行动力在下。
小村同样将他的药方分析报告递了过去，王首发擦了把汗。
“太太太君，我这绝对不是欺骗你们，开始的时候真的没有往洋金花上想，可现在事情都发生了，根本不可能去给李会长下药啊。”
胖翻译此时拍了拍手，两名宪兵从门外带进来一个人，此人一身布衣，看起来像个大家里的仆人。
他一进来就表现的非常恐惧，那张满是灰垢的脸上透露出内心的不安。
船越说：“这位是李会长家的佣人，平时会长的饮食基本都要通过他的手，而他却看到了跑到李会长家厨房的外人。”
王首发紧张的要命，即便不是他干的，他也会紧张，天生胆小也是他没法登上医学巅峰的绊脚石。
而孙海川看得清楚，这个人根本就不是李会长家的佣人，因为下药的佣人是他们自己人，事发后就已经回到根据地了。
他已经猜到，这是小鬼子使用的诡计，毕竟这些郎中在他们眼里还是有用的，轻易而举不会用刑，采用这种心理震慑方法是最合理的。
胖翻译说道：“你来看看这两个人，他们都是不是你见过的？”
此人仔细的看了半天，先是摇头，随后指着孙海川说：“他有点像，可我当时就看见了侧脸，那人还挡着半边脸，不敢确定。”
“好啦，你可以离开了。”胖翻译说道。
那人离开后，不到两分钟，就听见牢房方向一声枪响。
这样的事儿难免不让人浮想联翩，孙海川知道刚才那位应该死了，而王首发也意识到了这点，他更是恐惧。
船越说道：“王大夫，你可以离开了。”
王首发害怕的很，他怕自己跟刚才那位一样，连连摆手道：“不不不，我再等等，待会跟孙大夫一起走！”
第四章 良民
“我们这里可没有吃喝的，太君让你走就快点。”胖翻译喊来了两名宪兵，硬生生的将王首发拖了出去。
孙海川还可以隐约的听见王首发的喊叫声，不过没有枪声出现，他透过办公室的窗户，看见王首发被扔到了宪兵队外边的大街上。
在船越的办公室里，孙海川被三双眼睛盯着，但是他相信自己的判断，这一切都是鬼子在跟自己演戏，其实他们并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做的。
如果单单凭借一张药方来断定他是凶手，那鬼子就成了傻子。
“海川君，现在就剩下你一个人了，刚才有人通知我，你去看病的那家人已经搬走了，所以根本没法证明你的清白。”
“不可能，他们都是当地的老户，也没有地方去，绝对不会搬走的。”
“你这份药方，要怎么解释，为什么只有你一眼可以看出来死者的毒？”
“我都说了，我只会尽医生的职责，好歹我也是山海派的嫡传子孙，这点事儿都弄不明白，我家的老祖宗都会骂我的。”
胖翻译笑了：“这么说你比他们的医术都高明喽？”
“不敢说高明，只敢说他们会的我都会，他们不会的我也会。”
船越在内的几个人纷纷笑了起来，小村作为医生第一个走到孙海川跟前，俯下身子推了推眼镜。
“你的意思就是你的医术高明，看你很年轻的样子，中医都是越老越厉害，你会比王医生还厉害？”
“当然，不信你把手伸过来，我给你把把脉。”
小村朗朗大笑，他自信自己身体一点问题没有，毕竟是做医生的，平时也很会保养自己。
孙海川只把了下脉，寻思了片刻说道：“你内火旺盛而阴虚，说明你肾水不足，无法与火保持平衡，导致你经常性的大便干燥，最近烟花柳巷没少去吧。”
小村大吃一惊，定睛看着孙海川。
“还有，你最近还会经常感觉自己的小腹气海处发胀，有的时候是要拉肚子的感觉，有的时候是串气的感觉，这都是因为你内火不泄导致的。”
小村更是一脸的不解，他问道：“那你说我应该怎么治疗？”
“一天两个苹果，上午一个，下午一个，一周后就好了。”
“胡说，我天天都吃苹果的。”
“你现在一天吃一个有个屁用，你要是不吃苹果，肚子也就不会疼了，不过这内火太旺，会导致其他病症。”
孙海川这一样样的症状全都说中，让小村从开始的不信，到后来的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
胖翻译也跑来凑热闹，将手伸到孙海川跟前。
孙海川一把将他的手推开了，只细细的瞧了瞧胖翻译的面色。
胖翻译骂道：“怎么，你是怕看不出来我的毛病吗？”
“你不用看，像你这样的人大部分都是湿气太重，平时运动的少导致的，前胸后背喜欢出汗，如果晚上跟老婆同睡，也经常出头汗。”
胖翻译的眼镜差点没掉下来，哑口无言。
孙海川说道：“我没猜错的话，你的舌苔现在是黄色的，而且很厚很油腻，这都怪你平时吃荤不吃素，导致你脾胃失调，湿气猖獗。”
紧接着，孙海川看了眼船越，没等船越说话，他自己先说起来了。
“船越太君没什么大毛病，就是左腰经常隐隐作痛，估计是受过伤吧。”
船越也是一脸煞白，他跟其他两个人盯着孙海川看了半晌，似乎都在猜测这个人到底是有多高的医术。
其实孙海川是有数的，胖翻译的体型跟身上的汗味就足以证明他说的话，小村的脉象不会有错，船越的坐姿总是偏向一边，而且时不时的会挪动一下，这就证明他一侧腰部支撑不住身体。
加上船越的面色跟说话的底气，根本不是有病的样子，他又是宪兵队的大佐，坐上这个位置起码要经过无数次战斗，这就证明他八成是受了外伤。
经过孙海川这么一说，船越喜出望外，此时他办公室的电话响了起来。
不一会他放下电话，略有不悦。
“刚才来电话，说是已经找到了你说的那家姓苏的，曹队长也愿意为你作证，看来你是诚实的，你是皇军的良民。”
孙海川笑道：“那就多谢太君了，我这离开药房一天了，也不知道要存下多少患者要看。”
船越武夫向孙海川行了礼，给曹德军打了电话，让他把孙海川原原本本的送回海川堂。
孙海川走后，船越与宪兵队的一个少佐嘀咕着，随后一队便衣士兵从宪兵队跑了出去。
胖翻译也跟船越说道：“这孙海川在济南也是非常有名的，咱们不少随军的家属也多有到他那看病的经历。”
船越点了点头，打发走了胖翻译。
曹德军接到孙海川之后，他叼着烟，斜着眼看着孙海川。
“孙大夫可真有你的，经过鬼子这么审讯好像没事儿似的。”
“本来就没我什么事儿，都是太君太矫情。”
“哎，毕竟死的是维持会会长，鬼子那里的面子也罩不住，过几天有的忙了。”
看见曹德军唉声叹气的，孙海川问道：“难道他们真的能为一个走狗彻底调查此事？”
“当然，现在上边已经给我们下了死命令，限我们一个月破案，要不然……”
曹德军比划了一个斩喉动作。
孙海川惊得抖了下，沉默了下去。
临下车，曹德军说道：“上回你送我的黑鱼真不错。”
“如果曹队长愿意吃，过两天我让苏老五在去弄两条，到时候请你跟弟兄们再去吃酒。”
“妥嘞，明天我让我家二舅来你这看病。”
“放心，免费免费。”
两个人说了话，孙海川敲响了海川堂的门。
徐来从里边开了门，见到孙海川回来，他有些激动。
“师傅，你可吓死我了，还以为那些狗腿子带走你会对你做什么呢。”
孙海川严肃起来：“没事，我这不好好的么。”他先换了衣服，让徐来插了门栓。
回到屋里，孙海川问道：“我不在的时候，有没有人来过，或者在门口转悠？”
“有一位来找你卖鱼的，我怎么赶他，他也不走，我说买了他的鱼，他说不见到你不卖。”
“那他有没有说些什么？”
“好像没说什么，就说他的鱼跟昨天脚行送来的一样。”
孙海川明白，这是自己人在打探自己的消息，今后得注意身边的人了，搞不好船越那个家伙会派人跟着自己。
第五章 渔船
虚惊一场，谁知是策划好的。孙海川策划了李三枪的死，而日本人也在策划着他们接下来的行动。
次日，孙海川接诊了十几名患者，正常开药之后，刚要出门，被曹德军的二舅拦在了屋里，墨迹了半个时辰才将他打发走。
天近黄昏，他吩咐徐来。
“关门吧，我有事要出去，晚上你自己弄点吃的。”
“师傅，今天我去市场找了个会做饭的老厨子，本打算让您尝尝他的手艺呢。”
“算了吧，明天再尝。你让他留下吧，正好咱们店里边忙活的人多，总得有个做饭的。”
“得嘞师傅，我这就去他家喊他。”
徐来伺候孙海川穿了衣服，送他出了门。
一出门，就见到几个行迹异常的人，做了多年地下工作的孙海川，一眼就能看出来他们来者不善。
他叫了辆黄包车，先到了菜市场，买了些熟食，又打了两坛酒，接着又上了黄包车。
而在他身后一直跟随着两个扛着杂货的小贩。
按照他跟老酒缸的约定，到城外河边的渔船上见面，他必须甩掉这两个人。他路过两个乞丐跟前，扔了一块大洋。
“后边两个贩货的都是有钱人，他们比我给的还多，只要你跟他们说买东西，他们就会给你更多的钱。”
两个乞丐不约而同的收了破碗，冲到两个杂货贩跟前，哭天喊地的要钱。
黄包车拉着孙海川已经转了弯，在城里转了两圈，他又换了辆黄包车，直奔城外桃树林。
下车之后，孙海川穿过了桃树林，拎着东西来到河边。
此时，天色已经黑了下来，河面上停着一艘小渔船，船上点着油灯。
孙海川站在河边喊了两声：“船家，我急着去朋友家喝酒，能否载我一程？”
“天黑了，不出船了。”
“我这有熟食，要不多给你点吃的？”
说完话，船上的油灯在黑暗里晃了三下，孙海川向岸边走去，船靠岸，他一步跳到了船上。
“海川，你终于来了。”
“刚才有尾巴，让我给甩掉了。”
“你暴露了？”
“应该不会，咱们进去谈。”
老酒缸四下看了眼，从船舱里出来两个人，跟孙海川打了招呼之后，跳下船躲进了黑影里。
渔船慢慢的划到了河中央，油灯的亮光暗了些。
老酒缸言道：“今天上级下了命令。”
“还是李三枪的事儿？”
“对，我们在他身上什么都没有找到，证明他手里的钥匙已经转移了，具体在什么地方，回来的同志也说不清楚，我们必须在敌人之前找到那把钥匙。”
孙海川攥了下拳头，狠道：“要不是逼不得已，我绝对不会对李三枪下手的。”
“这件事情我已经向上级汇报了，为了保护你的身份，从现在开始，你只能跟我单线联系，没有特殊情况，今后就不要到这里来了。”
“那这艘船？”
“这艘渔船废除了，不是还有你这艘渔船么？”
孙海川将自己在宪兵队发生的事儿讲述了遍，老酒缸认真的分析着，他也给孙海川提出了很多要求，其中也有很多非常有用的建议。
这次老酒缸给他带来的消息，是上级已经大概的掌握了李三枪密码箱里的东西，是一部分很重要且绝对不能落入敌人手里的东西。
具体是什么，暂时还没用搞清楚，所以找到李三枪的钥匙是重中之重。
不仅如此，老酒缸还告诉孙海川，他在寻找钥匙之余，要多多注意日军的动向，有可靠消息，土肥原贤二准备在南京成立间谍组织，很快就会派间谍渗透到济南。
老酒缸点了烟袋，裹了一口烟。
“海川，你渔船的代号除了一号之外，也只有我知道，所以如果我有什么意外的话，切记要保护好自己，日后一号会派人拿着我的烟袋去找你，只认烟斗不认人。”
“老酒缸你又说这话，咱们都不会有事儿，一定都能等到胜利那天，咱们好好的喝一顿。”
两个人在船里边聊了很久，甚至都聊到了他们在苏区共同培训的日子，虽然孙海川只培训了不到一个月，但老酒缸始终是他的老师。
作为中医世家出身的孙海川，一腔热血投入到革命当中，还是老酒缸介绍他入党的，他的代号也是老酒缸给取的。
那时候，他们在苏区锄奸，成绩也非常显著。
七七事变后，济南也很快沦陷，孙海川就以中医的身份，代号渔船，潜伏在济南做起了海川堂。
他在济南也闯出了名声，论医术，他绝对不输年纪可以当他爷爷的那些老中医。
论医德，孙海川也是出了名的大德，在药费上看人下菜碟，有的甚至还倒贴钱。
这就让他在济南成了名医，老百姓口中的活菩萨，救死扶伤的大好人。
可就是因为这样，济南很多的郎中都被他抢了风头，海川堂的生意越来越好，其他家药房的生意比以前也少了几成。
所以，孙海川在济南医学界还是非常有影响力的，恨他的人大有人在，喜欢和感激他的人更是大有人在。
老酒缸起身与孙海川握手。
“海川，从今天开始，你就要独立战斗了，我这里必须马上销毁，已经被敌人盯上了。”
“放心吧，我一定能完成任务。”
“那就好，切记，不见我的烟斗，就是谁都不能相信，你就是个济南的大夫，还是日本人喜欢的大夫。”
孙海川明白老酒缸的意思，他连连点头，两只手用力的握住了他的手。
此时，河中间又出现两艘小船，慢慢的靠近了他们两个的渔船。
孙海川跳上了一艘，老酒缸跳上了另一艘船，而他们离开的船已经被烧的火光冲天。
孙海川拎着手里的食物跟酒，站在岸边遥望着老酒缸离去的背影。
“海川同志，快点走吧，船着火了，一会儿宪兵队会来人的。”
就在此时，远处传来汽车的声音，还有零星的枪声。
孙海川感觉不妙，立刻起身往桃树林里走，他绕过大路，身后跟着老酒缸留下的交通员。
一队机车驶过，孙海川立刻藏在了黑影里，不敢露头。
等汽车声，脚步声都过去了，他才跟交通员准备进城。
可这一切都太过蹊跷，交通员发现了有人在盯着他们这里看，他便起身把那人引开了，可孙海川就再也没有见过那个交通员。
“站住，什么人？”
第六章 碰到拦路的了
孙海川从黑影里出来，沿着大路往城里走，手里拎着剩下的熟食跟两坛酒。
两个黑影立刻将他拦住了。
见了两个人的行头，孙海川知道他们是行动队的，便哭腔道：“两位救命！”
正了八经的盒子炮顶在了孙海川的脑门上，两个黑衣人问道：“大半夜的在这里干什么？”
“我准备去朋友家喝酒，半路被人截住了，多亏了你们的枪声，不然我连家都回不去了，快救我。”
“不知道城里戒严么，谁让你出来的？”
孙海川表明了自己的身份，又将两坛酒跟熟食送到两个人面前。
这边还没说完话，从那两个人身后又冲过来几个人，这些人手里都端着盒子炮。
“这个人怎么回事？”
“队长，刚才跑的那个，小六小七他们去追了，这家伙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
为首的是个矮胖子，借着手电筒的灯光仔细的打量了孙海川。
孙海川挡了下光，随后笑道：“长官我是海川堂的孙海川啊。”
胖子又看了眼点了点头：“嗯，我说这么眼熟，你怎么回事啊？”
孙海川感觉事情不妙，他们这帮人出来行动，一定是得到了什么消息。
再一个，老酒缸烧掉渔船是有原因的，他说过渔船已经不安全了，可就是没想到这些家伙居然来的这么快，估计不用多久，宪兵队的也能赶来。
他还是想办法尽快脱离才好，不然很多麻烦都会找上自己，上级的任务是让他保护好自己，寻找钥匙，千万不能出差错。
孙海川又把手里的酒跟熟食向前推了推，说道：“趁着晚上没生意，我这才准备到城外苏老五家喝点酒。”
“无缘无故的去他那喝什么酒？”
“昨天，警队的曹队长跟我说想吃黑鱼，那玩意就苏老五能弄到，所以这才弄点吃喝去换两条鱼回来。”
矮胖子的眼睛叽里咕噜乱转，见到孙海川没有什么威胁，便让身边的人将手里的枪收了起来。
“那这酒怎么没有吃啊？”
孙海川摆出一副委屈的样子，刚才躲在黑影里的时候，袖子上蹭到了些泥土，他将袖子伸到胖子跟前说道：“你看我的袖子，这才走到前边，就被一个黑影拦住了，他跟我要钱，我没给。紧跟着就听见了枪响，他就跑了。”
“嗯？”矮胖子问道：“往哪跑了？有多久了？”
孙海川大手一挥，向桃林方向指去。
矮胖子立刻安排两个人往桃林里去，同时，从孙海川身后跑回来两个人，跟胖子嘀咕了两句，胖子立刻拔出枪。
“都跟我走。”胖子回头看了眼孙海川：“孙大夫，今天晚上的事儿就这么算了，快点进城，过几天我亲自去拜访你。”
孙海川连连点头称是，本打算将手里的东西给那些人，可他们跑得太快，他也只好拎着酒肉又回到了城里。
这一路上，他听得见桃林的方向枪声不绝，这很有可能是老酒缸他们知道自己被拦住了，故意暴露的目标，他的内心焦急万分，每次潜伏在地下的同志们牺牲，他都会难过很久。
回到了海川堂，他将手里的东西放下，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抽起了烟。
平时，他是不会抽烟的，因为他敢确定，刚才的交通员已经出事了，这都是为了掩护他，为了抗战胜利，他内心久久不能平静。
整整一夜，孙海川坐在椅子上度过，直到清晨徐来起床的时候，他才洗了把脸，正常开门营业了。
一上午也没有什么人，大概是因为全城戒严的原因，很多人都躲在家中不敢出门。也就是这个时间段，他趴在桌子上稍休息了一会。
还不到正午，医馆外边急匆匆的跑进来个人。
“孙大夫，孙大夫救命！”
孙海川立刻起身，开门走了出去，看到来人是个身穿西装的男子，他一进门就扑到了孙海川的桌子上。
“这位患者，你慢慢说，先坐下休息会。”
“你是孙大夫？”
“没错。”
“我家老爷子昨天晚上还好好的，今天早上一睁眼就吐白沫了，浑身抽搐，现在又高烧烧到昏迷不醒。”
孙海川点点头，低声道：“你稍等。”他起身向门外望了望，回头与徐来说道：“我要出诊，要是还有别的患者，就让他们下午再来。”
“知道了师傅。”徐来收拾了药箱交给了孙海川。
孙海川问道：“你家在什么地方？”
“莫公馆！”男子说道：“门外有车，咱们上车。”
“好好，原来是莫老爷家，不知患病的是哪位？”
男子道：“正是莫老爷，我是他的管家，我叫方凯。”
孙海川点了点头，跟着上了车。
济南城中有几大家族，莫、黄、白、赵，在清末年间，他们都是当地的豪绅，家中有权有势，手底下都有众多的护院。
自从国内战争爆发，他们都组建了自己的帮派，而随着日军侵占济南之后，黄白两家突然消失了，有人说他们因抵抗日军，全军覆没了。
而莫赵两家善于自保，安安稳稳的留在了济南城，但是势力早就不如从前，勉强能够维持就已经不错了。
这莫家的老爷莫少军，曾经跟随过大总统，后来解甲归田，这回日本子来了，他并没有当顺民，可也不跟他们作对，也算是中立的谨慎之人。
汽车停在了莫公馆门外，孙海川拎着药箱跟着方凯进了门。
一进门，大厅当中坐着四五个年轻人，在那些人的身后站着敞开衣襟，腰间挎着盒子炮的护院。
门口的两个护院例行公事，搜了孙海川的身，又检查了他的药箱。
方凯陪同着，两个护院搜完之后摆摆手，放孙海川进了大厅。
“方管家，不知道莫老爷在哪个房间？”
方凯说道：“孙大夫稍等，我去跟几位姑爷说一下。”
他走到大厅当中，向在座的四五个人介绍了孙海川，其中一位留着分头的青年，立刻起身走到孙海川跟前。
“您就是孙大夫？”
“正是。”
“听说你的名气很大，不知道我岳父的病可有的治？”
第七章 食物中毒
孙海川淡笑道：“能不能治，那得先看到病人才能断言，不然现在即便是说出来，也是胡说。”
“不是说中医根据症状就可以断定病人的情况么？”
“有的病可以，有的则不行。”
孙海川很沉稳，而这位莫少军的女婿是个喝过洋墨水的，他从来不认为中医是正经的医学，一直认为西医是先进的。
方凯急忙走过来说道：“三姑爷，咱们济南城里，如果孙大夫都看不了的病，估计其他的大夫也差不多都会束手无策的。”
“哼，我就说去找我的校友亨特医生，你们非要吃中药。”
此时，从大厅的沙发上又站起一位身穿长袍的男子，他也走到孙海川跟前。
“老岳父只能吃中药，他这一生就怕西医打针什么的，难道你不知道么，你想做个不孝子么？”
三姑爷噗嗤笑了：“二姐夫，你这就有点说的过分了，我这也是为了咱们老岳父好，西医是当今世界先进的医学，咱爸就是个老古董，不与时俱进，莫家哪有未来。”
方凯见事不妙，立刻推开两位说道：“二姑爷，三姑爷，咱们先别说了，让孙大夫看看，如果治不了，咱们再琢磨去找你的朋友好不好，给老爷看病要紧。”
孙海川跟着方凯往楼上去，而楼下的几个人却开始下赌注了。
“如果孙大夫能够把岳父治好了，我愿意出五百块大洋。”
“如果他治不了，我就认头输五百块大洋。”
“成交！”
孙海川走在后边，时不时的扭头看眼楼下的几个姑爷，无奈的摇了摇头。
在莫少军的房间门口，站着一众女眷，年纪大的应该是莫老爷的夫人跟小妾，而剩下的几位，就应该是莫家的四大千金。
孙海川迅速的将走廊里的人扫视了一圈，他心中已经大概有个认知，便跟在方凯身后进了莫老爷的房间。
房间里两位仆人在陪着，莫老爷眉头紧锁，呼吸急促的躺在床上。
孙海川立刻打开自己的药箱，拿出垫枕放到莫老爷的手腕下边。
片刻后，他起身看了莫老爷的面色，仔细的看了看他的眼睛，又小心翼翼的扒开他的嘴，看了看舌头，心中已经认定他该是吃了不该吃的东西。
方凯急着问道：“怎么样孙大夫，老爷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呕吐发烧之前是不是去了几趟厕所？”
方凯将眼神转向身后的仆人。
仆人连道是。
孙海川点了点头，拿起笔墨刷刷刷的写了一套方子，他将方子交给方凯。
“拿到海川堂，让我的伙计立刻配好带来，我在你这现场煎熬。”
“好，我这就去。”
方凯飞速跑下了楼，一声汽车的轰鸣。
孙海川背着手在莫老爷的房间里四处打量着，他问了问仆人莫老爷之前吃了什么。
仆人毫不避讳的说道：“三姑爷从南洋带回来些海鲜，老爷还吃的很开心呢。”
孙海川点了点头，要求去厨房看看。
看到了莫老爷吃过的海鲜，他心中有数了。
不到一刻钟的时间，汽车停在莫公馆的门前，方凯拎着药来到厨房。
孙海川亲自动手在厨房煎药。
半个时辰后，他将汤药交给方凯。
“给莫老爷灌下一碗。”
不一会儿方凯又回来了，脸色煞白：“孙大夫，你给老爷吃了什么？”
“这个先不说，你家老爷是不是把药全都吐出来了，还有些胃中的残留之物？”
“好像是！”
“这碗药，全都灌下去。”孙海川又递给方凯一碗药。
方凯犹豫了下，又跑去给莫老爷灌药。
一刻钟之后又跑了回来，瞪着眼睛看着孙海川，语气已经没有之前那么客气了。
“我说你这都是什么药，老爷把绿色的苦胆水都吐出来了。”
孙海川立刻起身笑道：“那就好，这还有一碗，吃了它，估计莫老爷一个时辰就能睁眼说话，还有两副药，再吃两天，他就可以痊愈下地了。”
“你该不是坑我们吧。”方凯质疑道。
孙海川摆了摆手：“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孙海川说能治好的病，绝对不会治不好，请相信我。”
偏偏在这个时候，莫老爷的几个姑爷一股脑的涌进厨房。
三姑爷指着孙海川就破口大骂：“庸医，两碗药都让老爷子把苦胆吐出来了，你还想让他喝，你要让他死么？”
孙海川不语，将剩下的两副药用清水泡上了，收拾了自己的药箱，起身就要走。
二姑爷也有点挂不住脸了，堵在孙海川面前，认真的说道：“你暂时不能走，老爷没有痊愈之前，你必须留下来。”
“对，不能让他走，这碗破药还喝什么喝。”三姑爷一把将方凯手里的药碗打翻，骂道孙海川：“你们中医都是庸医，一堆破草就想治病，真是天方夜谭。”
孙海川不语，脸色变的非常低沉，他将打碎的碗拾掇起来扔到垃圾桶里。
他放下手里的药箱，将泡上的两副药点上了火。
三姑爷顺手抄起拖把，抬手就准备将火上的药壶全都砸了。
方凯拦住了他。
孙海川笑了：“我再煎一副药，快点给莫老爷喝下去，今天还有可能醒过来，不然的话明天病情会加重，药方就需要重开。”
方凯看到孙海川如此坚定，感觉作为一个济南城的名医，如此认真的为一个人服务，应该是他对莫老爷最大的尊重，不应该出方错误。
他低声问道孙海川：“你又几成把握？”
“把握？”孙海川朗朗的笑道：“九成。”
“为什么只有九成？”
“这碗药喝下去，就是十成，现在还不知道你们家的姑爷们，能不能让这碗药进了老爷的嘴里。”
方凯回头看了眼几位姑爷，冲着他们摆了摆手，三姑爷骂骂咧咧的走出厨房。
孙海川将煎好的药交给方凯：“这碗药一定要给老爷灌下去，至于我什么时候离开，就等你老爷醒来说话我再走。”
孙海川已经表现出莫大的诚诚意，方凯点了点头，端着药上了楼。
不一会，孙海川听到外边吵嚷起来。
有人在楼上喊道：“快来人啊，老爷他快不行了。”
第八章 罪魁祸首
这一嗓子如雷贯耳，孙海川听着也感到非常的意外，自己下的
药绝对没错，而且药拿来之后，他也检查过，并没有什么问题。
三姑爷直接冲进了厨房，一把抓起了孙海川的衣领，狠狠的说道：“你是什么名医，我看你是杀人犯还差不多，老爷都不行了。跟我上楼，我到要好好见识一下你的医术。”
孙海川没有反抗，他跟着三姑爷踉踉跄跄的上了楼，他被三姑爷拖着进了莫老爷的房间。
房间里弥漫着一股子奇臭无比的臭气，几个仆人正忙活着打水，给莫老爷换衣裤。
方凯一脸愤怒，用手点着孙海川，转了几圈才说话道：“你给老爷开的什么方子，听你的把第三碗药灌下去，这都快一个时辰了，老爷非但没有任何好转的迹象，反倒是屎尿都失控了。”
孙海川朗朗笑道：“那就好那就好，一会儿你家老爷就该醒了。”
“还醒了，难道你就没听说过，这种状态多数是临死前的征兆？”
“当然听说过，但是那得看是什么原因，但是这对你家老爷是好事儿。”
“我呸。”三姑爷狠狠的骂道：“庸医，杀人犯，我这就给警队打电话，看你到警队怎么解释。”
这边莫家的人正忙着给莫老爷准备后事儿，门口的女眷们都哭的不成样子；那边三姑爷跑去打电话，方凯不停的数落着孙海川，并已经安排护院控制住孙海川。
方凯说到：“孙大夫，我敬重你是济南的名医，平时也救了不少人，今天我就答应你一件事儿，在你临死之前我会帮你完成。”
孙海川很快就被五花大绑起来，正要推出莫老爷房间，他笑道：“这还没到一个时辰，你们何必那么着急，起码得让我这个庸医等到一个时辰，死了那份心才好吧。”
“你就这个愿望？”
“现在是这个愿望，以后的再说。”
“你还能有以后？”方凯脸上的肌肉在没有规律的跳动。
三姑爷带着其他几位姑爷冲进了房间，一个个摆出哭丧的架势，放开了嗓门大哭不停。
不到一刻钟，莫公馆门口传来一阵骚乱，十几个警队的警察冲上了楼。
带队的是曹德军，当他见到孙海川的时候也愣住了。
“孙大夫？”
“哦，是曹队长啊。”
“你这是？”
“没事儿，他们不相信我的医术，愣是把我给绑了。”
“这莫老爷是怎么了？”
孙海川笑道：“没什么大病，你看他们一个个的，哎。”
三姑爷还真哭的满脸混花，抓住曹德军的双手就开始述说事情的前因后果，期间还不忘吹嘘他要去看西医的事情。
曹德军被弄得也没了办法，眼下最合理的就是先把孙海川带走。可自己吃过人家的好处，做的太过分也不好办。
他给两个巡捕递了眼神，他们从护院的手里接过孙海川。
“曹队长等等，还有不到一刻钟，再等等。”
方凯低声道：“让他等，这也算是我们莫家仁至义尽了。”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过去，一刻钟很快就到了。可躺在床上的莫老爷还是没有反应，只是急促的呼吸，脸色也变得越来越白。
方凯闭着眼睛，双手狠狠的锤了下莫老爷的床边：“曹队长，把人带走吧。”
孙海川摇了摇头，轻声道：“好啦，既然一刻钟到了，我也没什么可说的，如果稍后莫老爷醒了，别忘了明天把他的药接上。三天，就三天一定痊愈。”
“放屁，还他么吃你的药，没完了你。”三姑爷没好话。
孙海川已经被曹德军的人，押到了莫老爷房间的门口。忽然间，孙海川站住了脚步。
他感觉到这一刻所有的哭声都停下来了，而且在场的每个人都好像木雕一般站立不动。
“咳咳，你们能不能不吵了，让我好好睡一会，这是谁死了哭丧呢？”
曹德军本来还没想好到底应该怎么处理孙海川，听到这句话，他也立刻精神起来，急忙让自己的人将孙海川又带了回来。
“怎么这么多人，还有警队的人，到底发生了什么？”
方凯激动的眼泪都要出来了，他急忙向莫老爷行礼，如实的将事情的原委说了一遍。
“老爷！”女眷们更加激动，都想要扑进房间。
莫老爷咳了声道：“妇道人家出去，孙大夫过来，我得好好感谢感谢你。”
孙海川还被绑着，只凭着两只脚凑到莫老爷跟前。
莫老爷骂道：“这是谁不长眼，还把人家郎中绑上了，难道连待客之道都不懂了么？”
两个护院立刻为孙海川解开了绳子。
莫老爷一阵寒暄，孙海川连连客气。
两个人交谈一阵，莫老爷问自己到底是怎么了。
孙海川犹豫了片刻，低声言道：“其实，莫老爷是吃了不该吃的东西，寒气犯胃，导致急性肠毒。”
“哦？那我知道了。”莫老爷立刻吩咐方凯道：“一定要重金感谢孙大夫，今后孙大夫就是莫家的恩人，什么时候都要以礼相待。”
方凯不敢怠慢，立刻派人去账房取钱。
孙海川说道：“既然莫老爷已经醒了，剩下的两副药也得吃了，不过厨房的药已经煎过了，待会方管家跟我去医馆里取药吧。”
曹德军领了些赏钱，从莫家离开。
孙海川被方凯送回了海川堂，方凯一路上连连道歉，孙海川并不怪他，并且将莫老爷真正害病的原因说给了方凯听。
在莫家，他没法说，是想给三姑爷留点面子，省的闹得人家闹来闹去，自己还得不到好处，将来人家三姑爷再把自己当成敌人看待也不是什么好事儿。
“那这么说，老爷的病，罪魁祸首是三姑爷带回来的海鲜。”
孙海川点了点头：“我第一、二服药，是让他把胃里东西吐干净，第三服药是让他补充阳气，将肠道中的残留食物都排泄出去，所以才会屎尿失控。”
方凯点了点头，将孙海川送到了海川堂，留下了一根金条，拿了药就要离开。
第九章 叛徒的下落
孙海川急忙追了出去：“方管家，我这用不着这么多的酬劳。”
“老爷吩咐给的，你一定拿着，今后免不了麻烦你。”
“你给我这么多钱，我也花不完。”
“那就存起来。”
“存哪啊？”
“德国银行，那里比较安全，要不我给你介绍个德国银行的管事认识？”
孙海川一听这个便是喜出望外，这感情好，真的能够跟德国银行的人接触上，或许就能找到李三枪的保险箱。
他立刻回道：“那好吧，既然莫老爷如此慷慨，我就收下，改日还得劳烦方管家介绍个管事，我还有些东西都存进去，放在家里确实不太安全。”
方凯答应了孙海川，开车离开了。
天近黄昏，医馆里陆陆续续的又来了几位患者，看完了患者之后，孙海川让徐来关了门。
晚饭已经准备好了，四菜一汤，荤素均衡，这都是新来的厨子做的。
厨子叫梁中山，没有家室，孤身一人在街角租了摊子卖馄饨，因为这几天严查，眼看就吃不上饭了。
所以他来到海川堂就没打算离开，将自己之前的房子退了，也把馄饨摊子变卖了出去。
“好一个红烧土豆，能把土豆做到这份儿上已经十分不易了。”
孙海川的夸赞，让老梁十分兴奋，他还决定第二天再给来个炖河鱼。
三天后，济南的全城戒严取消，改成了换区戒严。
海川堂的生意渐渐的好了起来，一开张就来了十多个患者排队。
在门口有位老者，嘴里叼着烟袋，咕嘟咕嘟的抽着烟。
徐来发现此人的烟味比较重，便将他安排到所有人的最后边等着，还特地给他搬了个板凳坐在门口。
老头反倒是不愿意了：“我是先来的，干什么非要往后排？”
“要是你不抽烟，你还在前边。”
“那不行，我抽烟比吃饭的瘾还大。”
“那就对不起了。”
孙海川坐在诊室中向外看了眼，他一眼就盯住了老者手里的烟袋。
他面前还有两位病人，随即他起身出了诊室与徐来说道：“这是怎么回事？”
“这老头在里边抽烟，把患者都熏得够呛。”
“哦，老人家，你是第五位，我帮你记着，等我诊完四位患者就出去喊你如何，您先出去抽？”
老头哼了声：“这还差不多，这小伙子就是差劲。”
徐来立刻急了：“你怎么说话呢？”
孙海川打断了徐来，让他先安排其他患者。
回到诊室，他加快了诊病的速度，诊完四位患者之后，让徐来把老者请了进来。
他随后说道：“徐来，你去门口守着，让患者们在门外等，就说老头抽烟，别熏到他们。”
“哦，好吧！”徐来不太愿意，但这是师傅的话，也只能照着办。
老头在孙海川面前坐下，用居然把烟袋熄灭了，在他的桌子上敲打了几下。
孙海川同样用自己的手指，在自己的额头摸了几下。
“老人家，您跟我到里边来，我需要给你敲敲骨头，我断定你的烟抽的太多了。”
两个人进了里屋，老头舒服的躺在了床上，压低了自己的嗓音。
“老酒缸让我给你带个话，咱们济南地下党出现了叛徒，可现在不知道他的下落，希望能够得到你的帮助。”
“有那人的资料么？”
“那人叫郭海昌，之前的代号是沙漠。”
“有照片么？”
“有，三天后你去城南照相馆，跟掌柜的说你来取遗像，他会问你是谁的，你就说是郭老爷的。”
孙海川应下了，随后说道：“如果找到人，怎么把消息递给你们？”
“这你不用担心，有消息了，你就在海川堂门口放半块缺口的青砖，要摆在石狮子脚下，到时候咱们的人就会拿着烟袋来找你。”
孙海川点头，随后故意放大了声音说道：“老爷子，你的烟不能再抽了，我给你开服药，回去吃了之后会有缓解，不过需要尽快戒烟。”
“什么狗屁大夫，你让我戒烟，还不如让我不吃饭呢。”
老头连药都没开，直接气哄哄的出了海川堂。
孙海川感到自己身上的任务重大，党内出现了叛徒，那人的真名他没听过，那个代号他可是听说过，这个人可不是一般职位的。
他此时可以深深的了解到，老酒缸为什么让他不见烟袋绝对不能对暗号了。
在济南潜伏的这些年，他很少跟自己人见面，都是自己人主动来找他，而此时此刻，更需要这样以保护好自己。
不过，这个代号沙漠的人，绝对不会知道自己是谁的，即便是听说过也不会找到自己的头上。
下午，苏老五送来了两条黑鱼，傍晚被曹德军带走了，还说有机会要跟孙海川好好喝一顿。
孙海川关了医馆，独自坐在椅子上沉思，他在考虑这个人到底要去什么地方去找，或许曹德军这是一条线。
他想了老半天的办法，最终决定立刻去酒楼找曹德军。
孙海川换了衣服，开门看了看天，已经下起蒙蒙细雨。
“师傅，这个点儿您要出门？”
“我去酒楼找曹队长，你看好门。”
徐来挠了挠头回道：“师傅我去给你带把伞。”
拿了伞，孙海川徒步往迎宾楼去。
天下雨，再加上已经过了饭口，迎宾楼里剩下的客人大多是来喝酒的，真正吃饭的没有几个。
他进了楼内之后，听见二楼的包间吵闹异常。
伙计急忙跑来招呼：“哎呦，这是哪阵风把孙大夫吹来了。”
“嗨，在家里呆着没什么事儿，想出来转转，这又赶上下雨，就往这来了。”
“孙大夫您是吃饭还是喝点酒？我们这新酿的迎宾小烧，要不要给您尝尝？”
“哦？你们家的小烧？那我可得尝尝，给我来一壶，再来些下酒的菜。”
“得了，迎宾小烧一壶，花生米、牛肉、素三鲜各一盘。”
孙海川捡了个桌子坐下，菜还没上齐，他喊来伙计。
“这楼上是谁，这么闹腾？”
“还能有谁，就是警队的曹队长，今天不知道又从哪弄来的黑鱼，带着几个巡捕喝酒呢。”
第十章 探口风
孙海川故作点头，嘀咕道：“这个世道，巡捕不在外边维持治安，天天在这吃吃喝喝。”
“谁说不是，光吃吃喝喝还好了，现在日本人到处抢掠，他们来这吃饭也不给钱，这生意就快黄摊了。”
“他们吃饭不给钱？”
“那你以为呢？他们不给谁又敢跟他们要，到时候给你整个激进分子送到日本人那里，哪还有好日子过。”
孙海川点了点头。
此时，从二楼的包间出来个巡捕，倒戴着帽子，一脸酒气的喊道：“伙计，再给爷爷来两盘牛肉，顺便带几块大洋上来。”
伙计跟掌柜的脸色瞬间沉到了底，有苦说不出。
后厨端出来牛肉，掌柜的拿出几块大洋扔给了伙计。
伙计叹道：“这特么都什么事儿啊，吃饭不给钱就算了，还特么得倒挂。”
还没等他动弹，楼上的巡捕已经晃晃悠悠的下了楼，那张脸贴的伙计很近。
“你小子刚才说我什么？”
伙计惊得一头冷汗：“没，没说什么，我说这牛肉做的太慢，耽误几位吃饭可是吃罪不起的。”
巡捕用手抓住了伙计的脖颈，骂道：“这样最好，要是再让我听见你胡说八道，就把你送进太君的刑房里。”
“不敢不敢。”
“滚开。”巡捕推开伙计，将大洋揣进兜里，端着两盘牛肉左摇右晃的往楼上去。
伙计有点忍不住气了，脸上憋得通红，这就要起身理论。
孙海川立刻跟了过来，搀扶住了巡捕：“哎，你慢点。”
巡捕扭头看了眼他，忽然间想起什么似的：“你是孙大夫？”
“对对对，来，我帮你送楼上去。”
“嗯，好好，今儿个喝多了。”
孙海川一个劲儿的跟伙计递眼色，让伙计避避。
他搀着巡捕上了楼，推开包间的房门，看见里边的几个巡捕都七仰八斜的，一个个喝的醉生梦死。
唯独是曹德军还在桌上搜罗着钞票大洋，见到孙海川进来，他先是愣了下，随后又满脸欢喜道：“我的天，孙大夫也来喝酒？”
“曹队长？今天你也在这里喝酒？”
“废话，不是拿了你两条鱼么，本打算明天再来，可这鱼放一天不就不中吃了么。”
“也对，你这兄弟喝多了，在楼下看见了就帮你带上来了。”
曹德军看样子并没喝多，径直走到巡捕跟前，拍了拍他的肩头道：“得了，今天也不喝了，你把他们都带走，我跟孙大夫说说话。”
“好嘞队长。”
曹德军从手里的钱堆儿里翻出两块大洋扔给巡捕：“拿去，给他们几个去弄点醒酒汤，路边再吃点馄饨什么的。”
“谢谢队长。”
屋里四五个巡捕都左摇右晃的跟着出了迎宾楼，曹德军出了包间冲着伙计就喊了声：“上来把桌子收拾了，再上点酒菜。”
掌柜的自杀的心都有了，这吃了一顿还得来一顿，一天光赔钱了。
伙计看了眼掌柜的，掌柜的皱着眉头，摆了摆手。
酒菜送到包间之后，孙海川翻出几张票子给了伙计：“你去告诉掌柜的，我来结账，该上什么酒菜尽管上。”
“这！放心，连他们之前的我一起都算了。”孙海川又掏出几块大洋当了饭钱。
“呃，好好。”伙计有些喜出望外，一溜小跑下了楼。
曹德军眨了眨眼，摆出一副不好意思的神情。
孙海川为他倒了酒，自己端起酒杯。
“今天听说曹队长要跟我喝点，这正赶巧了，晚上想出来转转就碰上了。”
“对对，还得孙大夫破费，既然见了就是有缘，干了这杯。”
两个人推杯换盏，桌上的菜也吃的七七八八。
孙海川还特地跟曹德军说了他二舅的病症，曹德军连连感谢。
没多久，伙计端上一盘铁锅炖大鹅。
孙海川见到曹德军喝的也差不多少了，脸颊泛起了酒红，他牵了块鹅肉给了曹德军。
“来，这是他家的特色，尝尝。”
曹德军狼吞虎咽的把鹅肉吃了，伸出大拇指：“还是老孙你识货，好吃。”
孙海川笑道：“那当然，只是可惜了。最近全城戒严，加上上回被带去写药方的事儿，给我闹的吃不下东西，不然这一盘我都能吃了。”
“上火了？”
“可不是！”
“哎，没事了，这不全城戒严都解除了么，鬼子那里也把李会长的事儿放下了。”
“这么大的事儿都不查了？果然是狼心狗肺，这死的要是他们日本人，一定会查到底的。”
曹德军伸出食指嘘了声：“这话可不能乱说啊，今天是我们俩在这，这要是被别人听见了，小心你的脑袋。”
“这都是事实，李三枪虽然是汉奸，不过他给日本人做了多少事儿，人死了说不管就不管了？”
曹德军赶紧捂住了孙海川的嘴，放下筷子去吧包间的房门关上了。
他压低声音跟孙海川说：“以后这样的话千万不要再说了，告诉你，现在不是日本人不管了，而是有件更重要更棘手的事儿去做，所以李三枪的事儿暂时放下了。”
孙海川听到这，感觉日本人不是放弃李三枪的事儿，而是着重处理沙漠的事情，接下来很有可能将是济南地下党的黑夜。
沙漠的叛变，极有可能毁掉济南地下党大部分的交通站，会牺牲很多的同志。
孙海川问道：“什么事儿能让鬼子那么上心？”
“听说抓了个地下党，还是个头目，这两天他们正从上海南京调集特别行动队，准备把济南地下党全部清除。”
“这么严重？”
“可不是，这家伙一口气招供了四十多个同伙，搞不好我们还得跟着去抓人。”说完话，曹德军唉声叹气：“今天这顿酒喝完了，再想这么消停的喝酒，估计得等到他们把人抓干净了才行。”
孙海川听到这里，内心是忐忑的，不安的，他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四十多个地下同志如果都暴露的话，那济南地下的工作就彻底瘫痪了。
他心急如焚，恨不得马上让曹德军告诉他那个人在哪，他会当面一枪毙了那个混蛋，但是他不能这么做。
他强颜欢笑道：“那今天晚上曹队长就多喝点，等你们任务完事儿了，咱们再喝。”
“好好，咱们今天不醉不归。”
第十一章 照相馆事发
酒过三巡，孙海川故意少喝了些，曹德军没少喝，虽然走路看不出摇晃，但眼神略有迷离。
孙海川本打算再要两壶酒，可曹德军说什么都不喝了，他擦了擦枪，推开房间的窗户。
“雨停了，出去巡一圈街回家睡觉。”
“那我送你吧。”
“不用，今天这顿酒还是你老孙请的，这人情我曹德军记住了。”
说完话，他准备起身，戴好了帽子。
此时，从楼下晃晃张张跑上来一位巡捕，推开房门气喘吁吁的说道：“队长，快走，船越太君让咱们出任务。”
“这么晚了，出去抓谁？”
“不知道，让咱们到城南照相馆集合。”
“好了知道了，我这就下去。”
孙海川一听这个地方，他立刻警觉了，城南照相馆不就是他要去取照片的地方么？看来自己的同志有危险了，接下来该怎么办？
曹德军系好了腰带，挎好了枪。
“老孙，今天曹某失陪了，改日我请你到家里吃酒啊。”
说完话，曹德军跟他的狗腿子飞速跑下了楼，骑上自行车往城南赶。
孙海川同样是坐不住了，他急忙下了楼，打了伞抄小路往城南照相馆去。
大路上，汽车的轰鸣，警队自行车的乱响，加上有鬼子兵列队行进的脚步声。
孙海川走的都是小巷，每每遇到大路上有动静，他都会躲进黑影里。
毕竟是刚刚解禁全城戒严，晚上出来如果遇到盘查，还是非常麻烦的。
等他到了城南照相馆附近的时候，已经发现很多日本兵已经将那里包围了。
曹德军带着人站在照相馆门口，可以看得出他们也很紧张。
“曹队长，进去！”船越武夫喝道。
曹德军嘴里嘀嘀咕咕的，估计是在骂鬼子，但依旧是不敢出声，更不敢不冲进去。
他向身后的巡捕摆了摆手，两名巡捕端着长枪破门而入。
只听见照相馆里一通乱砸，随后便是数声枪响，鬼子们围了上去。
孙海川躲在垃圾车后边的黑影里，他没法露头，只能听着枪声越来越激烈，随后渐渐的远去，直到消失。
他探头看去的时候，发现军车已然消失，大批鬼子兵也不见了，只剩下为数不多的行动队在照相馆里搜索着什么。
没一会，一辆轿车开了过来，不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车子又开走了。
孙海川感觉那辆车非常可疑，隐约的可以感觉车里人很多，后排似乎坐了三个人，中间的那位被两个人看管着。
他记下了车牌号，刚要离开，忽然听见脚步声向自己这边来。
孙海川迅速钻进了一个胡同里，躲进了胡同口的旱厕里。
急促的脚步声跑过，一个黑影左摇右晃，没一会儿就一头栽倒在地。
片刻后，此人又爬了起来，似乎向垃圾车里扔了什么东西，随后又冲出向了大街，冲着刚开走的轿车开了两枪。
又是一阵枪响，夜幕静了下来。
“他么的，谁让你把他打死的，我说要活的。”
“队长，枪走火了。”
“平时让你打个靶子都能偏到天上去，走火了能打那么准？”
“那这人怎么办？”
“这还用问，藏起来，别让鬼子知道，不然非得扒了咱们的皮。”
孙海川听这声音很熟悉，等他从旱厕里出来的时候，见到了那个人的背影，矮胖矮胖的。
等他的周围安静了，他悄悄的走到垃圾车那里，发现了一张油纸包着什么东西。
他打开油纸，里边居然是胶卷。
孙海川意识到这很有可能是他想要的，他趁着天黑，又偷摸的进了照相馆，仔细的搜索了一遍，并没有发现一张胶卷，估计是都被鬼子带走了。
他迅速离开，一路小跑往海川堂跑，躲过大街上的巡逻队，回到了海川堂。
徐来说道：“师傅，你这喝的也太多了，天都快亮了。”
“外边抓人，我没法回来，就在酒楼多呆了会儿，你先去睡吧。”
“我去烧点热水。”
“不用了，我用凉水擦擦脸就得了，你把伞收起来也去睡吧。”
徐来回了自己的屋子，孙海川回到房间点起了油灯，将胶卷抻开，对着灯光开始挨个的辨别。
这套胶卷里大多是一个人的照片，还有几张好像是照的人手。
他很奇怪，但是这些照片中，很多细节都看不清楚，他急需找人把照片洗出来，可照相馆出了事儿，他手里的胶卷就是定时炸弹。
孙海川拿起烟，咕嘟咕嘟的抽了起来。
照相馆出了问题，接下来会有更多的地下同志出问题，确定沙漠的行踪是重中之重。
他忽然间想到了莫家的三姑爷，虽然当日那个家伙对自己不尽如人意，可这个喝过洋墨水的人，或许懂得冲洗照片，如果可以的话，找他帮忙也不是不行。
孙海川闭目养神，不知不觉中昏睡过去。
睁开眼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徐来在他房间外等着。
“徐来啊，医馆里有多少患者？”
“不少，已经排队排到门外了。”
“给我弄点水，我擦擦脸。”
收拾妥当，他出去诊治患者，直到正午，他收拾了东西，到门口叫了黄包车，先去市场买了些水果糕点，随后直奔莫公馆。
到了莫公馆，他让门口的护院通禀方凯。
没多久，方凯兴高彩烈的从里边带着小跑出来迎接，将孙海川迎进了客厅。
“孙大夫，我这就去通知老爷。”
方凯还没上楼，莫少军被莫夫人搀扶着，非常欢喜的从楼上下来。
见到孙海川之后，他主动伸手拥抱。
孙海川问道：“莫老爷的身子好些了吧。”
“还得多谢孙大夫的圣手，这才两天，我已无大碍了。”
“我给您带来些水果糕点，还有我自己配置的补益丸，对你的日后恢复有极大的好处。”
莫少军急忙说道：“那真是太感谢了，老夫能碰上你这个当世神医真是人生之幸事啊。”
“莫老爷过奖了，此次我来还有点事情请莫老爷帮忙。”
“您有事尽管说，只要我莫少军能帮的上的。”
第十二章 可疑人
孙海川见到莫老爷如此客气，便直言道：“其实也没什么，上回方管家说给我介绍个德国银行的管事。这不，来找他合计什么时候去认识认识那个人。”
“这样啊，没问题。”
莫老爷喊来方凯，说了事情，方凯立刻去打电话，不一会三姑爷居然从外边进来了。
他见到孙海川就好像是见到敌人一般，横眉冷对不说，还在莫少军面前说当天孙海川如何让他吐出苦胆水的。
莫老爷横了眼三姑爷道：“我现在不好好的么，不是孙大夫我估计就得背过去。”
三姑爷不说话了。
方凯跑回来说道：“孙大夫，管事那边已经联系好了，不过他明晚才能有时间，咱们这边还得出个翻译，他的翻译这个月回国了。”
孙海川挠了挠头，这翻译去哪找，难道先去雇一个？
莫少军舒展了下眉头，冷冷的跟三姑爷说道：“你不是留过洋么，明天你就给孙大夫当回翻译吧，省的还得先出去找。”
三姑爷心头那个气，他本身就对孙海川不待见，这回还要给他当翻译。但是老岳父的话，他不敢不从，只得答应了下来。
孙海川连连感谢，随后将自己的补益丸打开，帮莫老爷服下。
当天，孙海川留在莫家吃了顿便饭，随后方凯开车把他送回了海川堂。
孙海川刚进了海川堂，徐来一脸焦急的说道：“师傅，今天来了个人，说是一定要见你，在咱们这足足呆了能有两个时辰。”
“哦？什么人？”
“不知道，他只说有紧急的事情要当面跟你说。”
“还说了什么？”
“没有了，不过他说他晚些还会来找你。”
孙海川点了点头，医馆里还有位病人正在等着他。
他为病人诊了病，开了方子，自己坐在桌子前看起书来。
说是在看书，实际上他在考虑如何处理手中的照片。
那些照片绝对不能让三姑爷处理，冲洗照片他曾经接触过，不过这个还是可以让三姑爷帮忙的。
在他看来，三姑爷无非就是个喝过洋墨水的高傲之徒，给他点面子，估计什么事情都好办。
天近黄昏，距离城南照相馆被毁已经过去了一天，他心急如焚。
徐来正忙着关门，从门外进来个人，此人瘦高挑的身材，头上戴着一顶破帽子，帽子上满是窟窿跟灰尘。
他一进门便直接走进了孙海川的诊病室，不用请自己就坐下了。
徐来急忙跟了过来：“师傅，白天就是这个人，死活赖着不走。”
“天上白云地上河，一条青烟过北坡。”来人吟诗道。
孙海川凝视了此人半天，发现他的眼神正认真的盯着自己看。
“这位先生，您这是？”
“哦，就是抒发一下自己的感情。对了，您不知道这首诗的下半部分么？”
孙海川不解的摇摇头：“没听过，若是书上有过，或许孙某还能记起来。”
来人回头看了眼徐来，表现出一副非常谨慎的样子。
孙海川知道，这是让徐来出去。
他冲着徐来摆了摆手，徐来将房门关好。
来人压低了声音道：“北坡那边来话，照相馆已经被毁，迅速撤离。”
孙海川一听这个，心里咯噔一下，此人的出现有一万种可能。
一个他真是自己的同志，二来他有可能是敌人那边的。
如果是自己人来，应该会带来老酒缸的烟袋，可这个人没有。
他沉默了片刻，但是他知道自己没有时间停顿，如果停顿的时间久了，此人定然会怀疑。
随即，他摆出一副很诧异的神情，想到老酒缸跟他说的话，不见烟袋绝对不能暴露自己。
他说道：“这位先生，您是来看病还是来取笑我的？什么照相馆被毁了，撤离什么？”
来人摆出一副非常焦急的样子，他贴在孙海川耳边说道：“切记，今晚子时，北门出城，会有交通员迎接你。”
孙海川夸张的往后退了一步，他立马喊道徐来。
“徐来你过来，这个人疯了，快去警队找曹队长，一会撤离，一会交通员的，这要是被太君知道了咱们就完了。”
徐来抄起门栓就冲了进来，指着来人喝道：“你走不走，不走我可喊人了。”
孙海川言道：“这位先生，你要是看病孙某愿意给你把把脉，如果要是来这胡搅蛮缠的话，我可就报警了，警队的人，太君那里我可都认识。”
来人回头土脸，憋着气狠狠的锤了下桌角，转身推开徐来，一阵风似的出了海川堂。
徐来要去关门，孙海川拦住了他。
伸头出去看了眼，他发现刚才那个人，跟街边的轿车里的人嘀咕了几句，随后又往下街跑去。
孙海川对这个突如其来的人感到非常意外，刚才他的那两句诗都是遇到特别紧急的情况，才能到地下交通站联络的，而且作者就是一号首长。可这句诗在他这里绝对是不成立的，因为他只认烟袋。
对方绝对不是自己人，那辆轿车他看的清楚，正是头天晚上在城南看见的那辆。
这让他更加确信，这是敌人，或者说是沙漠想出来的鬼把戏，他是想要把济南城中，他不知道的交通站全都找出来，这也是一种地毯式搜索。
还没等他关门，一只大手握住了门边，门被拉开了。
“孙大夫，这么早就关门了？”
孙海川急忙打开大门，发现来人是之前在城外见到的那位行动队的。
他笑道：“都这个点了，我这也没什么人，趁早把门关了休息。”
“还说没人，刚才我还见到有人从这里出去。”
孙海川故作不知，他疑惑道：“你说的是那个人？”
胖子咧开嘴笑道：“那个瘦高挑。”
“嗨，别提了。”孙海川一脸无辜。
胖子疑惑道：“怎么了，看你很无奈的样子。”
“我有件事情不知道当讲不当讲，害怕胖队长不能给孙某做这个主啊。”孙海川说着，表现的非常为难。
胖子冷笑道：“在济南城，除了日本人那里，还没听说我郭斌有做不了主的事儿。”
第十三章 金疮药
孙海川听见郭斌这么说，便摇了摇头。
“算了吧，这事儿不说也罢，别给郭队长找麻烦不是。”
郭斌冷笑了声，在他身后跟着的两个黑衣人站在了门外。
孙海川将郭斌请到珍室内，喊道徐来去沏茶。
郭斌说道：“看来是孙大夫一定很为难，我也不逼你说。不过，今天我还真有点事情想要请孙大夫帮忙。”
孙海川立刻回道：“哎，难得郭队长能看得上我这穷郎中，有事儿您说话，我一定尽力而为。”
郭斌从怀里掏出几块大洋，很自然的扔在了桌子上。
“您先收下，然后咱们再谈事。”
孙海川愣住了，这行动队的人不比警队的人好到哪去，他们能主动扔钱，看来绝对不是什么小事儿。
他看着这几块大洋迟迟不敢伸手去拿，随即说道：“你这来了就给钱，我心没底啊。”
“先收下，事儿好办。”
孙海川急忙问道：“郭队长，您还是直接说事儿吧。”
“好，你是大夫，我来你这里自然是求一些药品。”
“您说，别的我不敢保证，药品的话，只要不是管制的，我这里都有。”
“我要的是成药，是你调制好的，拿出来就能用的金疮药。”
孙海川顿住了，金疮药他么哪个大夫都会配，怎么偏偏到自己这里来要，难道他对这金疮药还有什么特殊的要求不成？
他斜眼看了看郭斌，问道：“金疮药我倒是有，就是没有我也可以先调制，不过？”
“不用担心，我到你这来，是经过曹队长跟船越太君推荐的。我们行动队的你也知道，整天出外勤，难免受伤什么的，所以就想在你这里定点拿药，钱我一分不会少给你的。”
孙海川感觉这件事情有点简单，不会就为了金疮药，行动队这么慷慨。
他问道：“你郭队长来了，我这金疮药免费给你就得了，这些钱你跟手下的弟兄吃吃喝喝的不好么。”
“不行，咱们初次见面，不能失礼，不然船越太君那里我也说不过去。”
孙海川点头，立刻让徐来去柜上取药，他手里还有几公斤没有装瓶的散药，全都给了郭斌。
郭斌眼角露出一阵讥冷：“但是我有个要求，我在你这买金疮药，可不要让任何人知道。否则再来找你的那天，可就是你跟我回行动队的时候。”
郭斌说完，笑呵呵的要走，刚到门口便停下了脚步。
“对了，不妨你把刚才的事儿跟我说说，或许郭某还真的能帮上你。”
“哎，是这回事儿。”
孙海川把瘦高挑来之后发生的事儿全都说了出来，他不怕被郭斌知道那么特殊暗号，毕竟沙漠已经在用这个暗号寻人，也已经不是秘密了。
郭斌紧了紧眉头，放声道：“放心吧，估计是这两天宪兵队有行动，那个人你不用担心，他不会再来你这里捣乱了。”
郭斌扬长而去，孙海川看着桌子上的几块大洋发愣，其实这些钱也只够那些金疮药的成本。
可是最令他着急的，就是需要把暗号跟胶卷的事儿通知老酒缸，让他设法通知济南其他的同志静默下来。
沙漠太危险了，他思索片刻，出门直奔王首发的药店去，他想从那里整点金疮药的材料，以备下次郭斌再来索要。
刚到回春堂门口，他发现里边灯火通明，王首发正在为两名老者珍病，不一会便起身往大门口来。
王首发的手里拎着个药壶，里边装着些残药剩汤，一遭倾倒在门口水道里。
他横了眼孙海川，没看见似的转身又要往里进。
孙海川知道这家伙，一定是记恨自己上次在宪兵队跟他针锋相对的事儿，该是让他久久不能忘掉。
“王大夫，还忙着呢？”
王首发故作不知，回头看了眼孙海川，非常吃惊的说道：“哎呦，原来是咱们的神医孙大夫，瞧我这眼神，天黑了就啥也不是了。”
“王大夫怎能这样说自己，都是孙某渺小了。”
“孙大夫这么晚，来我这小庙有何贵干？”
孙海川跳着脚往医馆里看了眼，他奇怪的发现，除了两位老者之外，还有几个大夫在里边愁眉苦脸的喝着茶。
他笑道：“您这是开会呢？”
王首发回头看了眼几位大夫：“没有，他们就是晚上乏闷了，来我这闲扯的。”
“那不介意我也进去闲扯两句吧？”
“不不不，不介意，请进请进。”
看起来王首发非常的勉强，把孙海川请到了屋里，跟几位大夫坐到了一起，他独自去为两位老者拿了药之后，便也凑了过来。
几位大夫见到孙海川纷纷抛来不爽的目光，毕竟在宪兵队的时候，孙海川的举动，被公认为是汉奸行为，所以他们对这名神医的热情也不如从前。
王首发洗了把手，整理好衣袖坐了下来。
“几位这么晚，来我这里应该都是为了一件事情吧。”
孙海川听到这句话，心中一时诧异，这些人都有什么事儿？
他笑道：“呃，王大夫，其实我此来是……”
“哎，不用说，我的医馆今天也进了个奇怪的人，说些什么诗，还把我吓了一跳，我以为是失心疯，让我给打发走了。”
“对对，那家伙还说是让我们尽快撤离，说是南城的照相馆也没了，这都说的些什么？”
孙海川听到这更是意外，看来正如他所想的，沙漠正在用地毯式的搜索，寻找他不知道的地下交通站。
王首发说道：“其实不光是咱们医馆，就是城中的那些杂货铺，铁匠铺都被问了。”
孙海川谨慎道：“诸位，孙某今天有点事儿要请大家帮忙。”
众人愣住。
他接着说道：“我想跟大家购买些药材，不知诸位能否给孙某匀点。”
“切，我还以为什么事儿。说来你也怪，我们都在谈正事儿呢，你倒好，来了就要药材。”
“这不是正事儿么？”
“狗屁正事儿，你要是没别的事儿，就出去吧。”
孙海川道：“那孙某的事儿？”
“得得，你要是想要药材，明天去我那取，收你一成转让费。”
孙海川不说话了，王首发不禁的摇头。
“诸位，你们都说说，这到底是个什么事儿，该不是鬼子又要给咱们下套了吧。”
第十四章 不适合喝酒
诸位大夫讨论着，孙海川在王首发的药房里转悠起来，冷不防的问道：“我说王大夫这里好像缺药啊。”
“缺什么药？”
“金疮药！”
“切，那破玩意要配置出来岂不是分分钟的事儿。”
“不知道我在你这里能不能先配置点出来？”
王首发正跟其他医生讨论刚才的事儿，根本就没有功夫搭理他。
孙海川倒是没把自己当外人，在王首发的药柜里翻了起来，没多久便把制作金疮药的几味药材包好，留下几块大洋，这就准备出了药房间。
王首发根本就没拿他当回事，看了大洋，只问了句拿了多少药。
孙海川回道：“没多少，不过你这里估计是暂时配不出金疮药了。”
王首发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孙海川已经带着小跑消失了。
“我说这家伙弄那么多金疮药干什么？”
王首发摇头。
其实，这个问题也在孙海川的心里是个疑问，这郭斌一下子搞这么多金疮药，估计不单单是给他们的弟兄用的。
直到第二日黄昏，方凯的车在门口等候，孙海川嘱咐了徐来一些事情，上了车便往济南的环岛西餐厅。
方凯带着孙海川进了餐厅，三姑爷紧跟在后边，一声不吭。
整个餐厅非常的安静，舒缓的钢琴曲环绕着整个大厅。在靠窗的位置，一位金发男子坐在那里看着菜谱。
方凯小碎步跑了过去，非常热情的跟此人打招呼。
“查理斯先生，好久不见。”
“是的，听说你今天要介绍给我一位新朋友认识。”
孙海川主动上前，非常客气的抱拳施礼，又跟查理斯握了握手。
三姑爷开始翻译，虽然不是很愿意，但这是他的任务，如果做得不好被告到老岳父那里，他也不好交代。
孙海川先客气的让对方点东西，服务生端上餐品之后，方凯说出了此来的意图。
查理斯摇头道：“这都是小事情，不过我们那里是需要收取保管费用的。”
“那个当然，孙大夫不会赖着不给钱的。”
“好吧，明天你到德国银行来找我，我帮你办理手续，有什么要委托的，我会帮你办妥的。”
孙海川非常感谢，可是吃饭过程中，他发现这个查理斯喜欢喝烈酒，而且很能喝。
他仔细的瞧了瞧查理斯的脸色，鼻头泛红，手掌多出有红斑，眼球略黄。
“呃，查理斯先生，孙某有件事情不知该说不该说？”
“当然。”
“我看先生喜欢喝烈酒，平时有没有右肋隐痛，眼睛干涩，时常恶心烧心的感觉？”
面对孙海川的疑问，三姑爷一字一句的翻译了过去，虽然有的词汇翻译的很生硬，但他对孙海川似乎产生了兴趣。
查理斯连连点头：“你说的几样，我都有过，不过是偶尔出现的。”
孙海川言道：“能不能伸手过来，我给你把把脉。”
查理斯非常配合，将自己的手伸了过去。
孙海川三指轻弹寸关尺，片刻后，他眉头微微颤动。
查理斯见了他的表情，心里也着实有点紧张，便非常认真的问道：“孙大夫有何指教？”
“先生的肝脏出了问题，您不能再喝酒了。”
孙海川说着，便把查理斯面前酒杯里的酒倒掉。
查理斯非常尴尬：“孙大夫，你这样很不礼貌，又很浪费。”
“不，先生，酒现在对你来说就是毒药，如果你再这样喝下去，不出三个月估计你就会卧床不起。”
三姑爷无语，摇摇头道：“又来了，整的像风水先生似的。”
孙海川横了眼，非常认真的说道：“我知道你喝过洋墨水，如果你不是这么矫情，或许我们能成为非常好的朋友。他确实是病入膏肓，再不治疗后果非常严重。”
三姑爷撇了撇嘴，将孙海川的话说给了查理斯听。
孙海川立刻要来了纸笔，写下了一剂药方。
“这样，明天我去你那里，给你带上三服药，你每天吃一付，一付分两次，三天后我再给你诊脉。”
查理斯摇头道：“孙先生您说的很对，可中药太难喝。”
“你们的西药，现在还治不了你的病，吃了西药就等于加重病情。”
查理斯相信孙海川的话，三姑爷还是一直坚持孙海川是忽悠人的把戏，他心中的中医郎中就是风水先生。
就在此时，服务员端上来一份大牛排。
三姑爷拿起刀叉开始吃东西，方凯也开始吃东西。
而孙海川却将目光落在了服务生的脸上，他轻声道：“这小伙子唇色黑紫，心脏一定出现了问题，导致他现在呼吸都费劲。”
“那人家不好好的么，还给你送牛排了呢。”三姑爷看见孙海川迟迟不动刀叉，随后又嘲笑道：“要不要给你来双筷子啊？”
孙海川没搭理他，只是轻声道：“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他喜好吸食烟枪里**烟，估计快犯病了，再出来的时候就会倒在咱们面前。”
“我噗，你又来，太能吹了。我岳父的病被你瞎猫碰死耗子治好了，这回还在这碰死耗子呢？”
孙海川不说话，只盯着那个服务生看着。
“噗通！”
“哗啦！”
酒杯跟盘子落在地上摔得粉碎，刚才的服务员一头栽倒在地，呼吸变得异常的急促。
孙海川立刻起身，忙着跑到服务员跟前，将他翻过身子，顺手将自己随身携带的急救针盒拿了出来。
“快帮忙脱掉他的上衣，让他平躺着。”
餐馆的老板也跑了过来，在他的身后还跟着两名貌美的女孩。
见到孙海川正拿针给服务生放血呢，两个女孩说道：“你是医生么，快点起开，他需要做心肺复苏。”
说话的女孩很白净，她一把拉开孙海川，这就要动手。
孙海川低声道：“此人现在不宜乱动，让他躺几分钟便可醒来，你还是去给他准备些清水吧。”
“你懂什么你，这人呼吸都来不及了，你两针就能治好他？”
女孩的身后又站出一位女孩，她狠道：“如果这个人因为你的事儿耽误了治疗，出现任何状况都由你负责。”
第十五章 美莎护士
孙海川继续在服务生身上的其他穴位下针，他用的是四棱截
针，又放了几处血之后，他将截针在服务生的人中处穿过。
他的这一系列的动作，让身后的两名女子非常的紧张，她们立刻推开孙海川。
“我是济南医院的护士赵美莎，你不是专业的人士请让开。”
方凯起身笑道：“原来是护士小姐，这位是咱们济南的名医孙海川，放心吧经过他手的病人难有不愈的。”
餐馆的老板跟查理斯询问着，查理斯也证明了孙海川的身份。
三姑爷用英语说道：“这个人很奇怪，不过我对他们中医不是非常信服，所以我建议让这位护士帮忙。”
餐馆老板也急忙过来伸手，将孙海川拉到一边。
孙海川没有动弹，双手扔在此人胸前挤压着，挤出了许多的黑血，直到血液变得正常色，他才住手起身。
“诸位，请不要动他，不出一刻钟他定会醒来。”
“不行，这种病症必须在五分钟之内进行急救。”
赵美莎立刻前去为此人做心肺复苏，手法极其的娴熟，没多久服务生的呼吸渐渐恢复了平静。
两分钟后，服务生忽然开始抽搐，赵美莎喊着让其他人帮忙压住他。
又过了两分钟，服务生还在抽搐。
三姑爷指着孙海川狠道：“都是你，人好好的放什么血，那么粗的针穿过谁的人中不会疼，这明显是疼抽了。”
孙海川没有说话，他仔细的看着服务生的状态。
赵美莎停止了手里的动作，拿起了餐馆的电话打给了医院。
“他现在急需氧气，请你们帮忙抬上车送到医院。”
孙海川看到仍在抽出的服务生，低声道：“这么抽搐，几个人能按住他，你们都起开，小丫头你也闹够了。”
他手中又抽出几根毛针，对准服务生的几处大穴刺了进去。
“你！”赵美莎一脸愤怒。
三姑爷很绅士的劝慰着赵美莎，并对孙海川的行为开始指责。
孙海川冷道：“三分钟，此人必定醒来，请你们不要再捣乱。”
他对方凯使了个眼色，方凯也非常圆滑的劝说着在场的人，为孙海川争取时间，毕竟之前莫老爷那么严重的病情，也是被他救了过来。
孙海川说道：“此人身上救命的大穴都扎完了，你们要是再胡闹，他如果出其他状况，真就无法救治了。”
过了三分钟，服务生长出了一口气，一身的冷汗浸透了衣衫。
“我的天，刚才发生了什么？”他忽然觉得人中疼痛无比，想用手去摸。
孙海川急忙说道：“您等等，我把你身上的针都取下来，然后你就可以去休息了。”
几分钟的时间，孙海川将此人身上的针全都取了下来，服务生咬着牙站起了身子。
“我的上帝，你对我做了什么？”
方凯用他半吊子的英文说道：“老弟，是孙大夫救了你，不然你就过去了。”
服务生诧异的望着孙海川，他不敢相信在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情。
餐馆老板跟查理斯也非常的惊讶，在他们眼里，从来没见过中医可以急救这等病人，就连赵美莎这位专业的护士也愣住了。
从专业的角度，她深知此人不打氧气是起不来的，可服务生活脱脱的站在自己的眼前，这好像是神话一般。
三姑爷撇了撇嘴：“运气真好，又让你救了一个。我猜搞不好是刚才护士小姐急救的原因，不然的话他也没那么快醒过来。”
孙海川不语，他看了眼赵美莎，有话要说但又憋了回去。
查理斯有点兴奋，一个劲儿的夸赞孙海川的医术。
孙海川跟三姑爷说道：“你告诉那个服务生，让他尽快戒掉烟枪吧，不然这样的事情以后会越来越多，说不准哪次他就一命呜呼了。”
三姑爷哼了声，按照原话翻译了过去。
服务生的眼神扑朔迷离，可接下来却是他的悲剧，餐馆老板狠狠的骂了他，随后又将他的东西都从餐馆扔了出去。。
“滚出去，我这里不需要你这样的服务生。”
孙海川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救了这个人，还是害了他。其实他本不想将实情说出来，为的也是想给这个服务生留点面子，可作为医生的本职，他必须给这样的可怜人以警告。
服务生那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孙海川看了许久，随后才垂头丧气的离开了餐馆。
查理斯说道：“孙大夫，您可真的神了，你的话我一定照办，以后不喝酒了。”
三姑爷呸了声，自己主动的跑去跟赵美莎搭讪。
“别听那孙大夫的，他不过就是个江湖郎中，看病靠运气。”
赵美莎摇了摇头，似乎并不喜欢跟三姑爷说什么，但是她的眼睛里透露着一丝不解与敬佩。
没一会儿，赵美莎端着一杯红酒主动走到孙海川跟前。
“孙大夫，其实。”
“不用多说，你能过来找我，就证明你是一位真正的医者。”
孙海川似乎看透了赵美莎的意图，他提杯非常客气的回了敬。
他开始本想说赵美莎如果不做心肺复苏，那个人会醒来的更快，可是他顾忌着赵美莎的颜面，没有将关键之处说出来，而赵美莎似乎也明白了此事。
当天，孙海川跟查理斯约好了，方凯开车将查理斯送走，三姑爷跟孙海川决定步行。
孙海川说道：“三姑爷，其实我一直很欣赏你，我们之间不应该是针锋相对的。”
“那你认为我们应该以什么样的形式相处呢？”
“不知道，或许该是好朋友吧。”
“狗屁，你们这些郎中，根本就不懂什么叫先进技术，西方医学很发达的。”
孙海川轻笑了声，两个人一同出了餐馆。
他与三姑爷说道：“其实我知道你是个不服输的人，我也是。我很想通过你这样喝过洋墨水的人，了解一下西方的技术。”
三姑爷对孙海川的话有些诧异，他从来没想过孙海川会如此谦虚的跟自己说话，毕竟自己之前没少找他麻烦。
孙海川接着说道：“西医其实也是很伟大的，他能存在就证明他有存在的道理，不过他的治疗方法，咱们国人目前还很难接受罢了。”
“都是腐朽思想禁锢的原因。”
“确实如此，如果三姑爷还有时间的话，孙某愿意请您在吃些茶点，咱们好好地聊聊。”
三姑爷有些犹豫，此时赵美莎从餐馆里走了出来。
“我也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