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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风之花雨全文阅读

作者:萧风落木     兴风之花雨txt下载     兴风之花雨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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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愁城困风

    风沙站在一条死巷的尽头,正午的阳光越过斑驳的旧墙映在脸庞上,照出一脸呆滞。

    就在刚才,就在他面前,那个人突然咔嚓拧断同伴的脖子,然后转回脸咧开嘴,发出嘿嘿的笑声。

    这抹笑容怪诞神秘,不像人脸,看着更像一副上古时期的青铜面具,脸容呆板,眼神空洞,笑声像两块金属板磨蹭,冰冷且刺耳。

    蓦地,抛下两具尸体,一头撞上对面的砖墙。

    砰地闷响,五彩斑斓。

    天地陡然归于寂静,双耳似乎蒙上一层沉闷的薄膜,什么声音都传不进耳鼓。

    怪诞的脸容似乎仍在眼前浮现,发出无声却刺透灵魂的尖笑。

    本就压抑感十足的高墙窄巷,飘起古怪的味道。

    闻起来像馊了半个月的豆腐脑浇上刚被热油滚过的胡椒粉,不但刺鼻,而且刺眼。

    风沙的瞳孔几乎瞬间缩紧,仿佛被强光照射的猫咪。

    这味道不对劲。

    怎么不对劲说不上来,反正就是不对劲。

    一切突如其来,又戛然而止,整个过程默剧般荒谬。

    充斥口鼻的奇怪味道迅速淡掉,眼珠渐渐呆滞沉重,思维仅能勉强转动。

    耳边又是砰地闷响,下意识回缩脖子。

    不是吧?还来!

    院墙侧门被人猛地踹开,一群黑袍人涌进死巷。

    “风少,出什么事了?你没事吧?”

    “刺客吗?”

    “风少就是风少,身手真好。”

    很多熟悉的脸孔在眼前晃荡,神情各异众生相,似乎有担忧,似乎有窃喜。

    很多熟悉的声音在耳边乱响,闹哄哄凑在一起,似乎充满善意,似乎暗藏杀机。

    一切都那么陌生又熟悉,也那么令人怀疑和警惕。

    风沙始终没有吭声。弄不清情况的时候,最好保持沉默。

    “这断颈的家伙,怎么有点面熟?”

    “他早上来过,我接待的,刚见过任主事……”

    任主事?

    思维说不出的迟缓,仿佛卷入泥浆的车轴,用尽全力才能稍微转动少许,回忆事情尤其艰难,唯独对这个称呼十分敏感。

    听见“任主事”三个字,立刻想起“任松”这个名字。

    “……他是朱雀卫。”

    明明不大的声音仿佛惊天巨雷,众人瞬间鸦雀无声,连个大声呼吸的都没有。

    “朱雀”两字像是真正触及某个关键阀门,本来凝滞的记忆突然在脑中疯狂涌现。

    死者是朱雀,他是玄武,还是一位玄武前主事,取代他的人正是任松。

    玄武和朱雀同属一个无比庞大的秘密宗派,彼此分工截然不同,各有所长也互不统属。玄武负责内卫和查奸,朱雀负责情报和敛财。

    两者理论上平级,朱雀掌握对外生意肥的流油,玄武则有对内侦缉之权,实际地位更高。

    地位更高不代表可以随便干掉一个朱雀。

    这下麻烦大了。

    “你们先把风少请回去,我去禀报任主事。”

    风沙感觉被人一左一右架了起来,膝盖无力的屈着,足尖蹭着地,也不知往哪去。

    杀人后自杀,显然是栽赃嫁祸。如今只剩他一个活口,浑身长嘴都说不清。

    “风少这是怎么了?不会吓坏了吧?”

    “嗤嗤,以为风少是你,杀个把人还会腿软……等等,莫不是中毒了?”

    顿时一阵手忙脚乱。

    风沙平躺到地上,有人扒开眼皮,有人耳边呼唤。

    午后的阳光十分刺眼,瞳孔不禁刺痛收缩,仍有些迟钝的神智迅速清醒,立刻发觉身体无比僵硬。

    下意识勾动指尖,许久后才给出反应。

    那个奇怪的味道果然有问题。

    正在这时,一群人齐唰唰喊道:“任主事。”

    “风少这是怎么了?”

    有人小声说了情况。

    任松沉默少许,开始有条不紊的分派任务,本来乱糟糟的一群人立刻井然有序。

    风沙被人强行抬起,耳边听着这一切,心情复杂难明。

    这原是他做的活计,而今变成被做的活计。

    没亲身经历过的人,恐怕永远无法理解这种情绪。

    ……

    辰流是一个很小的国家,险峻多山的疆域蕴含着丰富的矿藏。

    辰流的王城叫流城,流放的流。

    这里的确是流放犯人的蛮荒之地。久而久之,聚而成城,进而成国。

    风沙已经在流城呆了很久,几乎忘记这是一座囚牢,并不是他的家,他早就没有家。

    作为被宗派放逐之人,绝不能踏出流城半步,否则就是个死。

    宗派名为四灵。顾名思义,青龙玄武朱雀白虎。

    作为四灵的少主,先代宗主唯一的传人,年幼继位,难以服众,刚接手不久便因理念纷争败于内部斗争。

    幸好四灵高层有人明里暗里给予庇护,否则他不可能活到现在。

    跌入谷底的流放生涯并没有将他的志气挫磨殆尽,靠着先师秘传的精神异力修炼之法。用十年时间,在流城布下一张大网,从无到有建立玄武。

    四灵似乎默许了这一切,开始只是暗中支援,后来朱雀进驻,白虎随之进驻,实际上接纳了这个独立发展出来的分部。

    到最后,甚至授予印信佩徽,正式任命他为流城玄武分部主事。

    四灵的势力以流城玄武为支点,迅速充斥整个辰流。

    值此乱世,天下分大国有七,小国过百,占一城一镇割据的小势力不计其数,彼此间多有征伐吞并之举。

    辰流国小力弱,本难幸免。幸好地处莽荒群山,仅有一条流河沟通内外,易守难攻。加上盛产矿石,精于铸造,获利丰厚,竟成为当今少有的世外桃源。

    正是群雄竞逐的时候,精良稳定的兵器供应谁都不会嫌多,很多势力都在打辰流的主意,唯以四灵最为成功。

    流城玄武当然功不可没,风沙更是厥功至伟。

    一切都很顺利,风沙时时憧憬,或许不久之后就能够离开这座牢笼,回到魂萦梦绕的故乡,甚至重新在四灵中占据一席之地。

    随着任松到来,美梦渐渐不美,上面分明派来他来取而代之。

    风沙仍然抱有幻想。毕竟为四灵开疆辟土,起码应该允许他重回故土,哪怕继续监禁都行。

    于是步步退让,任由任松安插新人,任凭自己被逐渐架空。上面撤换主事的命令下来,没有做出任何反抗。

    直至今日……

    ……

第二章 升天阁

    沉溺已久的美梦中突然惊醒,心中的凄凉竟无人可以倾诉。

    风沙已经感觉不到身上有任何不对劲,玄武找来最好的大夫也查不出到底中了什么毒。

    这种情况落在别人眼中,更像杀人之后装模作样。

    刚被撤职不久,又遇上这种事情,本就艰难的处境将会更加艰难。

    这一切不可能是巧合,有人容不下他。

    之所以暗使阴谋,没有明着下手,可能顾忌维护他的四灵高层,也可能顾忌流城玄武作乱……

    总之很多可能,唯独不可能是善意的。

    有一就有二。

    杀心既起,最将难息。

    因为专修精神异力,风沙时常遭受反噬。

    尤其当情绪出现大幅波动的时候,虚幻往往变得比真实还真实,真实则比虚幻还虚幻,难以分清现实和虚幻之间的界限。

    浑身似乎被已彻骨的寒意彻底笼罩,仿佛数九隆冬裸身卧雪,骨髓似乎都结成了冰碴,牙关冻住无法嘚嘚,呼吸都喷出冰冷的白雾,好像离死只差一口气。

    咚咚咚敲门声响,急促沉闷。

    催命的丧钟响彻脑际,震得后颅嗡嗡发麻。

    “请进。”风沙竭力收摄精神,强行压下反噬的情绪,迅速恢复冷静。

    无论谁想要他的命,就拿自己的命来换。

    推门进来的人居然是任松,步履很沉稳,语调略显怪异。

    “巡城司来了个姓王的副卫,把两具尸体要走了。”

    风沙千想万想也想不到这个结果。

    巡城司怎么突然插手?

    难道任松报官了?

    莫非不晓得四灵最忌讳外人插手内部事务。

    这小子脑壳坏掉了?

    “王副卫说他接到报案,过来例行查问。哼,一个巡城司副卫居然亲自出马查案,我只能将尸体交出去。”

    风沙皱起眉头。

    听口气,任松认为这是他安排的,是他将巡城司引进来。

    当然不是,所以事情就很玄妙了。

    “这种要命的时候偏偏扯上官府,你的处境将会更加艰难。如果有人借题发挥,恐怕你连辩解的机会都没有。”

    任松明显不关心事实究竟如何,反正这顶帽子要给风沙扣上。

    一个月后,便是流城四灵一年一度的聚会。

    届时,流城分部的四灵高层将会齐聚一堂,向上使述职。

    正是奖功惩过的紧要关头,本就处境不妙的风沙很可能万劫不复。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一切随缘罢~”

    风沙反而变得无所谓起来。

    如果非要干掉他,什么理由不是理由?如果还想留他一条命,什么理由都不成理由。

    “你还真想得开。”

    任松使劲拧起眉头,不明白风沙为何如此淡定。

    风沙往脖子上拽了拽毯子,含含糊糊道:“如果没别的事赶紧走,头还有点晕。”阴谋的痕迹越来越浓,现在谁都信不过,尤其信不过任松。

    ……

    流城的南岸是日夜上货卸货的码头,装载货物的重型马车川流不息。北岸则是纸醉金迷的风月场,整条街市锦绣缤纷,市名“红坊”。

    红坊里最大的娱乐场叫升天阁。

    阁如其名,眼观剑舞,如临升天。

    创始人姓宫,是一位已经故世的剑舞大师和剑术大师,曾经演舞天下,更以女子之身以剑会友,其惊才绝艳震惊海内,无论到哪皆被奉为上宾。

    宫大师有个衣钵传人,随她姓宫,青字辈名秀,风采不逊乃师,仅差游历扬名。

    宫大师逝世后,宫青秀撑不起诺大的升天阁,还是风沙盘下此处,大肆购地扩建,新建园林阁舍,并修造玄武岛,以明面的升天阁给暗里的玄武做掩护。

    升天阁是正儿八经的娱乐场,以表演剑舞闻名,并不沾染风月。

    宫青秀是升天阁的首席,轻易不会露面。

    今夜倒有些特别,宫青秀难得现身表演。升天阁主楼与分舍皆被挤满,楼上楼下各间房全被订光。

    附近偏巷里死了人,巡城司还上了门,任松特意请出宫青秀,并请来辰流的二王子,用以消除负面影响。

    效果很好,满阁上下歌舞升平,一派欢悦景象。

    任松坐在主楼位置最好的观赏厅,眼睛瞧着演舞场上宫青秀持剑作舞,同时和旁边的二王子低声说笑。

    青年英俊,意气风发。

    演舞场相隔不远,是一座僻静的花园,风沙靠在一颗大树的树杈上,默默听着那边的喧嚣,静静看着那边的热闹。

    一边光鲜灿烂,一边形单影只。

    难免心生落寞之感。

    宫青秀身为辰流第一舞姬,绝色绝艺足以使任何男人想入非非,不择手段也要摘花入囊。

    全赖他在幕后鼎力支持,宫青秀才能一直保持圣洁超然的高姿态,无人能以权势相迫,逼其做不愿之事。

    辰流王子都得依足礼数,不敢起别样心思。

    他也给了宫青秀相当大的尊重。

    但凡有一丁点不良的心思,宫青秀早就变成一件任凭把玩的漂亮玩物。

    如今他失去主事位置,升天阁自然被任松接掌。

    正在台上剑舞的宫青秀或许还不清楚,她的命运其实已经落在任松一念之间。

    任松这小子并非善类,目前对他多有顾忌,暂时还不敢肆意妄为。

    如果他这次彻底垮掉,恐怕宫青秀下场堪忧。

    花丛尽头忽然奔出来一个衣衫不整的圆脸少女,抬眼瞧见树杈上的风沙,顿时又惊又喜,娇呼救命,同时跌跌撞撞的跑过来。

    风沙瞧着面熟,好像是宫青秀身边一个不起眼的小婢女,叫不上名字。再往她身后一瞅,不由皱起眉头,翻身从树上跳下。

    一个脸上挂着巴掌印的男子由草丛里翻了出来,踉跄几下才站稳,两手张着乱舞,脖子上还挂着一条女人腰带。

    仔细瞧瞧还挺眼熟,二王子的一个心腹随侍,姓赵。据说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伴读。

    王子的亲信自然非同小可,身边绝不会缺漂亮女人,怎么跑来欺负一个小婢女?

    圆脸少女惊魂不定的躲到风沙身后,双手紧紧笼着凌乱开敞的外衫,受惊鹌鹑般缩着脖子。

    赵侍卫本来瞪着眼睛满脸怒意,见着风沙便是一愣,勉强挤出个笑容,大步走来:“原来是风少。”

    风沙暗叹口气。想躲麻烦,偏躲不掉,还是这么老套的麻烦。

    ……

第三章 噩耗连连

    “赵侍卫不陪着二公子观赏剑舞,怎么跑这儿来了?莫非觉得青秀大家的舞姿看不入眼?”

    “瞧风少说的什么话。二公子对青秀大家赞不绝口,我哪敢看不入眼。”

    “那我不留你了。要是二公子有事找不着你,倒要怪我这地方招待不周。”

    风沙话说的好听,其实就是让人快滚的意思。

    换做以往,赵侍卫一定乖乖滚蛋,如今竟是满脸冷笑。

    “实不相瞒,这贱婢刚才打翻茶盏烫到了二公子,所以我把她拖出来稍作惩戒。不信您问她。”

    圆脸少女头摇到一半,赵侍卫黑着脸露出恐吓的眼神。

    圆脸少女不禁吓得一个哆嗦,不敢吭声。

    赵侍卫面带得意,展颜道:“风少您看?”

    风沙歪着脑袋没做声。这家伙明显没把他放在眼里,看来是听任松说了什么,知道他已经失去权力,所以有恃无恐。

    赵侍卫不理风沙,伸手去捉少女的手臂。

    “贱婢还敢跑,看等下怎么收拾你。”

    圆脸少女被揪着胳臂生拽过去,使劲望着风沙,泪水盈眶,眼神充满哀求。

    梨花带雨,惹人心怜。

    风沙瞧向赵侍卫,一对澈透的瞳珠亮起若有似乎的幽幽闪芒。

    这是精神异力的展现,本身并无伤人之功效,是以也无法以正常手段防御。

    异力既出,效果立现。

    好像面朝大海感受辽阔,立于山脚仰望雄伟。

    总之,直接作用于人心。

    以精神可以消减,以意志可以支撑,无论如何没法完全抵挡。

    人生在世,必有七情六欲。只要心有缝隙,无孔不入的精神异力就会迅速扯开裂口,放大本身就存在的种种情绪。

    如果修炼到至高的境界,甚至可以由虚返实,真正透析意识。

    届时便如天降谕令,一言既出,言出法随。

    这并非古老的神话,他的师尊就曾经真正达到这种境界。

    在精神层面几乎和神仙没什么两样,可惜最难保持的还是肉身的存续,尽管活了两百余岁,仍逃不过灰飞烟灭这一结局。

    风沙的修为当然远远不及先师,没法造成直接影响,顶多引导诱导。

    “如此也好,赵侍卫慢慢收拾她,我这就去给二公子道个歉。”说罢作势要走。

    瞧着那对幽闪的瞳珠,赵侍卫立时感到莫明的心悸,愣神之后猛地回神,连着几步追上去赔笑。

    “风少风少,二公子正在兴头上,为这点小事搅扰心情实不值当,我看这事就算了罢!”

    “真的算了?”

    “真的算了。”

    “那为什么还不滚?”

    赵侍卫暗自咬牙,气冲冲的走了,跺脚踩碎路上一颗石子,可见用力。

    风沙幽诡的眼神回复静如止水的透彻,转向圆脸少女道:“不要多想,回去好好休息。”

    圆脸少女抹着眼泪道谢。

    风沙面上微笑,心里叹气。

    突如其来的一段小插曲,显示他的处境多么糟糕,居然只能靠虚张声势吓唬人,更说明已经有人把魔爪伸到宫青秀身边。

    这是危险将临的警讯,看似针对宫青秀,实际上还是针对他。

    附近传来清脆的掌声。

    一个黑袍人从边角小径那边踱步而出。兜帽罩头,脸上蒙着黑纱。眉型英气,眼形狭细,一对明亮的眸子异常冷漠,看人像看木头。

    面纱的轮廓勾勒出柔美的脸庞,罩身的黑袍衬着身形纤侬有致,高贵的气质扑面而来,浑身上下充满神秘和疏离的意味,偏偏极具吸引力。

    风沙眼皮跳动几下。

    弱小者面前,病虎也是虎,虎倒威不垮。如果这时同类逼近,病虎除了倍感羞恼,还会更加警惕。

    面前这女人就是一头母老虎,同时拥有尊贵的身份,美丽的容颜和冷漠的气质,正是天底下的男人最渴求而不可得的女人。

    这类女人也像老虎一样凶残,渴求她的下场往往是被尖牙利齿咬断喉咙,然后被一点点撕碎扯烂吃进肚子。

    面对心坚血冷的人,如果修为不足,精神异力效果并不好,非要压制恐怕遭受反噬,得不偿失。

    风沙强烈感觉到威胁逼近,下意识露出锐牙:“你怎么来了?瞧我笑话?”

    蒙面女子没有作声,到风沙面前站定,仰起脸庞与他眼对着眼。

    两人挨得比较近,显得有些亲密,似乎又没那么亲密。

    风沙发觉自己失态,勉强挤出个柔和的笑脸。

    “二公子在那边,你没去打声招呼?”

    “二弟难得有此雅兴,我这做姐姐的可没有他那份闲心。”

    蒙面女子态度很冷淡,明显只是随口应付。

    她当然有冷淡的资格。因为她不但是流城玄武的副主事,还是辰流的公主。

    任何一个身份都能击碎很多男人的膝盖,狗一般趴在地上摇尾乞怜,更不敢对她有任何非分之想。

    风沙感觉气氛不太好,故意调笑道:“这么晚跑来,是不是想我了?”

    “想着是该见你一面。”

    蒙面女子的语调仍旧没有半点波动起伏,听起来像针刺人:“没料到任松真有些手段,这么快把你排挤开了。”

    风沙再也绷不住笑脸。

    蒙面女子转目望着演舞场:“我来是想告诉你,我们已经没有继续交往的必要。”

    风沙愣了小会儿,黑下脸道:“也好,我还有事,云虚副主事,请罢。”

    直呼其名,就算是化名,也说明现在很不爽。

    两人其实只是相互利用的关系,挂个情人身份有些事情更加方便,手下合作时会少掉很多顾忌,并非真有什么深切的感情。

    云虚这时提出分手,无疑是种背叛,面子挂不住倒还在其次,更多是势力上的损失。

    虽然不至于悲痛欲绝,心里也绝不会好受。

    云虚走出几步,忽然顿步。

    “白天的命案我已知晓,也打了招呼,那个带走尸体的王副卫明天会因公出差,或许还会因公殉职,应该多少能帮你一点。”

    “不管怎样,还是谢谢你的分手礼。”

    风沙冷静下来。

    赵侍卫向宫青秀的婢女动手;云虚决意分手。其实都是中午那桩命案导致的后果。

    无非太显弱势,惹得群兽红眼。

    如果听凭事态发展,迟早被扯碎分食。

    ……

第四章 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

    风沙重新翻上树杈躺好,遥望宫青秀剑舞至**,又见佳人收势谢幕。

    喧闹辉煌的花园人头散去,舞台四周渐渐冷清。

    一阵风卷,满地凌乱,亦如现在的心情。

    正发呆的时候,脚步声又响,由远及近。

    任松从花园小径那边大步走来:“你倒真会躲清闲,我在外面忙的不可开交。”

    与其说是抱怨,更像是种炫耀。

    风沙装作没听见,靠在树杈上一动不动。

    任松并不在意,笑了笑道:“云副主事来了,到我那儿坐了坐,似乎情绪不佳,我劝了她两句。你俩吵架了吧?”

    人家鬼扯的时候,风沙一般也会鬼扯:“女人就像猫咪,春天到了,猫儿就叫了。可惜我今天心情不好,几句话不投机,把她赶走了。”

    这小子肯定知道云虚和他分手了,说不定已经获得云虚表态支持,这是故意跑来气人的。

    云虚不光是流城玄武的副主事,也是流城玄武的重要支持。

    如今弃他而去,转投任松怀抱。彼加一我减一,差距绝不止于二。

    任松呵呵笑了两声:“对了。赵侍卫刚才私下找我讨要升天阁一个小婢女,否则向二公子告你刁状。我做主送他了,也是希望你少点麻烦。”

    风沙忽然笑了起来:“那还真是多谢你了。这几年没白跟我,学到不少啊!”

    任松腼腆微笑:“有其师必有其徒嘛!”

    两人都在笑,眼神交会,迸发火光。

    刚才不过顺手帮个小婢女,甚至连人家名字都叫不上,本来不算个事。突然被任松这么送出去,情况则大不相同。

    他本就失去实权,如果忍下不管,恐怕权威受损,日子愈发难熬。

    任松接下来一定会得寸进尺,步步进逼,剥洋葱一样由外围剥到核心,直到他忍不住还手为止。

    既然迟早要还手,当然越早越好,第一次最好。

    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

    所以他这次一定要救人,跟要救的是什么人完全无关。

    否则一招被动,将步步下风。

    赵侍卫刚在他这里受了气,如今又得任松支持,一般二般的手段肯定没用。

    想逼人家把吃到嘴里的肉吐出来,难免便会暴露一些隐藏的实力。

    任松毕竟大权在握,只要找到明确的目标,能够轻易加以打击和铲除。

    无论他做何种选择,总之任松不会吃亏。

    一个小婢女看似无足轻重,其实是将军的起手式。

    这小子真阴毒啊!

    特么还是我亲手教出来的。

    ……

    宴会散场,赵侍卫像往常一样领着一众侍卫护送二王子回府。

    当然,也带着那个从升天阁要来的圆脸少女。

    一切忙完之后,领着她回自己的居所。

    门刚关上,赵侍卫立刻收敛脸上的坏笑,过去摆好椅凳。

    他并没有点灯,窗户也是关着的,屋内很黑,仅勉强视物。

    圆脸少女在黑暗中摸索着与他面对面坐下,轻声道:“我要等多久。”

    “公主的意思,有备无患。”

    赵侍卫叹气道:“经过这事,你已经给风少留下了映像。我又是二王子的心腹,他绝对无法想到你是公主的人。至于往后怎样,我不知道。”

    圆脸少女低头道:“哥,我好怕。”

    “事还未定,变数很多。”

    赵侍卫伸手轻抚她的脸颊,安慰道:“说不定没你什么事了呢~到时我求公主给你换个身份,风风光光嫁人。”

    圆脸少女扑到他怀里,没有哭泣出声,只是默默流泪。

    小人物的命运就像激流中的浮萍,除了随波逐流,没有丝毫自主的余地。

    ……

    深夜的红坊灯火通明,对岸的码头也挂满风灯。

    同是彻夜不眠,一边笙歌达旦,醉生梦死;一边通宵搬货,汗流浃背。

    人之境遇,天渊之别,总令人不胜唏嘘。

    码头向南隔着两条街便是负责城内码头、河道和治安的巡城司,巡城司后巷巷口有一处支着乌棚的小茶摊,通常经营到很晚。

    小茶摊是夫妻摊,冬天卖热茶,夏天卖凉茶,还卖些小妇人亲手做的点心,糖多料足甜的发腻,配上男人炒制的烧心苦茶,别有一番滋味,价钱还实惠。

    巡城司的捕快都喜欢到这里歇歇脚喝喝茶吃吃点心,顺便撩撩风韵犹存的小妇人。

    现在深夜,小茶摊在对过高墙下面支了一张小桌几只矮凳,边墙上挂着盏忽明忽暗的气死风灯。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位置便专门留出来给人说私密话。一旦坐了人,茶摊夫妻轻易不会过来。

    风沙孤零零的坐在桌旁,喝了会儿苦茶吃了几块甜腻腻的点心,悠闲的晃着二郎腿,丝毫看不出正陷入极度的窘境。

    刚出门便有个黑袍人慢腾腾的跟上来,一直在附近徘徊很不起眼。

    这人并没有刻意隐藏行迹,显然得了任松的交代,是保护不是跟踪。当然,肯定也有监视的意思。

    必须在任松注视下摆脱困境。

    一本薄薄的蓝封小册忽然搁到油腻腻的桌面上,吸引风沙的目光。

    “这是仵作验单。”一个身着劲装的精瘦汉子小心翼翼的坐到对面。不知有意或是无意,墙上昏暗的风灯并没有完全照亮他的脸。

    “一人死于断颈,一人死于头骨碎裂。二人身上皆无防御伤,说明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熟人从背后下手也不可能两个人都来不及反应。凶手很厉害。”

    “多谢吴捕头。”风沙随口道谢,拿起验单轻轻翻看。

    虽然云虚说搞定了巡城司,也答应搞定那个王副卫,他仍旧担心阴沟翻船,非要亲自插手才安心。

    说白了,已经信不过云虚。

    “王副卫亲自出面查问此案,我不好插手,也不好多问,只知道其中一个是迅翔商行新调来的管事,另一个是本地人,刚刚派给他做随从。”

    升天阁是流城玄武的总部,迅翔商行则是流城朱雀的总部。明面的字号都是为了掩饰暗里的身份。

    风沙将小册随手扔回桌上。

    这随从无疑是个死士,死士绝不会为死而死,用生命弄死一个朱雀卫,的确又狠又毒,当真打他一个措手不及,直接导致他陷入窘境。

    这人到底谁派来的呢?

    ……

第五章 流城的天,还是原来的天

    吴捕头瞧了瞧风沙的脸色,大着胆子提醒道:“王副卫这人属蛇的,专盯人咽喉,咬住就不松嘴。您要当心。”

    风沙对一个小小副卫并不在意,问道:“迅翔商行有什么反应?”

    “暂时没有。他们死了两个人,肯定咽不下这口气。我想王副卫之所以越级插手,或许……或许正是迅翔商行的意思。”

    吴捕头显然很在意王副卫,竟是一提再提,摆明想借刀杀人。

    风沙反而十分满意,有野心的人才好控制嘛。

    双眸蓦地闪起幽芒,深邃无垠似夜空,繁星点点晃人眼晕。

    “如果王副卫真是个不识好歹的人,这副卫恐怕坐到头了,该有德有能者取而代之。”

    别看副卫和捕头只差一级,其实官是官吏是吏,中间隔有天大的鸿沟,没有特殊机遇或者贵人扶持,一辈子也休想跨过。

    风沙言语中明显有扶持的意思,那对魔眼更是毫无表留的透出这层意思,直接投射于人心。

    就像往人的心湖上甩出一块飞旋的扁石,只要角度劲力巧妙,必定造成一串涟漪。

    吴捕头顿时眼睛一亮,搓着手道:“要是能为风少做些什么,吴某定当赴汤蹈火。”

    “外人不好插手巡城司内部事务,我顶多敲敲边鼓。那个王副卫只要不坏事,没人能坏他的事。”

    “明白了。”吴捕头神色微变,低声道:“您放心,这案子查不下去。”

    风沙似笑非笑道:“要查下去,不但要查下去,还要查个底掉,给出令人信服的交代。”

    吴捕头倍感意外,本以为风沙希望强压下这件命案,听话里的意思,居然不是。

    “我信不过王副卫,我信得过你,相信你查出的结果一定让我满意。”

    吴捕头露出恍然神色,迟疑道:“王副卫毕竟是上官,这案子我……我怕是接不过来。”

    “你们正卫大人好像有要紧公事遣他出差,没个几天怕是回不来,你抓紧办案,其他事不用操心。”

    云虚说了王副卫会被调走,风沙自然装出是他有意安排的样子。

    吴捕头顿时啊了一声,赶紧赔个笑脸:“瞧我蠢笨的,刚还在担心您……”

    “对了,还有件事。”风沙勾勾指头,眸光又开始幽诡闪动。

    吴捕头赶紧凑头过来。

    “占着三河码头的三河帮其实是一伙恶名昭彰的河盗,匪号一窝蜂,最好今夜就剿了。”

    吴捕头顿时一呆。

    风沙也不解释,自顾自拿起碟中一块甜糕整个儿塞到嘴里,顺手灌下一口苦茶,鼓着腮帮吃得津津有味,还吧嗒几下嘴。

    这是让人交投名状的意思。

    他把个要命的案子押在人家手上,当然要拉人上贼船,不然怎么放心?如果吴捕头太笨,领悟不到这层意思,说明根本不可靠,也办不成什么事。

    吴捕头显然是个聪明人,加上精神异力的影响,潜意识认为这样做对他真有好处,很快表态道:“风少放心,他们一个也跑不掉。”

    风沙耿着脖子把嘴里的糕点强咽下去,扒住吴捕头的肩膀笑道:“一定要密。事成之后,你便多了一个好朋友,巡城司或许也会多一个副卫。”

    吴捕头鼻息转粗,重重点头。

    “走了。”风沙起身拍拍屁股,转目瞟了眼远处墙角阴影下的黑袍人,露出个坏兮兮的笑容。

    三河帮当然不是什么河盗一窝蜂,乃是任松暗藏在城中的亲信人手。

    任松以为他不知道,偏偏他就是知道。

    流城经营十年,别说新来十几个外地人,新入城多少只耗子他都一清二楚。

    这其实是一种很善意的警告。

    也是一种实力的宣示:流城的天,还是原来的天。我不做声,万里无云,我若发火,雷霆万钧。

    ……

    升天阁不止一座阁,主楼后面还有一片占地很广的园林。

    园林中点缀着假山流水石桥石廊,精心设计的花苑隔开许多独栋小楼,予人曲径通幽的感觉,私密隐蔽且风景极佳。

    园林最南端紧挨着流河堤坝,引入少量河水形成环带湖心岛。

    岛形似龟,四足四桥,建筑蛇绕,向南吐信。如果临高俯瞰,宛如蛇旋龟身,作势霸河,予人巧夺天工之感。

    这座湖心岛才是升天阁的核心禁地,流城玄武的总部。

    龟型湖心岛左前趾,有栋临堤小楼,堤外是流河。

    小楼灰不溜秋,外面显得有些破败,里面更是简朴,或者说简陋,只有一案一椅一床,其实更像囚室。

    木制的躺椅斜斜对着漏风的破窗,窗口正对着流河,月色下波光粼粼如银纱。

    春夜尚寒,一条薄毯使劲拽到身上,风沙神情冷漠的盯着窗外的流河发呆。

    每次施用精神异力,或多或少都会遭受反噬。

    其情景就像行走于无间地狱,百鬼千妖齐来索魂,震惧恐怖足以令寻常人精神崩溃。

    打小至今,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经受反复摧残,似乎永无止境。

    恰是因为这样,他的精神坚实远超常人。如钻石般坚硬晶莹,纵刀砍斧剁也难以留下划痕。

    顶多感到痛苦难以安眠,还不至于发疯发狂。

    待到天光蒙亮,敲门忽响,急促又重。

    嘎吱一响,任松推门闯进来,气急败坏道:“出了点事,想着该和你说一声。”

    风沙打个哈欠,怪声怪气道:“原来是任主事大驾光临,请进请进,千万不要客气,就把这儿当自己家,爱坐哪儿坐哪儿。”

    任松不跟他鬼扯,径直道:“也不知怎么回事,对岸三河码头的三河帮突然被巡城司围剿。”

    “瞧你心急火燎的,还以为升天阁被人给围了。三河帮是什么玩意儿,我连听都没听过。”

    任松脸都气歪了,强忍心头怒火:“您昨晚是不是见过巡城司的吴捕头?”

    “对呀!”风沙作回忆状:“他请我喝茶吃点心。对了,那家茶摊的苦茶和甜糕当真流城一绝,老板娘也有点姿色,嗯,起码晚上在风灯下看着还行……”

    任松赶紧打断:“是这样,吴捕头前脚离开,后脚便带了大批捕快……居然还调了一队巡城司武卒,把三河码头给围了。”

    风沙一脸无辜:“围就围呗~与你何干?”

    ……

第六章 好马不吃回头草

    任松登时噎住,忽然叹了口气,坦言道:“三河帮被我用来安置新来的玄武卫。他们没得命令,当然不敢反抗官兵,只能选择突围。”

    “伤亡如何?有没有被捉住的?”

    “全冲出来了,大都带了些轻伤,万幸无人丧命。”

    风沙有些失望,要是弄死几个多好,口不对心道:“人没事就好。巡城司的事应该找云副主事,你找我干嘛?”

    各地巡城司皆隶属于巡监部,云虚这个公主正是巡监部的司监,全国的捕快和巡城武卒都归她管。

    任松冷下脸:“我找过云副主事,她让人跟我说她不在。”

    风沙略感意外。

    他利用吴捕头围三河码头,其实就是打个时间差,笃定云虚不可能那么快插手底层的事,没想到她居然连善后都不肯出面。

    这小妞刚跟他分手,难道还想跟任松翻脸?

    真以为一个公主多么重要无可取代?

    别忘了她还有两个弟弟呢!真把玄武惹毛了,换个人支持并非不可能。

    任松狠狠咬牙,深深鞠躬:“请风少一定帮我。”

    无论朱雀卫还是玄武卫,都是四灵耗费庞大精力和心血培养出来的精英,绝不是张张嘴就能要来的。

    这批玄武卫是为了将来全面接管流城玄武备下的人手,损失任何一人都是重大损失。

    这次侥幸没有人死,谁敢保证下次?

    风沙能够找到一次,能不能找到第二次?

    这次是仅仅是一群巡城司官兵围捕,下次会不会是一票蒙面高手围杀?

    正因为太多不确定,所以更令人恐惧。

    风沙懒洋洋的靠回躺椅:“我现在大闲人一个,无职无权,哪帮得上任大主事。”

    任松两边太阳穴都鼓起包来,以致英俊的脸庞显得有些扭曲:“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风少大人大量,不要和我计较。”

    “谁敢跟你计较?”风沙哼哼道:“昨天连个小丫头都保不住,更没本事给人善后,有心无力呐!”

    任松深吸口气,强抑怒意:“风少放心,我一定把人要回来。”

    还不服气?风沙移转目光,淡淡道:“看看窗外,天都亮了,这一晚她多难熬啊!”

    正因为心软,不懂占尽上风便要占尽便宜的道理,他才会被流放到流城。

    错一次是年幼不懂事,错两次就是愚蠢。

    任松满脸怒容终于化为苦笑:“如果那个小婢女受到欺辱,我保证赵侍卫加倍付出代价。”

    风沙眸光开始幽闪,一脸似笑非笑。

    “昨天那个朱雀卫虽然不是我杀的,毕竟死在我面前。朱雀那边如果非要追究,还望任主事替我说几句好话。”

    朱雀掌着对外生意,难免有些不干净的地方,当然忌惮玄武挑刺。

    死一个朱雀卫,说重也重,说轻也轻,只要任松态度强硬,肯定能够压服。

    “风少放心……”

    任松正色道:“我亲眼看见他们死于自相残杀,正要追查原因,一定揪出幕后黑手,严惩不贷。”

    一本正经的,居然没有脸红,心下则实在丧气。

    他本以为自己执掌玄武,已经占住形势,就算风沙的影响根深蒂固,起码也能分庭抗礼。

    完全没想到败得如此之快,如此之惨,居然连一天都没撑过,且被一下掐住命门。

    这一记无形耳光,当真火辣辣的疼,谁挨谁知道。

    风沙点点头,扯上薄毯,蒙头睡觉。

    任松满脸郁闷的退出去,刚想重重甩门,偷眼瞄见躺椅上似乎睡着的风沙,不禁打个寒颤,手上立马松了劲,门轻轻合上。

    风沙猛地睁开眼睛,眸光深邃闪烁,脸上毫无胜利的喜悦。

    任松就算失败一百次,也能开始一百零一次。就算干掉任松,也会来个张松李松。而他……只要输了一次,一定没有下次。

    没人比他更了解四灵,这是一个无比强大且高效的秘密宗派,作风霸道蛮横令人窒息。

    无论遇上任何反抗,四灵都会以超乎想象的恐怖实力立刻反击,直到赶尽杀绝。

    其迅速与猛烈,宛如天罚。

    流城,既是囚笼,也是保护,前提是不打破默契,他不能触犯到四灵的底线,难在根本不知道底线在哪。

    好像明知道身边布满雷池,失足就是个死,偏偏迷雾深锁,伸手不见五指,看不清雷池的位置,只能一步一挪,提心吊胆的试探。

    这种无形的桎梏令人束手束脚,不敢放开手进攻,甚至不敢放开手防守。

    就像网中之鱼,正被渐渐收紧。绝望的情绪仿佛冰冷的海水,一点点的漫过脖子,令人窒息。

    挣扎,或许无用。不挣扎,必死无疑。

    反噬的煎熬中睡得朦朦胧胧,窗外天光似已大亮。

    阳光透窗进来铺在身上,就像妻子那柔软温暖的双手,轻轻抚摸至满是冷汗的额头。

    咚咚轻响,又有人敲门。

    风沙一个激灵清醒过来,装作迷迷糊糊的应了一声。

    嘎吱一响,走进来一个人,一抹熟悉的香气钻入鼻腔。

    居然是云虚。

    风沙不禁愣住。

    云虚轻轻走到床边,脸上仍旧挂着面纱,那对美瞳像月光下的河底暗涌,深邃激烈且冰冷,充满复杂的情绪。

    风沙瞪着眼睛没吭声,想破脑筋也想不到云虚此时来找他的原因。

    以云虚个性,宁可将错就错,也不太可能跑回来低头。

    那么她来干什么?

    两人斗鸡一样眼对着眼,谁都不说话。

    云虚终于忍不住转开目光,瞧往窗外流河,嗓音宛如高山流泉,清新中带着寒意。

    “是不是想不明白我为什么找你?”

    “嗯~”

    云虚以平静到不正常的语调缓缓道:“就在昨天,我一时冲动,杀了东鸟使团一个副使。”

    东鸟乃当世七大国之一,疆域广阔,势力强大,尤其还占着流河下游主要水道。

    一旦使节被杀的消息传回去,辰流又给不出个像样的交代,怕是会被掐断水运命脉。

    到时物资运不进来,货产卖不出去,辰流的经济民生将遭受重创。

    这并非没有先例。

    为了平息东鸟怒火,云虚身份再高贵也没用,一定会被牺牲掉。

    ……

第七章 情人和贱人

    风沙当然清楚事情的严重性,忍不住嚷嚷道:“你疯了?”

    云虚美眸深深凝视,似要把他这一刻的模样牢牢记在心里,嘴上淡淡道:“他说了好些过分的话,还对我动手动脚。你说他该不该死。”

    本来异常冷漠的语调,忽然有点向情人撒娇的意味。

    风沙冷静下来,歪着脑袋上下扫视,冷不丁道:“我怎么那么不信呢?”

    这小妞不但像母老虎一样凶猛,同时还拥有狐狸的狡诈和毒蛇的冷血,根本不会冲动到失去理智。

    “你就当真的听。”云虚语气恢复平静:“原因不重要,后果才重要,这还是你教我的。”

    风沙嘿嘿一笑:“现在想起我,是不是有点晚了?”

    云虚面纱下的表情顿时难堪之极,袖内一双秀拳死死攥紧,尖尖的指甲似要扎破掌心。

    风沙满脸无所谓。

    这是生存和死亡的抉择,别说几句冷嘲热讽的话,就算再过分些云虚也得忍气吞声。

    云虚强行收敛凌厉的眼神,垂目道:“如果想让我求你,是不是先帮忙出个主意?”

    风沙撇嘴道:“总不过是栽赃嫁祸那一套,你会想不到?怕是没办法自己出面,打算借用玄武的力量。结果任松根本不搭理你,是不是?”

    云虚咬着牙道了声“是”。

    任松不但端起架子,还问她肯不肯侍寝,摆明羞辱。

    正在生死关头,尽管发恼也不敢翻脸,只能强忍下气说回去考虑几天。

    心中不由念起风沙的好来。

    两人做了那么久的挂名情人,她还经常有求于人家,风沙顶多口花花,其实连根手指头都没碰过她,反正她光沾便宜没吃亏。

    任松之前则是个毫不起眼的小喽啰,以前都没拿正眼瞧过,如今一朝翻身做主,居然就敢仗势欺人。

    心态上实在无法接受。

    加上风沙突然反戈一击,出手又狠又准,看似强势的任松反而进退失据。

    不由恍悟原来风沙还藏着实力,根本不像面上表现那般弱势,心中别提多后悔了,只是嘴上还不肯服软。

    风沙笑了笑:“你到底要什么,先说来听听。”

    “我要求不多。十几个女人,必须死士。年轻貌美身段好,身手更要好。尽量本地人,不能和我扯上任何关系。”

    这特么叫要求不多?

    风沙斜眼道:“你好像对‘不多’两字的意思有什么误解。”

    云虚逼问道:“到底有没有?”

    “有是有,问题是我为什么要帮你?”

    云虚顿时一窒,嗓音不由低了些:“我保证支持你不支持任松,以后都听你话好不好?”

    说完便使劲咬住下唇,几乎咬破出血。

    她恨任松太无耻,卑鄙恶劣令人齿冷。恨风沙太阴险,居然藏着实力不吭声。

    两个男人都是混账,致她受此羞辱。

    云虚以为足够示弱,岂知风沙翻了个白眼:“又来空手套白狼?以为还是从前,撒个娇什么事都好说?”

    云虚面纱下的脸色阵青阵白,那对漆黑的秀眸一时明一时暗,半是羞半是恼。

    “我……我知道错了,现在真的好后悔,求你帮帮我好不好?”

    风沙微微一呆。

    如果不是陷入了无力回天的绝境,一向心高气傲云虚绝不会忍气吞声到如此地步。

    想了想,仍旧不为所动:“单纯作为女人,你的确很漂亮,但还不值我下血本。”

    云虚透出绝望的眼神:“你要怎样才肯帮我?”

    风沙双瞳亮起迫人的幽芒:“不应该问我,你应该问问自己,如果东鸟兴师问罪,你会落个怎样的下场。”

    他了解云虚,别看这小妞现在什么屈辱都忍得下,一旦缓过劲来,只要寻到机会,保管十倍百倍的报复回来。

    必须让她知道厉害,以后才会犹豫后果。

    云虚眸光变得十分软弱,纷纷杂杂的情绪在美眸深处肆意流转,最后只剩无尽的恐惧。

    风沙那对瞳珠的幽芒更盛。

    “这样,你给我写个条子,怎么写自己想。必须保证内容一旦公之于众,你只剩上吊自杀这一条路。就一次机会,写不写随便,门就在那边。”

    这回投映的精神异力可不是打水漂的小石子,更像一块巨石猛地砸入心湖。溅开的也不止是一圈圈涟漪,而是一层层翻浪。

    云虚魔怔般呆站良久,忽然跌跌撞撞到了案边,一只纤手颤巍巍的提笔蘸墨,眼神渐渐透出疯狂的情绪。

    一开始落笔还很凌乱,渐渐越写越快,运笔也越来越重。似乎将所有的愤恨羞怒尽透笔尖,刻入纸下木案。

    写完后娇躯几尽虚脱,唯剩手足僵硬,死死低着头,脸颊臊如晚秋长霞。

    一只手死死攥着纸条一角,一脚硬一脚软的回到床边,抖着手抬起来给风沙看。

    风沙轻轻一瞥,以他的厚脸皮,瞧了几段都不禁有些脸红,同时感到脑袋晕沉,倦意席卷。

    尽管云虚正值意志最薄弱的时候,要压制她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心神消耗很大。

    风沙勉强振作精神:“宫青秀你知道吧?”

    “你提她做什么?”

    云虚猛地抬头,忽然眸珠一定,像是突然会悟:“宫大师以剑舞剑术闻名于世,徒弟的剑术想必不会差,她是你的人?”

    “你听我慢慢说。”

    风沙压低声音:“宫大师生前培养了一批女剑手,与宫青秀系出同门,曾经护卫宫大师演舞天下,正儿八经宰过山贼屠过盗匪,都是高手,杀人利索着呢!”

    云虚一对眸子登时亮了起来,显出莹莹异彩,一时都忘了继续羞恼。

    “若非需要养顾这些同门,宫青秀也不至于入不敷出,不得已把升天阁卖给我,我呢……”

    云虚根本不关心这些事,追问道:“你能指使她们?”

    “当然。她们跟着宫大师见过大世面,没法安于平淡,乖乖相夫教子。于是我建了个杀手组织把她们养起来。首脑身份是虚构的,她们不知道是我。”

    风沙露出自得的笑容。

    他苦心经营这么久,拥有惊人的潜实力,这只是冰山一角而已。

    ……

第八章 腹背受敌

    云虚眼睛更亮:“原来望东楼是你搞鬼,难怪神秘兮兮的,只听说一水的女杀手。”

    “外面只知有个西风山庄。”风沙哼哼道:“看来你打过望东楼的歪主意。”

    云虚没有接话,垂目道:“字条我已经写了,现在可以把她们交给我了。”

    “那还不赶紧把你的小耳朵乖乖凑过来……”

    云虚犹豫少许,迈着两条长腿近身弯腰。

    风沙一动不动睡在躺椅上,歪歪脑袋凑嘴到她耳边。

    云虚强抑躲开的反应,长长的睫毛剧烈颤抖。

    风沙轻轻说了名单,然后伸手捏住她手里的字条。

    云虚面纱下的脸颊滚烫如沸血,手指攥地很紧,几乎快将字条揪破,始终不肯撒手。

    风沙笑了笑,另一只手从怀中掏出代表杀手首脑信物的签押。

    “一张纸换个杀手组织,这买卖你不亏。”

    云虚猛地出手抓住,使劲往回拽,当然拽不动,过一小会儿,咬紧银牙:“除了这次,以后你也必须全力助我……”

    嗓音忽然小了些,弱弱道:“要和以前一样。”

    风沙眸中的幽光又亮了起来,含笑点头:“虽无情人名分,还像情人待你,行了吧?”

    云虚终于手缓缓松开。

    那对美眸中透出极尽压抑的屈辱神情,松开的好像不光是纸条,似乎还有矜持和尊严。

    风沙抽过字条顺手折起,往怀里随便一揣。

    “咱俩交往那么久,你了解我的为人,只要不把我往死里坑,这东西只当没有,我不会拿来威胁你。”

    其实这玩意效用很有限,如果真撕破脸,云虚大可以辩解说是有人仿冒笔迹。主要还是打击这小妞的自尊心,往后别在他面前装样子,尤其别端公主架子。

    到底是个什么货色,自个儿亲笔写着呢!

    云虚将信物攥紧在手心,木然道:“我可以走了吗?”

    “慢走,不送。”

    至于云虚到底拿她们做些什么,他根本不问,也不想过问,问了云虚也不会说,说了肯定也不是实话。

    云虚这种女人,根本信不过任何人。

    ……

    风沙在升天阁有间常包房,装修雅致,外厅内卧,以一道屏风分隔,南面还有个不小的阳台,正对下方花园里的大演舞场。

    包房里有躺椅,还不止一张。

    阳台一张,客厅一张,卧室也有一张。

    正因为从来睡不好觉,所以风沙对躺椅情有独钟,可以随时靠着眯一会儿。

    早上见云虚时精神消耗有些大,到中午了仍然感觉十分疲倦。

    外面阳光正好,配着初春的凉风,懒洋洋的不想起身,静静的望着下方花园。

    大花园里养了一群猫,橘灰黄黑,各色齐全,无不模样喜人。

    有些过路的婢女偶尔会停下来逗逗猫咪,发出欢悦的笑声。

    这场景看着十分美好,令人不禁露出笑意。

    这是把任松整服气的好处之一,起码不敢再禁锢他的自由,也不敢再派人跟踪监视。

    这小子能屈能伸,该低头时立马低头,绝对是个人物。

    越是这样越要小心,因为要搞垮他的理由是恒定的,不以任松的意志为转移,一次不成只会再来一次,并且越来越缜密阴毒,根本没有尽头。

    还有,那个杀死朱雀卫并嫁祸给他的死士究竟是谁的人?

    一直没有头绪。

    如果放着不管,将来必有祸患,说不定又被人给阴个措手不及。

    风沙开始有种腹背受敌的感觉。

    唉~

    世间真美好,日子真难熬。晚上睡不好,白天眯不着。

    门外传来吴捕头的声音:“本官吴天浩,奉命前来问案。”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

    风沙起身开门,笑道:“吴捕头,快请进。”

    吴天浩穿着官袍挎着长刀,虬髯胡板着脸,很有点不怒自威的味道,向左右吩咐道:“你们几个守好楼梯口,任何人不得靠近。”

    众捕快接令散开。

    吴天浩威风凛凛的迈步进屋,背手合上房门。

    随着房门关上,他的腰几乎同时弯下:“风少快坐快坐,劳您久候,真是折煞在下。”

    风沙坐下轻笑:“吴捕头是来拿我的?”

    “岂敢岂敢。”吴天浩赔笑道:“毕竟是两条人命的案子,总要做做样子,否则不好交差。”

    风沙嗯了一声,比手道:“请坐。”

    吴天浩赶紧道了声谢,屁股挨了半边凳子,小心翼翼道:“在下此来也是向风少请罪。昨晚那三河帮真是个硬茬,我……”

    风沙摆手道:“无妨。吴捕头肯给我面子,就是好朋友,成不成是另一码事。我也是让他们得个教训,并没有赶尽杀绝的意思,这事到此为止。”

    那批玄武卫居然一个没死一个没捉。投名状上不沾血,等于给自己留下退路。

    这位吴捕头绝对是个老江湖。

    吴天浩连声抱歉,又道:“风少果真料事如神。王副卫今日一大早接到公文,已经出城去了。”

    风沙含笑点头。云虚办事还是很靠谱的。

    吴天浩低声道:“公文我看了,半月前流河外水道一艘货船遭劫,是一批精铸兵器,价值不菲。如此大案,惊动不小。办成大功一件,办不好恐怕性命难保。”

    风沙哑然失笑,这家伙分明担心王副卫立功,巴不得他被人干掉。

    “我当吴捕头自己人,就不瞒你了。那艘船是我的船,船上的货是我的货,押货的人是我的人,劫货的匪也是我的匪。我不信谁能查到这船货的下落……”

    其实这件事跟他无关,船和货是迅翔商行的,流城朱雀派人去劫,说白了就是监守自盗。这会儿正好拿来唬人。

    吴天浩听得嘴巴渐渐张大,几乎能吞进一颗拳头。

    “……兵器运到官坊卖不上价钱,上黑市才是抢手货,一趟下来,获利惊人。风险大点,也是值得。可惜只能偶一为之,不然太引人瞩目。”

    风沙嘴上说的轻描淡写,好像不算大事,其实私贩兵器乃是重罪,被抓到必死无疑。

    敢做这种事的人不是亡命徒就是手眼通天,沾上哪个都很容易被消失。

    ……

第九章 绝色丽人

    吴天浩听得不停抹汗,恨不能没生这双耳朵。

    风沙猛一转念,觉得有些不对劲。云虚往哪里调人不好,怎么偏偏把王副卫调去查这件事?

    无意?巧合?

    借朱雀的刀干掉王副卫?

    如果王副卫没被干掉,真被他查出点什么,迅翔商行岂非要遭殃?恐怕朱雀都会受到连累。

    这种事私下做得,被人揭开总是个麻烦。

    风沙微微垂目,微笑如常:“来者是客,吴捕头不如留下吃顿便饭。”

    招呼门外婢女进来,吩咐道:“给外面的捕快兄弟也安排一桌,另外挑几个俊俏的丫头剑舞助兴。”

    小婢女脆生生应是,磨磨蹭蹭没出门,红着脸蛋拿眼偷瞄。

    风沙一瞧挺眼熟,原来是那个叫不上名字的圆脸少女。

    八成是任松安排的,从赵侍卫手里把人要了回来,放过来露个脸,表明事做了。

    “原来是你。”风沙挤出个笑脸:“晚些找你说话,先去办事。”

    “是。”小丫头脸蛋更红,赶紧退出去安排席面。

    吴天浩食不知味的吃完这顿饭,餐后茶的时候犹豫再三,苦笑道:“以前总以为知道越多越好,什么都想听,什么都想问。如今方知,无知是福。”

    “能有这番见地,足见吴捕头不简单,只当个捕头实在屈才,将来或许还能更进一步。”

    “承蒙风少贵言,小人心领神会。”吴天浩脸上苦笑意味更浓,屁股挪来挪去,像是正坐着一张烧红的铁凳。

    风沙这番又哄又吓,当然不是闲着无聊,见吴天浩彻底吓住,轻笑道:“正好还一件小事麻烦吴捕头。”

    吴天浩赶紧正襟危坐:“风少请说。”

    “那个撞墙死掉的随从来历蹊跷,希望吴捕头查清他去迅翔商行之前的情况。家住哪里,有什么亲人,与谁交往密切,诸如此类……”

    风沙忽然打个哈哈:“查案缉凶,吴捕头才是真正的行家里手,倒是风某献丑了。”

    吴天浩连道不敢。

    “一定要密,这人绝不简单。”

    风沙收敛神情,叮嘱道:“最近带上几个身手好的兄弟,免得遇上意外。如果查事情碰到什么阻碍,给我递个条子,我来解决。”

    他在流城扎根极深,本来查个人很简单,奈何任松盯得太紧,他不敢随便展露实力,免得遭受打击。

    这个吴天浩身份正合适。

    巡城司本来就跨着黑白两道,明里暗里做事都容易,人又精明,还识时务,关键是死了也不心疼。

    风沙嘱咐完毕,正要端茶送客,咚咚几声敲门。

    风沙还以为是那个圆脸小丫头进来撤掉残羹,随口应了一声。

    房门打开,走进一位身段高挑的绝色丽人。

    一袭湖水绿的长裙,只往那儿一站,整间房似乎都跟着明亮清新,一股若有似无的淡香轻轻扑脸。

    钟天地灵秀而成的玉容,如真似幻,动人至极点,令人不敢相信这种丽容真实存在。

    美眸清丽如明月在澈透的碧波中升起,又拥有一望无垠的平静和神秘。

    光这一对美到颤人心魄的眼睛就足以吸引任何人的全部注意力,舍不得挪开半分视线,关注同样毫不逊色的绝世容颜。

    随着莲步轻挪,方才突显出鬼斧神工才能雕饰出的身段曲线,如同秀峰出于云巅,雄奇瑰丽。

    步履行间,清风拨弄山雾,绰约多姿,袅袅轻灵。

    纵然用人世间最美好的辞藻去堆彻去修饰,仍不足完全形容这位丽人美之万一。

    吴天浩眼珠子已经发愣发直,嘴巴微微张开,整个人不由自主的站了起来。

    一张老脸居然黑里透红,露出窘迫的神情,像是自惭形秽,似乎无地自容。

    “青秀!”风沙跟着站起身,神情略显惊讶,上前迎道:“你怎么来了?”

    宫青秀以那不含一丝杂质的甜美声线道:“妾身正有些事要与风少商量,不巧打扰风少会客。”

    吴天浩如闻天籁,仿佛嘴里突然被人塞了把蜜糖,一下子甜到了心尖,忍不住吞了口口水,喉头咕咕动了几下。

    风沙往他瞟了一眼,歉然道:“吴捕头,你看?吴捕头,吴捕头……”

    吴天浩啊地回神,结巴道:“我……我还有事,这就……就告辞。”依依不舍的往后挪步,偏又不敢盯着宫青秀,仿佛多看一眼都是对佳人的亵渎。

    明明几步就到门口,生生走了十几步的时间,失魂落魄的退了出去,更失魂落魄的关门。

    连关几下才发现一只脚卡住门缝,重重夹了几下居然没感到疼。

    自己夹自己脚还不知道,吴天浩自然更是羞愧,慌慌张张的收回脚,忙不迭的合上门,飞也似的逃走。

    风沙收回似笑非笑的目光:“青秀魅力惊人,你看吴捕头那样子,魂不守舍的,恐怕几天都睡不好,他老婆晚上有得苦了,哈哈。”

    师傅前例在先,修炼精神异力很容易惹上情债,盖因稍不注意就会放大女人对他的好感,偏偏精神这玩意是会反噬的,稍不克制也会同样动心。

    所以他一直极力避免和某个女人过于亲昵,面对宫青秀这种人间绝色更是十分小心。

    奈何女人爱美、男人爱美女乃是天性,所以他总处在相当激烈的矛盾之中,经常忍不住调戏一下。

    宫青秀水灵的脸颊绣上两朵艳丽惊人的红云,那对勾人魂魄的秀眸射出责备之色。

    风沙吸吸鼻子,到阳台躺椅上舒舒服服的靠好,耸弄几下肩膀,问道:“找我什么事?”

    “一是感谢您救了伏剑那丫头。”

    宫青秀挪步过去,很自然的帮风沙盖上薄毯,一双毫无瑕疵的素手轻轻掖着毯沿:“二是今晨去找青雅姐,发现人去楼空,担心她出什么事。”

    青雅是宫青秀的师姐,宫大师培养的女剑手之一,也是这批女剑手的首领。

    风沙哦了一声:“有什么好担心的,宫青雅又不是第一次乱跑。应该和往常一样,三五天就回了吧!”

    云虚要拿这批女剑手做些见不得人的事,当然会将她们转移。

    这小妞手脚也是够快的,居然一上午就把人全部弄走了,看来真的很急啊~

    ……

第十章 再见亡妻

    “这次不一样,青雅姐似乎急匆匆收拾了包裹,像是出远门,居然没和我说上一声,另外几位师姐也不在。”

    宫青秀一边说话,一边从果盘里拾个过霜的橘子持刀剐皮,很快削成六瓣漂亮的橘花。

    一只如玉的纤手稳且快,刀光唰唰成片,居然连一丝橘络都没削断,显示这位绝色并不像外貌那样娇弱。

    风沙沉吟道:“好,我要人查查。对了,你找她们什么事?”

    宫青秀略一迟疑,剥下一片橘瓣送他嘴边,缓缓道:“师傅一位故交后人卷入一桩麻烦,恐有性命之忧,所以我想请几位师姐帮忙保护几天。”

    风沙咬住橘瓣嚼了几下,明明甜津津的,偏像吞苦药般皱起眉头。任松虎视眈眈,他现在真的不敢胡乱伸手。

    宫青秀又喂给他一瓣,柔声道:“既然师姐都不在,青秀另想办法罢。”

    风沙想了想:“这样,我给你写个条子,凭条子可以到柔公主府上借几名侍卫,应该足够震慑宵小。”

    柔公主就是云虚,虽然她和“柔”字根本沾不上一丁点边。

    宫青秀清丽无匹的玉容露出意外惊喜之色,仿佛艳阳瞬间破开乌云,足以让任何男人转不开眼珠。

    风沙强行视若无睹,掀开薄毯,起身去到案边。

    宫青秀赶紧放下橘花,跟着过来铺纸研墨。

    风沙提笔蘸墨,一蹴而就。

    宫青秀持起字条轻轻吹了吹,小心翼翼的折好,视若珍宝的收入怀中。

    风沙笑道:“没事,丢了我再给你写。”

    宫青秀露出不好意思的神情:“总麻烦风少已是不好,真希望有一天也能帮上您。”

    风沙哑然失笑:“这么盼我遇上麻烦啊?”

    宫青秀咬了咬几乎快嫩出水来的唇瓣:“怪青秀说错话了。”

    风沙叹气道:“想必你也瞧出来了,我现在的日子是不好过。如果有必要,一定开口求你。”

    失去玄武主事的位置,也就失去对升天阁的掌控。

    四灵规矩深严,外人不可能知道内部的情况,外在的势弱仍有迹象可寻。以宫青秀的聪慧,不可能瞧不出来。

    宫青秀点点头,樱唇微张,欲言又止。

    风沙淡淡道:“你不要掺和我和任松的事,就算我最后撑不住,升天阁也不会有事。”

    宫青秀神情十分平静:“青秀尚有自保的能力。”

    风沙笑了笑,没吭声。

    宫青秀看起来娇弱,人又温柔,其实是个出类拔萃的剑术高手,否则不可能越过一众身经百战的师姐脱颖而出,接下宫大师的衣钵。

    他亲眼见过宫青秀的剑术,几近于道,真发起飙来,起码在辰流找不到几个对手。

    宫青秀那群师姐也不是吃素的,否则也没法在杀手界混得风生水起。可惜刚被他卖给云虚,恐怕活不下几个。

    升天阁这点实力,混江湖还可以,面对稍大点的势力,其实和鱼腩没两样。

    垂涎宫青秀的人很多,其中不乏厉害角色。

    个人剑术再高也不能解决任何事情,如果没他暗中维护,这位绝色早就变成某座后宅的私宠了。

    宫青秀牵起风沙的袖角,轻轻拉着他去到躺椅边上,嫣然道:“先休息一下。待会儿回来,青秀给您做几个小菜,再烫壶老酒,陪您喝上几杯。”

    风沙忽然沉默下来,许久后说道:“今天怕是不成,我晚上有事。”

    “那就下次吧!”宫青秀眸中的闪光好似大有深意。

    风沙没有作声,默默坐上躺椅靠好,继续望着花园里那群令人欢悦的猫咪。

    宫青秀轻轻给他盖上薄毯,悄悄退了出去。

    ……

    幽夜虫鸣,月透卷云。破败废屋,荒院断墙。

    荒院尽头,有一座不大的坟堆。

    风沙坐在坟堆跟前,又轻又慢的点燃一张张纸钱,维持着时明时暗的火堆。

    火光照亮墓碑,碑上只有四个字:爱妻之墓。

    没有姓名,没有生辰,没有卒期,甚至没有立碑之人留字。

    火光照亮脸庞,没有眼泪,没有说话。

    脸庞说不出的平静,眼底说不出的沉凝。

    火光还在瞳孔中燃烧,一时涨一时消。

    一阵风卷,余烬灰飞。扑在脸上,火纹裂散,微有些疼。落到唇边,舌头一舔,似乎很苦。

    呱呱几声鸟叫,单调且粗犷,穿透且空灵,仿佛勾住了人的神魂,迅速飞高飞远,没入夜空,融进繁星。

    风沙将余下不多的一摞纸钱使劲折弯,分成几沓,轻轻围在火堆上架好。

    望着突然高涨的光焰,神情说不出的温柔,透过火焰似乎看见一张已经有些模糊的娇颜。

    后方,一个冷峻的嗓音沙哑道:“你亡妻,我失友,勉强算得上同病相怜。”

    “少废话……”

    另一个仿佛被烟火缭坏的嗓子突然发恼:“莫非不知夜长梦多的道理?砍死再说不迟,爱说多久说多久。”

    这人语速很快,叮叮锵锵像是乱敲破锣,显得迫不及待。

    风沙慢慢起身,缓缓转身。

    两个人一高一矮,一样的瘦,一左一右站在断墙垮塌的凹处,一人持刀一人持剑。

    两颗脑袋后面就是月亮,照清人影,照不清人脸,依稀可见都蒙着面。

    风沙迎上两人目光:“你们要杀我?”

    高个子就是冷峻嗓,眉头扬起:“放心,我会将你和你亡妻埋在一起。”

    矮个子瞪他一眼,冷冷道:“他的头颅我要拿走。”

    高个子蒙面微抖,似乎苦笑,眼神转瞬冷酷,持剑在手,往前飞掠。

    迅若流星,月下长影。

    蹭亮的剑光抵上喉头。

    风沙眼神很淡,连点波动都欠奉。明显没在害怕,仿佛快死的人不是他。

    眼底深处则幽光裂闪,就像火山口现出龟裂熔纹。

    “你怎么不躲?你不会武功?”高个子眼中满是讶异,忽然收剑入鞘。

    风沙盯上他蒙面的脸,露出玩味之色。

    “你收剑干嘛?”矮个子不知什么时候到了旁边,说着话短刀便往风沙颈侧削砍。

    角度刁钻,又狠又毒。

    刀身反着月光,耀亮风沙的眼睛。幽光顿时剧盛,如同火上浇油。

    ……

第十一章 女人都不简单

    一个风姿卓然的精灵突然现身月下,带着阵迷人的香风,悄无声息的挡在风沙身前,右手持着一柄素雅的白剑,手比剑白,更比剑柔。

    如玉温润,凝脂敛光,如天外飞云般轻轻飘来。

    当地一响,短刀以惊人的速度脱手旋飞,咄地一下,没入砖墙,直至刀柄。刀柄仍在嗡嗡震颤,可见力大。

    仅看无双曼妙的优美背影,纤侬有致的修长曲线,便知是宫青秀。

    月光照亮她半边脸庞,泛起圣洁的辉光,美艳不可方物。

    矮个子握着虎口急退。高个子护到前面,剑尖高扬,死死盯着宫青秀,眼光如波涛起伏般激动闪烁。

    如今的宫青秀清冷清丽,与白天淡雅温柔的气质大不相同。

    本来破败的小院似乎都因为她的存在而充满空灵的氛围,仿佛突然清晨,照来第一缕阳光。

    宫青秀持剑而立,一方天地都似跟着宁静。

    高个子像是被某种无形却有质的气势狠狠压迫,拽着矮个子的胳臂不住后退。

    矮个子同样受到震慑,瞪着眼睛说不出话来。

    这一退,就是十几步,两人踉跄停下。

    高个子盯着宫青秀喘着粗气。

    矮个子怒道:“你是什么人?”

    宫青雅没有理人,也没有追击,反而退到风沙身侧,歉然道:“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跟踪,只是看您那时情绪不对,有些担心。”

    风沙摆摆手,向一高一矮两人道:“为什么杀我?”

    矮个子冷哼一声,歪头不理。

    高个子叹气道:“昨天升天阁偏巷,两人死在你手里,有一个是我等好友。今次你有高人相助,那就下次,下下次。你不死,誓不休。”

    风沙瞳孔蓦地缩紧,追问道:“你们是迅翔商行的人?”

    高个子仍旧盯着宫青秀。矮个子抢先道:“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我知道你背景硬,我们也不软,以后出门小心点,千万别落单。”

    “既然后台硬不怕我,难道敢做不敢当?”

    矮个子仰起脑袋,下巴尖对人:“我们就是迅翔商行的,不服你咬我。”

    风沙笑了起来:“我自会找迅翔商行讨回道理,何必跟你们两个喽啰废话。”

    这矮子肯定说谎,迅翔商行是流城朱雀明面上的招牌,就算胆大包天派人暗杀他,也绝不敢亮明字号。

    事情突然有趣起来。

    矮个子呸一声:“我等着你。”手往高个子身上重重一推:“愣着干什么?还嫌不够丢人?走了走了。”

    高个子最后瞧了眼宫青秀,转身跟上矮个子。

    两人几次跃动,很快消失在断墙之后。

    宫青秀一挥手,那柄白剑归于背后剑鞘。

    清丽绝俗,好似一位女剑仙踏足凡尘。

    风沙淡淡道:“青秀果有止戈之战之美,那高个子眼珠子丢你身上愣是收不回去,哪还舍得对你出手。”

    宫青秀俏脸抹过一片不寻常的霞彩。

    超脱尘俗的模样忽然间美艳动人。

    风沙又道:“今次劳烦你保护了。”

    宫青秀柔声道:“风少一直照拂升天阁,青秀为您做些事也是应该的。”

    风沙低头凝视将要熄灭的火堆。

    宫青秀显然和这两人是一伙的,自以为演技很高明,其实很拙劣。

    怔怔瞧着火堆发了会儿呆,故意说道:“被人欺负了总不能不还手,迅翔商行也是嚣张过头了,不受点教训是不行的。”

    回到升天阁已是深夜,天边的月光似乎比之前更皎白明亮。

    花园小径上,宫青秀轻盈的步伐像猫咪一样优雅,光看着便是一种享受。

    与她并肩而行,鼻中萦绕一抹轻而缥缈的香息,似比花香淡,似比花香浓。

    正是春天,大花园中传来长长短短的猫叫。

    孤单一人听着一定心烦要死,如果身边有个香喷喷的绝色美女陪着你,保管心猿意马。

    听见猫儿乱叫,宫青秀脸蛋浮起动人的红晕。

    以前这种情况,风沙都会出言调弄几句,惹她露出羞赧之态。虽然现在还没开口,她已经习惯性的开始脸红。

    岂知风沙一直默不吭声。

    两人终于来到青秀居前。

    宫青秀垂首道:“时候不早,风少请回。”

    风沙嗯了一声,转身离开。

    走的很干脆,根本不似以往那般口花花乱扯半天。

    宫青秀愣了愣,倍感意外。直到风沙背影不见,方才神思不属的进屋关门。

    风沙脚步很重,心情很不好。

    每年亡妻忌日,正是最脆弱的时刻,偏偏又被阴谋搅扰,心内充满愤怒,只是强忍不发罢了。

    ……

    清晨,天光未明。

    风沙总是睡不好,所以每天都起很早,除了起身洗漱,还要等人送来早饭。

    严格说来,他还处于被关押囚禁的状态。待上使到来,才有权决定如何处置他。

    这栋位于玄武岛角落的破败小楼就是囚室,一圈不大的小院就是放风的地方,理论上他不能迈出院子半步。

    虽然任松不敢管他,前主事的一应待遇还是没有了。

    无人伺候的日子,一时还真的不太习惯。

    门一开,人一愣。

    一个挺眼熟的圆脸少女站在门侧,抱着个鼓鼓囊囊的包袱,正在那儿轻轻跺着脚。

    圆脸少女眼睛红红的,两颊红红的,鼻尖红红的,两只小手也是红红的,一面紧紧夹着布包,一面搓着肉肉的掌心呵着气,往自个儿嫩嘟嘟的脸蛋上使劲捂。

    风沙挠挠头,愣是不想不起这个小丫头叫什么。

    宫青秀之前好像顺嘴提过一句,当时并没在意。

    “主人您起来了。婢子伏剑,啊……”圆脸少女想要福身行个礼,好像手脚冻僵了,双膝刚刚微屈,一个没顶住,整个人往前栽倒。

    风沙眼疾手快,一把揽住那软绵绵冷冰冰的小身子。

    小丫头似乎在门外站了很久,受不住初春的晨寒。

    “进屋来说。”

    风沙把人抱上躺椅,双手使劲把掌心搓热,抓着她的小手捂住。

    伏剑的脸蛋一直红通通的,刚才肯定是冷的,现在肯定有些热。

    风沙笑了笑,松开她软若无骨的小手,柔声道:“你怎么跑我这儿来了?”

    玄武岛是禁地,外人根本进不来。这小丫头能来这儿,只可能是任松的意思。

    ……

第十二章 既有远虑,也有近忧

    伏剑羞态可掬,使劲低着小脑袋,细如虫鸣道:“任主事让婢子来侍奉主人起居。”

    风沙噢了一声,不算意外。

    无论出于什么心态和目的,他毕竟花了大力气救回这个小丫头。任松就算做做姿态也要把人送来,起码不能给他留下找茬的口实。

    看来拿三河帮开刀那一下真把任松搞怕了。宁肯做过,不敢不足。

    风沙短短一生经历坎坷,曾经大起大落。

    没人伺候,当然也能过下去,甚至过的很好。

    有人伺候,总归是件好事,心安理得当起大爷,懒洋洋的靠在后院的躺椅上。

    身上盖着条薄毯,晒着初升的太阳,吹着散尽河雾的微凉晨风,吃着送来的早餐,偷得浮生半日闲。

    有时瞧瞧河堤外的流河,有时瞄瞄忙前忙后的伏剑。

    小丫头气质不妖,清纯可爱,还真是一道靓丽的风景。

    升天阁自有一套观人之术,传自宫大师,凡是收下的女孩,根骨容貌都不会差。

    伏剑也不例外,虽然年纪尚幼,身子才刚刚长开,眉目间依稀可见是个美人胚子。乖巧懂事,人也勤快。

    撤下早饭残碟,摆上果盘点心,拿仅剩的柴火烧了壶开水,给风沙倒上一杯热茶,然后接着忙活。

    不到午时,房里房外便已焕然一新。

    过不一会儿,她又抱着捆木柴来到后院,捡了个矮凳坐下,小手抓着把柴刀,一刀便是两段……虽然一日三餐有专人送来,火还是要生,水还是要烧的。

    唰唰几下,又快又麻利,声音听着也脆,显然刀刀斩在木头纹理上。

    仅看伏剑拧腰甩臂的用劲方式,就知道她不但练过,还有些身手。不然以她的年纪,当时没可能挣脱孔武有力的赵侍卫。

    升天阁以剑舞闻名,阁中婢女打小就会练些体术,如果根骨特别出色,便选出来筑基学剑学舞,最后挑出各方面条件俱佳的少女传授更高深的剑术与舞术。

    宫大师能够以剑术剑舞闻名天下,绝非等闲之辈。

    看她教出一票厉害的女剑手,以及风华绝代的宫青秀,就知道这位大师绝对不负大师之名,的确很了不起。

    可惜英年早逝,不过四十岁便暴病而亡。

    如果再有十年二十年,以宫大师的惊才绝艳,升天阁应该能够形成一个相对完整的宗派雏形,进而传承发展。

    总不至于现在这般近乎分崩离析,让他捡了个大便宜。

    升天阁能否重整旗鼓,还要看宫青秀能否像她师傅那样扬名天下。

    风沙一直全力支持宫青秀,算得上不惜血本,就是要给宫青秀将来的天下之行打下坚实基础。

    自从他被放逐之后,四灵变得越来越功利,越来越激进,充满利益至上的氛围。

    想要让四灵重视,甚至作出妥协,要么拥有足够的实力,要么能够带来巨大的利益。

    宫青秀才情天赋容貌气质无不出类拔萃,使得升天阁潜力巨大,所以风沙对她抱有极大的期望。

    宫青秀和升天阁越成功,他得到的回报越丰厚,或许在将来某一天,拥有足够的筹码应对四灵。

    这是他一直苦心经营的大局,万不容有失。

    岂知数年心血,一夕不稳。

    宫青秀居然为了不知名的原因欺骗他设计他,如果不尽快解决,往后说不定会做出更多无法容忍的事,甚至脱出他的掌控。

    四灵打压正紧,如今已经失去玄武主事的位置,苦心存下的实力用一分便少一分。

    就算想要从头来过,既没有足够的时间,形势上也不允许,更找不到比宫青秀更合适的人选。

    全盘计划,皆被打乱。心中愤怒,可想而知。

    正想得恼火,伏剑抱着一大盆拧干的衣物走过来。

    因为一直干着重活,小脸蛋红扑扑的,额上鼻尖挂着晶莹的汗珠,充满青春的活力,健康的气息。

    洗干净的内外衣袍很快被晾好,映着阳光伴着微风。

    风沙盯着伏剑瞧一小会儿,见事做完,柔声道:“去洗把脸,看你灰不溜秋的,像只小花猫。”心情再不好,也不至于迁恼一个小丫头。

    伏剑本就红通的脸蛋更是红透,急忙忙往里跑。

    风沙叫住她,笑呵呵道:“算了,干脆去洗个澡换身衣服,就用我的浴盆。”

    伏剑低着小脑袋羞的不敢抬起,微不可查的轻嗯一声,跑去烧水洗澡。

    顿饭功夫,换了身干净的新衣裳出来。

    新浴的肌肤粉雕玉琢,头发似乎卖力擦过,略微有些湿漉,竖了个简单双丫髻,额旁两个小鬟遮耳垂下,扑在圆圆的脸蛋上煞是可爱。

    过来后见着矮几上的茶杯空了,赶紧提壶续满。

    风沙拿起茶杯吹了吹:“我有话对你说。”

    伏剑忙竖耳聆听。

    “这有张条子,你拿着去趟公主府,亲口告诉柔公主,说是我的意思,要她立即派人封掉迅翔商行所有码头。”

    昨晚宫青秀和一高一矮两个人联手演的那出戏,明显希望借他之手对付迅翔商行。

    虽然不明白原因,并不妨碍他顺着演下去。

    观其后的反应,来决定之后的策略和态度,说不定还有机会挽回宫青秀。

    伏剑离开不久,任松派人过来传口信,宫青秀约见。

    “不见。”

    风沙懒洋洋的靠在躺椅上一动不动,毫不犹豫的拒绝,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传信的玄武卫下巴差点掉到地上。

    是个男人就舍不得拒绝宫青秀的邀约,何况风少一向把宫青秀捧在掌心呵护,容不得她受半点委屈,绝对算得上千依百顺。

    宫青秀在外面总是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淡漠样子,那是为了拒绝狂蜂浪蝶登徒子,以及维持超然地位所刻意摆出的姿态。

    他们这些风沙身边的玄武卫当然清楚,宫青秀私下里和顺温柔,令人打心眼里生出亲近之感。

    怎么说不见就不见了?

    风沙自然不会出言解释。

    其实这是一种态度的展现。

    他从来没有拒绝过宫青秀,哪怕手上有天大的事,只要宫青秀找,立刻放下赶回来。

    突然这么一下,宫青秀一定会胡思乱想。

    就是要她胡思乱想。

    ……

第十三章 能干的吴捕头

    没过一会儿,任松又派人过来传话,吴捕头求见。

    风沙掀毯起身,抖抖衣衫:“头前带路。”

    绝色美人放着不理,跑去见个五大三粗的小捕头?

    那玄武卫不禁傻眼,忍不住抬头瞧瞧天上太阳,东升西落没错啊!

    呆头鹅的模样令人喷饭,风沙忍不住抬腿踹他一脚,笑骂道:“瘪犊子想什么呢?还不快走。”

    升天阁,仍是那间很多躺椅的常包房。

    吴天浩已经等在里面,绕着桌子来回踱步,见风沙踏进门,忙挤出个笑脸,迎上来道:“风少您可来了。”

    “吴捕头今日又来,想必是有好消息。”

    风沙坐下,示意他也坐下。

    吴天浩连道不敢。

    自有婢女送上茶水点心。

    待婢女退出去,吴天浩就那么哈着腰站着:“此来见风少,就是为了那桩命案。”

    说着话,掏出一小沓的纸笺。

    “案卷大体都准备好了,就等报上去审。中间空了几段,您看是报盗匪劫杀,还是互殴致死?”

    风沙接过来大致翻动几下,递回去笑道:“如果是盗匪,少不得从死牢里拉人头充数,弄起来麻烦,多少也算害人性命。”

    “明白了。”

    吴天浩接过案卷,躬身按在边上矮几上,从怀里掏出个卷墨小笔,含了口茶水将笔尖喷湿,在墨卷里转了几下染黑。

    然后当着风沙的面,就那么在中间几处地方唰唰的分别添上几段,捧起来吹了几下,拿出佩印一张张按满,确认无法涂改之后,捧着递给风沙。

    风沙一直含笑瞧着,心道还真是个人才,看来值得培养一下。

    接过案卷随便翻了翻,又递回去。

    “我有个贴身婢女叫伏剑,刚遣她去见柔公主。别看她年纪不大,能耐是不小的,很讨公主喜欢,或许能在公主面前说你几句好话。”

    吴天浩露出惊喜交集的神情。

    云虚这个公主管着巡监部,巡监部则管着各地的巡城司。提拔一个小小的捕头,根本就她一句话的事。

    吴天浩做梦也想不到自己居然能够和柔公主搭上关系,在巡城司这就是顶尖的靠山了,只要不犯蠢,未来前途不可限量。

    一念至此,双腿都忍不住打起颤来,差点站不稳当。

    见状,风沙哑然失笑:“伏剑这丫头胆子挺小的,以后见她态度和蔼点,别吓着人家。”

    吴天浩连着说是,舌头都快打卷了,结巴道:“知道贵人事忙,小人这就告辞。”

    他以往晓得风少很有背景,然而仅是传闻传说,就算上次被吓到,毕竟没有切身体会,所以站也站的住,坐也坐的稳。

    没想到背景当真这么硬,一杆子就捅上了天,顿时变得战战兢兢起来,走起路来软绵绵的,连拉几次门才抓到把手。

    出门只觉眼前青影晃动着闪开,发觉自己差点撞到人,定睛一瞅,更结巴了。

    “青……青秀大家。对……对不起……”

    “无妨。”宫青秀的嗓音依旧甜美动听,略微带点拒人千里的冷漠,并不像在风沙面前那样全然似水般温柔。

    “嗯?青秀来了?请进。”

    宫青秀轻嗯一声,迈步进去,转身掩上房门。

    两扇门缓缓遮住那如梦似幻的玉容,真有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朦胧美。

    吴天浩一时竟瞧得痴了,半晌都没能回过神。

    直到走出升天阁,那副美颜似乎还没消散,映在瞳中,留在脑海。

    宫青秀今天是一袭素青的长裙,仅仅唇纸轻抿,略施粉黛,已是人间**。

    风沙偏偏视若无睹,径直起身走到阳台,靠上躺椅,扯上薄毯。

    一只橘色的狸花猫恰从阳台边沿掠过,步伐优雅无声,姿态轻盈迷人,亦如摇曳走来的宫青秀。

    宫青秀来到躺椅后面,一对娇嫩纤长的手指按上风沙的左右太阳穴,温柔的按揉,更温柔的则是那甜到人心眼里的嗓音:“风少似乎心情不佳?”

    这双玉手触感自然异常温润细腻,还带着些迷人的香气,令人不饮自醉,实际上足以分金断玉。

    不管按在谁的太阳穴上,这人的性命只在她一念之间。

    风沙好像并不知道自己的性命正握在别人手里,轻叹道:“昨晚本想静静陪她到天亮,没曾想因我的事情,竟惹来妄人搅扰,实在对不起她。”

    宫青秀当然知道风沙口中的“她”是指亡故的妻子。忍不住低低垂首,脸颊抹上飞霞,直勾耳尖。

    一双纤手再也按不下去,顺着颈子溯往下探,轻轻拿揉风沙的肩膀。

    “青秀不是有意搅扰夫人清静,改日一定过去赔个不是。”

    “你保护了我,她感谢你还来不及,又怎会怪你。”

    宫青秀脸孔更红得发烫,一对晶莹剔透的眸珠透出强烈的羞愧色彩。

    最困难的时候,是风少帮她撑住了升天阁,更是无条件的鼎力支持,一直以来都待她很好,从来没有任何实质上的逾越举动。

    她非但不思报答,还欺骗哄瞒。虽然有不得以的苦衷,心内仍旧充满歉疚,一时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刚才那只路过的橘猫不知何时又溜回到阳台边沿上,竖着尖尖的耳朵,歪着圆圆的脑袋,瞪着更圆的大眼睛,冲着风沙咪咪叫唤,模样十分可爱。

    溜圆且透澈的瞳珠,恰好映出宫青秀迷人的羞颜。

    风沙不禁笑了笑,轻轻招了招手。

    橘猫从阳台跳到他腿上,撑着爪子露出肚皮,在他怀里打起懒滚。

    风沙拿手挠它下巴和脑袋。

    橘猫顿时眯起眼睛,毛茸茸的身子扭来扭去,发出舒服的呼噜声。

    手感甚好,风沙心情变得轻松起来。

    既然宫青秀还知道羞赧,说明事情并没有糟糕到难以挽回的程度。

    坎坷的经历让他变得十分理智,只要能够达到目的,会强迫自己淡忘任何不愉快的回忆。

    “对了,青秀找我什么事?”

    宫青秀愣了愣,才想起还有正事,赶紧收拾心情,柔声道:“昨晚那两人语出威胁,青秀担心风少安全,想着最近应该陪在您身边。”

    ……

第十四章 另类的精神修炼法

    风沙对宫青秀那点小心思一清二楚。想陪伴身边是假,想要探听他怎么对付迅翔商行才是真。

    宫青秀露出些许埋怨神色:“岂知风少竟不愿见人家。”

    风沙故意叹了口气:“都怪青秀生得太迷人,昨晚我差点把持不住,这日子口又不能真对你做什么,只好跑得比兔子还快,搞得今天也不敢见你。”

    宫青秀粉脸通红,嗔道:“风少又在疯言乱语。”

    毕竟受人夸奖,心里还是甜丝丝的,同时也暗松口气。风少一贯这副作态,昨晚那样沉着脸默不吭声才不正常,难免让人胡思乱想。

    “贴身保护不必,要是让人知道青秀大家居然没日没夜陪在我身边,不知多少男人欲杀我而后快。哈哈。”

    宫青秀招架不住的现出动人的女儿羞态,咬着唇不说话,捏肩的手劲不由重了些。

    风少一旦口花花起来,也是没边没沿的。

    宫青秀手上一重,风沙当然吃痛,手也跟着重,那只正被挠舒服的橘猫立刻呲牙叫唤一声,猛蹿起来跑走。

    风沙一脸无辜的瞧着自己手背上几道爪痕。

    宫青秀啊了一声,连连抱歉,赶紧回屋取了药膏,出来给风沙轻轻抹上。

    绝色容颜近在咫尺,清幽香息缭绕满鼻。

    世间绝没有任何男人能够抵住这种诱惑。

    风沙忍不住伸出两指夹住由一缕垂下的长发,轻轻捋动把玩,感触丝滑柔顺。

    宫青秀拿个可以迷死人的眼神横他一眼,继续低头敷药。尽管脸颊烫热,并没有刻意躲开。

    她还是很信任风沙的,类似这种情况并非第一次,再过分却是不会。

    风沙拨弄几下,果然撒手,懒洋洋的翘起个二郎腿晃呀晃。

    宫青秀忙完上药,见他又摆出那副大少爷等人伺候的模样,不免又好气又好笑,再次回屋里取来点心果盘,为他剥皮喂他吃。

    风沙舒舒服服的喝着茶吃着果品点心,时不时逗宫青秀几句,非要弄得人家大发娇嗔才会闭嘴。

    过不一会儿故态萌发,又来一遍。

    他还是很喜欢和宫青秀呆在一起的,抵挡来自这位绝色丽人的无上诱惑,实在不亚于在刀山火海里活生生过上一趟。

    待到实在忍不住,又可松懈心神,享受佳人的娇嗔与温柔,绷紧的神经顿时放松。

    一时天堂一时地狱,对精神是种极大的锻炼,起码比天天晚上纯粹做噩梦舒服多了,修为增长似乎也比做噩梦快上许多。

    闹上一阵,不对,修炼一阵,有人轻轻叩门。

    宫青秀肃立而起,稍微站开了些,恢复惯常那种略带些疏远淡漠的优雅仪姿。

    倒不是她非要故作姿态,这是风沙定下的规矩,有外人的时候,必须保持她升天阁首席的矜持,风沙甚至还为此发了几次火。

    “请进。”风沙嘴巴正被一块甜津津的甜糕塞满,含含糊糊的应了声门。

    嘎吱开了条门缝,伏剑怯生生的把小脑袋探进来看了一眼,见着宫青秀站在阳台那边,不由一愣,赶紧进来福身:“宫大家。”

    宫青秀轻轻颌首。

    伏剑原先是她的婢女,并非贴身那种,也就是偶尔过来打打杂,其实地位很低。

    她知道风沙救了伏剑,并不知道任松刚刚将伏剑送给风沙。

    任松并不像风沙那般看重宫青秀,明面上仍旧视之为首席,实际上也就把她当成一颗摇钱树,升天阁无论大事小事都不会跟她商量。

    风沙从靠椅上拧回头:“伏剑回来了,事办的怎么样?”

    伏剑这才瞧见他,过来行礼。

    风沙冲宫青秀道:“这丫头现在是我的人,有空教教她,往后还能帮我多办点事。”

    宫青秀点点头,重新挨着他坐下,剥了个辰流特产的白果子喂给他吃。

    既然伏剑不算外人,没必要在她面前摆上架子。

    伏剑不禁看傻了眼,睁着大眼睛怔怔发呆。

    宫大家一贯优雅疏冷,令人想亲近又不敢亲近,从来对男人不假辞色,怎么会变得这般体贴温柔?

    瞧着呆头鹅一样的伏剑,宫青秀嫣然一笑,伸手牵着她的小手,轻轻带到自己身侧:“给风少捶捶腿,顺便把办的事说了。”

    伏剑蓦地回神,赶紧挨风沙腿边坐下,一边粉拳轻锤,一边把事说了。

    听得风沙让云虚封掉迅翔商行的码头,宫青秀的明眸顿时闪烁起来,赶紧低头掩饰。

    风沙嗯嗯几声,也不知是应声,还是伏剑捶腿手法好,似乎渐渐睡着了,发出轻微的鼾声。

    伏剑怕吵醒他,没敢继续捶腿,偷瞄宫青秀。

    宫青秀拿会说话的眼睛示意她不要停。

    然后小声道:“以后好好服侍风少。记得他爱甜不爱酸,喜欢喝苦茶吃点心。以后有空便到我这儿来,我教你学剑,学好做他的剑侍,好好保护他。”

    伏剑听得愣住。

    不是什么人都能跟着宫青秀学剑的,升天阁的小婢侍女舞姬加起来足有好几百,谁不是自幼苦熬苦练想着出头。

    升天阁的规矩是宁缺毋滥,提升地位全凭本事,要么剑术出色,要么舞术出色,或者其他条件极为出众,总之每一步都经过严苛的选拔。

    只有剑术舞术容貌身段气质资质皆无缺憾,并且年龄不大的少女,才有机会成为宫青秀的亲传弟子,至今也不过两人而已。

    她绝对算得上一步登天。

    ……

    离上使的到来的日子越来越近,玄武岛上的气氛越来越紧张。

    各处要津均加增明哨暗哨,防卫圈已经囊括前面的升天阁和后面的堤坝,连那一段河道都被改装的坊船和巡游的水鬼严密控制。

    除开普通的人员护卫,还需要保证流城的局势稳定。

    总之,玄武负责内卫,必须保证上使此行一切顺利。

    以往这些事都是风沙安排,任松头次上手难免不熟。

    正在焦头烂额的时候,迅翔商行的码头突然被巡城司封禁,惹得朱雀主事大发雷霆,直接打上门来。

    迅翔商行占据辰流全国水运的半壁江山,不光是流城朱雀的钱袋子,每年还会向上面缴纳巨量财物。

    停运一天都是巨大的损失。

    ……

第十五章 暴风前夕

    巡城司是云虚的地盘,没有云虚授意,给巡城司几百个狗胆也不敢招惹迅翔商行。

    云虚又是流城玄武的副主事,这笔账自然会算到玄武头上。

    朱雀主事并不是个好捏的软柿子,怕玄武挑刺没错,真要杠上也绝不会虚,愣是把任松骂了个狗血淋头,并扬言要把状告到上使面前。

    要是让上面知道四灵的一条财路居然被流城玄武无故掐断,保管把任松生吞活剥。

    任松当然清楚事情的严重性,只能低眉顺眼陪着笑脸,拍着胸脯让朱雀主事放心,好不容易将人哄走,转回头觉得事情实在难办。

    一朝天子一朝臣,云虚是风沙拉进玄武的,他当然信不过,有意使二王子取而代之。

    双方已经洽谈多次,私下达成默契,打算联手把风沙和云虚整垮。

    本来进展十分顺利。

    云虚被设计落入陷阱,风沙则卷入一桩事关朱雀卫的命案。

    云虚认为风沙无力助她,不得不放低姿态跑来服软,要跟风沙切割关系。

    眼看上使到来之前就能把事情搞定,这次聚会便能彻底废黜两人,任松不免有些得意。

    岂知一直默默退让的风沙竟然突显狰狞,仅仅一夜时间,便即翻盘。

    云虚几乎立刻反水。

    紧接着迅翔码头被封。

    恐怕这还只是报复的开始。

    任松思索良久,认为接待上使才是目前首要大事,为了流城风平浪静,其他一切皆可让步。

    于是亲上公主府求见云虚。

    云虚仍旧派个侍女出来打发,反正就是不见。

    这下任松真的火了,不光是着急上火,更是怒火攻心。

    他是弄不过风沙,难道还弄不过云虚?

    转头便到了二王子府上,逼着他立刻解决云虚。

    玄武主事的意志非同小可。

    当天下午,云虚被母亲急召入宫,旋即软禁于宫内。

    二王子则领着女王的谕令接管原本由云虚掌控的巡监部,以及下辖的巡城司。

    迅翔的码头很快解除封禁。

    局势突变迅若惊雷,朝野内外大为震撼。

    很少人知道出了什么事,少数知情人猜测或许与东鸟副使被害有关。

    风沙当然是知情人。

    让云虚封禁码头之前,他就知道一定会有这种结果。

    惹上迅翔商行必然导致朱雀发飙,朱雀发飙必然导致任松发飙,任松发飙必然针对云虚出手。

    这是很简单的连锁反应,并不难推测。同时证明任松果然和二王子混到了一起,杀害东鸟副使这件事八成是他俩合伙设局。

    他能想到这些,比狐狸还狡猾的云虚当然也能想到,既然还是这么做了,说明已经定好了脱困之策,顺便还他个大人情,绝对划算。

    云虚之前找他要的那批女杀手当然不会拿来当摆设,虽然还不清楚她打算干什么,反正不会是简简单单的暗杀。

    正想着,伏剑快步进院,或许因为走急的关系,小脸蛋红扑扑的,轻轻喘着气。

    这两天,她每天都会去宫青秀那里学剑,晚饭之后才会回来收拾残羹碗碟,回来这么早肯定有事。

    伏剑很快喘匀了气:“宫……宫大家请主人去一趟。”

    风沙有些意外,宫青秀这时找他做什么?想了想,还是点头答应。

    两人一起去到升天阁。

    宫青秀有间功房,一天大半时间都呆在这里,要么练剑练舞,要么教人练剑练舞。

    因为刚练功的关系,宫青秀穿得单薄且贴身,薄纱下隐隐透露雪白带粉的肌肤,突显令人瞠目的完美曲线。

    与以往沉静柔顺的气质不同,这会儿更显青春健康。

    “听说柔公主昨日进宫,到现在还没出来。”

    宫青秀尽力压抑着语气,仍旧听出隐隐焦急。一面说着,一面引着风沙到蒲团上坐下,自己坐到对面。

    伏剑站两人后面伺候,耳朵尖尖竖起。

    她根本是云虚的人,这会儿自然比谁都紧张。

    风沙没料到宫青秀居然这般关心云虚,随口应道:“我也听说了。”

    宫青秀小心翼翼的问道:“莫非因为迅翔商行?”

    风沙嗯了一声:“有可能。这个商行来头真不小,居然连柔公主都扛不住。”

    “那怎么办才好。”宫青秀小声喃喃。

    她对玄武对四灵一无所知,以为风沙的后台便是柔公主,如今柔公主出事,风沙恐怕也会遭受牵连。

    因为迎接上使的关系,这两天玄武上下都很紧张,导致升天阁的气氛跟着冷肃,更令她认为风沙陷入麻烦。

    心中不禁又后悔又羞愧,要不是她挑着风沙对上迅翔商行,风沙不至于落入此等困境。

    风沙顺着宫青秀话说道:“现在还没想好,以后或许会有办法。”

    宫青秀咬咬下唇:“青秀能帮什么忙吗?要不我进宫恳求女王……”

    每年稍大点的节庆,她都会应邀进宫演舞,辰流女王对她还是很看重的。

    “我没有瞧不起青秀的意思,这件事恐怕你帮不上忙。”

    宫青秀犹豫少许:“青秀尚有几位好友,各具来历,如果风少有什么力不能达的地方,或许能够帮衬一二?”

    风沙神情微动,追问道:“什么好友?我认识吗?”

    宫青秀微微一愣,垂首掩饰道:“都是师傅的故旧,平常少打交道,您应该不认识。”

    风沙“哦”了一声:“宫大师交友广阔,故交想必来历不凡,或许真能帮上忙。”

    “既然事情由迅翔商行而起,也应当由迅翔商行入手。青秀一介女流,想不出好办法,一切依赖风少。”

    “知彼知己方能百战不殆。如果能够与青秀那些好朋友见面聊聊,或许能想到解困之法。”

    宫青秀犹豫少许,细声道:“这个,还要看他们的意思。”

    风沙皱眉道:“不清楚他们是什么身份,有什么能力,没法救人只会害人。”

    宫青秀想想也是,沉吟道:“青秀有一位朋友发现迅翔商行内外勾连,劫走一船精铸兵器。不知这件事对您的处境有没有帮助?”

    风沙淡淡道:“如果证据确凿,迅翔商行有多少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心道那个王副卫原来是你朋友,也不知道云虚有没有掺和一手,毕竟是她下公文派王副卫去查这批货的。

    ……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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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风之花雨介绍:
人人都喜欢美人,风沙喜欢成就美人。路数邪门的幽诡妖女,圣洁无暇的清丽仙子,冷艳娇娆的江湖帮主,名闻天下的绝色舞姬,掌控一国的冷酷女王……性格迥异的美人一一现身于残酷的乱世,成为当世瞩目的焦点,肩负起不同的使命,推动天下从纷乱走向统一。作为操纵和塑造者,风沙始终处于少有人知的幕后,历史并没有记下他的名字。岁月的灰尘渐渐掩盖至深埋只剩一句:若见花雨,必是兴风。郑重强调:本文很正经*3兴风之花雨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兴风之花雨,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兴风之花雨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