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愁城困风
风沙站在一条死巷的尽头,正午的阳光越过斑驳的旧墙映在脸庞上,照出一脸呆滞。
就在刚才,就在他面前,那个人突然咔嚓拧断同伴的脖子,然后转回脸咧开嘴,发出嘿嘿的笑声。
这抹笑容怪诞神秘,不像人脸,看着更像一副上古时期的青铜面具,脸容呆板,眼神空洞,笑声像两块金属板磨蹭,冰冷且刺耳。
蓦地,抛下两具尸体,一头撞上对面的砖墙。
砰地闷响,五彩斑斓。
天地陡然归于寂静,双耳似乎蒙上一层沉闷的薄膜,什么声音都传不进耳鼓。
怪诞的脸容似乎仍在眼前浮现,发出无声却刺透灵魂的尖笑。
本就压抑感十足的高墙窄巷,飘起古怪的味道。
闻起来像馊了半个月的豆腐脑浇上刚被热油滚过的胡椒粉,不但刺鼻,而且刺眼。
风沙的瞳孔几乎瞬间缩紧,仿佛被强光照射的猫咪。
这味道不对劲。
怎么不对劲说不上来,反正就是不对劲。
一切突如其来,又戛然而止,整个过程默剧般荒谬。
充斥口鼻的奇怪味道迅速淡掉,眼珠渐渐呆滞沉重,思维仅能勉强转动。
耳边又是砰地闷响,下意识回缩脖子。
不是吧?还来!
院墙侧门被人猛地踹开,一群黑袍人涌进死巷。
“风少,出什么事了?你没事吧?”
“刺客吗?”
“风少就是风少,身手真好。”
很多熟悉的脸孔在眼前晃荡,神情各异众生相,似乎有担忧,似乎有窃喜。
很多熟悉的声音在耳边乱响,闹哄哄凑在一起,似乎充满善意,似乎暗藏杀机。
一切都那么陌生又熟悉,也那么令人怀疑和警惕。
风沙始终没有吭声。弄不清情况的时候,最好保持沉默。
“这断颈的家伙,怎么有点面熟?”
“他早上来过,我接待的,刚见过任主事……”
任主事?
思维说不出的迟缓,仿佛卷入泥浆的车轴,用尽全力才能稍微转动少许,回忆事情尤其艰难,唯独对这个称呼十分敏感。
听见“任主事”三个字,立刻想起“任松”这个名字。
“……他是朱雀卫。”
明明不大的声音仿佛惊天巨雷,众人瞬间鸦雀无声,连个大声呼吸的都没有。
“朱雀”两字像是真正触及某个关键阀门,本来凝滞的记忆突然在脑中疯狂涌现。
死者是朱雀,他是玄武,还是一位玄武前主事,取代他的人正是任松。
玄武和朱雀同属一个无比庞大的秘密宗派,彼此分工截然不同,各有所长也互不统属。玄武负责内卫和查奸,朱雀负责情报和敛财。
两者理论上平级,朱雀掌握对外生意肥的流油,玄武则有对内侦缉之权,实际地位更高。
地位更高不代表可以随便干掉一个朱雀。
这下麻烦大了。
“你们先把风少请回去,我去禀报任主事。”
风沙感觉被人一左一右架了起来,膝盖无力的屈着,足尖蹭着地,也不知往哪去。
杀人后自杀,显然是栽赃嫁祸。如今只剩他一个活口,浑身长嘴都说不清。
“风少这是怎么了?不会吓坏了吧?”
“嗤嗤,以为风少是你,杀个把人还会腿软……等等,莫不是中毒了?”
顿时一阵手忙脚乱。
风沙平躺到地上,有人扒开眼皮,有人耳边呼唤。
午后的阳光十分刺眼,瞳孔不禁刺痛收缩,仍有些迟钝的神智迅速清醒,立刻发觉身体无比僵硬。
下意识勾动指尖,许久后才给出反应。
那个奇怪的味道果然有问题。
正在这时,一群人齐唰唰喊道:“任主事。”
“风少这是怎么了?”
有人小声说了情况。
任松沉默少许,开始有条不紊的分派任务,本来乱糟糟的一群人立刻井然有序。
风沙被人强行抬起,耳边听着这一切,心情复杂难明。
这原是他做的活计,而今变成被做的活计。
没亲身经历过的人,恐怕永远无法理解这种情绪。
……
辰流是一个很小的国家,险峻多山的疆域蕴含着丰富的矿藏。
辰流的王城叫流城,流放的流。
这里的确是流放犯人的蛮荒之地。久而久之,聚而成城,进而成国。
风沙已经在流城呆了很久,几乎忘记这是一座囚牢,并不是他的家,他早就没有家。
作为被宗派放逐之人,绝不能踏出流城半步,否则就是个死。
宗派名为四灵。顾名思义,青龙玄武朱雀白虎。
作为四灵的少主,先代宗主唯一的传人,年幼继位,难以服众,刚接手不久便因理念纷争败于内部斗争。
幸好四灵高层有人明里暗里给予庇护,否则他不可能活到现在。
跌入谷底的流放生涯并没有将他的志气挫磨殆尽,靠着先师秘传的精神异力修炼之法。用十年时间,在流城布下一张大网,从无到有建立玄武。
四灵似乎默许了这一切,开始只是暗中支援,后来朱雀进驻,白虎随之进驻,实际上接纳了这个独立发展出来的分部。
到最后,甚至授予印信佩徽,正式任命他为流城玄武分部主事。
四灵的势力以流城玄武为支点,迅速充斥整个辰流。
值此乱世,天下分大国有七,小国过百,占一城一镇割据的小势力不计其数,彼此间多有征伐吞并之举。
辰流国小力弱,本难幸免。幸好地处莽荒群山,仅有一条流河沟通内外,易守难攻。加上盛产矿石,精于铸造,获利丰厚,竟成为当今少有的世外桃源。
正是群雄竞逐的时候,精良稳定的兵器供应谁都不会嫌多,很多势力都在打辰流的主意,唯以四灵最为成功。
流城玄武当然功不可没,风沙更是厥功至伟。
一切都很顺利,风沙时时憧憬,或许不久之后就能够离开这座牢笼,回到魂萦梦绕的故乡,甚至重新在四灵中占据一席之地。
随着任松到来,美梦渐渐不美,上面分明派来他来取而代之。
风沙仍然抱有幻想。毕竟为四灵开疆辟土,起码应该允许他重回故土,哪怕继续监禁都行。
于是步步退让,任由任松安插新人,任凭自己被逐渐架空。上面撤换主事的命令下来,没有做出任何反抗。
直至今日……
……
第二章 升天阁
沉溺已久的美梦中突然惊醒,心中的凄凉竟无人可以倾诉。
风沙已经感觉不到身上有任何不对劲,玄武找来最好的大夫也查不出到底中了什么毒。
这种情况落在别人眼中,更像杀人之后装模作样。
刚被撤职不久,又遇上这种事情,本就艰难的处境将会更加艰难。
这一切不可能是巧合,有人容不下他。
之所以暗使阴谋,没有明着下手,可能顾忌维护他的四灵高层,也可能顾忌流城玄武作乱……
总之很多可能,唯独不可能是善意的。
有一就有二。
杀心既起,最将难息。
因为专修精神异力,风沙时常遭受反噬。
尤其当情绪出现大幅波动的时候,虚幻往往变得比真实还真实,真实则比虚幻还虚幻,难以分清现实和虚幻之间的界限。
浑身似乎被已彻骨的寒意彻底笼罩,仿佛数九隆冬裸身卧雪,骨髓似乎都结成了冰碴,牙关冻住无法嘚嘚,呼吸都喷出冰冷的白雾,好像离死只差一口气。
咚咚咚敲门声响,急促沉闷。
催命的丧钟响彻脑际,震得后颅嗡嗡发麻。
“请进。”风沙竭力收摄精神,强行压下反噬的情绪,迅速恢复冷静。
无论谁想要他的命,就拿自己的命来换。
推门进来的人居然是任松,步履很沉稳,语调略显怪异。
“巡城司来了个姓王的副卫,把两具尸体要走了。”
风沙千想万想也想不到这个结果。
巡城司怎么突然插手?
难道任松报官了?
莫非不晓得四灵最忌讳外人插手内部事务。
这小子脑壳坏掉了?
“王副卫说他接到报案,过来例行查问。哼,一个巡城司副卫居然亲自出马查案,我只能将尸体交出去。”
风沙皱起眉头。
听口气,任松认为这是他安排的,是他将巡城司引进来。
当然不是,所以事情就很玄妙了。
“这种要命的时候偏偏扯上官府,你的处境将会更加艰难。如果有人借题发挥,恐怕你连辩解的机会都没有。”
任松明显不关心事实究竟如何,反正这顶帽子要给风沙扣上。
一个月后,便是流城四灵一年一度的聚会。
届时,流城分部的四灵高层将会齐聚一堂,向上使述职。
正是奖功惩过的紧要关头,本就处境不妙的风沙很可能万劫不复。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一切随缘罢~”
风沙反而变得无所谓起来。
如果非要干掉他,什么理由不是理由?如果还想留他一条命,什么理由都不成理由。
“你还真想得开。”
任松使劲拧起眉头,不明白风沙为何如此淡定。
风沙往脖子上拽了拽毯子,含含糊糊道:“如果没别的事赶紧走,头还有点晕。”阴谋的痕迹越来越浓,现在谁都信不过,尤其信不过任松。
……
流城的南岸是日夜上货卸货的码头,装载货物的重型马车川流不息。北岸则是纸醉金迷的风月场,整条街市锦绣缤纷,市名“红坊”。
红坊里最大的娱乐场叫升天阁。
阁如其名,眼观剑舞,如临升天。
创始人姓宫,是一位已经故世的剑舞大师和剑术大师,曾经演舞天下,更以女子之身以剑会友,其惊才绝艳震惊海内,无论到哪皆被奉为上宾。
宫大师有个衣钵传人,随她姓宫,青字辈名秀,风采不逊乃师,仅差游历扬名。
宫大师逝世后,宫青秀撑不起诺大的升天阁,还是风沙盘下此处,大肆购地扩建,新建园林阁舍,并修造玄武岛,以明面的升天阁给暗里的玄武做掩护。
升天阁是正儿八经的娱乐场,以表演剑舞闻名,并不沾染风月。
宫青秀是升天阁的首席,轻易不会露面。
今夜倒有些特别,宫青秀难得现身表演。升天阁主楼与分舍皆被挤满,楼上楼下各间房全被订光。
附近偏巷里死了人,巡城司还上了门,任松特意请出宫青秀,并请来辰流的二王子,用以消除负面影响。
效果很好,满阁上下歌舞升平,一派欢悦景象。
任松坐在主楼位置最好的观赏厅,眼睛瞧着演舞场上宫青秀持剑作舞,同时和旁边的二王子低声说笑。
青年英俊,意气风发。
演舞场相隔不远,是一座僻静的花园,风沙靠在一颗大树的树杈上,默默听着那边的喧嚣,静静看着那边的热闹。
一边光鲜灿烂,一边形单影只。
难免心生落寞之感。
宫青秀身为辰流第一舞姬,绝色绝艺足以使任何男人想入非非,不择手段也要摘花入囊。
全赖他在幕后鼎力支持,宫青秀才能一直保持圣洁超然的高姿态,无人能以权势相迫,逼其做不愿之事。
辰流王子都得依足礼数,不敢起别样心思。
他也给了宫青秀相当大的尊重。
但凡有一丁点不良的心思,宫青秀早就变成一件任凭把玩的漂亮玩物。
如今他失去主事位置,升天阁自然被任松接掌。
正在台上剑舞的宫青秀或许还不清楚,她的命运其实已经落在任松一念之间。
任松这小子并非善类,目前对他多有顾忌,暂时还不敢肆意妄为。
如果他这次彻底垮掉,恐怕宫青秀下场堪忧。
花丛尽头忽然奔出来一个衣衫不整的圆脸少女,抬眼瞧见树杈上的风沙,顿时又惊又喜,娇呼救命,同时跌跌撞撞的跑过来。
风沙瞧着面熟,好像是宫青秀身边一个不起眼的小婢女,叫不上名字。再往她身后一瞅,不由皱起眉头,翻身从树上跳下。
一个脸上挂着巴掌印的男子由草丛里翻了出来,踉跄几下才站稳,两手张着乱舞,脖子上还挂着一条女人腰带。
仔细瞧瞧还挺眼熟,二王子的一个心腹随侍,姓赵。据说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伴读。
王子的亲信自然非同小可,身边绝不会缺漂亮女人,怎么跑来欺负一个小婢女?
圆脸少女惊魂不定的躲到风沙身后,双手紧紧笼着凌乱开敞的外衫,受惊鹌鹑般缩着脖子。
赵侍卫本来瞪着眼睛满脸怒意,见着风沙便是一愣,勉强挤出个笑容,大步走来:“原来是风少。”
风沙暗叹口气。想躲麻烦,偏躲不掉,还是这么老套的麻烦。
……
第三章 噩耗连连
“赵侍卫不陪着二公子观赏剑舞,怎么跑这儿来了?莫非觉得青秀大家的舞姿看不入眼?”
“瞧风少说的什么话。二公子对青秀大家赞不绝口,我哪敢看不入眼。”
“那我不留你了。要是二公子有事找不着你,倒要怪我这地方招待不周。”
风沙话说的好听,其实就是让人快滚的意思。
换做以往,赵侍卫一定乖乖滚蛋,如今竟是满脸冷笑。
“实不相瞒,这贱婢刚才打翻茶盏烫到了二公子,所以我把她拖出来稍作惩戒。不信您问她。”
圆脸少女头摇到一半,赵侍卫黑着脸露出恐吓的眼神。
圆脸少女不禁吓得一个哆嗦,不敢吭声。
赵侍卫面带得意,展颜道:“风少您看?”
风沙歪着脑袋没做声。这家伙明显没把他放在眼里,看来是听任松说了什么,知道他已经失去权力,所以有恃无恐。
赵侍卫不理风沙,伸手去捉少女的手臂。
“贱婢还敢跑,看等下怎么收拾你。”
圆脸少女被揪着胳臂生拽过去,使劲望着风沙,泪水盈眶,眼神充满哀求。
梨花带雨,惹人心怜。
风沙瞧向赵侍卫,一对澈透的瞳珠亮起若有似乎的幽幽闪芒。
这是精神异力的展现,本身并无伤人之功效,是以也无法以正常手段防御。
异力既出,效果立现。
好像面朝大海感受辽阔,立于山脚仰望雄伟。
总之,直接作用于人心。
以精神可以消减,以意志可以支撑,无论如何没法完全抵挡。
人生在世,必有七情六欲。只要心有缝隙,无孔不入的精神异力就会迅速扯开裂口,放大本身就存在的种种情绪。
如果修炼到至高的境界,甚至可以由虚返实,真正透析意识。
届时便如天降谕令,一言既出,言出法随。
这并非古老的神话,他的师尊就曾经真正达到这种境界。
在精神层面几乎和神仙没什么两样,可惜最难保持的还是肉身的存续,尽管活了两百余岁,仍逃不过灰飞烟灭这一结局。
风沙的修为当然远远不及先师,没法造成直接影响,顶多引导诱导。
“如此也好,赵侍卫慢慢收拾她,我这就去给二公子道个歉。”说罢作势要走。
瞧着那对幽闪的瞳珠,赵侍卫立时感到莫明的心悸,愣神之后猛地回神,连着几步追上去赔笑。
“风少风少,二公子正在兴头上,为这点小事搅扰心情实不值当,我看这事就算了罢!”
“真的算了?”
“真的算了。”
“那为什么还不滚?”
赵侍卫暗自咬牙,气冲冲的走了,跺脚踩碎路上一颗石子,可见用力。
风沙幽诡的眼神回复静如止水的透彻,转向圆脸少女道:“不要多想,回去好好休息。”
圆脸少女抹着眼泪道谢。
风沙面上微笑,心里叹气。
突如其来的一段小插曲,显示他的处境多么糟糕,居然只能靠虚张声势吓唬人,更说明已经有人把魔爪伸到宫青秀身边。
这是危险将临的警讯,看似针对宫青秀,实际上还是针对他。
附近传来清脆的掌声。
一个黑袍人从边角小径那边踱步而出。兜帽罩头,脸上蒙着黑纱。眉型英气,眼形狭细,一对明亮的眸子异常冷漠,看人像看木头。
面纱的轮廓勾勒出柔美的脸庞,罩身的黑袍衬着身形纤侬有致,高贵的气质扑面而来,浑身上下充满神秘和疏离的意味,偏偏极具吸引力。
风沙眼皮跳动几下。
弱小者面前,病虎也是虎,虎倒威不垮。如果这时同类逼近,病虎除了倍感羞恼,还会更加警惕。
面前这女人就是一头母老虎,同时拥有尊贵的身份,美丽的容颜和冷漠的气质,正是天底下的男人最渴求而不可得的女人。
这类女人也像老虎一样凶残,渴求她的下场往往是被尖牙利齿咬断喉咙,然后被一点点撕碎扯烂吃进肚子。
面对心坚血冷的人,如果修为不足,精神异力效果并不好,非要压制恐怕遭受反噬,得不偿失。
风沙强烈感觉到威胁逼近,下意识露出锐牙:“你怎么来了?瞧我笑话?”
蒙面女子没有作声,到风沙面前站定,仰起脸庞与他眼对着眼。
两人挨得比较近,显得有些亲密,似乎又没那么亲密。
风沙发觉自己失态,勉强挤出个柔和的笑脸。
“二公子在那边,你没去打声招呼?”
“二弟难得有此雅兴,我这做姐姐的可没有他那份闲心。”
蒙面女子态度很冷淡,明显只是随口应付。
她当然有冷淡的资格。因为她不但是流城玄武的副主事,还是辰流的公主。
任何一个身份都能击碎很多男人的膝盖,狗一般趴在地上摇尾乞怜,更不敢对她有任何非分之想。
风沙感觉气氛不太好,故意调笑道:“这么晚跑来,是不是想我了?”
“想着是该见你一面。”
蒙面女子的语调仍旧没有半点波动起伏,听起来像针刺人:“没料到任松真有些手段,这么快把你排挤开了。”
风沙再也绷不住笑脸。
蒙面女子转目望着演舞场:“我来是想告诉你,我们已经没有继续交往的必要。”
风沙愣了小会儿,黑下脸道:“也好,我还有事,云虚副主事,请罢。”
直呼其名,就算是化名,也说明现在很不爽。
两人其实只是相互利用的关系,挂个情人身份有些事情更加方便,手下合作时会少掉很多顾忌,并非真有什么深切的感情。
云虚这时提出分手,无疑是种背叛,面子挂不住倒还在其次,更多是势力上的损失。
虽然不至于悲痛欲绝,心里也绝不会好受。
云虚走出几步,忽然顿步。
“白天的命案我已知晓,也打了招呼,那个带走尸体的王副卫明天会因公出差,或许还会因公殉职,应该多少能帮你一点。”
“不管怎样,还是谢谢你的分手礼。”
风沙冷静下来。
赵侍卫向宫青秀的婢女动手;云虚决意分手。其实都是中午那桩命案导致的后果。
无非太显弱势,惹得群兽红眼。
如果听凭事态发展,迟早被扯碎分食。
……
第四章 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
风沙重新翻上树杈躺好,遥望宫青秀剑舞至**,又见佳人收势谢幕。
喧闹辉煌的花园人头散去,舞台四周渐渐冷清。
一阵风卷,满地凌乱,亦如现在的心情。
正发呆的时候,脚步声又响,由远及近。
任松从花园小径那边大步走来:“你倒真会躲清闲,我在外面忙的不可开交。”
与其说是抱怨,更像是种炫耀。
风沙装作没听见,靠在树杈上一动不动。
任松并不在意,笑了笑道:“云副主事来了,到我那儿坐了坐,似乎情绪不佳,我劝了她两句。你俩吵架了吧?”
人家鬼扯的时候,风沙一般也会鬼扯:“女人就像猫咪,春天到了,猫儿就叫了。可惜我今天心情不好,几句话不投机,把她赶走了。”
这小子肯定知道云虚和他分手了,说不定已经获得云虚表态支持,这是故意跑来气人的。
云虚不光是流城玄武的副主事,也是流城玄武的重要支持。
如今弃他而去,转投任松怀抱。彼加一我减一,差距绝不止于二。
任松呵呵笑了两声:“对了。赵侍卫刚才私下找我讨要升天阁一个小婢女,否则向二公子告你刁状。我做主送他了,也是希望你少点麻烦。”
风沙忽然笑了起来:“那还真是多谢你了。这几年没白跟我,学到不少啊!”
任松腼腆微笑:“有其师必有其徒嘛!”
两人都在笑,眼神交会,迸发火光。
刚才不过顺手帮个小婢女,甚至连人家名字都叫不上,本来不算个事。突然被任松这么送出去,情况则大不相同。
他本就失去实权,如果忍下不管,恐怕权威受损,日子愈发难熬。
任松接下来一定会得寸进尺,步步进逼,剥洋葱一样由外围剥到核心,直到他忍不住还手为止。
既然迟早要还手,当然越早越好,第一次最好。
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
所以他这次一定要救人,跟要救的是什么人完全无关。
否则一招被动,将步步下风。
赵侍卫刚在他这里受了气,如今又得任松支持,一般二般的手段肯定没用。
想逼人家把吃到嘴里的肉吐出来,难免便会暴露一些隐藏的实力。
任松毕竟大权在握,只要找到明确的目标,能够轻易加以打击和铲除。
无论他做何种选择,总之任松不会吃亏。
一个小婢女看似无足轻重,其实是将军的起手式。
这小子真阴毒啊!
特么还是我亲手教出来的。
……
宴会散场,赵侍卫像往常一样领着一众侍卫护送二王子回府。
当然,也带着那个从升天阁要来的圆脸少女。
一切忙完之后,领着她回自己的居所。
门刚关上,赵侍卫立刻收敛脸上的坏笑,过去摆好椅凳。
他并没有点灯,窗户也是关着的,屋内很黑,仅勉强视物。
圆脸少女在黑暗中摸索着与他面对面坐下,轻声道:“我要等多久。”
“公主的意思,有备无患。”
赵侍卫叹气道:“经过这事,你已经给风少留下了映像。我又是二王子的心腹,他绝对无法想到你是公主的人。至于往后怎样,我不知道。”
圆脸少女低头道:“哥,我好怕。”
“事还未定,变数很多。”
赵侍卫伸手轻抚她的脸颊,安慰道:“说不定没你什么事了呢~到时我求公主给你换个身份,风风光光嫁人。”
圆脸少女扑到他怀里,没有哭泣出声,只是默默流泪。
小人物的命运就像激流中的浮萍,除了随波逐流,没有丝毫自主的余地。
……
深夜的红坊灯火通明,对岸的码头也挂满风灯。
同是彻夜不眠,一边笙歌达旦,醉生梦死;一边通宵搬货,汗流浃背。
人之境遇,天渊之别,总令人不胜唏嘘。
码头向南隔着两条街便是负责城内码头、河道和治安的巡城司,巡城司后巷巷口有一处支着乌棚的小茶摊,通常经营到很晚。
小茶摊是夫妻摊,冬天卖热茶,夏天卖凉茶,还卖些小妇人亲手做的点心,糖多料足甜的发腻,配上男人炒制的烧心苦茶,别有一番滋味,价钱还实惠。
巡城司的捕快都喜欢到这里歇歇脚喝喝茶吃吃点心,顺便撩撩风韵犹存的小妇人。
现在深夜,小茶摊在对过高墙下面支了一张小桌几只矮凳,边墙上挂着盏忽明忽暗的气死风灯。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位置便专门留出来给人说私密话。一旦坐了人,茶摊夫妻轻易不会过来。
风沙孤零零的坐在桌旁,喝了会儿苦茶吃了几块甜腻腻的点心,悠闲的晃着二郎腿,丝毫看不出正陷入极度的窘境。
刚出门便有个黑袍人慢腾腾的跟上来,一直在附近徘徊很不起眼。
这人并没有刻意隐藏行迹,显然得了任松的交代,是保护不是跟踪。当然,肯定也有监视的意思。
必须在任松注视下摆脱困境。
一本薄薄的蓝封小册忽然搁到油腻腻的桌面上,吸引风沙的目光。
“这是仵作验单。”一个身着劲装的精瘦汉子小心翼翼的坐到对面。不知有意或是无意,墙上昏暗的风灯并没有完全照亮他的脸。
“一人死于断颈,一人死于头骨碎裂。二人身上皆无防御伤,说明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熟人从背后下手也不可能两个人都来不及反应。凶手很厉害。”
“多谢吴捕头。”风沙随口道谢,拿起验单轻轻翻看。
虽然云虚说搞定了巡城司,也答应搞定那个王副卫,他仍旧担心阴沟翻船,非要亲自插手才安心。
说白了,已经信不过云虚。
“王副卫亲自出面查问此案,我不好插手,也不好多问,只知道其中一个是迅翔商行新调来的管事,另一个是本地人,刚刚派给他做随从。”
升天阁是流城玄武的总部,迅翔商行则是流城朱雀的总部。明面的字号都是为了掩饰暗里的身份。
风沙将小册随手扔回桌上。
这随从无疑是个死士,死士绝不会为死而死,用生命弄死一个朱雀卫,的确又狠又毒,当真打他一个措手不及,直接导致他陷入窘境。
这人到底谁派来的呢?
……
第五章 流城的天,还是原来的天
吴捕头瞧了瞧风沙的脸色,大着胆子提醒道:“王副卫这人属蛇的,专盯人咽喉,咬住就不松嘴。您要当心。”
风沙对一个小小副卫并不在意,问道:“迅翔商行有什么反应?”
“暂时没有。他们死了两个人,肯定咽不下这口气。我想王副卫之所以越级插手,或许……或许正是迅翔商行的意思。”
吴捕头显然很在意王副卫,竟是一提再提,摆明想借刀杀人。
风沙反而十分满意,有野心的人才好控制嘛。
双眸蓦地闪起幽芒,深邃无垠似夜空,繁星点点晃人眼晕。
“如果王副卫真是个不识好歹的人,这副卫恐怕坐到头了,该有德有能者取而代之。”
别看副卫和捕头只差一级,其实官是官吏是吏,中间隔有天大的鸿沟,没有特殊机遇或者贵人扶持,一辈子也休想跨过。
风沙言语中明显有扶持的意思,那对魔眼更是毫无表留的透出这层意思,直接投射于人心。
就像往人的心湖上甩出一块飞旋的扁石,只要角度劲力巧妙,必定造成一串涟漪。
吴捕头顿时眼睛一亮,搓着手道:“要是能为风少做些什么,吴某定当赴汤蹈火。”
“外人不好插手巡城司内部事务,我顶多敲敲边鼓。那个王副卫只要不坏事,没人能坏他的事。”
“明白了。”吴捕头神色微变,低声道:“您放心,这案子查不下去。”
风沙似笑非笑道:“要查下去,不但要查下去,还要查个底掉,给出令人信服的交代。”
吴捕头倍感意外,本以为风沙希望强压下这件命案,听话里的意思,居然不是。
“我信不过王副卫,我信得过你,相信你查出的结果一定让我满意。”
吴捕头露出恍然神色,迟疑道:“王副卫毕竟是上官,这案子我……我怕是接不过来。”
“你们正卫大人好像有要紧公事遣他出差,没个几天怕是回不来,你抓紧办案,其他事不用操心。”
云虚说了王副卫会被调走,风沙自然装出是他有意安排的样子。
吴捕头顿时啊了一声,赶紧赔个笑脸:“瞧我蠢笨的,刚还在担心您……”
“对了,还有件事。”风沙勾勾指头,眸光又开始幽诡闪动。
吴捕头赶紧凑头过来。
“占着三河码头的三河帮其实是一伙恶名昭彰的河盗,匪号一窝蜂,最好今夜就剿了。”
吴捕头顿时一呆。
风沙也不解释,自顾自拿起碟中一块甜糕整个儿塞到嘴里,顺手灌下一口苦茶,鼓着腮帮吃得津津有味,还吧嗒几下嘴。
这是让人交投名状的意思。
他把个要命的案子押在人家手上,当然要拉人上贼船,不然怎么放心?如果吴捕头太笨,领悟不到这层意思,说明根本不可靠,也办不成什么事。
吴捕头显然是个聪明人,加上精神异力的影响,潜意识认为这样做对他真有好处,很快表态道:“风少放心,他们一个也跑不掉。”
风沙耿着脖子把嘴里的糕点强咽下去,扒住吴捕头的肩膀笑道:“一定要密。事成之后,你便多了一个好朋友,巡城司或许也会多一个副卫。”
吴捕头鼻息转粗,重重点头。
“走了。”风沙起身拍拍屁股,转目瞟了眼远处墙角阴影下的黑袍人,露出个坏兮兮的笑容。
三河帮当然不是什么河盗一窝蜂,乃是任松暗藏在城中的亲信人手。
任松以为他不知道,偏偏他就是知道。
流城经营十年,别说新来十几个外地人,新入城多少只耗子他都一清二楚。
这其实是一种很善意的警告。
也是一种实力的宣示:流城的天,还是原来的天。我不做声,万里无云,我若发火,雷霆万钧。
……
升天阁不止一座阁,主楼后面还有一片占地很广的园林。
园林中点缀着假山流水石桥石廊,精心设计的花苑隔开许多独栋小楼,予人曲径通幽的感觉,私密隐蔽且风景极佳。
园林最南端紧挨着流河堤坝,引入少量河水形成环带湖心岛。
岛形似龟,四足四桥,建筑蛇绕,向南吐信。如果临高俯瞰,宛如蛇旋龟身,作势霸河,予人巧夺天工之感。
这座湖心岛才是升天阁的核心禁地,流城玄武的总部。
龟型湖心岛左前趾,有栋临堤小楼,堤外是流河。
小楼灰不溜秋,外面显得有些破败,里面更是简朴,或者说简陋,只有一案一椅一床,其实更像囚室。
木制的躺椅斜斜对着漏风的破窗,窗口正对着流河,月色下波光粼粼如银纱。
春夜尚寒,一条薄毯使劲拽到身上,风沙神情冷漠的盯着窗外的流河发呆。
每次施用精神异力,或多或少都会遭受反噬。
其情景就像行走于无间地狱,百鬼千妖齐来索魂,震惧恐怖足以令寻常人精神崩溃。
打小至今,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经受反复摧残,似乎永无止境。
恰是因为这样,他的精神坚实远超常人。如钻石般坚硬晶莹,纵刀砍斧剁也难以留下划痕。
顶多感到痛苦难以安眠,还不至于发疯发狂。
待到天光蒙亮,敲门忽响,急促又重。
嘎吱一响,任松推门闯进来,气急败坏道:“出了点事,想着该和你说一声。”
风沙打个哈欠,怪声怪气道:“原来是任主事大驾光临,请进请进,千万不要客气,就把这儿当自己家,爱坐哪儿坐哪儿。”
任松不跟他鬼扯,径直道:“也不知怎么回事,对岸三河码头的三河帮突然被巡城司围剿。”
“瞧你心急火燎的,还以为升天阁被人给围了。三河帮是什么玩意儿,我连听都没听过。”
任松脸都气歪了,强忍心头怒火:“您昨晚是不是见过巡城司的吴捕头?”
“对呀!”风沙作回忆状:“他请我喝茶吃点心。对了,那家茶摊的苦茶和甜糕当真流城一绝,老板娘也有点姿色,嗯,起码晚上在风灯下看着还行……”
任松赶紧打断:“是这样,吴捕头前脚离开,后脚便带了大批捕快……居然还调了一队巡城司武卒,把三河码头给围了。”
风沙一脸无辜:“围就围呗~与你何干?”
……
第六章 好马不吃回头草
任松登时噎住,忽然叹了口气,坦言道:“三河帮被我用来安置新来的玄武卫。他们没得命令,当然不敢反抗官兵,只能选择突围。”
“伤亡如何?有没有被捉住的?”
“全冲出来了,大都带了些轻伤,万幸无人丧命。”
风沙有些失望,要是弄死几个多好,口不对心道:“人没事就好。巡城司的事应该找云副主事,你找我干嘛?”
各地巡城司皆隶属于巡监部,云虚这个公主正是巡监部的司监,全国的捕快和巡城武卒都归她管。
任松冷下脸:“我找过云副主事,她让人跟我说她不在。”
风沙略感意外。
他利用吴捕头围三河码头,其实就是打个时间差,笃定云虚不可能那么快插手底层的事,没想到她居然连善后都不肯出面。
这小妞刚跟他分手,难道还想跟任松翻脸?
真以为一个公主多么重要无可取代?
别忘了她还有两个弟弟呢!真把玄武惹毛了,换个人支持并非不可能。
任松狠狠咬牙,深深鞠躬:“请风少一定帮我。”
无论朱雀卫还是玄武卫,都是四灵耗费庞大精力和心血培养出来的精英,绝不是张张嘴就能要来的。
这批玄武卫是为了将来全面接管流城玄武备下的人手,损失任何一人都是重大损失。
这次侥幸没有人死,谁敢保证下次?
风沙能够找到一次,能不能找到第二次?
这次是仅仅是一群巡城司官兵围捕,下次会不会是一票蒙面高手围杀?
正因为太多不确定,所以更令人恐惧。
风沙懒洋洋的靠回躺椅:“我现在大闲人一个,无职无权,哪帮得上任大主事。”
任松两边太阳穴都鼓起包来,以致英俊的脸庞显得有些扭曲:“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风少大人大量,不要和我计较。”
“谁敢跟你计较?”风沙哼哼道:“昨天连个小丫头都保不住,更没本事给人善后,有心无力呐!”
任松深吸口气,强抑怒意:“风少放心,我一定把人要回来。”
还不服气?风沙移转目光,淡淡道:“看看窗外,天都亮了,这一晚她多难熬啊!”
正因为心软,不懂占尽上风便要占尽便宜的道理,他才会被流放到流城。
错一次是年幼不懂事,错两次就是愚蠢。
任松满脸怒容终于化为苦笑:“如果那个小婢女受到欺辱,我保证赵侍卫加倍付出代价。”
风沙眸光开始幽闪,一脸似笑非笑。
“昨天那个朱雀卫虽然不是我杀的,毕竟死在我面前。朱雀那边如果非要追究,还望任主事替我说几句好话。”
朱雀掌着对外生意,难免有些不干净的地方,当然忌惮玄武挑刺。
死一个朱雀卫,说重也重,说轻也轻,只要任松态度强硬,肯定能够压服。
“风少放心……”
任松正色道:“我亲眼看见他们死于自相残杀,正要追查原因,一定揪出幕后黑手,严惩不贷。”
一本正经的,居然没有脸红,心下则实在丧气。
他本以为自己执掌玄武,已经占住形势,就算风沙的影响根深蒂固,起码也能分庭抗礼。
完全没想到败得如此之快,如此之惨,居然连一天都没撑过,且被一下掐住命门。
这一记无形耳光,当真火辣辣的疼,谁挨谁知道。
风沙点点头,扯上薄毯,蒙头睡觉。
任松满脸郁闷的退出去,刚想重重甩门,偷眼瞄见躺椅上似乎睡着的风沙,不禁打个寒颤,手上立马松了劲,门轻轻合上。
风沙猛地睁开眼睛,眸光深邃闪烁,脸上毫无胜利的喜悦。
任松就算失败一百次,也能开始一百零一次。就算干掉任松,也会来个张松李松。而他……只要输了一次,一定没有下次。
没人比他更了解四灵,这是一个无比强大且高效的秘密宗派,作风霸道蛮横令人窒息。
无论遇上任何反抗,四灵都会以超乎想象的恐怖实力立刻反击,直到赶尽杀绝。
其迅速与猛烈,宛如天罚。
流城,既是囚笼,也是保护,前提是不打破默契,他不能触犯到四灵的底线,难在根本不知道底线在哪。
好像明知道身边布满雷池,失足就是个死,偏偏迷雾深锁,伸手不见五指,看不清雷池的位置,只能一步一挪,提心吊胆的试探。
这种无形的桎梏令人束手束脚,不敢放开手进攻,甚至不敢放开手防守。
就像网中之鱼,正被渐渐收紧。绝望的情绪仿佛冰冷的海水,一点点的漫过脖子,令人窒息。
挣扎,或许无用。不挣扎,必死无疑。
反噬的煎熬中睡得朦朦胧胧,窗外天光似已大亮。
阳光透窗进来铺在身上,就像妻子那柔软温暖的双手,轻轻抚摸至满是冷汗的额头。
咚咚轻响,又有人敲门。
风沙一个激灵清醒过来,装作迷迷糊糊的应了一声。
嘎吱一响,走进来一个人,一抹熟悉的香气钻入鼻腔。
居然是云虚。
风沙不禁愣住。
云虚轻轻走到床边,脸上仍旧挂着面纱,那对美瞳像月光下的河底暗涌,深邃激烈且冰冷,充满复杂的情绪。
风沙瞪着眼睛没吭声,想破脑筋也想不到云虚此时来找他的原因。
以云虚个性,宁可将错就错,也不太可能跑回来低头。
那么她来干什么?
两人斗鸡一样眼对着眼,谁都不说话。
云虚终于忍不住转开目光,瞧往窗外流河,嗓音宛如高山流泉,清新中带着寒意。
“是不是想不明白我为什么找你?”
“嗯~”
云虚以平静到不正常的语调缓缓道:“就在昨天,我一时冲动,杀了东鸟使团一个副使。”
东鸟乃当世七大国之一,疆域广阔,势力强大,尤其还占着流河下游主要水道。
一旦使节被杀的消息传回去,辰流又给不出个像样的交代,怕是会被掐断水运命脉。
到时物资运不进来,货产卖不出去,辰流的经济民生将遭受重创。
这并非没有先例。
为了平息东鸟怒火,云虚身份再高贵也没用,一定会被牺牲掉。
……
第七章 情人和贱人
风沙当然清楚事情的严重性,忍不住嚷嚷道:“你疯了?”
云虚美眸深深凝视,似要把他这一刻的模样牢牢记在心里,嘴上淡淡道:“他说了好些过分的话,还对我动手动脚。你说他该不该死。”
本来异常冷漠的语调,忽然有点向情人撒娇的意味。
风沙冷静下来,歪着脑袋上下扫视,冷不丁道:“我怎么那么不信呢?”
这小妞不但像母老虎一样凶猛,同时还拥有狐狸的狡诈和毒蛇的冷血,根本不会冲动到失去理智。
“你就当真的听。”云虚语气恢复平静:“原因不重要,后果才重要,这还是你教我的。”
风沙嘿嘿一笑:“现在想起我,是不是有点晚了?”
云虚面纱下的表情顿时难堪之极,袖内一双秀拳死死攥紧,尖尖的指甲似要扎破掌心。
风沙满脸无所谓。
这是生存和死亡的抉择,别说几句冷嘲热讽的话,就算再过分些云虚也得忍气吞声。
云虚强行收敛凌厉的眼神,垂目道:“如果想让我求你,是不是先帮忙出个主意?”
风沙撇嘴道:“总不过是栽赃嫁祸那一套,你会想不到?怕是没办法自己出面,打算借用玄武的力量。结果任松根本不搭理你,是不是?”
云虚咬着牙道了声“是”。
任松不但端起架子,还问她肯不肯侍寝,摆明羞辱。
正在生死关头,尽管发恼也不敢翻脸,只能强忍下气说回去考虑几天。
心中不由念起风沙的好来。
两人做了那么久的挂名情人,她还经常有求于人家,风沙顶多口花花,其实连根手指头都没碰过她,反正她光沾便宜没吃亏。
任松之前则是个毫不起眼的小喽啰,以前都没拿正眼瞧过,如今一朝翻身做主,居然就敢仗势欺人。
心态上实在无法接受。
加上风沙突然反戈一击,出手又狠又准,看似强势的任松反而进退失据。
不由恍悟原来风沙还藏着实力,根本不像面上表现那般弱势,心中别提多后悔了,只是嘴上还不肯服软。
风沙笑了笑:“你到底要什么,先说来听听。”
“我要求不多。十几个女人,必须死士。年轻貌美身段好,身手更要好。尽量本地人,不能和我扯上任何关系。”
这特么叫要求不多?
风沙斜眼道:“你好像对‘不多’两字的意思有什么误解。”
云虚逼问道:“到底有没有?”
“有是有,问题是我为什么要帮你?”
云虚顿时一窒,嗓音不由低了些:“我保证支持你不支持任松,以后都听你话好不好?”
说完便使劲咬住下唇,几乎咬破出血。
她恨任松太无耻,卑鄙恶劣令人齿冷。恨风沙太阴险,居然藏着实力不吭声。
两个男人都是混账,致她受此羞辱。
云虚以为足够示弱,岂知风沙翻了个白眼:“又来空手套白狼?以为还是从前,撒个娇什么事都好说?”
云虚面纱下的脸色阵青阵白,那对漆黑的秀眸一时明一时暗,半是羞半是恼。
“我……我知道错了,现在真的好后悔,求你帮帮我好不好?”
风沙微微一呆。
如果不是陷入了无力回天的绝境,一向心高气傲云虚绝不会忍气吞声到如此地步。
想了想,仍旧不为所动:“单纯作为女人,你的确很漂亮,但还不值我下血本。”
云虚透出绝望的眼神:“你要怎样才肯帮我?”
风沙双瞳亮起迫人的幽芒:“不应该问我,你应该问问自己,如果东鸟兴师问罪,你会落个怎样的下场。”
他了解云虚,别看这小妞现在什么屈辱都忍得下,一旦缓过劲来,只要寻到机会,保管十倍百倍的报复回来。
必须让她知道厉害,以后才会犹豫后果。
云虚眸光变得十分软弱,纷纷杂杂的情绪在美眸深处肆意流转,最后只剩无尽的恐惧。
风沙那对瞳珠的幽芒更盛。
“这样,你给我写个条子,怎么写自己想。必须保证内容一旦公之于众,你只剩上吊自杀这一条路。就一次机会,写不写随便,门就在那边。”
这回投映的精神异力可不是打水漂的小石子,更像一块巨石猛地砸入心湖。溅开的也不止是一圈圈涟漪,而是一层层翻浪。
云虚魔怔般呆站良久,忽然跌跌撞撞到了案边,一只纤手颤巍巍的提笔蘸墨,眼神渐渐透出疯狂的情绪。
一开始落笔还很凌乱,渐渐越写越快,运笔也越来越重。似乎将所有的愤恨羞怒尽透笔尖,刻入纸下木案。
写完后娇躯几尽虚脱,唯剩手足僵硬,死死低着头,脸颊臊如晚秋长霞。
一只手死死攥着纸条一角,一脚硬一脚软的回到床边,抖着手抬起来给风沙看。
风沙轻轻一瞥,以他的厚脸皮,瞧了几段都不禁有些脸红,同时感到脑袋晕沉,倦意席卷。
尽管云虚正值意志最薄弱的时候,要压制她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心神消耗很大。
风沙勉强振作精神:“宫青秀你知道吧?”
“你提她做什么?”
云虚猛地抬头,忽然眸珠一定,像是突然会悟:“宫大师以剑舞剑术闻名于世,徒弟的剑术想必不会差,她是你的人?”
“你听我慢慢说。”
风沙压低声音:“宫大师生前培养了一批女剑手,与宫青秀系出同门,曾经护卫宫大师演舞天下,正儿八经宰过山贼屠过盗匪,都是高手,杀人利索着呢!”
云虚一对眸子登时亮了起来,显出莹莹异彩,一时都忘了继续羞恼。
“若非需要养顾这些同门,宫青秀也不至于入不敷出,不得已把升天阁卖给我,我呢……”
云虚根本不关心这些事,追问道:“你能指使她们?”
“当然。她们跟着宫大师见过大世面,没法安于平淡,乖乖相夫教子。于是我建了个杀手组织把她们养起来。首脑身份是虚构的,她们不知道是我。”
风沙露出自得的笑容。
他苦心经营这么久,拥有惊人的潜实力,这只是冰山一角而已。
……
第八章 腹背受敌
云虚眼睛更亮:“原来望东楼是你搞鬼,难怪神秘兮兮的,只听说一水的女杀手。”
“外面只知有个西风山庄。”风沙哼哼道:“看来你打过望东楼的歪主意。”
云虚没有接话,垂目道:“字条我已经写了,现在可以把她们交给我了。”
“那还不赶紧把你的小耳朵乖乖凑过来……”
云虚犹豫少许,迈着两条长腿近身弯腰。
风沙一动不动睡在躺椅上,歪歪脑袋凑嘴到她耳边。
云虚强抑躲开的反应,长长的睫毛剧烈颤抖。
风沙轻轻说了名单,然后伸手捏住她手里的字条。
云虚面纱下的脸颊滚烫如沸血,手指攥地很紧,几乎快将字条揪破,始终不肯撒手。
风沙笑了笑,另一只手从怀中掏出代表杀手首脑信物的签押。
“一张纸换个杀手组织,这买卖你不亏。”
云虚猛地出手抓住,使劲往回拽,当然拽不动,过一小会儿,咬紧银牙:“除了这次,以后你也必须全力助我……”
嗓音忽然小了些,弱弱道:“要和以前一样。”
风沙眸中的幽光又亮了起来,含笑点头:“虽无情人名分,还像情人待你,行了吧?”
云虚终于手缓缓松开。
那对美眸中透出极尽压抑的屈辱神情,松开的好像不光是纸条,似乎还有矜持和尊严。
风沙抽过字条顺手折起,往怀里随便一揣。
“咱俩交往那么久,你了解我的为人,只要不把我往死里坑,这东西只当没有,我不会拿来威胁你。”
其实这玩意效用很有限,如果真撕破脸,云虚大可以辩解说是有人仿冒笔迹。主要还是打击这小妞的自尊心,往后别在他面前装样子,尤其别端公主架子。
到底是个什么货色,自个儿亲笔写着呢!
云虚将信物攥紧在手心,木然道:“我可以走了吗?”
“慢走,不送。”
至于云虚到底拿她们做些什么,他根本不问,也不想过问,问了云虚也不会说,说了肯定也不是实话。
云虚这种女人,根本信不过任何人。
……
风沙在升天阁有间常包房,装修雅致,外厅内卧,以一道屏风分隔,南面还有个不小的阳台,正对下方花园里的大演舞场。
包房里有躺椅,还不止一张。
阳台一张,客厅一张,卧室也有一张。
正因为从来睡不好觉,所以风沙对躺椅情有独钟,可以随时靠着眯一会儿。
早上见云虚时精神消耗有些大,到中午了仍然感觉十分疲倦。
外面阳光正好,配着初春的凉风,懒洋洋的不想起身,静静的望着下方花园。
大花园里养了一群猫,橘灰黄黑,各色齐全,无不模样喜人。
有些过路的婢女偶尔会停下来逗逗猫咪,发出欢悦的笑声。
这场景看着十分美好,令人不禁露出笑意。
这是把任松整服气的好处之一,起码不敢再禁锢他的自由,也不敢再派人跟踪监视。
这小子能屈能伸,该低头时立马低头,绝对是个人物。
越是这样越要小心,因为要搞垮他的理由是恒定的,不以任松的意志为转移,一次不成只会再来一次,并且越来越缜密阴毒,根本没有尽头。
还有,那个杀死朱雀卫并嫁祸给他的死士究竟是谁的人?
一直没有头绪。
如果放着不管,将来必有祸患,说不定又被人给阴个措手不及。
风沙开始有种腹背受敌的感觉。
唉~
世间真美好,日子真难熬。晚上睡不好,白天眯不着。
门外传来吴捕头的声音:“本官吴天浩,奉命前来问案。”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
风沙起身开门,笑道:“吴捕头,快请进。”
吴天浩穿着官袍挎着长刀,虬髯胡板着脸,很有点不怒自威的味道,向左右吩咐道:“你们几个守好楼梯口,任何人不得靠近。”
众捕快接令散开。
吴天浩威风凛凛的迈步进屋,背手合上房门。
随着房门关上,他的腰几乎同时弯下:“风少快坐快坐,劳您久候,真是折煞在下。”
风沙坐下轻笑:“吴捕头是来拿我的?”
“岂敢岂敢。”吴天浩赔笑道:“毕竟是两条人命的案子,总要做做样子,否则不好交差。”
风沙嗯了一声,比手道:“请坐。”
吴天浩赶紧道了声谢,屁股挨了半边凳子,小心翼翼道:“在下此来也是向风少请罪。昨晚那三河帮真是个硬茬,我……”
风沙摆手道:“无妨。吴捕头肯给我面子,就是好朋友,成不成是另一码事。我也是让他们得个教训,并没有赶尽杀绝的意思,这事到此为止。”
那批玄武卫居然一个没死一个没捉。投名状上不沾血,等于给自己留下退路。
这位吴捕头绝对是个老江湖。
吴天浩连声抱歉,又道:“风少果真料事如神。王副卫今日一大早接到公文,已经出城去了。”
风沙含笑点头。云虚办事还是很靠谱的。
吴天浩低声道:“公文我看了,半月前流河外水道一艘货船遭劫,是一批精铸兵器,价值不菲。如此大案,惊动不小。办成大功一件,办不好恐怕性命难保。”
风沙哑然失笑,这家伙分明担心王副卫立功,巴不得他被人干掉。
“我当吴捕头自己人,就不瞒你了。那艘船是我的船,船上的货是我的货,押货的人是我的人,劫货的匪也是我的匪。我不信谁能查到这船货的下落……”
其实这件事跟他无关,船和货是迅翔商行的,流城朱雀派人去劫,说白了就是监守自盗。这会儿正好拿来唬人。
吴天浩听得嘴巴渐渐张大,几乎能吞进一颗拳头。
“……兵器运到官坊卖不上价钱,上黑市才是抢手货,一趟下来,获利惊人。风险大点,也是值得。可惜只能偶一为之,不然太引人瞩目。”
风沙嘴上说的轻描淡写,好像不算大事,其实私贩兵器乃是重罪,被抓到必死无疑。
敢做这种事的人不是亡命徒就是手眼通天,沾上哪个都很容易被消失。
……
第九章 绝色丽人
吴天浩听得不停抹汗,恨不能没生这双耳朵。
风沙猛一转念,觉得有些不对劲。云虚往哪里调人不好,怎么偏偏把王副卫调去查这件事?
无意?巧合?
借朱雀的刀干掉王副卫?
如果王副卫没被干掉,真被他查出点什么,迅翔商行岂非要遭殃?恐怕朱雀都会受到连累。
这种事私下做得,被人揭开总是个麻烦。
风沙微微垂目,微笑如常:“来者是客,吴捕头不如留下吃顿便饭。”
招呼门外婢女进来,吩咐道:“给外面的捕快兄弟也安排一桌,另外挑几个俊俏的丫头剑舞助兴。”
小婢女脆生生应是,磨磨蹭蹭没出门,红着脸蛋拿眼偷瞄。
风沙一瞧挺眼熟,原来是那个叫不上名字的圆脸少女。
八成是任松安排的,从赵侍卫手里把人要了回来,放过来露个脸,表明事做了。
“原来是你。”风沙挤出个笑脸:“晚些找你说话,先去办事。”
“是。”小丫头脸蛋更红,赶紧退出去安排席面。
吴天浩食不知味的吃完这顿饭,餐后茶的时候犹豫再三,苦笑道:“以前总以为知道越多越好,什么都想听,什么都想问。如今方知,无知是福。”
“能有这番见地,足见吴捕头不简单,只当个捕头实在屈才,将来或许还能更进一步。”
“承蒙风少贵言,小人心领神会。”吴天浩脸上苦笑意味更浓,屁股挪来挪去,像是正坐着一张烧红的铁凳。
风沙这番又哄又吓,当然不是闲着无聊,见吴天浩彻底吓住,轻笑道:“正好还一件小事麻烦吴捕头。”
吴天浩赶紧正襟危坐:“风少请说。”
“那个撞墙死掉的随从来历蹊跷,希望吴捕头查清他去迅翔商行之前的情况。家住哪里,有什么亲人,与谁交往密切,诸如此类……”
风沙忽然打个哈哈:“查案缉凶,吴捕头才是真正的行家里手,倒是风某献丑了。”
吴天浩连道不敢。
“一定要密,这人绝不简单。”
风沙收敛神情,叮嘱道:“最近带上几个身手好的兄弟,免得遇上意外。如果查事情碰到什么阻碍,给我递个条子,我来解决。”
他在流城扎根极深,本来查个人很简单,奈何任松盯得太紧,他不敢随便展露实力,免得遭受打击。
这个吴天浩身份正合适。
巡城司本来就跨着黑白两道,明里暗里做事都容易,人又精明,还识时务,关键是死了也不心疼。
风沙嘱咐完毕,正要端茶送客,咚咚几声敲门。
风沙还以为是那个圆脸小丫头进来撤掉残羹,随口应了一声。
房门打开,走进一位身段高挑的绝色丽人。
一袭湖水绿的长裙,只往那儿一站,整间房似乎都跟着明亮清新,一股若有似无的淡香轻轻扑脸。
钟天地灵秀而成的玉容,如真似幻,动人至极点,令人不敢相信这种丽容真实存在。
美眸清丽如明月在澈透的碧波中升起,又拥有一望无垠的平静和神秘。
光这一对美到颤人心魄的眼睛就足以吸引任何人的全部注意力,舍不得挪开半分视线,关注同样毫不逊色的绝世容颜。
随着莲步轻挪,方才突显出鬼斧神工才能雕饰出的身段曲线,如同秀峰出于云巅,雄奇瑰丽。
步履行间,清风拨弄山雾,绰约多姿,袅袅轻灵。
纵然用人世间最美好的辞藻去堆彻去修饰,仍不足完全形容这位丽人美之万一。
吴天浩眼珠子已经发愣发直,嘴巴微微张开,整个人不由自主的站了起来。
一张老脸居然黑里透红,露出窘迫的神情,像是自惭形秽,似乎无地自容。
“青秀!”风沙跟着站起身,神情略显惊讶,上前迎道:“你怎么来了?”
宫青秀以那不含一丝杂质的甜美声线道:“妾身正有些事要与风少商量,不巧打扰风少会客。”
吴天浩如闻天籁,仿佛嘴里突然被人塞了把蜜糖,一下子甜到了心尖,忍不住吞了口口水,喉头咕咕动了几下。
风沙往他瞟了一眼,歉然道:“吴捕头,你看?吴捕头,吴捕头……”
吴天浩啊地回神,结巴道:“我……我还有事,这就……就告辞。”依依不舍的往后挪步,偏又不敢盯着宫青秀,仿佛多看一眼都是对佳人的亵渎。
明明几步就到门口,生生走了十几步的时间,失魂落魄的退了出去,更失魂落魄的关门。
连关几下才发现一只脚卡住门缝,重重夹了几下居然没感到疼。
自己夹自己脚还不知道,吴天浩自然更是羞愧,慌慌张张的收回脚,忙不迭的合上门,飞也似的逃走。
风沙收回似笑非笑的目光:“青秀魅力惊人,你看吴捕头那样子,魂不守舍的,恐怕几天都睡不好,他老婆晚上有得苦了,哈哈。”
师傅前例在先,修炼精神异力很容易惹上情债,盖因稍不注意就会放大女人对他的好感,偏偏精神这玩意是会反噬的,稍不克制也会同样动心。
所以他一直极力避免和某个女人过于亲昵,面对宫青秀这种人间绝色更是十分小心。
奈何女人爱美、男人爱美女乃是天性,所以他总处在相当激烈的矛盾之中,经常忍不住调戏一下。
宫青秀水灵的脸颊绣上两朵艳丽惊人的红云,那对勾人魂魄的秀眸射出责备之色。
风沙吸吸鼻子,到阳台躺椅上舒舒服服的靠好,耸弄几下肩膀,问道:“找我什么事?”
“一是感谢您救了伏剑那丫头。”
宫青秀挪步过去,很自然的帮风沙盖上薄毯,一双毫无瑕疵的素手轻轻掖着毯沿:“二是今晨去找青雅姐,发现人去楼空,担心她出什么事。”
青雅是宫青秀的师姐,宫大师培养的女剑手之一,也是这批女剑手的首领。
风沙哦了一声:“有什么好担心的,宫青雅又不是第一次乱跑。应该和往常一样,三五天就回了吧!”
云虚要拿这批女剑手做些见不得人的事,当然会将她们转移。
这小妞手脚也是够快的,居然一上午就把人全部弄走了,看来真的很急啊~
……
第十章 再见亡妻
“这次不一样,青雅姐似乎急匆匆收拾了包裹,像是出远门,居然没和我说上一声,另外几位师姐也不在。”
宫青秀一边说话,一边从果盘里拾个过霜的橘子持刀剐皮,很快削成六瓣漂亮的橘花。
一只如玉的纤手稳且快,刀光唰唰成片,居然连一丝橘络都没削断,显示这位绝色并不像外貌那样娇弱。
风沙沉吟道:“好,我要人查查。对了,你找她们什么事?”
宫青秀略一迟疑,剥下一片橘瓣送他嘴边,缓缓道:“师傅一位故交后人卷入一桩麻烦,恐有性命之忧,所以我想请几位师姐帮忙保护几天。”
风沙咬住橘瓣嚼了几下,明明甜津津的,偏像吞苦药般皱起眉头。任松虎视眈眈,他现在真的不敢胡乱伸手。
宫青秀又喂给他一瓣,柔声道:“既然师姐都不在,青秀另想办法罢。”
风沙想了想:“这样,我给你写个条子,凭条子可以到柔公主府上借几名侍卫,应该足够震慑宵小。”
柔公主就是云虚,虽然她和“柔”字根本沾不上一丁点边。
宫青秀清丽无匹的玉容露出意外惊喜之色,仿佛艳阳瞬间破开乌云,足以让任何男人转不开眼珠。
风沙强行视若无睹,掀开薄毯,起身去到案边。
宫青秀赶紧放下橘花,跟着过来铺纸研墨。
风沙提笔蘸墨,一蹴而就。
宫青秀持起字条轻轻吹了吹,小心翼翼的折好,视若珍宝的收入怀中。
风沙笑道:“没事,丢了我再给你写。”
宫青秀露出不好意思的神情:“总麻烦风少已是不好,真希望有一天也能帮上您。”
风沙哑然失笑:“这么盼我遇上麻烦啊?”
宫青秀咬了咬几乎快嫩出水来的唇瓣:“怪青秀说错话了。”
风沙叹气道:“想必你也瞧出来了,我现在的日子是不好过。如果有必要,一定开口求你。”
失去玄武主事的位置,也就失去对升天阁的掌控。
四灵规矩深严,外人不可能知道内部的情况,外在的势弱仍有迹象可寻。以宫青秀的聪慧,不可能瞧不出来。
宫青秀点点头,樱唇微张,欲言又止。
风沙淡淡道:“你不要掺和我和任松的事,就算我最后撑不住,升天阁也不会有事。”
宫青秀神情十分平静:“青秀尚有自保的能力。”
风沙笑了笑,没吭声。
宫青秀看起来娇弱,人又温柔,其实是个出类拔萃的剑术高手,否则不可能越过一众身经百战的师姐脱颖而出,接下宫大师的衣钵。
他亲眼见过宫青秀的剑术,几近于道,真发起飙来,起码在辰流找不到几个对手。
宫青秀那群师姐也不是吃素的,否则也没法在杀手界混得风生水起。可惜刚被他卖给云虚,恐怕活不下几个。
升天阁这点实力,混江湖还可以,面对稍大点的势力,其实和鱼腩没两样。
垂涎宫青秀的人很多,其中不乏厉害角色。
个人剑术再高也不能解决任何事情,如果没他暗中维护,这位绝色早就变成某座后宅的私宠了。
宫青秀牵起风沙的袖角,轻轻拉着他去到躺椅边上,嫣然道:“先休息一下。待会儿回来,青秀给您做几个小菜,再烫壶老酒,陪您喝上几杯。”
风沙忽然沉默下来,许久后说道:“今天怕是不成,我晚上有事。”
“那就下次吧!”宫青秀眸中的闪光好似大有深意。
风沙没有作声,默默坐上躺椅靠好,继续望着花园里那群令人欢悦的猫咪。
宫青秀轻轻给他盖上薄毯,悄悄退了出去。
……
幽夜虫鸣,月透卷云。破败废屋,荒院断墙。
荒院尽头,有一座不大的坟堆。
风沙坐在坟堆跟前,又轻又慢的点燃一张张纸钱,维持着时明时暗的火堆。
火光照亮墓碑,碑上只有四个字:爱妻之墓。
没有姓名,没有生辰,没有卒期,甚至没有立碑之人留字。
火光照亮脸庞,没有眼泪,没有说话。
脸庞说不出的平静,眼底说不出的沉凝。
火光还在瞳孔中燃烧,一时涨一时消。
一阵风卷,余烬灰飞。扑在脸上,火纹裂散,微有些疼。落到唇边,舌头一舔,似乎很苦。
呱呱几声鸟叫,单调且粗犷,穿透且空灵,仿佛勾住了人的神魂,迅速飞高飞远,没入夜空,融进繁星。
风沙将余下不多的一摞纸钱使劲折弯,分成几沓,轻轻围在火堆上架好。
望着突然高涨的光焰,神情说不出的温柔,透过火焰似乎看见一张已经有些模糊的娇颜。
后方,一个冷峻的嗓音沙哑道:“你亡妻,我失友,勉强算得上同病相怜。”
“少废话……”
另一个仿佛被烟火缭坏的嗓子突然发恼:“莫非不知夜长梦多的道理?砍死再说不迟,爱说多久说多久。”
这人语速很快,叮叮锵锵像是乱敲破锣,显得迫不及待。
风沙慢慢起身,缓缓转身。
两个人一高一矮,一样的瘦,一左一右站在断墙垮塌的凹处,一人持刀一人持剑。
两颗脑袋后面就是月亮,照清人影,照不清人脸,依稀可见都蒙着面。
风沙迎上两人目光:“你们要杀我?”
高个子就是冷峻嗓,眉头扬起:“放心,我会将你和你亡妻埋在一起。”
矮个子瞪他一眼,冷冷道:“他的头颅我要拿走。”
高个子蒙面微抖,似乎苦笑,眼神转瞬冷酷,持剑在手,往前飞掠。
迅若流星,月下长影。
蹭亮的剑光抵上喉头。
风沙眼神很淡,连点波动都欠奉。明显没在害怕,仿佛快死的人不是他。
眼底深处则幽光裂闪,就像火山口现出龟裂熔纹。
“你怎么不躲?你不会武功?”高个子眼中满是讶异,忽然收剑入鞘。
风沙盯上他蒙面的脸,露出玩味之色。
“你收剑干嘛?”矮个子不知什么时候到了旁边,说着话短刀便往风沙颈侧削砍。
角度刁钻,又狠又毒。
刀身反着月光,耀亮风沙的眼睛。幽光顿时剧盛,如同火上浇油。
……
第十一章 女人都不简单
一个风姿卓然的精灵突然现身月下,带着阵迷人的香风,悄无声息的挡在风沙身前,右手持着一柄素雅的白剑,手比剑白,更比剑柔。
如玉温润,凝脂敛光,如天外飞云般轻轻飘来。
当地一响,短刀以惊人的速度脱手旋飞,咄地一下,没入砖墙,直至刀柄。刀柄仍在嗡嗡震颤,可见力大。
仅看无双曼妙的优美背影,纤侬有致的修长曲线,便知是宫青秀。
月光照亮她半边脸庞,泛起圣洁的辉光,美艳不可方物。
矮个子握着虎口急退。高个子护到前面,剑尖高扬,死死盯着宫青秀,眼光如波涛起伏般激动闪烁。
如今的宫青秀清冷清丽,与白天淡雅温柔的气质大不相同。
本来破败的小院似乎都因为她的存在而充满空灵的氛围,仿佛突然清晨,照来第一缕阳光。
宫青秀持剑而立,一方天地都似跟着宁静。
高个子像是被某种无形却有质的气势狠狠压迫,拽着矮个子的胳臂不住后退。
矮个子同样受到震慑,瞪着眼睛说不出话来。
这一退,就是十几步,两人踉跄停下。
高个子盯着宫青秀喘着粗气。
矮个子怒道:“你是什么人?”
宫青雅没有理人,也没有追击,反而退到风沙身侧,歉然道:“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跟踪,只是看您那时情绪不对,有些担心。”
风沙摆摆手,向一高一矮两人道:“为什么杀我?”
矮个子冷哼一声,歪头不理。
高个子叹气道:“昨天升天阁偏巷,两人死在你手里,有一个是我等好友。今次你有高人相助,那就下次,下下次。你不死,誓不休。”
风沙瞳孔蓦地缩紧,追问道:“你们是迅翔商行的人?”
高个子仍旧盯着宫青秀。矮个子抢先道:“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我知道你背景硬,我们也不软,以后出门小心点,千万别落单。”
“既然后台硬不怕我,难道敢做不敢当?”
矮个子仰起脑袋,下巴尖对人:“我们就是迅翔商行的,不服你咬我。”
风沙笑了起来:“我自会找迅翔商行讨回道理,何必跟你们两个喽啰废话。”
这矮子肯定说谎,迅翔商行是流城朱雀明面上的招牌,就算胆大包天派人暗杀他,也绝不敢亮明字号。
事情突然有趣起来。
矮个子呸一声:“我等着你。”手往高个子身上重重一推:“愣着干什么?还嫌不够丢人?走了走了。”
高个子最后瞧了眼宫青秀,转身跟上矮个子。
两人几次跃动,很快消失在断墙之后。
宫青秀一挥手,那柄白剑归于背后剑鞘。
清丽绝俗,好似一位女剑仙踏足凡尘。
风沙淡淡道:“青秀果有止戈之战之美,那高个子眼珠子丢你身上愣是收不回去,哪还舍得对你出手。”
宫青秀俏脸抹过一片不寻常的霞彩。
超脱尘俗的模样忽然间美艳动人。
风沙又道:“今次劳烦你保护了。”
宫青秀柔声道:“风少一直照拂升天阁,青秀为您做些事也是应该的。”
风沙低头凝视将要熄灭的火堆。
宫青秀显然和这两人是一伙的,自以为演技很高明,其实很拙劣。
怔怔瞧着火堆发了会儿呆,故意说道:“被人欺负了总不能不还手,迅翔商行也是嚣张过头了,不受点教训是不行的。”
回到升天阁已是深夜,天边的月光似乎比之前更皎白明亮。
花园小径上,宫青秀轻盈的步伐像猫咪一样优雅,光看着便是一种享受。
与她并肩而行,鼻中萦绕一抹轻而缥缈的香息,似比花香淡,似比花香浓。
正是春天,大花园中传来长长短短的猫叫。
孤单一人听着一定心烦要死,如果身边有个香喷喷的绝色美女陪着你,保管心猿意马。
听见猫儿乱叫,宫青秀脸蛋浮起动人的红晕。
以前这种情况,风沙都会出言调弄几句,惹她露出羞赧之态。虽然现在还没开口,她已经习惯性的开始脸红。
岂知风沙一直默不吭声。
两人终于来到青秀居前。
宫青秀垂首道:“时候不早,风少请回。”
风沙嗯了一声,转身离开。
走的很干脆,根本不似以往那般口花花乱扯半天。
宫青秀愣了愣,倍感意外。直到风沙背影不见,方才神思不属的进屋关门。
风沙脚步很重,心情很不好。
每年亡妻忌日,正是最脆弱的时刻,偏偏又被阴谋搅扰,心内充满愤怒,只是强忍不发罢了。
……
清晨,天光未明。
风沙总是睡不好,所以每天都起很早,除了起身洗漱,还要等人送来早饭。
严格说来,他还处于被关押囚禁的状态。待上使到来,才有权决定如何处置他。
这栋位于玄武岛角落的破败小楼就是囚室,一圈不大的小院就是放风的地方,理论上他不能迈出院子半步。
虽然任松不敢管他,前主事的一应待遇还是没有了。
无人伺候的日子,一时还真的不太习惯。
门一开,人一愣。
一个挺眼熟的圆脸少女站在门侧,抱着个鼓鼓囊囊的包袱,正在那儿轻轻跺着脚。
圆脸少女眼睛红红的,两颊红红的,鼻尖红红的,两只小手也是红红的,一面紧紧夹着布包,一面搓着肉肉的掌心呵着气,往自个儿嫩嘟嘟的脸蛋上使劲捂。
风沙挠挠头,愣是不想不起这个小丫头叫什么。
宫青秀之前好像顺嘴提过一句,当时并没在意。
“主人您起来了。婢子伏剑,啊……”圆脸少女想要福身行个礼,好像手脚冻僵了,双膝刚刚微屈,一个没顶住,整个人往前栽倒。
风沙眼疾手快,一把揽住那软绵绵冷冰冰的小身子。
小丫头似乎在门外站了很久,受不住初春的晨寒。
“进屋来说。”
风沙把人抱上躺椅,双手使劲把掌心搓热,抓着她的小手捂住。
伏剑的脸蛋一直红通通的,刚才肯定是冷的,现在肯定有些热。
风沙笑了笑,松开她软若无骨的小手,柔声道:“你怎么跑我这儿来了?”
玄武岛是禁地,外人根本进不来。这小丫头能来这儿,只可能是任松的意思。
……
第十二章 既有远虑,也有近忧
伏剑羞态可掬,使劲低着小脑袋,细如虫鸣道:“任主事让婢子来侍奉主人起居。”
风沙噢了一声,不算意外。
无论出于什么心态和目的,他毕竟花了大力气救回这个小丫头。任松就算做做姿态也要把人送来,起码不能给他留下找茬的口实。
看来拿三河帮开刀那一下真把任松搞怕了。宁肯做过,不敢不足。
风沙短短一生经历坎坷,曾经大起大落。
没人伺候,当然也能过下去,甚至过的很好。
有人伺候,总归是件好事,心安理得当起大爷,懒洋洋的靠在后院的躺椅上。
身上盖着条薄毯,晒着初升的太阳,吹着散尽河雾的微凉晨风,吃着送来的早餐,偷得浮生半日闲。
有时瞧瞧河堤外的流河,有时瞄瞄忙前忙后的伏剑。
小丫头气质不妖,清纯可爱,还真是一道靓丽的风景。
升天阁自有一套观人之术,传自宫大师,凡是收下的女孩,根骨容貌都不会差。
伏剑也不例外,虽然年纪尚幼,身子才刚刚长开,眉目间依稀可见是个美人胚子。乖巧懂事,人也勤快。
撤下早饭残碟,摆上果盘点心,拿仅剩的柴火烧了壶开水,给风沙倒上一杯热茶,然后接着忙活。
不到午时,房里房外便已焕然一新。
过不一会儿,她又抱着捆木柴来到后院,捡了个矮凳坐下,小手抓着把柴刀,一刀便是两段……虽然一日三餐有专人送来,火还是要生,水还是要烧的。
唰唰几下,又快又麻利,声音听着也脆,显然刀刀斩在木头纹理上。
仅看伏剑拧腰甩臂的用劲方式,就知道她不但练过,还有些身手。不然以她的年纪,当时没可能挣脱孔武有力的赵侍卫。
升天阁以剑舞闻名,阁中婢女打小就会练些体术,如果根骨特别出色,便选出来筑基学剑学舞,最后挑出各方面条件俱佳的少女传授更高深的剑术与舞术。
宫大师能够以剑术剑舞闻名天下,绝非等闲之辈。
看她教出一票厉害的女剑手,以及风华绝代的宫青秀,就知道这位大师绝对不负大师之名,的确很了不起。
可惜英年早逝,不过四十岁便暴病而亡。
如果再有十年二十年,以宫大师的惊才绝艳,升天阁应该能够形成一个相对完整的宗派雏形,进而传承发展。
总不至于现在这般近乎分崩离析,让他捡了个大便宜。
升天阁能否重整旗鼓,还要看宫青秀能否像她师傅那样扬名天下。
风沙一直全力支持宫青秀,算得上不惜血本,就是要给宫青秀将来的天下之行打下坚实基础。
自从他被放逐之后,四灵变得越来越功利,越来越激进,充满利益至上的氛围。
想要让四灵重视,甚至作出妥协,要么拥有足够的实力,要么能够带来巨大的利益。
宫青秀才情天赋容貌气质无不出类拔萃,使得升天阁潜力巨大,所以风沙对她抱有极大的期望。
宫青秀和升天阁越成功,他得到的回报越丰厚,或许在将来某一天,拥有足够的筹码应对四灵。
这是他一直苦心经营的大局,万不容有失。
岂知数年心血,一夕不稳。
宫青秀居然为了不知名的原因欺骗他设计他,如果不尽快解决,往后说不定会做出更多无法容忍的事,甚至脱出他的掌控。
四灵打压正紧,如今已经失去玄武主事的位置,苦心存下的实力用一分便少一分。
就算想要从头来过,既没有足够的时间,形势上也不允许,更找不到比宫青秀更合适的人选。
全盘计划,皆被打乱。心中愤怒,可想而知。
正想得恼火,伏剑抱着一大盆拧干的衣物走过来。
因为一直干着重活,小脸蛋红扑扑的,额上鼻尖挂着晶莹的汗珠,充满青春的活力,健康的气息。
洗干净的内外衣袍很快被晾好,映着阳光伴着微风。
风沙盯着伏剑瞧一小会儿,见事做完,柔声道:“去洗把脸,看你灰不溜秋的,像只小花猫。”心情再不好,也不至于迁恼一个小丫头。
伏剑本就红通的脸蛋更是红透,急忙忙往里跑。
风沙叫住她,笑呵呵道:“算了,干脆去洗个澡换身衣服,就用我的浴盆。”
伏剑低着小脑袋羞的不敢抬起,微不可查的轻嗯一声,跑去烧水洗澡。
顿饭功夫,换了身干净的新衣裳出来。
新浴的肌肤粉雕玉琢,头发似乎卖力擦过,略微有些湿漉,竖了个简单双丫髻,额旁两个小鬟遮耳垂下,扑在圆圆的脸蛋上煞是可爱。
过来后见着矮几上的茶杯空了,赶紧提壶续满。
风沙拿起茶杯吹了吹:“我有话对你说。”
伏剑忙竖耳聆听。
“这有张条子,你拿着去趟公主府,亲口告诉柔公主,说是我的意思,要她立即派人封掉迅翔商行所有码头。”
昨晚宫青秀和一高一矮两个人联手演的那出戏,明显希望借他之手对付迅翔商行。
虽然不明白原因,并不妨碍他顺着演下去。
观其后的反应,来决定之后的策略和态度,说不定还有机会挽回宫青秀。
伏剑离开不久,任松派人过来传口信,宫青秀约见。
“不见。”
风沙懒洋洋的靠在躺椅上一动不动,毫不犹豫的拒绝,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传信的玄武卫下巴差点掉到地上。
是个男人就舍不得拒绝宫青秀的邀约,何况风少一向把宫青秀捧在掌心呵护,容不得她受半点委屈,绝对算得上千依百顺。
宫青秀在外面总是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淡漠样子,那是为了拒绝狂蜂浪蝶登徒子,以及维持超然地位所刻意摆出的姿态。
他们这些风沙身边的玄武卫当然清楚,宫青秀私下里和顺温柔,令人打心眼里生出亲近之感。
怎么说不见就不见了?
风沙自然不会出言解释。
其实这是一种态度的展现。
他从来没有拒绝过宫青秀,哪怕手上有天大的事,只要宫青秀找,立刻放下赶回来。
突然这么一下,宫青秀一定会胡思乱想。
就是要她胡思乱想。
……
第十三章 能干的吴捕头
没过一会儿,任松又派人过来传话,吴捕头求见。
风沙掀毯起身,抖抖衣衫:“头前带路。”
绝色美人放着不理,跑去见个五大三粗的小捕头?
那玄武卫不禁傻眼,忍不住抬头瞧瞧天上太阳,东升西落没错啊!
呆头鹅的模样令人喷饭,风沙忍不住抬腿踹他一脚,笑骂道:“瘪犊子想什么呢?还不快走。”
升天阁,仍是那间很多躺椅的常包房。
吴天浩已经等在里面,绕着桌子来回踱步,见风沙踏进门,忙挤出个笑脸,迎上来道:“风少您可来了。”
“吴捕头今日又来,想必是有好消息。”
风沙坐下,示意他也坐下。
吴天浩连道不敢。
自有婢女送上茶水点心。
待婢女退出去,吴天浩就那么哈着腰站着:“此来见风少,就是为了那桩命案。”
说着话,掏出一小沓的纸笺。
“案卷大体都准备好了,就等报上去审。中间空了几段,您看是报盗匪劫杀,还是互殴致死?”
风沙接过来大致翻动几下,递回去笑道:“如果是盗匪,少不得从死牢里拉人头充数,弄起来麻烦,多少也算害人性命。”
“明白了。”
吴天浩接过案卷,躬身按在边上矮几上,从怀里掏出个卷墨小笔,含了口茶水将笔尖喷湿,在墨卷里转了几下染黑。
然后当着风沙的面,就那么在中间几处地方唰唰的分别添上几段,捧起来吹了几下,拿出佩印一张张按满,确认无法涂改之后,捧着递给风沙。
风沙一直含笑瞧着,心道还真是个人才,看来值得培养一下。
接过案卷随便翻了翻,又递回去。
“我有个贴身婢女叫伏剑,刚遣她去见柔公主。别看她年纪不大,能耐是不小的,很讨公主喜欢,或许能在公主面前说你几句好话。”
吴天浩露出惊喜交集的神情。
云虚这个公主管着巡监部,巡监部则管着各地的巡城司。提拔一个小小的捕头,根本就她一句话的事。
吴天浩做梦也想不到自己居然能够和柔公主搭上关系,在巡城司这就是顶尖的靠山了,只要不犯蠢,未来前途不可限量。
一念至此,双腿都忍不住打起颤来,差点站不稳当。
见状,风沙哑然失笑:“伏剑这丫头胆子挺小的,以后见她态度和蔼点,别吓着人家。”
吴天浩连着说是,舌头都快打卷了,结巴道:“知道贵人事忙,小人这就告辞。”
他以往晓得风少很有背景,然而仅是传闻传说,就算上次被吓到,毕竟没有切身体会,所以站也站的住,坐也坐的稳。
没想到背景当真这么硬,一杆子就捅上了天,顿时变得战战兢兢起来,走起路来软绵绵的,连拉几次门才抓到把手。
出门只觉眼前青影晃动着闪开,发觉自己差点撞到人,定睛一瞅,更结巴了。
“青……青秀大家。对……对不起……”
“无妨。”宫青秀的嗓音依旧甜美动听,略微带点拒人千里的冷漠,并不像在风沙面前那样全然似水般温柔。
“嗯?青秀来了?请进。”
宫青秀轻嗯一声,迈步进去,转身掩上房门。
两扇门缓缓遮住那如梦似幻的玉容,真有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朦胧美。
吴天浩一时竟瞧得痴了,半晌都没能回过神。
直到走出升天阁,那副美颜似乎还没消散,映在瞳中,留在脑海。
宫青秀今天是一袭素青的长裙,仅仅唇纸轻抿,略施粉黛,已是人间**。
风沙偏偏视若无睹,径直起身走到阳台,靠上躺椅,扯上薄毯。
一只橘色的狸花猫恰从阳台边沿掠过,步伐优雅无声,姿态轻盈迷人,亦如摇曳走来的宫青秀。
宫青秀来到躺椅后面,一对娇嫩纤长的手指按上风沙的左右太阳穴,温柔的按揉,更温柔的则是那甜到人心眼里的嗓音:“风少似乎心情不佳?”
这双玉手触感自然异常温润细腻,还带着些迷人的香气,令人不饮自醉,实际上足以分金断玉。
不管按在谁的太阳穴上,这人的性命只在她一念之间。
风沙好像并不知道自己的性命正握在别人手里,轻叹道:“昨晚本想静静陪她到天亮,没曾想因我的事情,竟惹来妄人搅扰,实在对不起她。”
宫青秀当然知道风沙口中的“她”是指亡故的妻子。忍不住低低垂首,脸颊抹上飞霞,直勾耳尖。
一双纤手再也按不下去,顺着颈子溯往下探,轻轻拿揉风沙的肩膀。
“青秀不是有意搅扰夫人清静,改日一定过去赔个不是。”
“你保护了我,她感谢你还来不及,又怎会怪你。”
宫青秀脸孔更红得发烫,一对晶莹剔透的眸珠透出强烈的羞愧色彩。
最困难的时候,是风少帮她撑住了升天阁,更是无条件的鼎力支持,一直以来都待她很好,从来没有任何实质上的逾越举动。
她非但不思报答,还欺骗哄瞒。虽然有不得以的苦衷,心内仍旧充满歉疚,一时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刚才那只路过的橘猫不知何时又溜回到阳台边沿上,竖着尖尖的耳朵,歪着圆圆的脑袋,瞪着更圆的大眼睛,冲着风沙咪咪叫唤,模样十分可爱。
溜圆且透澈的瞳珠,恰好映出宫青秀迷人的羞颜。
风沙不禁笑了笑,轻轻招了招手。
橘猫从阳台跳到他腿上,撑着爪子露出肚皮,在他怀里打起懒滚。
风沙拿手挠它下巴和脑袋。
橘猫顿时眯起眼睛,毛茸茸的身子扭来扭去,发出舒服的呼噜声。
手感甚好,风沙心情变得轻松起来。
既然宫青秀还知道羞赧,说明事情并没有糟糕到难以挽回的程度。
坎坷的经历让他变得十分理智,只要能够达到目的,会强迫自己淡忘任何不愉快的回忆。
“对了,青秀找我什么事?”
宫青秀愣了愣,才想起还有正事,赶紧收拾心情,柔声道:“昨晚那两人语出威胁,青秀担心风少安全,想着最近应该陪在您身边。”
……
第十四章 另类的精神修炼法
风沙对宫青秀那点小心思一清二楚。想陪伴身边是假,想要探听他怎么对付迅翔商行才是真。
宫青秀露出些许埋怨神色:“岂知风少竟不愿见人家。”
风沙故意叹了口气:“都怪青秀生得太迷人,昨晚我差点把持不住,这日子口又不能真对你做什么,只好跑得比兔子还快,搞得今天也不敢见你。”
宫青秀粉脸通红,嗔道:“风少又在疯言乱语。”
毕竟受人夸奖,心里还是甜丝丝的,同时也暗松口气。风少一贯这副作态,昨晚那样沉着脸默不吭声才不正常,难免让人胡思乱想。
“贴身保护不必,要是让人知道青秀大家居然没日没夜陪在我身边,不知多少男人欲杀我而后快。哈哈。”
宫青秀招架不住的现出动人的女儿羞态,咬着唇不说话,捏肩的手劲不由重了些。
风少一旦口花花起来,也是没边没沿的。
宫青秀手上一重,风沙当然吃痛,手也跟着重,那只正被挠舒服的橘猫立刻呲牙叫唤一声,猛蹿起来跑走。
风沙一脸无辜的瞧着自己手背上几道爪痕。
宫青秀啊了一声,连连抱歉,赶紧回屋取了药膏,出来给风沙轻轻抹上。
绝色容颜近在咫尺,清幽香息缭绕满鼻。
世间绝没有任何男人能够抵住这种诱惑。
风沙忍不住伸出两指夹住由一缕垂下的长发,轻轻捋动把玩,感触丝滑柔顺。
宫青秀拿个可以迷死人的眼神横他一眼,继续低头敷药。尽管脸颊烫热,并没有刻意躲开。
她还是很信任风沙的,类似这种情况并非第一次,再过分却是不会。
风沙拨弄几下,果然撒手,懒洋洋的翘起个二郎腿晃呀晃。
宫青秀忙完上药,见他又摆出那副大少爷等人伺候的模样,不免又好气又好笑,再次回屋里取来点心果盘,为他剥皮喂他吃。
风沙舒舒服服的喝着茶吃着果品点心,时不时逗宫青秀几句,非要弄得人家大发娇嗔才会闭嘴。
过不一会儿故态萌发,又来一遍。
他还是很喜欢和宫青秀呆在一起的,抵挡来自这位绝色丽人的无上诱惑,实在不亚于在刀山火海里活生生过上一趟。
待到实在忍不住,又可松懈心神,享受佳人的娇嗔与温柔,绷紧的神经顿时放松。
一时天堂一时地狱,对精神是种极大的锻炼,起码比天天晚上纯粹做噩梦舒服多了,修为增长似乎也比做噩梦快上许多。
闹上一阵,不对,修炼一阵,有人轻轻叩门。
宫青秀肃立而起,稍微站开了些,恢复惯常那种略带些疏远淡漠的优雅仪姿。
倒不是她非要故作姿态,这是风沙定下的规矩,有外人的时候,必须保持她升天阁首席的矜持,风沙甚至还为此发了几次火。
“请进。”风沙嘴巴正被一块甜津津的甜糕塞满,含含糊糊的应了声门。
嘎吱开了条门缝,伏剑怯生生的把小脑袋探进来看了一眼,见着宫青秀站在阳台那边,不由一愣,赶紧进来福身:“宫大家。”
宫青秀轻轻颌首。
伏剑原先是她的婢女,并非贴身那种,也就是偶尔过来打打杂,其实地位很低。
她知道风沙救了伏剑,并不知道任松刚刚将伏剑送给风沙。
任松并不像风沙那般看重宫青秀,明面上仍旧视之为首席,实际上也就把她当成一颗摇钱树,升天阁无论大事小事都不会跟她商量。
风沙从靠椅上拧回头:“伏剑回来了,事办的怎么样?”
伏剑这才瞧见他,过来行礼。
风沙冲宫青秀道:“这丫头现在是我的人,有空教教她,往后还能帮我多办点事。”
宫青秀点点头,重新挨着他坐下,剥了个辰流特产的白果子喂给他吃。
既然伏剑不算外人,没必要在她面前摆上架子。
伏剑不禁看傻了眼,睁着大眼睛怔怔发呆。
宫大家一贯优雅疏冷,令人想亲近又不敢亲近,从来对男人不假辞色,怎么会变得这般体贴温柔?
瞧着呆头鹅一样的伏剑,宫青秀嫣然一笑,伸手牵着她的小手,轻轻带到自己身侧:“给风少捶捶腿,顺便把办的事说了。”
伏剑蓦地回神,赶紧挨风沙腿边坐下,一边粉拳轻锤,一边把事说了。
听得风沙让云虚封掉迅翔商行的码头,宫青秀的明眸顿时闪烁起来,赶紧低头掩饰。
风沙嗯嗯几声,也不知是应声,还是伏剑捶腿手法好,似乎渐渐睡着了,发出轻微的鼾声。
伏剑怕吵醒他,没敢继续捶腿,偷瞄宫青秀。
宫青秀拿会说话的眼睛示意她不要停。
然后小声道:“以后好好服侍风少。记得他爱甜不爱酸,喜欢喝苦茶吃点心。以后有空便到我这儿来,我教你学剑,学好做他的剑侍,好好保护他。”
伏剑听得愣住。
不是什么人都能跟着宫青秀学剑的,升天阁的小婢侍女舞姬加起来足有好几百,谁不是自幼苦熬苦练想着出头。
升天阁的规矩是宁缺毋滥,提升地位全凭本事,要么剑术出色,要么舞术出色,或者其他条件极为出众,总之每一步都经过严苛的选拔。
只有剑术舞术容貌身段气质资质皆无缺憾,并且年龄不大的少女,才有机会成为宫青秀的亲传弟子,至今也不过两人而已。
她绝对算得上一步登天。
……
离上使的到来的日子越来越近,玄武岛上的气氛越来越紧张。
各处要津均加增明哨暗哨,防卫圈已经囊括前面的升天阁和后面的堤坝,连那一段河道都被改装的坊船和巡游的水鬼严密控制。
除开普通的人员护卫,还需要保证流城的局势稳定。
总之,玄武负责内卫,必须保证上使此行一切顺利。
以往这些事都是风沙安排,任松头次上手难免不熟。
正在焦头烂额的时候,迅翔商行的码头突然被巡城司封禁,惹得朱雀主事大发雷霆,直接打上门来。
迅翔商行占据辰流全国水运的半壁江山,不光是流城朱雀的钱袋子,每年还会向上面缴纳巨量财物。
停运一天都是巨大的损失。
……
第十五章 暴风前夕
巡城司是云虚的地盘,没有云虚授意,给巡城司几百个狗胆也不敢招惹迅翔商行。
云虚又是流城玄武的副主事,这笔账自然会算到玄武头上。
朱雀主事并不是个好捏的软柿子,怕玄武挑刺没错,真要杠上也绝不会虚,愣是把任松骂了个狗血淋头,并扬言要把状告到上使面前。
要是让上面知道四灵的一条财路居然被流城玄武无故掐断,保管把任松生吞活剥。
任松当然清楚事情的严重性,只能低眉顺眼陪着笑脸,拍着胸脯让朱雀主事放心,好不容易将人哄走,转回头觉得事情实在难办。
一朝天子一朝臣,云虚是风沙拉进玄武的,他当然信不过,有意使二王子取而代之。
双方已经洽谈多次,私下达成默契,打算联手把风沙和云虚整垮。
本来进展十分顺利。
云虚被设计落入陷阱,风沙则卷入一桩事关朱雀卫的命案。
云虚认为风沙无力助她,不得不放低姿态跑来服软,要跟风沙切割关系。
眼看上使到来之前就能把事情搞定,这次聚会便能彻底废黜两人,任松不免有些得意。
岂知一直默默退让的风沙竟然突显狰狞,仅仅一夜时间,便即翻盘。
云虚几乎立刻反水。
紧接着迅翔码头被封。
恐怕这还只是报复的开始。
任松思索良久,认为接待上使才是目前首要大事,为了流城风平浪静,其他一切皆可让步。
于是亲上公主府求见云虚。
云虚仍旧派个侍女出来打发,反正就是不见。
这下任松真的火了,不光是着急上火,更是怒火攻心。
他是弄不过风沙,难道还弄不过云虚?
转头便到了二王子府上,逼着他立刻解决云虚。
玄武主事的意志非同小可。
当天下午,云虚被母亲急召入宫,旋即软禁于宫内。
二王子则领着女王的谕令接管原本由云虚掌控的巡监部,以及下辖的巡城司。
迅翔的码头很快解除封禁。
局势突变迅若惊雷,朝野内外大为震撼。
很少人知道出了什么事,少数知情人猜测或许与东鸟副使被害有关。
风沙当然是知情人。
让云虚封禁码头之前,他就知道一定会有这种结果。
惹上迅翔商行必然导致朱雀发飙,朱雀发飙必然导致任松发飙,任松发飙必然针对云虚出手。
这是很简单的连锁反应,并不难推测。同时证明任松果然和二王子混到了一起,杀害东鸟副使这件事八成是他俩合伙设局。
他能想到这些,比狐狸还狡猾的云虚当然也能想到,既然还是这么做了,说明已经定好了脱困之策,顺便还他个大人情,绝对划算。
云虚之前找他要的那批女杀手当然不会拿来当摆设,虽然还不清楚她打算干什么,反正不会是简简单单的暗杀。
正想着,伏剑快步进院,或许因为走急的关系,小脸蛋红扑扑的,轻轻喘着气。
这两天,她每天都会去宫青秀那里学剑,晚饭之后才会回来收拾残羹碗碟,回来这么早肯定有事。
伏剑很快喘匀了气:“宫……宫大家请主人去一趟。”
风沙有些意外,宫青秀这时找他做什么?想了想,还是点头答应。
两人一起去到升天阁。
宫青秀有间功房,一天大半时间都呆在这里,要么练剑练舞,要么教人练剑练舞。
因为刚练功的关系,宫青秀穿得单薄且贴身,薄纱下隐隐透露雪白带粉的肌肤,突显令人瞠目的完美曲线。
与以往沉静柔顺的气质不同,这会儿更显青春健康。
“听说柔公主昨日进宫,到现在还没出来。”
宫青秀尽力压抑着语气,仍旧听出隐隐焦急。一面说着,一面引着风沙到蒲团上坐下,自己坐到对面。
伏剑站两人后面伺候,耳朵尖尖竖起。
她根本是云虚的人,这会儿自然比谁都紧张。
风沙没料到宫青秀居然这般关心云虚,随口应道:“我也听说了。”
宫青秀小心翼翼的问道:“莫非因为迅翔商行?”
风沙嗯了一声:“有可能。这个商行来头真不小,居然连柔公主都扛不住。”
“那怎么办才好。”宫青秀小声喃喃。
她对玄武对四灵一无所知,以为风沙的后台便是柔公主,如今柔公主出事,风沙恐怕也会遭受牵连。
因为迎接上使的关系,这两天玄武上下都很紧张,导致升天阁的气氛跟着冷肃,更令她认为风沙陷入麻烦。
心中不禁又后悔又羞愧,要不是她挑着风沙对上迅翔商行,风沙不至于落入此等困境。
风沙顺着宫青秀话说道:“现在还没想好,以后或许会有办法。”
宫青秀咬咬下唇:“青秀能帮什么忙吗?要不我进宫恳求女王……”
每年稍大点的节庆,她都会应邀进宫演舞,辰流女王对她还是很看重的。
“我没有瞧不起青秀的意思,这件事恐怕你帮不上忙。”
宫青秀犹豫少许:“青秀尚有几位好友,各具来历,如果风少有什么力不能达的地方,或许能够帮衬一二?”
风沙神情微动,追问道:“什么好友?我认识吗?”
宫青秀微微一愣,垂首掩饰道:“都是师傅的故旧,平常少打交道,您应该不认识。”
风沙“哦”了一声:“宫大师交友广阔,故交想必来历不凡,或许真能帮上忙。”
“既然事情由迅翔商行而起,也应当由迅翔商行入手。青秀一介女流,想不出好办法,一切依赖风少。”
“知彼知己方能百战不殆。如果能够与青秀那些好朋友见面聊聊,或许能想到解困之法。”
宫青秀犹豫少许,细声道:“这个,还要看他们的意思。”
风沙皱眉道:“不清楚他们是什么身份,有什么能力,没法救人只会害人。”
宫青秀想想也是,沉吟道:“青秀有一位朋友发现迅翔商行内外勾连,劫走一船精铸兵器。不知这件事对您的处境有没有帮助?”
风沙淡淡道:“如果证据确凿,迅翔商行有多少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心道那个王副卫原来是你朋友,也不知道云虚有没有掺和一手,毕竟是她下公文派王副卫去查这批货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