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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萧风落木     兴风之花雨txt下载     兴风之花雨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十六章 望风阁

    苏环瞧着怔怔发懵的王龟,嫣然道:“王兄见识不凡,小女子获益良多,或许再见可期。”

    然后向风沙点点头,在东鸟使团几人陪同下离开。

    王龟面色阵青阵白,愣了好一会儿,忽然泄气般跌坐下来,结巴道:“她……她不是……她究竟什么人?”

    风沙笑笑:“其实我跟她不熟。”

    王龟恍然,神情轻松下来。

    人都是这样,只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事情。

    晚宴还在继续,风沙默默喝茶的同时也在默默观察。

    人人都要给王老爷子面子,所以气氛挺好的,该见的人云虚基本都见过了,接下来便是无聊的交际。

    他留下来也没什么意思,向王龟告辞,带着云本真离开。

    王龟打一开始便凑过来,自然不是没有缘故的,忽而冷冷一笑,起身跟在后面。

    风沙出得醉乡楼,刚准备上马车,伏剑急急追出来,跑得脸蛋红扑。

    风沙停步等她跑到跟前,柔声道:“怎么了?”

    伏剑羞涩道:“婢子想着主人所住的小院有些破旧,位置又偏僻,便在三河码头旁边修造了一座望风阁,紧挨着流河,出行方便,风景也好……”

    风沙哦了一声:“可是造好了?”

    伏剑满目期待:“刚刚完工不久,陈装内设都是婢子亲手布置的。”

    风沙想了想,向云本真道:“我今晚随你伏剑姐姐去了,你带她们回去收拾一下,尽快搬家。”

    云本真面上点头,心里很不高兴。

    她一直把城南小院视作自己的领地,主人住在里面,自然一切都归她服侍。

    伏剑摆明是在争宠,想把主人从她手里抢走。

    亏得她平常提着小心不敢得罪,有关伏剑的事情从来都是捡好的说,哼~

    风沙随伏剑上了三河帮的马车,伏剑急忙忙挤了上来,赶紧摆出甜点,又给主人倒了杯凉茶。

    风沙摆摆手,刚才茶喝的有点多。

    宫青雅蓦地现身于巷口,仅是静静的站着,落日的余晖就被她的绝美风姿瞬间夺去所有风采。

    瞧着远去的马车,冷漠的眸子突然火一般燃烧起来。

    她被师尊抛弃了一次,又被风沙抛弃了一次。

    对于狠心抛弃她的人,她只会更心狠十倍。

    身形蓦地一闪,幽灵般消失不见。

    一伙劲装人鬼鬼祟祟的从巷子里钻了出来。

    当先居然是王龟,低声道:“这是二公子密令,只准成功不准失败,知道吗!”

    诸人一齐点头。

    王龟取上一方黑布紧紧蒙上脸,将手一招,几十人分作三四路,远远缀上云本真那三辆马车。

    宫青雅重新现身于墙影之中,显得凄迷又深邃,忽如同幽夜精灵般悄无声息的飘行过去。

    三河码头,望风阁。

    此阁有三层,一楼是主厅、厨房、仓库,院内还有马厩、侍从室、仆役房等设施。

    二楼有书房、餐厅、练功房。

    三楼则是一间大……卧室。

    四边皆开敞,挂以轻纱御虫,四角梁柱作为支撑。

    据伏剑说,天若稍冷可装上厚壁御寒,仅留四面小窗。

    头顶开天窗九扇,同样覆以薄纱挡住蚊虫,仰头可见晚空长霞。

    北面是流河,河风徐徐,凉爽怡人。流河对面就是黑沉沉的玄武岛和灯火通明的升天阁。

    东面是三河主码头,俯瞰过去,众多挑夫正趁着夕阳装船卸货。

    南面过一条街便是巡城司,依稀可见有些房舍已经亮起灯光。

    西面则是三河帮驻地。不论房舍布局,还是帮众巡逻,居高临下瞧得清清楚楚。

    三河码头对于玄武岛来说乃是战略要地。

    两边隔河相望,互为依托,可以迅速通过舟船调运人手,更能扼住大河,进可攻退可守,难以围困。

    当初三河码头如果在上使手里,他至多相持不输,赢休想赢。上使的首要目标也是三河帮,可见要津。

    附近没有比望风阁更高的建筑,四面通透,一览无余,相当于玄武岛的主事房。

    三河帮果真人才济济,换做他来设计,至多不过如此而已。

    房内装饰简朴典雅,完全是照着升天阁包间的样式设计。

    居然摆了五把躺椅,五张小几,四面各一张,床边还有一张。

    伏剑显然十分清楚主人的喜好习惯。

    床特别大,形如龟甲,铺着软席,估计连翻两个跟头都掉不下去。

    风沙本来还没多想,结果抽开床边小柜一看,不禁摇头合拢。

    看来在伏剑心目中,他就是个纨绔大少。

    见得主人拉开小柜,伏剑低下脑袋,双手拗着手指,脸蛋烫如火烧。

    风沙没多说什么,到西面掀开纱帐走上阳台,俯视着三河帮驻地,伸手指道:“那是什么?”

    伏剑挪着小步跟着出来,感到凉风扑面,脸颊总算不再那么烫热,顺着主人指尖张望道:“新修的俊杰堂,专门收养资质根骨不错的少男少女。”

    风沙一听来了兴趣:“跟我仔细讲讲。”睡到躺椅上,舒舒服服的靠好。

    伏剑赶紧取了个小板凳坐到后面,一面给主人按揉脑袋,一面在耳边轻诉。

    这是包括吴天浩在内一共四位副帮主一致的意见,唯独在遴选方式上出了分歧,明明还没开始招人,已经吵得很凶。

    风沙微不可查的晃晃脑袋,想也知道会这样。

    几方人当然都想把资质最好的青年拉到自己手里。

    伏剑手上松了点劲,小心翼翼的道:“他们相持不下,谁也说服不了谁,便问婢子的意见。”

    “你怎么说的?”

    伏剑有些忐忑的道:“婢子觉得升天阁的方式就不错,最优秀的自然归帮主,其他按顺序分配。”

    风沙笑了笑:“我也觉得不错。”

    伏剑紧提的心儿立刻松了,点着三河帮各个建筑,开始依次给主人讲解。

    整个三河帮的组建她全程参与,就算有了通天的背景帮衬,也无需涉入具体事务,甚至一开始什么都不懂。

    但每一个重要的命令都由她亲自审阅,亲手批示才能执行的。

    眼看三河帮如今有此浩大规模,且有条不紊,心里的满足感成就感自不必多提,整个人都显得神采飞扬起来。

    ……

第七十七章 开图

    风沙很满意。

    伏剑经过这段时间的历练,初步有了独当一面的能力。

    这次离开辰流带上伏剑是有目的的。

    升天阁行经巡演之处,三河帮必须沿途建立据点,方便他的隐势力作为依托展开根蔓。

    那时异国他乡,各方面条件会比现在差很远,等于一切从零开始。

    伏剑能力足够的话,他会省心很多。

    伏剑正好说到随行这件事,掰着指头道:“大型战船七艘,中型十五,小型二十七,共四十九战舰,另有快艇数十,大小货船百余,将分三批出发。”

    这并非三河帮所有的实力,乃是短时间所能聚集的最大实力,毕竟还要维系正常的贸易和护航。

    风沙暗自盘算。

    这些战舰看着挺多,其实于这兵戈乱世之中,根本不起眼,随便大点的帮派都拿得出的这等实力,顶多支撑一处飞地。

    所以必须用在刀刃上,一经展开就得威慑一方。

    “旗舰是新下水的晓风号,取破晓顺风之意,主人和婢子就乘这一艘,在第二批出发。”

    风沙哑然失笑。小丫头好像起什么名字都要带个风字。

    想了想,问道:“这里有山川地形图吗?”

    伏剑啊了一声:“帮里有,婢子这就让人取来。”

    风沙点点头,伏剑随之起身下楼。

    过不多时,看见楼下一个劲装女子快奔出阁。

    望风阁和三河帮驻地之间有堵高墙,排着门岗和明暗哨。

    那女子似乎高高举着伏剑的腰牌,人还没到门便打开,迅速奔往驻地主建筑石堡大厅。

    伏剑这时登梯上来,双手捧着一大盆掺着花瓣的凉水,过来并膝跪下,水盆搁在身边,轻轻打湿毛巾,给主人解开衣衫擦拭身体。

    风沙靠在躺椅上也不动弹,随她摆弄一阵,差不多快抹完了,楼下那劲装女子总算捧着个长卷轴赶了回来。

    伏剑赶紧取块干巾给主人擦干水珠,合上衣袍系上腰带,下楼取图。

    “去书房看。”风沙跟着起身。

    伏剑有过命令,侍从轻易不能进主厅,更上不了二楼。

    沿着楼梯缝往下看,倒是能看到那劲装女子候在门口,正仰着头瞧着帮主下楼,瞧见风沙楼梯上露出半张脸,赶紧低下头。

    风沙觉得这女子有点眼熟,好像在哪见过,一时又想不起来,应该不是什么重要人物,摇摇头去到书房。

    伏剑取图进来,到案上徐徐展开。

    风沙立刻找到了角落里群山环绕的辰流,手指沿着流河往下游滑动,忽然在一个三岔口停下,食指点了点。

    “你来看。两河交汇是为汇城,往东可抵东鸟,往北可达中原。你让第一批船队留些人手,扩充原本的据点,第三批也留些人。还有这里,这里……”

    风沙顺着流河连点几处地方,收手道:“此趟出行是前轻后轻中间重,第一批第三批能够开路殿后,作预警就好。留下的人手充做耳目,侦收当地情资。”

    伏剑一一记下。

    风沙继续望着地图,这回没拿手点了。

    他在寻找一处给隐势力安营扎根的地方,除了自己,他不希望任何人知道或猜到。

    寻寻觅觅找了几处,暂时定不下来。

    不光是位置问题,还要考虑当地的形势,以及各势力之间犬牙交错的关系。

    必须能够在夹缝中生存,又要有扩张的余地。

    这种地方实在不好找。

    尤其他在流城困了十年,对外界所知所晓全是道听途说,且是过时很久的消息。

    所以他希望三河帮迅速展开情报网,不求搞什么内奸坐探,只求尽快明了各地的状况。

    总之兵马未动,情报先行。不论做事还是打架,最要紧的是先睁眼。

    原本这些事想通过升天阁做,走到哪里便开眼开到哪里,现在有了三河帮,把握大多了,人手也充裕许多。

    尤其三河帮是水帮,展开的速度比一路巡演的升天阁更快更远。

    缺点是此帮鱼龙混杂,四灵、隐谷、云虚的人掺在一起,可以小用,难堪大任。

    风沙望着地图缓缓踱步,静静思索。

    天上的月亮渐渐升高,透过天窗洒下银辉,居然不逊烛火之光。

    伏剑在旁捧着茶水点心,亦步亦趋,只要主人一伸手便能够到。

    噔噔噔,楼梯声重响,风沙从沉思中猛然惊醒,眉头不由皱了起来。

    伏剑心下大恼。

    她为今天准备良久,就是希望在主人心中留下好印象。如今侍从不听话闯上了,在主人看来,不就是她调教无方么?

    伏剑粉脸寒霜,目射冷芒,一个闪身出去拦到楼梯口,娇叱道:“大胆,你想干什么?”

    风沙失笑摇头。

    伏剑在他面前一直温驯乖巧,让人不禁忘了她好歹当了不短时间的帮主。

    三河帮诸人心底未必真的怕她,面上一定毕恭毕敬不敢违逆,多少也有些威势了。

    那劲装女子武功甚好,上个楼梯绝不至于咚咚作响,故意踩响就是害怕看见不该看见的事情。

    云本真之前奉了风沙严令,不许三河帮任何人谈论伏剑与一个男人同居的事,为此好几个人挨了重罚,还一个嘴碎的主事真真丢了性命。

    这主事其实是云虚的人,本来大为火光,非要讨个交代,查到后来发现居然是风沙直接下令,从此便没了下文。

    于是这人死就白死了,再也没人敢提起他。

    这件事导致伏剑权威大涨,一些很有根底的帮众本来只有表面尊敬,经此一事之后,面对伏剑发火,绝对战战兢兢。

    尤其不敢窥探讨论帮主的私生活。

    认识风沙的人本来就很少,知道他真正身份的人更少。

    所以在这个劲装女子看来,帮主这回又带个男人回来过夜,看着挺殷勤的,还下严令不准打扰,怕是有些不清不楚的关系。

    若非出了大事,多借她几个胆子也不敢闯上楼。

    见伏剑发恼呵斥,吓得一个激灵,就那么扑到台阶上跪下,急声道:“禀帮主,甲号马车不久前宽巷遇袭。”

    伏剑听得愣住。

    甲号马车就是风沙的马车,三河帮负责风沙的外围警戒,并不清楚马车里坐的什么人,单纯用来示警而已。

    奇怪,怎么会有人袭击空车?

    ……

第七十八章 火大

    毕竟主人车驾遇袭,伏剑不敢怠慢,赶紧进到书房将事说了。

    风沙沉默少许,道:“叫她进来具体说说。”

    伏剑出门叫人,把那劲装女子拉到一边,压着嗓子严厉嘱咐。

    “你不要管他是谁,问你什么答什么。如果他对你有半点不满意,我把你扔进流河喂鱼。”

    劲装女子听着有些心慌,压下情绪随帮主入内,刚一进门便伏到地上,麻溜极了。

    风沙忍不住笑道:“一看就知道是柔公主教出来的。起来吧~”

    劲装女子心下一惊,他怎么知道?

    一怔之后猛地回神,赶紧爬起身,垂手恭立,低着头不敢抬起。

    伏剑道:“你可以说话了。”

    劲装女子将情况说了。

    她所知并不算多,只晓得甲号马车过流河主桥不久,在名为宽巷的巷口遭遇袭击。

    双方立刻激战起来,加起来好几十人,打得十分厉害。

    甲号马车是帮主特意叮嘱的最紧要之事,从帮里调了几个高手专门做斥候,见此情况立刻传回急信。

    三河帮得信后已经派出人手救援,信传到望风阁,她不敢怠慢,闯上楼禀告帮主。

    说完后偷瞄帮主,见帮主居然像个婢女似的给那个男人摇扇子,心里更是惊讶不已。

    这男子到底是什么人?

    伏剑忍不住道:“真儿妹妹她……不会出事吧?”

    风沙冷冷道:“不管有没有事,人尽快到我这里。通知城南小院,点火烧房,然后也撤过来。你亲自去办,立刻。”

    伏剑急急点头,刚要出房,风沙叫住她:“查,我离开之后,醉乡楼还有谁紧跟着离场。”

    伏剑应了声,带着那劲装女子匆匆去了。

    风沙脸色阴冷下来,望着地图发呆。

    他实在想不出谁敢行刺他,为什么行刺他。

    因为无论是否得手,都只会坏事,本来稳定的辰流局势一定会大乱,不会给任何人带来好处。

    苏环倒是有那么点可能,但是完全没有道理。

    安安稳稳等他离开辰流,再让四灵下手,把握不更大吗?风险也更小。

    二王子就更不可能了,如果他死了,云虚肯定打死也不走,

    依着云虚的强势,二王子绝没有好日子过。

    风沙眸中忽然闪起幽芒。

    王龟!

    或许在王龟看来,他死了,宫青秀就走不成了。

    就知道王龟晚宴那儿不会无缘无故凑上来,摆明盯准他离开的时间打算行刺。

    风沙真有点火大了。

    为了宫青秀的感受,他已经再三容忍,上次刺杀都摸摸鼻子算了。

    这小子真是无知所以无畏,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过了许久,伏剑终于回来了,磨磨蹭蹭进门,咬着唇,显得怯生生的。

    “其他人都还好,有几个受了伤,我已经安排他们去三河帮养伤,剩下人陆续撤回来了,就是……就是真儿妹妹失踪了。”

    风沙瞳内幽芒大炽:“什么情况?”

    “我问过剑侍,好像是西风山庄的人突然现身把她给掳走了,那身招牌风裙,您的剑侍应该不会认错,三河帮的人也认得……”

    西风山庄曾经帮三河帮抵御白虎卫,所以赶去救援的帮众一见那招牌风裙根本没有阻拦,直接就放人走了,后来才知道她掳走了一个人。

    宫青雅?

    风沙沉默下来。

    按理说宫青雅是不会针对他的,因为根本不知道他望东楼首脑的身份,除非……云虚漏了底。

    宫青雅掳走他的人,到底什么意思?

    风沙深吸口气:“那些刺客抓到了吗?是什么人?”

    “跑了十几个,死了十几个,没抓到活口。好像都是些江湖人,来历很杂,一时难以查清。听剑侍说,有几个人武功特别好,绝不会没根底。”

    正在这时,南面方向冒起火光,大半夜十分醒目。

    风沙负手遥望。

    显然是留守城南小院的剑侍开始放火,估计过一会儿就会撤过来了。

    伏剑见主人心情不好,也不敢多说什么,赶紧退出去办事,很快回来,继续给主人扇风。

    风沙看了良久,出声道:“给剑侍传个话,从现在开始,阻止王龟和宫青秀见面。”

    其实一直有剑侍监视王龟,肯定是因为参宴的关系,剑侍进不去,导致被甩脱了。

    这些都是云本真暗里安排的,她不在根本联系不上。

    幸好在宫青秀身边还安排了剑侍保护,这是明的,传一句话过去就能把宫青秀和王龟暂时隔开。

    肯定没法太久,所以一定要想办法尽快把王龟这小子给处理掉,麻烦在他十分不愿粘上这手泥水。

    风沙叹了口气,发觉有些疲倦了,强打起精神道:“更衣,我要去见柔公主。”

    望东楼现在是云虚的,宫青雅是她的手下,云本真被宫青雅掳走,当然找她要人。

    刚刚出现变故,伏剑十分小心,除了风沙的剑侍,还从三河帮调了百多人做护卫。

    一行车马浩浩荡荡赶去柔公主府。

    云虚似乎刚从塌上起身。

    未施粉黛,长发蓬乱,又因天热的关系,穿得着实轻薄,热力透魂,香息扑鼻,别有一番不同以往的慵懒风情。

    风沙只瞧了一眼,心脏便怦怦重跳几下,赶紧转开视线,讲了来意。

    “我猜你把我前首脑的身份透露给了宫青雅,所以她才会对我动手。如果不是临时有事换了三河帮的车驾,现在被掳的该是我。”

    语气很轻,指控很重。

    云虚脸色微变,郑重道:“是我不对,算我欠你一次人情。”

    钱债再大也有数,人情再小也无价。到她这种地位,并不容易欠下人情债,一旦欠下,也是最难还的。

    主要还是担心风沙把这笔账记在她头上。现在不表态,往后一准倒霉。

    风沙摇头道:“欠不欠以后再说,我要云本真以最快的速度完好无缺的回到我面前。”

    “我只能说试试。”

    云虚苦笑道:“没什么好瞒你的。当初对付东鸟使团,我欠下宫青雅一个天大的人情,于是许诺望东楼从此独立经营。所以我只能说试试。”

    风沙恍然。

    难怪云虚会把他的身份漏给宫青雅,原来双方从隶属关系变成了合作关系。

    ……

第七十九章 救人

    云虚居然拿宫青雅没办法!

    “这样……”

    风沙沉吟道:“你帮我传个话,只要人放回来,条件随便她开。能答应我一定答应,如果不能答应,我只好下手赶绝望东楼。”

    云虚愣了愣,忍不住道:“至于吗?”

    得罪一群身手高超的女剑手,换一个低微卑贱的剑奴?

    这笔账怎么算都不合算。

    “我等你回话。”风沙也不解释,摆摆手告辞。

    云虚瞧着他的背影远去,忽然有所领悟。

    不管这事成不成,云本真手下那批剑侍一定会对风沙死心塌地。

    得罪一批已经不属于自己的女剑手,换得一批剑侍彻底效忠,这笔账就很划算了。

    云虚微微侧头:“你都听到了。风沙一向说到做到,你不放人,他真会动手的。”

    宫青雅不知何时静悄悄的出现在她身侧。

    两个神情同样冰冷的女人并肩而立,充满暑气的寝殿似乎都凉快起来。

    “你好像很怕他。”

    “我需要他,没有他我简直活不下去。”

    听着有点像情意绵绵的话,偏偏语气那么冷酷。

    宫青雅目光闪动:“你是公主。”

    “别人之所以敬畏公主,是因为不敬畏会死。说到底并不是敬畏身份,而是怕死。”

    云虚淡淡道:“风沙就拥有掌控生死的实力,所以公主也只能乖乖给他做情人,还必须很听话很开心。耍性子可以,惹他生气不行。”

    “哼,我一只手就能杀死他。”

    “有些人是杀不得的,甚至连碰都不能碰。你知道什么叫牵一发而动全身吗?”

    云虚转过身体,盯着宫青雅:“我现在站你面前,你敢杀我?你不敢,因为你知道杀了我,望东楼一定会被彻底摧毁,包括你在内,所有人都将生不如死。”

    宫青雅转开了目光。

    “听我一句劝,尽快把人放了。我保证他不会秋后算账。”

    “如果我不放会怎样?”

    云虚叹气道:“你见识过白虎卫的。风沙能够操纵的势力超过那晚百倍千倍。他说要赶绝望东楼,望东楼一定会被赶绝。”

    “他有那么厉害?我看他整天睡不醒,连只鸡都杀不死。”

    “匹夫一怒,血溅五步。帝王一怒,血流漂杵。我问你,帝王会跟匹夫比杀鸡吗?你这么厉害,当初还不是给他当杀手。”

    宫青雅沉默不语。

    “我知道你想要报复他,我也想。”

    云虚美眸闪起冷芒:“你以为我这个公主很高贵?你知道我在他面前多么卑微多么屈辱?他教过我一句话:没有实力就别有脾气。我觉得很有道理。”

    “我更想知道你打算怎么报复他。”

    “越是恨一个人,越是要接近他、亲近他、了解他,让他不防备你,甚至疼你爱你,在他最离不开你的时候,才是享受复仇的时候。”

    宫青雅唇角现出一丝微笑:“听着很有趣。”

    不错,就应该让抛弃她背叛她的人尝尝被人抛弃被人背叛的滋味,比直接一剑杀了更让她解恨。

    “所以你要帮我。”云虚柔声道:“以后不要再擅自做主了。”

    “我立刻放人。”宫青雅仰望夜空,悠悠道:“真希望那天快些到来。”

    ……

    三河帮,望风阁。

    充满噩梦的夜晚总是那么难熬。

    风沙像被人重重踩了肚子,忽然从床上猛地坐直,无神的瞪着眼睛,大口喘着气。额上细汗密密,颈上青筋鼓起。

    一只微凉的小手按上他敞开的胸口,温柔的抚平心脏的剧跳,触感极其舒适。

    呼~

    风沙长舒口气,又躺了回去,闭着眼睛道:“水。”

    很快凉水送来,感觉一支柔软的胳臂伸入颈下,将他轻轻揽起,水杯对唇,微微倾斜。

    咕嘟咕嘟~

    风沙总算有力气睁开眼睛,转目一瞧,不是伏剑是云本真。

    “你回来了。”

    风沙撑手坐直,急忙忙仔细打量:“受没受伤?受欺负没有?”

    云本真眼睛红红的,脸颊上泪痕挂着泪花,咬着唇使劲摇头。

    想也知道,她能这么快被放回来,甚至都没过夜,主人一定是着急救她了。

    主人不但在乎她,也能够保护她。

    “给主人添麻烦了。”

    云本真拿手抹抹眼泪:“您罚婢子吧~”

    “有空自己去领罚。”

    风沙收敛神情,问道:“给我说说情况。”

    云本真赶紧点头,将事说了。

    大体情况跟伏剑汇报的差不多。

    她在晚宴上见过宫青雅,一眼便认了出来,连几招都没接下,只待闭目等死。

    岂知宫青雅居然停了下剑,寒意森森打量她半晌,问她是不是什么水之体。

    她根本不明白什么意思。

    宫青雅忽然往她胳臂上划了一剑,见伤口飞速愈合,又问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然后就把她制住带走了。

    风沙缓缓点头。

    宫青雅肯定瞧出了云本真体质特殊,起了兴趣,舍不得杀了。

    也该云本真命大,任谁见她这种奇怪的天赋,都难免升起好奇心的。

    宫青雅也算是江湖人,说不定还动了收徒的念头呢~

    风沙想了想,问道:“我让伏剑查昨晚晚宴的情况,她有消息没有?”

    云本真忙道:“是王龟。您刚走,他就走了。”

    心里有点慌慌的,生怕主人多问。

    其实伏剑也打算留下服侍主人的,被她硬生生赶走了。

    要不是因为伏剑,她也不会跟主人分开,结果遭受袭击,害她被擒,劳烦主人相救,丢了面子不说,还要挨罚。

    至于这个推论靠不靠谱,完全不在她考虑之内,总之就认定了伏剑跟她争宠。

    风沙并没有多想,冷冷道:“不能再放任这小子。你把他看好,待离开流城的时候,你找江湖人把他给我做了,装成斗殴失手,然后你亲自灭口。”

    连着被刺杀两次,心里自然恼火极了。

    再顾及宫青秀的感受也是有限度的,王龟显然踩过了线。

    云本真恨恨道:“婢子一定安排妥当。”

    她连伏剑都气,当然更恨王龟这个元凶。

    不但要他死的痛苦,还要他死的屈辱,下三辈子都不敢做人。

    ……

第八十章 二王子的反击

    风沙本想安安稳稳渡过最后这段时间,结果二王子突然搞出幺蛾子。

    因为宫青雅的关系,二王子没能把事关走私的侍卫长夺到手里,等于和辰流水运彻底切割,明面暗里的渠道全都和他无关了。

    水运乃是辰流一切利益的最上游,如果最后连条小渠都引不到手里,迟早被云虚掐断水源,更是无缘王位。

    二王子当然不甘心,暗势力不是对手,就摆开架势在朝堂上使劲。

    云虚出访之前,做也要作出一种强势的声浪。

    这样在云虚离开之后,朝廷上才不会一潭死水,让人撬不动边角。

    二王子毕竟掌着巡礼部,总可以号动一些人散布些反对的言论。

    云虚特别紧张。此趟出访,十分仰赖与各势力的关系,否则她将寸步难行。

    这种临近离开的关键时刻,她不敢也不愿惹恼各国使臣及各方势力代表,所以只能不停辩解,根本不敢反击。

    风沙心里有些纳闷,原来怎么不知道二王子这么能折腾?

    实际上也怪他。

    二王子的心腹赵侍卫乃是云虚安插的奸细。

    可想而知,不管二王子有什么动作,云虚都洞若观火,压制起来相当容易。

    结果赵侍卫被风沙偷偷抓了塞给伏剑,云虚顿时少了一双最重要的眼睛。

    私下里自是气得火冒三丈,恨不能抱着风沙的胳臂狠狠咬上一口,偏又没法当面发火,否则伏剑就暴露了,所以只能暗生闷气。

    于是二王子就像断了线的风筝,再也不可预测。

    这股质疑的声浪几天之内迅速扩大,辰流一些朝臣也开始随声身附和。

    二王子的目的渐渐显明,就是以外压内,逼着云虚出血割肉。

    各家配合二王子的目的也很明确,都指望从已被垄断的辰流水运上抢点份额。

    既然二王子愿意领头出卖本国的利益给他们,他们何乐而不为呢?

    眼看朝堂上的局势越来越不利,云虚终于扛不住了,只能向自己的情人求救。

    这件事全怪风沙捉了赵侍卫,让二弟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现在当然该风沙负责。

    ……

    三河帮,望风阁。

    云虚大发脾气。

    她当然不能挑明赵侍卫的事,居然借口风沙吃饭不给她夹菜,开始在那儿耍蛮。

    这小妞的火头显然是从朝堂上烧下来的,只是借题发挥耍性子而已。

    活像只被踩了尾巴,张牙舞爪的小野猫。

    如果真是猫就好了,只要捏住后颈,保管立马安静下来。

    想着云虚像猫一样被拎起来的画面,风沙忍不住笑出声来。

    云虚更感不快,掐着他胳臂重重摇动膀子。

    风沙被掐的龇牙咧嘴,赶紧笑道:“要不坐下来我给你夹菜,要不我把惹你生气的人全绑了扔进流河喂王八?”

    云虚怒色稍敛,娇哼道:“夹菜也要,喂王八也要。”

    “好,夹菜,喂王八。”风沙笑吟吟的拾起筷子,夹菜放到云虚碗里。

    云虚愣了愣,指甲重重掐他:“你才王八。”

    风沙失笑道:“我也没说不是。玄武不就是龟蛇合体吗?我是大王八,你是小王八。”

    云虚听得一怔一怔的,忽然回神嗔怒道:“你爱当王八你当,反正我不是。”

    虽像发恼,其实更像撒娇。总算不似刚才那样怒气冲冲了。

    风沙又逗她两句,见她心情平复,微笑道:“你虽然争强好胜心切,以往该忍比谁都能忍,怎么突然压不住性子了?”

    云虚冷静下来,挨他身边坐下,幽幽道:“这次机会对我太重要,难免患得患失嘛~”

    如果出访一切顺利,甚至大获成功,那么待她返回辰流,王储之位便算笃定无疑。

    如若不然,则还有很大的变数,二弟三弟都有机会翻身冒起。

    云虚拿美目凝注风沙的眼睛:“如果这次你不帮我,我只能将持有的三河帮份额全数分出去,以换得各处善待。”

    她知道这是饮鸩止渴,也是实在没有办法了。

    风沙沉吟不语。

    二王子的行为绝对算得上破釜沉舟,给云虚带来了很大的麻烦不假,给他自己带来的麻烦更大。

    首先一定会引起女王的不满,同时还会惹恼许多位高权重的高官权臣和勋贵老臣,甚至连底层的微末小吏心里都会因此感到极度不悦。

    争储内斗是一码事,斗得再狠,肥水好歹也是留在自家田里。

    二王子居然胆敢引入外部势力涉入本国的命脉。可想而知,会在辰流国内激起多大的反弹。

    许多重臣之所以不表明态度,一是女王还没吭声。

    二来这时掀起反对外人插手的声浪,将得罪外国以及其他大势力大商行,会给柔公主造成巨大的麻烦,甚至算得上危机。

    事情目前就僵在这里。

    大家正因为不愿柔公主出访后四处碰壁,所以只能放任这股反对的声浪迅速做大,根本就不敢还手,甚至都不敢还嘴。

    二王子的算计很清楚。

    别人厌恶怕什么!只要能一鼓作气废掉王姐,再废掉王弟,最后就剩他一个王储,不选他还能选谁呢?

    “其实现在的情况还不算最糟。”

    风沙摇摇头:“如果这事我来设计,接下来我会大肆煽动中低层的官吏,乃至本地帮派,以最激烈的手段支持你,强烈反对外部势力插手辰流命脉。”

    云虚听了一呆,那对美目中止不住的透出恐惧神色。

    真是这样的话,她就完了。

    风沙叹道:“如果有人聚众冲击使团驻地,甚至见了血死了人,你出访时能去的地方就会少上很多,途中将遇的阻力更会大上许多。”

    云虚突然伸手握住风沙的手:“你一定要帮我。”

    手很凉,和她的声音一样微微发着颤。

    “这事难办。”

    风沙连连摇头。

    被煽动起来的人明面上是在挺云虚,大多数也自认为是在挺云虚,所以别说下重手,云虚甚至都没法下手。

    云虚聪慧的很,风沙只起了个头,她立刻联想到后果。

    整个人如坐冰窖,从指尖一直凉到心尖。

    就算有人帮她出面施压,也会背上难听的骂名,并且更加激化众人的情绪。二弟一定会在暗里推波助澜,使事态彻底落入无可挽回境地。

    ……

第八十一章 磨刀霍霍

    风沙忽然笑了笑:“还真没看出来,你这位二弟是个高手啊~”

    云虚垂首不语。心道要不是你捉走赵侍卫,我早就防患于未然了,哪会像现在这样进退两难。

    风沙想了想,正色道:“你放心,这件事我管定了。”

    当然不仅是为了云虚,辰流的局势败坏对他只有坏处没有任何好处,嘴上自然要捡好听的说。

    云虚松了口气,将风沙的手握更紧一些。

    不管心里积累了多少怨念,她对风沙的能力还是相当信任的。事实证明,只要风沙愿意出手帮忙,没有化解不了的困局。

    “你打算怎么做?”

    云虚和宫青秀不一样,信赖风沙却不盲从风沙。

    两人虽然是情人,相互利用的味道更浓。

    她相信自己,也只相信自己,只是在力不能及的时候,需要风沙鼎力支持而已。

    但凡有一丝可能,她都希望掌握主动权,起码也要深刻参与。

    “事情的根结在你二弟身上,必须尽快斩断他的手足,使他没有办法推波助澜。另外,最怕有孤狼出没,做出难以预防的举动。”

    风沙思索道:“调巡城司武卒围住所有使团驻地,保护里面每个人的安全。就一条,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现在不是冲动的时候,以后多得是机会报仇。”

    云虚目闪厉芒,恶狠狠的点头:“我会下达严令,无论谁被打死,我黄云柔养他全家一辈子。如果胆敢还手,我杀他全家一整年。”

    “根结解除了还有源头,只要各方势力没有停止向朝野施压,这阵风暴一时便过不去,必须设法让他们闭嘴。”

    风沙犹豫道:“这个有点麻烦,我可以试试。”

    云虚缓缓点头。

    这件事的确很棘手,她在辰流之外没有任何影响力,当然左右不了各家势力的代表。风沙估计也没有,所以只能去求隐谷。

    想也知道,一定会大出血。

    风沙有些心疼的叹了口气:“你的人必须克制,不要激化矛盾,最近最好少出门,缺人手找我要。”

    云虚忙道:“我晓得了。”

    风沙点点头:“第一件事你去办,第二件事我去办,动作越快越好。”

    “我这就去。”云虚匆匆起身,忽然顿步,回首轻声道:“谢谢你。”

    风沙笑了笑:“应该的。”

    ……

    西坊深处。

    天色有些黑了,梁记粥铺的招牌还是清楚,烫金的字锃亮,反着对面店铺灯笼的光芒,远远便能瞧见。

    这个时间的西坊比白天热闹多了,关键是凉快很多。

    狭窄的街道上行人不少,略微有些拥挤。

    辰流的风气相对中原开放很多,少女妇女独自上街实属平常,当然也有夫妻相携游逛,还有三五成群的孩童在铺面之间窜来窜去,嬉戏打闹。

    好一派繁荣景象,丝毫联想不到外界正值炼狱般的乱世,人如蝼蚁,命如草芥。

    也不知道为什么,凡是走到隐谷驻地附近,总会忍不住生出些悲天悯人的感叹。

    仔细想想,或许是受到了何子虚的影响。

    这小子就动不动就来句天下苍生,万民福祉什么的,虽然每每不耐烦,耳朵都听出茧来,不可否认就算苍蝇嗡嗡,时间久了也会有下意识反应的。

    店内还是没什么客人,仅有的两个人还衣衫褴褛,更像是生活窘迫,过来讨口饭吃。

    梁记粥铺显然还是老规矩,只要进得门来,不问身份,不看穿着,先吃粥再收钱,要多少上多少,绝对管饱,实在没钱也从不讨要。

    掌柜见得风沙进门,不禁一愣,旋即笑道:“东家跟我说风少今天一准会到,我还不信呢~”

    风沙脸色立即苦了下来。

    这句话翻译过来就是:刀已经磨好,就等你上门挨宰。

    仿佛能看见何子虚脸上带着那种欠揍的微笑。

    梁记粥铺后面有一个四方小院。

    小院不大,整整齐齐码着些木箱、落这些米袋之类的东西。

    当中有口井,井边两张小凳,一张小几。

    何子虚就坐在凳子上看着书,明明坐得笔挺,偏又显得悠闲。

    风沙一瞅书面,居然是本指法始基,不禁撇嘴道:“你现在学弹琴是不是晚了点?”

    “古语有云:学无先后,达者为先。只要肯学,总不会晚。”

    何子虚也不起身,卷着书往对面凳子点了点,笑道:“请坐。”

    风沙转着头道:“你这里就没张躺椅吗?”

    何子虚摇头。

    风沙叹了口气,坐到矮凳上,忽然歪着脑袋问道:“你现在学琴,不会是想跟在宫青秀身边做个琴师吧?”

    何子虚失笑道:“风少果然敏捷,在下正有此意,不知风少是否愿意成全?”

    风沙嗤嗤笑道:“只要你的琴艺得到宫青秀的认可,我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这小子才看指法书,恐怕这辈子连琴都没摸过,还妄想得到宫青秀的认可?

    以为弹琴是拉弦啊!力气大就行了。

    何子虚点点头:“风少答应就好。”

    “我丑话说前头,如果宫青秀不满意,别怪我赶人。”

    “如果宫大家不满意,在下岂敢厚颜强留。”

    这么自信?风沙皱起眉头,这小子不是故意挖个坑让他跳吧~

    何子虚放琴书于小几,微笑道:“风少此来,必有要事,在下洗耳恭听。”

    要不是明知道打不过,风沙很想一拳揍烂他的鼻子,看他还笑不笑的出来。

    如今只能叹气道:“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有什么条件直说,如果能够答应,我立刻点头。如果不能答应,我起身就走。”

    实在不行他还可以去求青龙密使苏环。四灵同样遍及天下,并且扎根极深,和隐谷一样拥有足够的影响力。

    只是那样,损失实在太大,甚至会影响他的布局。

    除非不得不,否则不可为。

    “风少误会了,我并没有打算狮子大开口,只是想请风少帮个互利双赢的忙。”

    风沙眉头紧紧蹙起:“你先说,我听听看。”

    “在下有一位师妹,将代表隐谷入世行走,希望风少能允许她与宫大家交相辉映,互衬互托。”

    风沙嘴巴渐渐长大。

    ……

第八十二章 不务正业

    何子虚这个坑挖的好大,如果掉进去,将来麻烦大了。

    能够代表隐谷入世行走的人,在隐谷中的地位相当于四灵少主,也就是他。

    他这个四灵少主如果搭上隐谷少主,还联合、还相助,四灵高层不发疯才见鬼了。

    不过仔细想想,他们发疯又怎样?该打压他还是打压,如果能杀他也就杀了,杀不了他还是杀不了他,其实没有任何区别。

    不得不说,人家隐谷就算玩阴谋都能玩得光明正大。

    对他来说,的确算是双赢,对隐谷来说更是大赢特赢,会在将来占尽便宜。

    对四灵来说,恐怕要输惨了。

    有他在后面支持,四灵想要对付隐谷少主必定困难重重。

    风沙犹豫一阵,起身道:“让我再想想。如果离开流城之前,我那贴身小婢上门来买碗肉粥,你就知道我答应了。”

    就算这件事他包赚不赔,决心也不是那么容易下的。

    因为这将给四灵造成巨大的麻烦。

    无论如何也要跟苏环谈一谈,让她传急信回去,看看四灵高层对他究竟是个什么态度。

    但凡有留一丝善意,这件事就此作罢。

    升天阁,玄武岛。

    苏环居然不在。

    向玄武卫一打听才知道,苏环最近几天一直和宫青秀混在一起。

    自从上次醉乡楼晚宴,苏环好像对剑舞着了迷,居然缠上了宫青秀。

    她可以自由进出玄武岛禁地,玄武卫对她又那么恭敬,宫青秀一问方知原来她的父亲不但是风少的长辈,而且有恩。

    那还有什么说的,宫青秀自然对苏环特别优待,甚至允许她随意进出自己的功房。

    于是苏环成天跟着宫青秀身边,看那狂热的架势,要不是宫青秀出言拒绝,恨不能晚上睡人家闺房里去,来个同衾同眠。

    风沙听得一愣一愣的,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那玄武卫低咳一声,小声道:“风少,您说密使她是不是,咳,那啥……”

    风沙猛地回神,抬腿就是一脚:“我现在下道钳口令,再有妄议此事者,嗯……杖二十。”

    那玄武卫赶紧站直,肃然道是。

    “还愣着干什么?带我去看看啊~”

    风沙急匆匆去到升天阁,停在功房门口,刚准备敲门,又停了下来,贴耳上去听了一阵,然后才敲门道:“是我。”

    “请进。”宫青秀的嗓音还是那么梦幻般好听,隐约带着些忧郁。

    风沙最近很忙,一直没空看她陪她,更没有机会给风沙剥剥果子揉揉肩,感觉两人最近好像疏远许多。

    两个声音一齐叫道:“风少。”

    正是宫青秀的徒弟天雪和天霜,一个沉稳一个活泼。

    两女都穿着贴身的短劲装,露出雪白细腻的手臂和小腿,加上脸蛋红通,香汗淋漓,极富青春活力的气息。

    风沙笑道:“是我打搅你们了。”

    宫天雪微微摇头不做声。

    宫天霜笑道:“正练累了,想找借口休息又找不到,您来的正好呢!”

    宫青秀道:“你们进去洗把脸,待会儿再出来接着练。”

    宫天霜高兴的拽起师姐,往里间浴房跑。

    宫青秀无奈的摇了摇头,向风沙道:“风少来有什么事吗?”美目去瞟功房一角,苏环正安静的坐在那里。

    她猜到风沙是来找谁的,心里莫名其妙有些难受。

    风沙跟着宫青秀的视线瞟去,不禁吸吸鼻子。

    苏环被他瞧得有些不自在,脸蛋慢腾腾的红了,起身走来道:“找我有事?”

    风沙点点头。

    宫青秀小声道:“要不我也进去洗把脸?”

    风沙失笑道:“哪能呢!我和环小姐去包间谈。”

    宫青秀轻轻点头,明眸亮了起来。

    风少只要去到那里,一般都会呆一晚才走。现在时辰尚早,应该还来得及给他做几个小菜。

    升天阁,很多躺椅的包间。

    风沙一路上走的很快,苏环磨磨蹭蹭走的很慢,进房里也不说话,

    风沙歪着脑袋打量她一阵。

    他人还没到梁记粥铺,何子虚就知道他一定会来,说明何子虚对形势完全把握,对他、对云虚目前的处境洞若观火。

    苏环显然差很远。

    最近几天事闹得很大,朝堂上的动静更大,就算苏环在流城没有根基,通过朱雀也能够弄得一清二楚,怎么都不至于这般迟钝。

    说明苏环不务正业,根本没做什么正经事。

    风沙垂目叹道:“你好像不明白最近都出了些什么事。”

    对他来说,苏环不折腾当然是件好事,但他更不乐见恒先生的女儿如此不成器。

    “出事?”苏环悚然一惊,似乎才想起自己的身份:“出什么事了?”

    风沙淡淡的将情况大略说了,然后道:“我希望你以四灵密使的身份出面帮我压下这场风波。如果你做不了主,可以传急信问问上面。”

    苏环垂首想了一会儿,抬头道:“我不瞒你,我来的时候被授予了全权。这件事我不能帮你,根本没必要传信回去。”

    风沙一听心都凉了。

    这番话说明苏环被授予的全权对他来说绝对不是正面的。也就是说,苏环可以赶他,可以杀他,可以害他,就是不能帮他。

    更说明上面已经彻底放弃了他,居然把对他的处置权下放到区区一个青龙下执事手上。

    再想深一点,一直维护他的四灵高层或许陷入绝对的颓势,甚至已经落败,实在扛不住了,否则决计不至于此。

    看来出得辰流之后,想要寻个好地方扎根将会更加困难,风险也更加大了。

    一个根基不稳,十年心血白费。

    风沙沉默下来,许久后道:“我能感受到环小姐的真诚,另外一个朱雀副主事的位置也可以交给你。”

    苏环忍不住露出惊喜神色。

    风沙转开目光望着阳台外面。

    或许天热的时候猫都很懒,又或许都猫在阴凉处避暑,总之以往在大花园里蹿来蹿去的猫咪竟是一只都瞧不见。

    那只黏人的橘猫也没跑到阳台上,实在令人失望。

    风沙垂下视线。

    睿智和蔼的恒先生居然后继无人,想想真令人心疼。

    ……

第八十三章 理念分歧

    风沙暗里叹了口气,有些意兴阑珊的摆手道:“我尚有些事,不留环小姐了。”

    苏环笑道:“告辞。”

    凭白得了个朱雀的位置,她当然高兴。

    人刚走到门口,风沙淡淡道:“我不允许任何打宫青秀的歪主意,无论男女。”

    他的好处当然不是白拿的,拿了好处就要乖乖听话。

    苏环呆了呆,脸蛋迅速艳透颈侧与耳尖,使劲扭回头:“你……你什么意思。我……我就是喜欢看宫大家剑舞,你想哪去了!”

    风沙正色道:“这样最好,慢走不送。”

    苏环脸上露出羞恼之色,张张嘴又闭上。

    想也知道这种事只会越抹越黑。

    苏环低哼一声,转身出门,重重关门,宣泄不满。

    风沙走上阳台靠上躺椅,默默盯着玄武岛发呆一阵,招云本真过来附耳:“去梁记粥铺买完肉粥,唔……我就不喝了,你留着自己喝。”

    说实话,真的没胃口。

    忽然喵地一声,那只橘猫不知何时悄无声息的来到了旁边,仰着脑袋咪咪叫唤。

    风沙笑了起来,手拍大腿啪啪响。

    橘猫轻盈的跳到他怀里,拧着圆滚滚的脑袋拿耳朵往他身上乱蹭。

    一人一猫开心的耍玩起来。

    不多久之后,升天阁花园树林。

    苏环站在一颗大树后面,抬目盯着阳台上耍猫的风沙。

    神情说不出的冷静,眼底说不出的沉凝。

    一个玄武卫站在她身边的树荫里,黑袍与树影几乎融为一体。

    苏环轻声道:“叫朱雀主事传个话,让二王子开始行动。”

    玄武卫应声离去。

    苏环嘴角抹出一丝微笑,想起临行前某个人对她说的一番话。

    人在做坏事之前,一定要先撇清自己。

    怎样才能撇清自己呢?

    可以装疯,也可以卖傻……总之,要么让人想不到你,要么最后才能想到你。

    ……

    风沙抱着橘猫玩了一阵,不免有些热,也流了些汗.。

    橘猫比他更怕热,耳朵上蹭了一把热汗之后,猛地甩了甩毛茸茸的脑袋,一下从风沙怀里跳上阳台边沿,咻地一下又不知蹿哪躲阴凉去了。

    风沙干笑两声,回房给自己倒了杯凉茶,打算出去让人备下晚饭。

    咚咚声响,宫青秀在门外道:“风少,我能进来吗?”

    风沙赶紧过去开门。

    宫青秀端着一盆看着就知道分量很沉的冰块,比那只橘猫还轻盈的走了进来。

    升天阁是有冰窖的,而且相当大,足够满足上房客人整夏的需求,升天阁的高层每人每天也能分到一两盆。

    宫青秀和她两个徒弟更是从不缺冰,由早到晚,从不断绝。

    宫青秀将冰盆搁在躺椅旁,忍不住叹息道:“那天师姐她……她杀人了。”

    风沙心道:“她杀的人多了去了。”嘴上道:“自从宫大师仙逝,宫青雅心中不忿,难免性情大变,实在也怪不得她。”

    宫青秀垂下头,秀眸闪闪,怔怔发呆,忽然问道:“您觉得天雪和天霜谁更适合接掌升天阁?”

    风沙摆摆手:“为时尚早。”

    “一直抱有希望,熬到最后难免会绝望。青秀只是不希望重蹈覆辙。”

    “有我在,不会的。”

    风沙叹了口气,过去靠到躺椅上,示意宫青秀也坐下。

    “无论她俩谁落选,我都会安排个好前程,必不至令失望。”

    宫青秀放下心来,低声道:“青秀一定不负风少无微不至的照望,一定全心投入这场巡演,必至令功成。”

    听到宫青秀的表态,风沙有些开心。

    多年的布局,苦心的经营,难耐的等待,终于快到开花结果的时刻,虽然感觉将来困难重重,好歹迈出了第一步。

    “对了。青秀刚才去后厨拌了几个下酒的凉菜,她们镇一下就会拿过来。”

    宫青秀咬咬下唇:“您有空吗?”

    风沙哑然失笑:“难得青秀亲自下厨,我当然要吃的。”

    两人随口聊了几句。

    风沙说了点三河帮的事,希望宫青秀尽快收伏剑为徒,帮忙管教一下,免得小丫头学坏。他现在实在腾不出空云云。

    宫青秀有些不安的心渐渐放松下来。

    风少最近很少呆在升天阁,寥寥几趟也是既来即走,也已经很久没像以前那样对她口花花了,令她有种“失宠”的感觉,心里有些患得患失。

    看来风少是真的很忙,并不是故意疏远她。

    又过了会儿,宫天雪和宫天霜结伴送来了宫青秀拌的凉菜和冰镇过的酒。

    宫青秀有意为之,希望两个徒弟在风少面前多露露脸。

    两女换下了功装,换上了丝裙,一人端着菜,一人捧着酒。

    一个文静乖巧,一个俏丽活泼。

    当真赏心悦目。

    想比稳重的师姐,宫天霜显得特别兴奋,一个劲的缠着风沙问辰流外面是什么样子。宫天雪也竖起了耳朵。

    两女从来都没有离开过辰流,头次要随师傅出去见世面,自然又激动又好奇。

    这个……风沙也不知该怎么讲才好。

    他十年没离开流城了,所知所闻也仅是道听途说,只晓得外面依旧处于征伐不断的乱世。

    想也知道种种残酷惨烈的状况根本数不胜数,面对两个天真无邪的少女,还真是难以启齿。

    宫青秀经历坎坷,幼时的境况依稀还有些记忆,似乎陷入回忆,露出黯然神伤的表情。

    两女见师傅和风少都沉默下来,难免有些胆怯,不敢多问。

    “当年师尊巡游之时,天下乱象已现。”

    宫青秀轻叹口气:“她老人家自觉势单力弱,于是创立升天阁,旨在以自己之所长,尽一份绵薄之力,希望消泯世间的战乱与苦难,哪怕一处,哪怕一次。”

    风沙轻轻点头。

    这就是为什么宫大师和隐谷关系那么好,全因理念相近。

    四灵的理念与隐谷则截然不同,认为欲王先霸,诸如手段之类皆属细微末节。

    他被放逐之后,四灵更走向极端,更不择手段,更崇尚暴力,更追求利益,导致本来名声就不算太好的四灵变得声名狼藉。

    早先四灵虽然不为正道所支持,世人也没强烈反对,哪像如今这般陷入人人喊打的境地。

    空有无比庞大的势力,居然没人敢正大光明亮出四灵的身份。

    ……

第八十四章 诡计得逞

    宫青秀给风沙奉上杯酒,垂首露出纤细优美的雪颈:“感谢风少一直以来倾尽心血的支持,否则尽管青秀愿承师尊遗志,恐怕也有心无力。”

    风沙笑了笑接过酒喝了。

    他毕竟是四灵少主,并不认同隐谷的理念,对宫大师的坚持也仅是表示尊重,支持升天阁和宫青秀多半还是为了自己。

    这也是当初和多数四灵高层冲突分歧的地方。

    难道不能求同存异?为什么一定非此即彼?

    所以他一直把隐谷视作对手,从来都没有视作敌人。

    区别在于,对手可以成为朋友,敌人必须予以消灭。

    与对手还能共生共赢,与敌人则不论输赢只分生死。

    风沙搁下酒杯,问道:“王副卫那边你打算怎么办?”

    宫青秀露出为难神色,幽幽道:“自从筹备离开以来,我和他谈过几次,都不太好。”

    她对王龟心内充满内疚的情绪,是她不愿履行婚约,是她对不起人家,所以尽管王龟大发脾气,说话十分难听,她也没有心生怨怪,反而更加羞愧。

    两人为此闹得很不愉快,加上云本真的手下有意破坏,最近几天更是连见面都见不到。

    风沙故意探下口风:“听说他最近挺风光的。”

    上次宫青雅强势现身,导致二王子涉足水运最后一丝机会消失,没曾想反而对王龟、对招贤馆加大了扶持力度。

    不光在朝堂上掀起波澜的同时,还准备在江湖中搞风搞雨。

    其实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云虚牢牢占住了大势。二王子要么引入外力,要么透过江湖招募身手高超的亡命徒,总之已经没有正常上位的可能性。

    宫青秀轻叹道:“他结交了不少新朋友,那些老朋友都没怎么见面。”

    王龟这伙人纯粹因为复仇而聚团,如今罪恶滔天的迅翔商行终于土崩瓦解。

    既然大仇得报,多数人已经离开辰流,少部分人无牵无挂便留了下来,最近和她走的很近,反而跟王龟疏远了。

    风沙低头吃菜。

    宫青秀收拾心情,歉然道:“不该拿这些琐事烦恼风少。青秀尚有几位朋友,想跟着升天阁混口饭吃,所以想问问风少的意见。”

    风沙愣了愣:“你这几位朋友莫不是会弹琴吧?”

    “升天阁一直缺位技艺高超的琴师,暂时顶上也好。去中原后再设法寻找延请。”

    风沙端起酒杯轻抿一口。什么琴师,八成是何子虚。

    这小子动作真够快的。

    “风少风少,您觉得呢?”

    风沙蓦地回神,笑道:“升天阁的事你做主就好。”

    将来找个机会把何子虚召来给他弹琴,嘿嘿。

    宫青秀松下口气。毕竟在王龟带领下,这伙人和风少很有些不睦。

    也是她多想了,风少一贯大度,怎会在小事上纠缠不放。

    正吃着聊着,一个玄武卫忽然急敲门进来,到风沙身边附耳。

    风沙眼神闪烁起来。

    一些中低层的官吏打着支持柔公主的旗号聚众串联,到外馆扎堆那条街抗议。

    这件事在预料之中,云虚做了万全的准备,外馆的人员和驻地被保护的严严实实。

    某些有心人的挑弄之下,这些官吏更加群情激奋,浩浩荡荡的齐赴王宫,吵吵嚷嚷的要给女王上书。

    魏国相已经带着重臣赶去安抚情绪。

    这件事云虚不能出面,否则会伤了这些支持者的心。

    玄武卫报完信后施礼退下。

    宫青秀耳聪目明,玄武卫的低声细语根本瞒不过她的耳朵,不由露出担心的神色,低声问道:“会牵连到柔公主吗?”

    风沙回过神来,冷冷一笑:“不会,反而是个绝好的契机。嗯,青秀你安心筹备离开事宜就好,最近街面可能有点乱,尽量少出门。”

    宫青秀觉得他的笑容竟是前所未有的很冷酷,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垂首应了声是。

    当晚,二王子得报,几路人手皆无功而返,说明王姐早就瞧破他的手段。

    人还没来得及懊悔,坏消息突然雪片般飞来。

    无论城内的产业还是城外的庄园,同一时间几乎全部遇袭。

    傻子都猜到这是王姐对他展开的报复,迅猛且强烈,根本是赶尽杀绝的起手式。

    二王子惊恐万分,再也坐不住了,立刻夜赴王宫,打算向母亲哭诉并求助。

    王宫倒是进了,女王根本不见他。

    内侍传来女王的旨意,让他去祖祀殿面壁思过。

    二王子还欲闹事硬闯,禁卫首领黄刚峰忽然带着两排禁卫现身。

    人人手按着刀柄,目射冷芒。

    二王子一个激灵,登时住嘴,乖乖去了祖祀殿,算是变相软禁。

    当然,也算是被女王保护了起来,起码性命无虞。

    本来女王通过隐晦的暗示,严厉警告风沙和云虚不准再动二王子哪怕一根毫毛。

    风沙当然不愿得罪女王,死了百来位死士的滔天怒火不得不生生忍下。

    结果二王子自己作死,勾结外人对付云虚不说,还煽动各阶官吏聚众闹事,甚至逼宫……

    这还有什么好说的,风沙顺水推舟,女王愤怒默许,隐谷冷眼旁观,云虚大杀特杀。

    此后几日连续朝会,每天都有官员因为种种原因被罢黜或者被处刑。

    稍微对辰流朝局有些了解的人无不心知肚明,被处理的人都是二王子的簇拥,哪怕仅是沾点边的关系,仍然受到这次大清洗的波及。

    二王子名下或明或暗的产业下场更惨,不是遭到“强贼”袭击就是被“水盗”掳掠一空。

    城内的情况稍微强点,也就是多个商行的东主或管事莫名其妙的暴病丧命而已。

    凡明眼人都清楚,一个王储就这样废掉了。就算这次逃过一劫,往后恐怕连王子的排场都维持不起。

    将要临行的前几天,流城从混乱重新恢复平静。

    这场突如其来的风暴迅速平息下来。

    终于到了启程的日子。

    流河各处码头上停满了大小船只,风帆连片接云天,蔚为壮观。

    玄武岛主事房。

    苏环静静站在窗前,默默注视码头上柔公主向女王及百官辞行及登船,唇角泛起诡计得逞的微笑。

    ……

第八十五章 天将破晓

    七乃复生之数。

    七月,正是鬼门洞开的月份。

    七月十五,中元鬼节。

    正是阴风呼号的好日子。

    柔公主的船队已经走了好几天,真正掌控辰流的三位巨头等若一同离开。

    仿佛卸下了三座无形的大山,整座流城都好似松了口气。

    最轻松惬意的当属苏环。

    二王子只是个幌子,更是个弃子,就是要让某些人因为大获全胜而感到大局已定,从而放心离开。

    真正致命的一击,当然要等到所有人都松懈之后。

    风沙将辰流的局势硬生生平衡成均势,四灵、隐谷、云虚三方谁也没有压倒性的优势,所以谁都动弹不得。

    不过苏环还是找到一个漏洞,或许也是唯一的漏洞。

    那就是已经空下来的升天阁。

    拥有升天阁的玄武岛能够前后呼应,成为一座坚不可摧的堡垒。

    如果再占下河对岸的三河码头,这座堡垒不再是坚不可摧,而是无人敢攻。

    玄武岛、三河码头隔河相望,可以轻易铁锁横江,仅仅两边摆上弓弩投石,就足以覆盖整个河面。

    不但能彻底截断流城内河,彼此间还能通过舟船相互支援。

    依着玄武岛和三河帮精心设计的防御和充足的储备,就算举兵来攻,想要攻破,少则数月多则半年。

    辰流根本承受不起水运中断这么久的后果。

    无论任何人占下这三处地方,包括女王在内的任何人都只能妥协,除非想要玉石俱焚。

    ……

    玄武岛四趾之桥都有玄武卫严密把守,更布有流动哨与暗哨示警。

    岂知一柄柄漆黑的短匕忽从背后抹过喉咙,草丛间、小路上纷纷传来沉闷的痛哼。

    各个哨口全部遭遇暗杀,居然没有人来得及示警。

    以玄武岛的地形,只要控制四个路口、头尾两个码头和如同眼睛的主事楼,就足以够控制整座玄武岛,岛上任何反抗只能被人瓮中捉鳖。

    一船船朱雀卫顺着流河转入环岛水带,于头部码头源源不绝的登上玄武岛。

    岛上本有正副两个玄武卫首领负责护卫本岛。

    其中一个被苏环调出去办事,剩下一个在主事房被当场拿下。

    剩下的玄武卫登时变成散兵游勇。

    没人领头,当然谁都不敢反抗青龙密使,无不束手就擒。

    不到两个时辰,苏环便完全占下了玄武岛和升天阁。

    如今仅剩三河码头。

    加入三河帮的四灵基本上是新近调来的。就算已经全被打散,关键时刻,苏环仍然拥有相当大的掌控能力。

    三河码头靠河一面的防御相对薄弱,加上内神通外鬼,攻下码头并不算难。

    就算无法全部占领三河帮,只要能够控制码头,苏环照样立于不败之地。

    因为绝对没人敢赌多久能破开封锁。

    届时,风沙苦心设计的三方均势顿时告破,四灵将占尽优势。

    苏环很得意。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如果风沙离开前在升天阁留下足够的人手,她不知要费多少周折才能慢慢撕开这个漏洞。

    哪像如今,几乎瞬息即成。

    现在,只待朱雀卫过河,便算大功告成。

    苏环一直在风沙面前装傻示弱,甚至装作疯狂迷恋宫青秀,就是为了这一刻。

    ……

    荒僻小院,无名坟前。

    本该随船队走了几天的风沙居然没有走,反而孤零零的跌坐在坟前。

    一对眼珠清澈澄透,不像以往那样幽光隐闪。

    他是有漏洞,但绝不在升天阁。

    如果有苏环真正了解风沙,一定会盯住这里。

    因为风沙无法容忍和亡妻异地相隔,要留一起留,要走一起走。

    云本真轻手轻脚的走进院子,隔老远便伏身道:“朱雀已经放船,打算强渡流河。”

    风沙目光须臾不离墓碑,语气说不出的温柔:“她放船,我放灯。算是庆祝你我离开这座囚笼好不好?”

    将近凌晨,天更黑沉,夜空深邃。

    流河上游不知何时飘来一盏盏幽亮的水灯,照着河雾朦朦胧胧,晕光星点,就像一条条鬼魂重归人世间。

    中元节本来就有放水灯寄哀思的习俗,流河上本就飘着许多水灯,多这一批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怀疑。

    朱雀卫开始分批登船,然后迅速破浪。

    一艘艘扁舟就像一条条活鱼,成片的水灯被分浪的鱼儿纷纷碰散。

    眼看越来越接近对岸,朱雀卫默默抽出佩剑。

    一盏水灯忽然晃悠悠的撞上一叶扁舟。

    倏然之间,火光暴起。

    几瞬之后,火光连暴。

    就像一头头展翅凤凰挥动彩翼,不住的往河面俯击,掀起四溅的流焰。

    凤凰一击,已经算得上炫目耀彩。而今群凤投河,壮丽至令人震撼。

    眼前的辉煌,苏环无暇欣赏,自觉肝胆俱颤,手足发凉。

    咚咚门声,仿佛敲在后颅,整个脑袋嗡嗡作响。

    “请进。”

    苏环平静下来,回案后端坐。

    风沙既然在流河上设好陷阱等她傻傻跳进去,自然不会错过玄武岛。

    想必三河帮那边也有了准备,她安排的人不是偷袭,而是被人偷袭。

    如今只希望能够死的体面一点。

    本该被囚禁的玄武卫副首领推门进来,恭敬一礼。

    “风少要职下代他谢谢您。否则还真分辨不出流城四灵谁姓苏谁姓风。”

    苏环垂首不语,心道原来如此。

    风沙摆明借她之手清洗流城四灵。经此一遭,四灵对这个分部的掌控彻底丧失殆尽。

    “风少让职下一定保证您的安全,请随职下去码头~”

    他不杀我?苏环怔怔一阵,忽然叹了口气,起身出门。

    荒僻小院的无名碑已经不见。

    原本坟茔竖立的地方空留一片新土。

    风沙怀内多了一个麻花般缠紧的小包,小包斜斜系在胸前,当中紧紧贴着心口。

    出得小院,一个剑侍正向云本真耳语。

    云本真脸色唰地苍白,挥手让剑侍退开,到主人身前怯生生道:“杀手没找到王龟,他似乎走的很急,连包裹没收拾,像……像是有人通风报信。”

    风沙愣了愣,忽然笑了起来:“看来有人不希望他死啊~”

    “求主人再给婢子点时间,刮地三尺也要找他出来干掉。”

    “不急,来日方长。”

    风沙目光转远,遥望东方,只见夜幕龟裂,天将破晓。

    第一部完结~

    ……

第八十六章 夹缝求存

    林间疏影,古道幽幽,风在低诉,似乎悲歌。

    风沙的视线开始模糊。

    支离破碎的画面浮现眼前。

    一个衣衫褴褛的孤单身影直直往他走来,眼神说不出的空洞冷漠。

    两人四目相对。

    一种早已忘却的情绪似乎顺着视线传递至脑际。

    两人麻木的撞在一起。

    似真实似虚幻的人影瞬间消失,融合为一。

    风沙的眼神变得和他完全一样,似乎对任何事物都不再有兴趣。

    随着山势渐高,道路愈窄,更加曲折。

    那个孤单的身影再次出现,目光虚弱迷茫,神情极度失落,双脚踩着泥泞的山路,踉踉跄跄的和风沙撞在一起。

    风沙的心像被尖针狠狠扎了了一下,悲伤的情绪反涌至脸上,差一点漫过眼眶。

    山道越来越窄,逐渐被茂盛的灌木吞没。

    人影出现在灌木深处,坐在一棵大树下面抱膝痛哭。

    风沙忍不住按紧心口,与他错身而过。

    山腰有一座不小的瀑布。

    水练高高垂落,激得碧潭回响。

    哗哗的水声掩不住激烈的咆哮,人影扛着大大小小的石块,使劲往水潭里扔投,红着眼睛怒声咒骂。

    似乎用这种方式竭尽全力发泄无法发泄的愤怒。

    他的脸庞已经扭曲变形,双瞳如同燃火,仿佛能烧干水潭。

    风沙闭上眼睛,脚步加快。

    被石块溅开的水花似乎不停的扑在脸上,冰冷。

    水潭分出一条溪流,溪流的深处有一处凹陷的小山洞。

    山壁上已经爬满藤蔓和青苔,依稀可见大火烧过的痕迹。

    人影终于不再是孤单一人,怀中抱着一位陷入沉睡的少女,不住的摇头,苦苦的哀求……

    风沙靠到山洞边坐下,与人影完全重合,双手揪紧挨着心口的小包裹,瞪着眼睛发呆。

    少女巧笑嫣然,轻盈的走来,头上长出了鲜花,成了山的主人。

    眼皮慢慢合拢,眉头渐渐苏展,嘴角泛起微笑,泪水打湿睫毛。

    ……

    主人终于停下歇脚,云本真赶紧让一众剑侍在周围打尖布防。

    她不解主人为何下船登岸,非要走这条崎岖蜿蜒的山路。

    毕竟出发太晚,快船紧追慢赶,离船队还是晚了两三天的水程,翻山越岭不是更慢也更危险吗?

    当然,她是不敢多问的。

    这次出行不光带着一队剑侍,还有另一队男子。

    两队加起来足有二十余人,剩下近百人仍旧留在船上,将在下游的汇城等着汇合。

    云本真不知道这些人是个什么来历。看着年纪都不算大,个个沉默冷峻,除了随身兵刃,还携带着弓弩。

    如此强大的实力,就算遇上成群结队的山中猛兽,她也怡然不惧。

    不过,她当然更信任自己的剑侍,这些男人守在附近别动就行了。

    夜幕渐渐降临,遇上了麻烦。

    云本真和剑侍皆出身公主府,武功很好没错,谁也没有野外生活的经历。

    随着天色暗下来,山林中开始发出些奇奇怪怪的声音,附近更是翻出些悉悉索索的……东西。

    总之五彩斑斓,看着既恐怖又恶心。

    云本真有些手足无措的时候,那群干坐的男子忽然动了起来。

    生火的生活,撒药的撒药,除草的除草,很快围着山壁清出一片干净的空地,然后去溪边取水煮水,架锅煮饭。

    一个个分工明确,有条不紊。

    总之男女搭配,干活肯定是不累的。

    云虚选出的剑侍当然个个出色,无论容颜气质都属上等。

    这群死士难得见到这么多英姿飒爽的美女,虽然泾渭分明不敢搭讪,干起活来可是更卖力多了。

    云本真见他们这么能干,不禁得意起来。反正主人交给她了,那就是她的手下,当然越能耐越好。

    晚餐做好之后,云本真犹豫着要不要叫醒主人,想到主人之前严厉叮嘱不准打扰,忍下没敢作声。

    第二天清晨,风沙终于醒来。

    自幼修炼精神异力,早就习惯夜不成眠,除了新婚那一小段快乐安稳的时光,已经多久没有如此熟睡了?

    眼睛刚一睁开,云本真赶紧凑上来伺候梳洗,然后又端了碗喷香的肉粥。

    风沙喝完,便即上路。

    翻过这座山便是汇城,仍属辰流治下,之后流河汇入长江,进到中平王治下。

    中平建都江陵,也仅有江陵这一座大城,疆域比辰流还小。

    虽然中平地狭兵弱,却是南北交通要冲,乃是兵家必争之地,处于四个势力的夹缝正当中。

    除开辰流无力也无意进犯之外,东鸟、北汉、南唐都是当今大国。

    恰因如此,三方任何一家有吞并中平的举动,都会立刻引起另外两家的强烈反击,所以形成了一个僵局。

    中平也就在夹缝中生存下来。

    中平算是辰流的门户,两国绝对算得上唇齿相依,关系不是一般的好。

    算算路程,待他抵达汇城的时候,云虚的船队差不多就到了江陵。

    宫青秀也将开始辰流之外第一场演舞。

    中平一贯奉行“事大”之策,交好四邻,与各方保持中立。

    云虚头次以王储身份出访,只要在江陵发出邀请,各大势力一定会给面子,派出重要人物参宴,声势将会很大。

    所以无论对云虚还是对宫青秀来说,这次演舞都至关重要。

    如果功成,宫青秀的邀约会像雪片般飞来,云虚正可借此出访各地,并且获得相当高的礼遇。

    如若不然,则事倍功半。

    风沙并不担心宫青秀能不能惊艳四座,关键在于他能不能镇住场子不出事。

    这么多矛盾重重的势力相聚一堂,一丁点火星就会彻底引燃。

    仅凭小小的中平王是绝对压不住各方的,四灵或者隐谷出面还差不多。

    四灵的势力遍及天下,虽然名声太差,成事不足,但败事绰绰有余,没有哪个势力敢得罪。

    隐谷则是正道魁首,影响力比四灵有过之而无不及,各个势力无不希望获得隐谷的全力支持。

    对于宫青秀,隐谷当然义不容辞,麻烦还是在四灵。

    只能寄望三河帮快些在中平立足,让他的隐势力有展开的余地,或许能够暂时压住四灵。

    ……

第八十七章 两个变态

    翻山越岭,赶至汇城,与手下船上汇合。

    他们已经通过在地的三河帮了解了最近的情况。

    出了汇城再往中平走,世道便不太平了,算是离开桃源,进入乱世。

    中平本身只有一座江陵城,军力也只够维持一座大城,换句话说这一片其实是个三不管的地带。

    江陵周边河流汇聚,东西南北皆通,水道纵横,货运繁忙,所以流寇遍地开花,水匪来去如风,常年横行江河,劫掠过路商船。

    大股船队自然无人敢惹,一船百余人就未必了。

    尤其三河船社最近垄断了辰流水运,大小商行不再零星独行,全部由三河帮统合战舰护航货船。

    几个月下来,不知多少靠水吃水的掠匪开不了张,更增加了沿途的风险。

    云本真一番言语显得忧心忡忡,希望主人从汇城多调些护卫和船只。

    风沙思索少许,摇头道:“我不欲行踪广为人知。”

    从汇城借调人手,动静实在太大。

    他明面上还混在云虚的船队里,当然能瞒多久是多久,最好瞒到他赶回去。

    如今身边人手虽不算多,但个个武功高强,携带军械精良。

    水匪有什么可怕的,惊动四灵才是真正的大麻烦。

    云本真见主人主意已定,也不再劝说,犹豫少许,怯生生道:“最好隔了前后舱,婢子带着剑侍于后舱服侍主人,弓弩卫就留在前面好了。”

    风沙愣了愣,恍然道:“就照你说的办。”

    弓弩卫都是血气方刚的青年,和一群靓丽的女剑侍整天挤在狭窄的船舱里混在一起,的确容易出事。

    看来已经有些苗头,否则云本真不会特意提出来。

    云本真应了一声,赶紧退出去把这事交待给绘影去办。

    绘影就是风沙头次遇刺时冲进车厢将他护在身后的那位剑侍,因此受了罚也受了赏,后来成为他的贴身随侍,一直是云本真的副手。

    风沙如今乘坐的这艘船乃是装成货船的战船,早已经补充好补给,随时可以。

    汇城是有宵禁的,风沙进城晚了点,水闸已经关闭,只能等天亮才能出发。

    他并不欲惹事,尽管晚市就在码头附近,也没打算下船见识下汇城的风月。

    奈何人不惹事,事来惹人。

    风沙正摆弄着地形图,翻来覆去的看。

    绘影忽然敲门,进来拜道:“一个自称水蛇帮副帮主的人讨要停船费,婢子加倍给了,他不肯接,非要见主人。”

    云本真不满道:“什么阿猫阿狗,快点打发走。”

    绘影迟疑道:“婢子担心起冲突。”

    水蛇帮乃是汇城的地头蛇,其实是三河帮的附庸之一。

    三河帮已经垄断了辰流的水运,城内码头突然停了一艘由流城驶来的货船,人家当然要上来查查有没有三河船社的许可。

    因为隐藏行踪的关系,绘影是用私密的渠道联系在地的三河帮,一个小小的附庸当然不会明白情况。

    风沙抬起头来:“真儿你出面,把关押文牒给他看看。”然后继续埋头瞧地图。

    云本真领命去了,过了会儿又回来道:“已经打发了。”

    风沙轻嗯一声,并没在意。

    云本真暗松口气,挨过去给主人继续扇风。

    自从上次伏剑跟她争宠,她就有了心结,连带对三河帮也看不顺眼起来,对个三河帮的附庸更没什么好脸色。

    那位副帮主背靠三河帮这棵大树,态度难免嚣张一点,见船主没露面,仅派个婢女打发,不免感到失了面子。

    小小婢女居然还敢冷嘲热讽的,火气自然被撩拨起来,结果没几下功夫,十几人全被人家打趴下,捆住了手足,扔到底舱关押。

    在云本真看来,反正明天一大早就走,等出了城再放人,量不至惹出什么麻烦,见主人没有多问,彻底放下心来。

    盘算待主人歇下,抽空下去亲手教训一顿。

    云本真打小就是云虚用来发泄情绪的某种……东西,反正不算人,对受罚早就习以为常,也没觉得随便罚人有什么不对的。

    犯她手里,不掉层皮才不正常。

    跟着主人时日不算短,云本真很清楚主人的脾性,根本不关心琐事,她的权利可大着呢~

    风沙又瞧了阵地图,心里定了好几处可能扎根的地方。

    首先就是江陵城。

    江陵紧挨辰流,支援相对容易。水道汇聚,交通极其便利。又是雄城,易守难攻。

    缺点在于此城乃兵家必争之地,眼热的势力太多太强,偏又谁都不敢轻易下口。

    如果想在江陵动什么手脚,很容易引起难以预测的连锁反应。

    就算最终的占下此城,扩张的余地实在太小,说不定会像现在这位中平王一样,被周围几个大势力生生困在这里,动弹不得。

    不过这里地理上处于天下的中心,作为情报枢纽绝对算得上得天独厚。

    想到这里,风沙有些为难。

    这些年他光想着怎么在四灵的威胁下自保,所以更注重发展武力,实在没有培养出独当一面的智慧人物。

    辰流毕竟偏远,武风又盛,能文的人才着实不多。

    流城四灵倒是人才济济,偏偏不能完全信任。

    真是人到用时方恨少啊~

    这次好不容易脱离囚笼,一定要用心寻找一位军师。

    如果事事都靠他自己决策,累死也忙不过来,更别提将来一定会分身乏术。

    琢磨一阵,神情倦怠起来,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云本真急忙忙凑上来:“婢子伺候主人安睡。”

    她还惦记着下面关着那十几个人,都有些迫不及待了。

    风沙摸了摸心口的小包,仿佛也在催促他早点歇息,心不禁热了起来,笑道:“好吧~”

    小心翼翼的取出小包放到枕边,让云本真服侍他梳洗沐浴,重新将小包紧紧抱在怀里,还在贴上脸颊蹭了几蹭,美滋滋的睡下。

    云本真见得奇怪,也不敢多问,心里记下这件东西对主人很重要,然后伏在旁边给主人轻轻扇风。

    直到听见轻微匀称的鼾声,她脸上止不住的露出兴奋的神情,蹑手蹑脚的退出舱房。

    ……

第八十八章 海龙王

    第二天大早,天刚蒙亮,风沙尚在熟睡之中,座船已经拔锚。

    自从亡妻陪伴身边,万鬼索魂的噩梦好似突然间烟消云散。

    对于精神修炼来说这并非好事,等于逆水行舟。

    可是……谁能舍得香甜的美梦?

    船舱忽然剧烈摇晃起来,窗外的江景急转。

    江景自然不会旋转,旋转的只能是船。

    明明风平浪静,定是发生了不寻常的事。

    外面果然传来呼号声。

    “转舵!下帆!”

    “架弩!架弩!”

    风沙猛地睁眼,倏然挺身坐起。

    本该旁边伺候的云本真居然不在!

    探头出窗,不由皱眉。

    前方两座高山夹着一道急峡,两边山脚的礁石浅滩上飘满大大小小的碎板和箱桶之类的东西。

    像是曾经有一支无形的巨锤钟摆般来回锤击,将峡内的一切都打成碎片。

    这种情况,当然没有船只敢轻易往里走。

    云本真忽然闯进门来,见主人醒了,一颗心立刻揪了起来,生怕主人问她去哪了。

    风沙更关心外面的情况,问道:“出什么事了?”

    云本真一整夜都呆在舱底摆弄新玩具,也是发现船身剧震才急忙忙跑上来,哪晓得什么情况。

    幸好绘影及时进来,伏身道:“虎尾峡发现损毁的船只,该是昨晚受到伏击。婢子已经放下快舟,派人前去查探。”

    风沙了唔了一声。

    这里离汇城这么近,按理说没有水匪敢于袭击的。

    或许也正是因为如此,才会放松警惕,竟然连夜驾船驶过这座急峡。

    这时,附近大小十几艘船也缓了下来。

    大家都是差不多时候赶在第一批出城,就算有快有慢,相距也不算远。

    也有艘护航的战舰放下小舟,前去急峡查探情况。

    过不多时,弓弩卫来报:“斥候发讯,前途无碍。”

    云本真忍不住道:“主人还是小心些。”

    风沙摇摇头,吩咐道:“全速过去。”

    云本真还要再劝,风沙摆手打断:“就算还有伏击,也一定会放过头船,否则谁还敢往峡里走。看似危险,其实安全。”

    云本真恍然,羞赧道:“是婢子蠢笨。”

    绘影赶紧出去下令。

    船很快启动,疾驶入峡。

    离得近了,才发现不光是飘满船只碎片,沿途尽是零散的浮尸,似乎都受过伤,不少人缺胳臂断腿,已经流尽鲜血,瞪着鼓胀的双眼,死状恐怖。

    哪怕没打过水仗,也瞧得出这里曾经发生过激烈的接舷战。

    肯定是遇上了水匪,水匪的目的在于劫船劫货,被摧毁的船只其实并不算多,其他应该被劫走了。

    这支船队的规模像是不小,能硬碰硬吞下,就算是夜袭,说明水匪的规模也小不了。

    绘影来报:“看散落的旗帜和货物,好像是海龙王的盐船。”

    风沙悚然一惊。

    海龙王姓钱,贩私盐起家,曾是先朝镇海军使,后来平叛有功,升至镇东军使。

    前朝覆灭后,海龙王割据两浙一十三州,建都于西府,成为当之无愧的吴越之王。

    诸如新罗、渤海等海外诸国无不接受册封,尊其为君长。

    真正威震四海,更是富甲天下。声名显赫,无人敢惹。

    各大势力纷纷建国称帝的时候,海龙王始终尊崇中原正朔,称王不称帝。

    无论各方如何征伐,疆域如何变动,只要占据中原核心之地,海龙王就会遣使进贡,受其册封,态度十分鲜明。

    所以对于有心问鼎天下的各方来说,谁都不愿得罪这位海龙王,各家君主皆以父兄之礼待之。

    尽管各地纷乱不休,挂着海龙王旗帜的船只依然畅通无阻,谁都不敢拦、谁都不敢抢。

    今次居然有支船队被毁被劫,事情大发了。

    风沙沉思一阵,吩咐道:“过峡后放慢船速,撒开快舟,在下游找找活口。”

    云本真觉得实在太危险,又不敢违逆主人命令,犹豫着出去下令……正好趁机把船舱底下那些半死不活的水蛇给放了。

    风沙起身去到案边,又盯着地图使劲瞧。

    如果能借此事与海龙王搞好关系,对他对辰流都有莫大的好处。

    海龙王控制着长江的半个出海口和沿海贸易,南唐也占据了半个出海口以及长江下游水脉最为汇聚的江南地区。

    中平占据着长江中游一段,辰流则在长江上游。

    也就是说只要打通海龙王和南唐的关节,长江水运便完全贯通。

    风沙的手指顺着长江一线来回挪移,指尖忽然停在洞庭湖。

    洞庭湖口外有很一小段长江处于中平、北汉、南唐、东鸟四国交汇之处,洞庭湖本身在东鸟控制之下。

    如果这一段出了问题,就像扎上长蛇七寸的钉子,长江水运会被立刻截断。

    多个势力交汇的地段多是三不管的地带,尤其在这种乱世,各家势力没有一天不在打仗,谁也不敢把兵力分散在地方。

    当然导致山贼横行,流寇四起。

    除非深处某个势力的腹地,否则只要出了城镇,离开乡勇的保护,那就是另一片混乱的天地了。

    更别提八百里洞庭湖这种河网如织,地形复杂的地方。

    如果能占据洞庭湖,不但堵上了软肋,同时也对长江水运拥有了决定性的影响力。

    中平,江陵……岳州,君山!

    风沙重重按下指尖。

    云本真忙完回来,风沙瞬间收手。

    “快舟已经放下去。”

    云本真过去服侍主人穿衣梳洗,嘴上说道:“出峡后江面虽然宽阔,水流还是很疾,就算有人存活下来,怕也不知冲哪去了。”

    风沙摇头不语。

    他急着赶去江陵,并没有时间停下来仔细搜寻。找到活口便算赚,找不到也没办法。

    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却说云本真毕竟没有经验,不小心干了件蠢事还不自知。

    那个被扔上小舟放回的水蛇帮副帮主及其十几个手下,不久就被后面通过虎尾峡的船队悉数救下。

    这些商船都是从汇城出发,当然认得这位汇城的地头蛇,沿途护航的三艘战舰就是水蛇帮的。

    风沙乘坐的这艘船乃是战船装成货船,本身并没有装载货物,所以船速极快,正常情况后面的船只是追不上的。

    偏偏风沙吩咐寻人,缓行……

    ……

第八十九章 布局

    水蛇帮三艘战船在江面上展开,成品字包夹追击,气势汹汹的打出旗号,让人降帆停船。

    另有五六艘轻型战船划着大弧穿插,明显打算绕前拦截。

    风沙得到绘影报信,很有些莫名其妙。

    水蛇帮是三河帮的附庸,也就是伏剑的手下,多少算他的势力。

    居然被自己人衔尾追击,真令人哭笑不得。

    等等,水蛇帮?

    昨晚是不是有个副帮主上来讨停船费,让云本真打发走了?

    莫非云本真的“打发”和他想要的“打发”不是一种“打发”。

    风沙皱眉道:“立刻召回所有快舟,加速甩开他们。除非快要接舷,否则不准还击。”

    一来赶时间。二来自己人打自己人,怎么算都不划算。三来不愿暴露行踪。

    绘影领命退出去。

    云本真战战兢兢的摇着扇子。

    一听水蛇帮的战船追来,她就知道错了。

    担心主人知道是她闯祸,又担心主人不知道,那她就犯了更大的欺瞒之罪。

    有心想说,偏又不敢。

    这可不是以往那些小过错,屁股上挨几鞭子就能了的。

    “你过来看。”风沙伸手往地图上点了点:“到达江陵之后,你不要随我进城,带人去这里给我设个驻地。”

    云本真松了口气,不知是庆幸还是恐惧,赶紧凑头过去仔细打量,心里不由一惊。

    这是个什么鸟不拉屎的地方,怎么像是发配似的。

    “婢子不想离开,只想跟在主人身边伺候。”

    “什么时候轮到你替我做主了?从昨晚开始的?”

    风沙不再理人,继续去看地图。

    云本真双腿开始止不住的打颤。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主人,这下惨了。

    自她记事起就是有主人的,一切都仰赖于主人的恩赐,如果失去主人,她甚至都不知道怎么独自活下去,那是比死还恐怖的恐怖。

    云本真哭丧着小脸,软绵绵的退出舱房,盘算受什么处罚才会让主人满意,总之不能被赶走。

    风沙才不关心云本真具体做错了什么,犯了错就要受罚,他装成无所不知就行了。

    待得座船终于甩脱追击,云本真可怜兮兮的回来了,一进门就哆哆嗦嗦解开衫裙,亮出深刻恐怖的伤痕,然后趴在地上瑟瑟发抖。

    她把昨晚用在那群水蛇帮众身上的手段又挨个在自己身上用了一遍,好几次差点没喘上气。

    风沙抬眼一扫,心下一惊。

    下手这么狠!就算她体质特殊,恐怕也去了半条命。

    看来这丫头自认为犯了很大的过错。

    风沙叹了口气,伸手指道:“趴床上去。”

    云本真抽泣着低嗯一声,连爬几下钻心的疼,好不容易才撑起身子,趴到床上。

    风沙取来伤药,到床边侧身坐下,抠出药膏温柔的给她抹伤。

    “以后做事多用脑子,你有功夫受罚,我还没时间抹药呢!”

    云本真居然露出痛并快乐的神情,在那儿闭着眼睛舒服的低哼,明显沉浸在享受状态里,根本没听人说话。

    风沙一阵无语。

    这丫头已经到了……某种境界,正常人完全没法理解。

    绘影忽然敲门,听得主人应声赶紧进来,抬眼瞧见首领横陈于榻,吓得赶紧伏首,不敢多看。

    风沙的身体挡住了云本真的伤势,所以在她看来,主人正和首领做暧昧的事。

    “弓弩卫从江里捞上一个昏迷的男人,看装束不似水匪,好像没受伤只是泡晕了,有些发烧,含含糊糊呢喃什么寨,什么兵,婢子待他醒便问话。”

    兵?救兵?援兵?

    寨?水寨?匪寨?

    风沙陷入沉思,忽而摇摇头不再去想。

    现在想也是乱猜,等人醒了一问就好。

    待得午饭时分,云本真严重的刑伤居然好的差不多了。

    风沙特意让她露出伤痕处,仔细看了看,拿手摸了摸,居然连点疤都没有,仅有些肉口愈合的红印,令人啧啧称奇。

    这要是混到山野民间显露几下,怕不是被愚夫愚妇当作仙女膜拜。

    等等,仙女……膜拜……有趣……

    云本真服侍主人吃饭,还没吃上几口,绘影又进来拜道:“那人醒了,自称钱二,希望我们尽快将他送到江陵,往后自有厚报,旁的多一句都不肯说。”

    云本真不高兴了:“真不识好歹。主人您稍等一两个时辰,婢子先去会会他,保管问他什么说什么。”

    风沙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仿佛在说“小丫头记吃不记打”。

    云本真登时低下头,不敢作声。

    “这样……”

    风沙沉吟道:“你换身衣服招待他。嗯~就像云,咳,像柔公主那样端起架子,态度不妨高傲点,可以探探根底,但不要追问……”

    转向绘影道:“你配合一下,帮你真儿姐姐弄神秘点,他问什么都不要说,禁止他来后舱,前舱随便他逛,船一到江陵就把人赶走。”

    两女虽然不明所以,不妨碍她们乖巧应是,一齐退出去办事。

    风沙快快扒了几口饭菜,又跑去看地图。

    中平,东鸟和吴越这三处已经可以着手布置。

    中平与辰流交好,插手不难。

    东鸟麻烦点,一定会扯上他的直系上级东鸟四灵,只能尝试由洞庭湖入手。

    吴越王海龙王那边或许能够借助这个钱二搭上点关系,先看看再说。

    整条长江一线,就剩南唐还没有丝毫头绪。

    南唐相对来说武力不彰,亏得富庶,疆域内多湖多水,水军相对强大,所以偏安淮河以南,虽然总打败仗,人家也难攻进来。

    最近好像正忙着南征,攻伐陷入内乱的沿海闽国。

    如果比邻的海龙王不插手的话,闽国怕是撑不过这一劫。

    南唐北面淮南一线则被北汉压着打,几乎没有还手之力。

    风沙想了想,觉得南唐君臣好像有点傻。

    闽地部族多,山岭更多,民风桀骜彪悍,人人骁勇善战,攻下容易管起来难,根本没什么油水。

    淮南却是产盐重地。盐铁之利,简直流油。

    有攻闽的兵力,何不北上反击北汉?舍本逐末,得不偿失嘛~

    ……

第九十章 钱二公子

    钱二静静的躺在榻上,默默推测这船人的来头。

    接待他的那个婢女仪姿气质不同凡俗,不逊名门望族的贵族小姐,显然船主出身绝对非同寻常。

    如今落难,寄人篱下,他不敢深究,只能先去到江陵,再设法查探根底。

    咚咚门响。

    钱二赶紧端坐,道了声请进。

    绘影进来福身道:“不知钱公子是否康健些了。”

    钱二起身施礼:“多谢姑娘牵挂,在下感觉好多了。”

    绘影秀眸亮了起来,显然没想到刚才还病恹恹的家伙一番梳洗收拾之后不光挺拔英俊,气度更是不凡。

    绘影垂目道:“小姐想见公子,请。”

    钱二正色道:“正要当面感谢小姐相救,请姑娘带路。”

    出舱后钱二仔细观察一阵,心下更为吃惊。

    走过几个舱道,还上了楼梯,空荡荡的没有遇上任何人,偏偏能够感觉有人以锐利的目光扫视他,而且绝对不止一个。

    钱二对将要见面的小姐更加好奇起来。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一间舱房外面。

    绘影双手推开舱门,柔声道:“钱公子请进。”

    钱二举步而入,抬眼便即愕然。

    这是一间相当宽敞的舱厅,装设典雅,中间隔着一面垂帘。

    帘这边灯光明亮,帘那边灯光则略显昏暗,更具神秘的氛围。

    帘上朦朦胧胧映着一个异常优美的倩影。

    一股淡而清新的香息透帘而过,令人精神一振。

    仅看高贵优雅的坐姿,以及投帘的窈窕曲线,就知道定是一位气质出众的佳人。

    绘影摆上凳子:“钱公子请坐。”

    钱二坐下,绘影退了下去,顺手关上门。

    云本真的嗓音由帘内透了过来,冷冽清脆,如寒泉叮咚,与云虚还真有几分相似。

    “钱公子为何会落难于江呢?”

    钱二恭敬道:“先谢过小姐搭救。在下所乘之船遭遇水匪,不得已跳水逃生。”

    一番话滴水不漏,说了等于没说。

    云本真有些生气,想到主人吩咐,强忍下脾气:“钱公子气度不俗,又乘着海龙王的盐船,不知与海龙王如何称呼呢?”

    钱二心下一惊,原来人家并非一无所知,显然对他的身份起疑了。

    这个问题可不好回答,无论真话假话,都很可能害死自己。

    钱二忽而摇摇头,洒然笑道:“不敢欺瞒小姐,海龙王正是家父,在下行二,名玑。”

    这位小姐既然猜到他和钱家有关,无论说不说身份,都不会改变自己的结局。

    如果人家抱有恶意,结果都是个死。如果人家是善意的,藏头露尾只会让人着恼和小瞧。

    “原来是钱家二公子。”

    海龙王的名号并没有吓到云本真,在她心里,天大地大都不如自己的主人大。

    钱玑问道:“敢问小姐芳名。”

    主人有了吩咐,云本真当然不会回答他任何问题。

    “待抵达江陵城之后,二公子自可随意离去。如果有什么要求,绘影会帮公子安排妥当。”

    钱玑见人家顾左右而言他,连名字都不肯说,显然并不在意他的家门,不免有些吃惊也有些失落。

    幸好他生性豁达,起身拜道:“大恩不言谢,钱玑自有厚报。不敢打扰小姐,在下告辞。”

    风沙听得云本真汇报,不禁兴奋起来。

    没想到居然真捞到一尾大鱼。

    他对海龙王以及吴越国的情况其实只知道个大概。

    钱玑这个二公子乃是海龙王正儿八经的继承人,上面一个姐姐,下面几十个弟弟。

    奇怪,钱二公子怎么会怎会押着盐船跑来辰流?还遇上袭击全军覆没?

    以他的经验,猜测很可能与王储之争有关。

    那么出手劫掠的水匪恐怕就不是单纯的水匪了。

    风沙思索一阵,向云本真吩咐道:“从现在开始,如果遇上人拦船劫船,你以风门的身份出面解决。”

    如果那伙水匪真有来头,不找到钱二公子的尸体是绝不会罢休的,很可能会在下游设卡拦截。

    至于风门是他给隐势力准备的招牌,除了找地方扎根,也需要宣扬名头。

    云本真不清楚主人怎么知道会有人拦截,愣愣的点头。

    船行至黄昏,数股浓烟在前方冒起,前方大小十数艘战舰横于江面。

    一个雄浑的声音在那边响起。

    “鄙人巴陵连环寨主杨归巢,寻一不共戴天之仇人,还请前方的朋友抛锚停船,搜过无此人便即放行。如若不从,这便是下场。”

    边上几艘熊熊燃烧的船只,使得他的威胁十分有力。

    钱玑从舱窗探出头,见得如此场面,不由叹了口气。

    他不能连累恩人受难,准备现身接下。

    云本真不知何时站到船头,娇喝道:“找死。”

    将手一举,甲板登时明亮起来。

    却是重弩轻弩全都点燃了箭头,密密麻麻的排在甲板上,发出一片令人牙酸的崩弦声。

    船速陡然加快,居然往匪首座船直冲过去。

    杨归巢吓了一跳,没想到人家连场面话都没说,居然敢单船冲他群舰。

    找死也没这种找法啊!

    刚准备下令冲上去迎击,那艘船居然划了个半弧急转弯,霹雳般的崩轰巨响,近十支巨大的长矢震撼升空,火龙入海般狂坠而来。

    不光水匪目瞪口呆,刚刚跑上甲板的钱玑也瞧得目瞪口呆。

    这群水匪还处于近身接舷的阶段,顶多扔些火油火桶,哪见过射程如此之远的舰载战弩。

    一瞬间的蒙蔽之后,便是哭爹喊娘的埋头乱窜。

    只听得令人头皮发麻的咄咄重响,头前三四艘战舰被瞬间巨矢砸透甚至贯顶,从内至外燃起大火,无不失去掌控,开始在江面上打旋。

    附近的战舰忙不迭的躲闪,生怕被撞上引燃。

    云本真冷喝道:“冲过去。”

    座船又急急转舵转帆,划了个反弧,剧烈的转向使船体发出嘎吱声响。

    崩崩崩,又是一批巨矢腾空而起。

    云本真俏立船头,火光映红脸庞,显得英姿飒爽,暗忖主人果然所料不差。

    正因风沙有了吩咐,他们根本是有准备打无准备,加上战弩精良,自然打人家一个措手不及。

    钱玑蓦地回神,转目去瞧云本真,终于得见真颜,一时竟看得呆了。

    ……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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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风之花雨介绍:
人人都喜欢美人,风沙喜欢成就美人。路数邪门的幽诡妖女,圣洁无暇的清丽仙子,冷艳娇娆的江湖帮主,名闻天下的绝色舞姬,掌控一国的冷酷女王……性格迥异的美人一一现身于残酷的乱世,成为当世瞩目的焦点,肩负起不同的使命,推动天下从纷乱走向统一。作为操纵和塑造者,风沙始终处于少有人知的幕后,历史并没有记下他的名字。岁月的灰尘渐渐掩盖至深埋只剩一句:若见花雨,必是兴风。郑重强调:本文很正经*3兴风之花雨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兴风之花雨,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兴风之花雨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