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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徐公子胜治     太上章txt下载     太上章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031、妖族(下)

    (XX网站 )(XX网站 )(XX网站 )    化境圆满再迈出最后一步的话,便可求证传说中的成仙长生。XX网站 。但这位化为女子的白翎蛊雕最终并没有长生,她活了好几百年,先后与蛮荒中的很多男子结合,与其中多人留下了后代。八境修为与四境修为的区别,不仅是表面能变化人形,而是真正超脱了族类之别,拥有了可重塑形骸的莫大神通。

    这只八境禽妖,与人族男子结合先后生了几十个孩子,皆背生双翅,就是后世羽民族人的样子。虎娃听到这里,又好奇的问道:“难道禽妖的后代,就会长着翅膀吗?”

    理清水笑着说不是,又做了更多的解释。修炼有成的妖禽、妖兽,迈过四境也可以变化人身,与人类中的异性结合生活在一起,但他们通常不会有后代。要想留下后代,除非是与同类妖物结合,或者自身拥有八境修为。

    一只四境犬妖和另一只四境犬妖,虽然都可以变成人的样子,但他们结合所留下的后代仍然是犬,而且是普通的犬。而一只八境白翎蛊雕,与一位人族男子结合,后代却可以是人,至于这样的后代人若能迈入初境修炼,还会有哪些特别的天赋,则是玄妙未知之事。

    但对于八境妖禽、妖兽而言,还有另一种选择,这与他们突破八境之后对原身的修炼有关,他们可以将的某种天赋特征留给后代。那位白翎蛊雕可能认为能在天空飞翔是一种极大的自由与乡愁,不愿意看见自己的孩子只是不会飞的普通人,所以将一对羽翼在血脉中留了下来。

    与那位古代女妖结合的男人,当然清一色皆是雄壮的汉子,其中有不少都是她在蛮荒各部族看中了抓回来暖巢的,但智力未必比一般人高,估计审美观点也够奇特的。

    世间广漠的蛮荒中,曾出现过着各种各样的妖族,其来历大抵如此。(XX网站 )但是八境妖类留给后代的天生特征,并不是随意的,比如白翎蛊雕可以让后代背生双翅,却不能让他们头上长出尖角来。而这一代蛮荒深处还有一支妖族叫做角荣族,族人都长着一对长而尖锐的犄角,他们是一位八境雄性牛妖和人族女子的后代。

    能飞的人,相比不能飞的普通人当然占尽优势,如此说来,此种妖族岂不是早就称霸蛮荒了?然而万事万物并非想象的那么简单,羽民族人得到了一双翅膀,也有失去的东西。他们的身材受到了限制,腿部力量也不发达,因为这样的体形才利于飞行的,否则羽翼只是无用的累赘。

    背着宽大的羽翼飞行,自然就不适合经常在地面树丛中行走,最好的居住地便是巨木上的树屋,这也限制了他们的活动范围。更重要的是,形体的改变也会带来其他未知的变化,羽民族虽然也有灵智,但智力比一般人却偏低。而这些并不是主要问题,更重要的是他们无法与别人通婚繁衍后代。

    八境妖禽留下的这种后代,也仍然是普通人,并非是具有神通法力的修士,只是身体和正常人有不一样的功能。但这样的人,无法与其他不同的人繁衍后代,而且由于他们过于怪异的样子,也很难彻底融入其他的正常人类部族,更别提通婚了。

    就算是兄弟姐妹之间,假如不是拥有完全一样的特征,彼此之间的婚配也留不下后代。而这只白翎蛊雕的情况比较特殊,她赋予了几十位后代完全一样的特征。就是这几十位后人之间互相婚配、渐渐繁衍开来,形成了今天的羽民一族。

    这样的族群部落,必定生活在一种相对封闭的环境里,它们虽被称为妖族,有着不同的天赋,却非真正的妖类,而是人类群族中的一种异类。XX网站 。

    另一方面总体而言,各妖族中人迈入初境得以修炼,比**自感通灵要容易得多,因为他们毕竟也是有灵智的人;但其难度却明显要比普通人高、修炼的岁月也相对漫长。具体情况则因人而异,不同的妖族之间也有差别。比如羽民族如今的族长大毛已是一名四境修士,但他也是族人中唯一的一名修士。

    很多妖族的出现,往往都是一个意外。比如数百年前那只白翎蛊雕,可能只是想给孩子们留下可以飞翔的翅膀,不料后代们却形成了羽民一族。在历史传说中,曾出现过很多天生异相的人物,其中有不少可能就是八境妖类的后代,但这样的人形成一支妖族的可能性却非常小。

    无数年来,蛮荒中可能出现过各种各样的妖族,它们经过一段时间的繁衍,也可能因为自身的原因又无声无息的消亡,甚至谁也不知道。其实羽民族的祖先在这一带蛮荒中生活时,理清水尚未出生呢,但这位山神后来暗中考察各部族,了解到很多人所不知的情况。

    听到这里,虎娃又问道:“山神,假如有一条狗,它迈入初境得以修炼,最终又修至了传说中的化境,可以与人结合留下后代,那什么样的选择才是最好的?”正在远处玩水的盘瓠虽听不见虎娃与山神的交流,却莫名感觉有点什么事,望着白玉祭坛的方向竖起了耳朵,目光中有困惑与思索之意。

    理清水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你认为呢?”

    虎娃想了想答道:“还是正常人的样子最好,这就是它修炼的结果,后代不论是头上长角还是背生双翅,看上去是多了某种天赋,却可能造成意外的、事先不知的变化,而且明显有无法融入众人、不能繁衍后代的后果。”

    理清水说道:“我也认为是这样的,其实人身之形骸百脉,是天地间生机神气运转的完美之作,不仅最适合于灵智孕育、也最适合于修炼。而且这样的后人,也有可能拥有某种超越他人的天赋,与他们的祖先有关,但这种天赋并非刻意与特异,只是顺其自然的结果。

    可惜你我并非妖类,很难体会它们的想法。假如你有翅膀会飞,而世间众人却不会,你当然希望自己的孩子同样会飞,这是一种取舍的心态,只有设身处地才能明白。”

    理清水对虎娃介绍各类妖族的来历,有关羽民族的情况最多,还特意提及他们的各种事情。比如理清水曾问虎娃,假如和羽民族作战该怎么办?并且介绍了羽民族的作战方式与特点。虎娃答道:“我可以用石头蛋把他们打下来,但他们飞在天空射箭,假如离得太远的话,我就只能挨打了。”

    理清水却笑道:“不是这样的,你还是能用石头蛋对付他们。他们虽然可以飞在天上射箭,但如果距离太远,也会超出弓箭的射程,就算箭能落下来,最终也没有什么准头和力道,你用御物之功便不难对付。

    假如他们真正想战胜你,就必须进入到一定的范围内;只要你的本事够大,一样能用石头蛋把他们打下来。至于该打什么部位,我相信你到时候也能看出来的。羽翼是他们飞行的凭借,但在天上时也是全身最脆弱的地方,最好的攻击部位就是翅关节。”

    假如若山能听见理清水和虎娃当时的这一段谈话,应该就能明白山神究竟是何用意,他分明是在教虎娃怎么对付羽民族的袭击。有鱼村和羽民族勾结谋划之事,只有有鱼村长老会的几位重要人物以及羽民族族长大毛知情。若山对此当然是一无所知,但理清水却很清楚。

    理清水不想过早暴露太昊遗迹的存在、以及自己指点虎娃修炼的事情,但也不能不教虎娃学会自保,所以提前做了这么一番安排。这位山神已窥见推衍之道的一丝门径,他既知若山以及有鱼村双方的布置,那么也能料到今日这一战的结果。

    有些事情迟早是要来的,虎娃已三境九转圆满,此事迟早也瞒不住,他这几年来都没有被族人察觉,已经让理清水颇感意外与幸运了。虎娃记着山神的叮嘱,不想让族人知晓自己在悄悄的修炼,所以刚开始熄灭那些火箭时,他是定坐在屋中悄然运转御物之功。

    但是后来到了族人生死存亡的关头,他便不得不冲出屋子跃上了祭坛。仅仅定坐在屋中是无法打落那些鸟人的,他要站在整个战场的最中央相对较高的位置,才能操控那些石头蛋尽量覆盖更大范围的天空。

    理清水早就教过虎娃怎么对付那些羽民族人,所以虎娃挥起麻包洒出满天石头蛋并不令他意外。但令他感到意外甚至赞叹的是,虎娃并非一味依靠满天飞射的石头蛋打落羽民族人,而是先用水熄灭火箭,后来又用火吓阻飞逃的者,这些可都不是理清水事先教他的。

    在理清水看来,蛊辛能够率领路村和花海村留守众人最终获胜,但也会付出比较惨重的代价,而以虎娃之能足以自保。他如今枯坐在树得丘上动不得神通法力,也不能与外界联系让赤望丘察觉,借虎娃之手顺势而为,能做到的也只能是这些了。

    可最终的结果却超出了理清水的预计,羽民族来敌全军覆没;而路村与花海村的伤亡却极小,假如不是混战中有些难以避免的意外状况,甚至可以不折损族人。

032、其未兆易谋(上)

    虎娃今天终于暴露了,他隔空操控石头蛋打下那么多鸟人,绝大多数族人从未见过这么神奇的手段,但蛊辛应该明白是怎么回事。已经活了三百多年的理清水,当然早就想到过各种状况,他曾告诉虎娃:“你不要对任何人说出在这片修炼宝地中发生的事情,但假如有一天有人发现你身怀神通法力、问你是怎么回事?你便去找族长若山,告诉他一番话,他自会明白该怎么做。”

    理清水要虎娃转告若山的那番话,虎娃当然一直牢记在心,但他正在定坐涵养,若山也不在族中,他想转述也得等山爷回来后再说。蛊辛在等山爷那边传回的消息,树得丘上的理清水也同样在关注着路村以及中央谷地中所发生的一切,枯坐中难免又想到了很多。

    虎娃今天本可以不像现在这么累的,他在点燃火海洒向空中的鸟人时,其实神气法力尚未耗尽。假如那个时候他跳下祭坛,捡起几个石头蛋跳上南边的寨墙,不再用御物之法,而是直接奋力朝天空砸出去,就像当初打倒那只犀渠兽一样,也可以再打下好几个鸟人。

    当时他的筋骨之力并无耗损,且神通法力亦未用尽,只要保持清晰的感知用力扔出石头蛋便可。虽然那样砸出的石头蛋不会拐弯,但以虎娃那么准、那么有力的手法,羽民族人在天空又是那么大的目标,怎么可能打不中呢?就算一枚打不中,再来一枚也能补中啊!

    而虎娃一直站在祭坛上闭目入定,操控一枚石头蛋直至神气耗尽,他本人的处境就有些危险了。假如后来从近处突然射出一箭,他甚至没有余力挡住或躲开,这让理清水多少感到有些后怕。不过最终的结果总算有惊无险、虎娃也安然无恙,这样也好,免得别人再追问什么。

    理清水转念间想到了这么多,然后又暗自笑了,觉得自己太想当然了。他是以旁观者总览战场全局的角度、事后去分析这些的。而当时在战场中有且只有一个人在总览全局,就是祭坛上闭着眼睛的虎娃。

    若虎娃真像理清水所设想的那样做,当然是事后看来最佳的选择。但虎娃当时想的只是不能让一个鸟人逃走,而非自己的神气法力是否耗尽。况且祭坛周围落下的羽民族人,已被潮水般冲出屋子的路村人淹没了,还有谁能伤得了他?

    虎娃今天巧妙的运用了水与火,已经超出理清水的预计并令他惊叹不止了,怎可再要求更高?假如虎娃真像理清水想的那么做了,反倒不正常了,他还只是一个孩子。虎娃既无恙,理清水又将注意力集中到中央谷地里若山与盘瓠那边。

    ……

    路村人吃饭是在正午之前,今天村中少了很多人,分发食物也省了不少时间,所以大家吃完比平时更早。蛊辛发觉羽民族人来袭,就在正午左右,这番激战持续的时间并不长。紧接着蛊辛就派砂岩率二十名精锐战士,带着一批东西火速下山赶往中央谷地。

    从花海村前往中央谷地的路,假如是天亮后出发,在路上小心各种险况,中午短暂休息吃顿饭,能在黄昏前到达,大约要走整整一个白天。而这几年花海村也在中央谷地中建造了定居点,经常有族人往返其间,走的人多了,路也就更容易通行了。

    蛊辛给砂岩命令,是不要有任何耽误地全速赶路。砂岩率领的是清一色精锐战士,他们也走惯了崎岖的山路,连续飞奔的脚程当然比平时赶路要快得多,在下午就会到达中央谷地。而这天的中央谷地很热闹,各部族的首脑人物齐聚,气氛却显得异常凝重。

    ……

    早在一个月前,有鱼村的族长鱼大壳就向在中央谷地中建立据点的各部族传了话,请他们族中的首脑人物今日来“吃鱼”。鱼大壳的话说得很讲究,这几年来各部族打的交道越来越多,彼此之间相处的也越来越好,就更应团结协作结成联盟。有鱼村这是为了答谢大家并共商要事。

    至于商量的要事,与各个部族将来的命运都有关系,如果商量成功,则大家今后都能过得更好,甚至经常会有鱼吃,也能得到山外强大的巴国支持,此地将变得更加富庶繁华。但假如有谁不来的话,那么各部商量的好事恐怕就没有他们的份了。

    这些话,有的是巴国使者授意鱼大壳说的,还有一些是鱼大壳自己想说的。鱼大壳之所以选择这个时间请各族首脑来吃鱼,一方面是经过了几年的准备,他自认为时机已经成熟,所操练的百人战阵足以对付路村和花海村的乌合之众;另一方面更重要的原因,是相室国的国君又派了一名使者来到此地。

    相室国,只是如今巴原五国中以示彼此间区别的一个称呼,而五国皆自称巴国,相室国君当然也自称巴国国君。由于交通往来和信息传递不便,在这样的年代做成一件事情可能时间比较漫长,但若无意外,只要决定了就会持续的做下去。

    这几年中相室国派人给这一带的蛮荒部族提供了很多帮助,虽然得到好处的只是有鱼村,但在国君看来就是给各部族的,因为几年前曾来朝贡的那批“野人”声称代表了各部族。现在国君终于又专门派了一位使者,正式召集各部族议事,让其结为联盟成为相室国的臣属。

    虽然这种臣属关系可能只有象征作用,但意义也非常重大。这一带蛮荒的部落,只有一条路可以出入巴原,他们若想与外界发生联系,也必须通过相室国。假他们整合为统一的部联盟,相室国也可以得到深山中特有的物产,并征召各部能人勇士,等于打通了一条潜在的后援道路。

    这位使者并非上次来过的悦耕大人。悦耕大人因为立了功令并国君大悦,同时他的氏族在相室国境内也颇有势力,如今已升任城主。那座城建在“高地”,因此也被称为“高城”,悦耕大人因此又得了一个新的氏号

    “高城氏”,他的子孙也能以高为姓。

    养尊处优的悦耕大人高城氏,上次奉命出使蛮荒便吃尽了路途艰难、山野险恶的苦头,当上城主之后更不会亲自再来了,所以相室国君又从都城派了一位名叫西岭的使者。西岭大人率领一支十几人的扈从队伍,并按鱼大壳的要求带了几名高手随行,蛮荒路途虽有些艰险,但也没遇到太多的麻烦,还算顺利地到达了有鱼村。

    西岭的任务不再是调查试探,而是要完成国君给他的使命,所以不可能在有鱼村住几天就走,而是要召集各部族首脑宣布国君的慰问和招抚命令。按照鱼大壳的说法,有鱼一族就是蛮荒中各部族的领袖,不仅拥有最强大的实力,且能号令其他各部,唯一有点麻烦的就是深山中有两个不开化原始部族一直在捣乱。

    深山野民,远离教化,不知山外有巴原、巴原有国、国中有君,行事无知野蛮也可以理解。但凭借有鱼一族绝对的实力,自可召集各部协商劝说与震慑那些捣乱者,届时再由西岭大人出面安抚即可。西岭来此地之前,悦耕就是这么对他说的,所以在他看来,这本是一个比较轻松的任务。

    西岭在有鱼村中见到了那支百人战阵,也觉得很满意,在这种蛮荒部族中能训练出这样一支精锐军阵,有鱼村确实有过人之处,绝不是化外野民那些乌合之众能够抵抗的。然后他就跟随鱼大壳,带着这支军阵去了中央谷地,召集各部族首脑“吃鱼”。

    鱼大壳所说的捣乱者,就是路村与花海村,这两个部族勾结在一起专门阻挠有鱼村建立部族联盟的计划。说起来这两个村子也没什么大不了,就是人口多点,有鱼村本能轻松对付。但是路村却拥有两位高手,若山与若水,他们凭借强大的修为境界经常欺负各部,对付起来可能还有点棘手。

    所以鱼大壳请求西岭大人带高手来,并将这些高手编入有鱼村的战阵。西岭做事很认真,为了一举完成国君的愿望,尽了能请在来了四名四境高手,这在巴国中也是不容小看的力量,另外十几名扈从也都是强大的战士。

    有鱼村这天请客并不是在房子里,中央谷地也没有什么房屋能容纳那么多人。他们在一片平坦的空地上摆开木桌,桌旁放着兽皮垫子,用竹竿支起缝成整片的兽皮遮阳,搭起四面透风的大棚子,在蛮荒中这样的场面已经显得极为奢华了。

    坐在兽皮棚中的包括有鱼村长老会的全体成员,还有各部族来的首脑。有鱼村的村民当然也来了不少,普通族人没资格坐在桌边,他们都在外面忙着做鱼呢。由于请的人多,准备的食物也很精细,所以这顿饭是在正午后才开始的。

032、其未兆易谋(下)

    各部族长前后到场,大家纷纷找座位坐下。他们各自也带了不少族人随行,但普通族人没资格进入棚中,便纷纷好奇的在远处围观,蛮荒中哪见过这种大场面。西岭大人当然坐在兽皮棚最中央的位置,他一直在注意观察走进来的人,他们形形色色奇形怪状。

    这些人和鱼大壳打过招呼便自找座位,有很多人在大声的问:“大壳,鱼呢?”

    鱼大壳则笑着解释道:“一会儿就好,今天管饱,等人到齐了就开始。”

    并没有人和西岭打招呼,大家只是好奇的看了看他便自顾自坐下了,甚至连问都没人问。看西岭的打扮应该来自山外,可能是有鱼村招待的商贩吧。鱼大壳又低声向西岭解释道:“大人,深山野民未经教化,不懂礼数,请您不要介意。”

    西岭笑着摇头道:“我怎会介意,否则国君何必派我来呢?……你特意对我提到的路村族长若山,究竟是哪一位啊?”

    鱼大壳答道:“此人一向狂傲,各族长都到了,他却还未来。”

    西岭微微皱了皱眉头,他也注意到一件事。各部族长虽然随意而坐,却把最靠近自己的三个位置给空了出来。鱼大壳就坐在他的左手边,然后依次是有鱼村的长老会诸位成员。有鱼村长老会共有七人,包括三名年纪最大的长者以及已突破初境得以修行者,此刻在座的有四位,另外三人是军阵指挥者,所以并未出现。

    鱼大壳的对面、西岭的右手边,依次排开三个位置始终是空的,各部族长谁也没坐,显然是留给什么人的,而且大家都认为那三人理所应当要坐在最前面。

    西岭大人猜对了,这三个位置是留给若山、若水、蛊辛的。各部族长用不着商量,他们毕竟是每个部族中的首脑人物,当然也懂不成文的规矩,最受尊敬的、最重要的人,应该在吃饭的时候坐在最早分发到食物的位置。水婆婆虽然不族长,但昨日也来到了中央谷地中,有鱼村请人吃鱼哪能不请她呢!

    西岭也在暗中观察各部族长,从他们的言谈举止中也能看出各部族目前处于什么状况,从他们的穿着打扮以及随身携带的饰物中,则可以大致判断部族的生活环境以及物产,这些都是很重要的信息。细心的比较之下,有鱼一族确实是这片蛮荒中最富足、最繁盛、最开化的部族。

    正在西岭这么想的时候,已入座的各部族长突然全部站起来了,纷纷向一位刚刚走来的人问好,还用乱七八糟的各种方式行礼表达敬意——原来是山爷终于到了。

    山爷并不是一个爱摆架子的人,他不像其他各部族长就是来吃鱼的,早就清楚这顿饭意味着什么,也清楚有鱼村的军阵正在谷地边缘的树林里待命。他来得稍微迟了点,是因为若水不肯同行,怎么劝也不行。

    若水说道:“这顿鱼有什么好吃的,你就那么馋吗?明知道他们不怀好意,你还得陪着笑脸去!反正今天就是要翻脸的,等他们摆开军阵过来,我们也亮出军阵不就行了?”

    若山劝道:“事情不是这么办的,就算要打架,也得先吃饭。各部族长都在呢,听说还有相室国的使者来,鱼大壳必然要说出他的想法,而我有些话也要对国君使者以及各部族长说清楚。等到摆开军阵的时候,已无需交战则最好。”

    若水:“你说的话总有道理,想去就去吧,反正我不去,难道还想我陪那些臭男人一起吃鱼吗?……你也别一个人去,带着伯壮,或者把盘瓠也带上。”

    若山忍不住笑了:“有鱼村请的是各部族长,至于特意请你那是为了表示尊敬。伯壮待会儿还要指挥军阵呢,带一条狗去也不像话。……你放心好了,我不会有危险的,在那种场合谁也伤不了我。”

    就因为在水婆婆这里耽误了一会儿,若山才到的比较晚,然后受到众人的欢迎。这场面让西岭吃了一惊,这些蛮荒族人并非不懂礼数,虽然他们的礼节很混乱,但都向若山表达了礼貌与尊敬,而自称蛮荒各部领袖的鱼大壳却没有这种待遇。

    西岭本以为若山是一位桀骜不驯的彪形大汉,头发上抹着泥浆插着鸟毛,身上乱糟糟的裹着兽皮,脖子上挂着各种兽骨兽牙串,身上还画着乱七八糟的图案,结果完全不是这么回事。若山大约三十多岁的样子,穿着干净整洁的葛布衣衫,手持一根骨杖,相貌很英俊举止也很谦和。

    若山自然的走到了最前方鱼大壳对面的位置,一路和众族长打着招呼,接受大家的行礼与问候。西岭不由自主的就站起身来,鱼大壳也赶紧站了起来在一旁介绍道:“西岭大人,这位就是路村的族长山爷。……山爷,这位是巴国国君派来的使者西岭大人!”

    若山闻言向西岭行了一礼道:“西岭大人好,我代表这一带蛮荒各部欢迎您的到来,路途艰险崎岖,您辛苦了!”

    西岭又吃了一惊,没想到若山竟然懂得巴原上巴国的礼数,迄今为止除了有鱼村众长老特意学过,在场的蛮荒各部族长还没人会这样行礼呢。他下意识的还礼道:“山爷客气了,快请坐下!我是带着国君的使命而来,也是为了造福此地各部族。……请问您怎么会熟悉巴国的礼仪呢?”

    鱼大壳在西岭面前一直称呼若山之名,但是当若山来到面前时,他还是忍不住叫了山爷。虽然今天已有大获全胜的绝对把握,但是见到山爷本人,鱼大壳还是莫名赶到心虚。而若山走进棚中时,所有人也一律称呼他为山爷。所以连西岭自己都没意识到,他无意之间也这么叫了。

    山爷答道:“君使大人不必惊讶。六十年前,我曾远离蛮荒,在巴原上游历了三年,也曾想建功立业,只惜乱世纷纷,最终一事无成!”

    西岭惊讶得差点得说不出话来,六十年前!那么这位若山今年该多大岁数啊?可他看上去还这么年轻,要么是胡说,要么就是一位修为深厚、懂得驻颜秘法的高人!鱼大壳说他是一位境界高深的修士,看来是没错的。

    刚才他们几人的谈话,众族长也都听见了。当听说西岭的身份是君使大人时,大家都纷纷看了过来,目光中带着惊讶与好奇。但若山自称六十年前去过巴原时,众族长的反应都很淡定,看来此言非虚,而这里的人早就知道。难怪大家都叫他山爷,也确实该叫一声爷!

    西岭再仔细打量山爷时,发现此人虽形容年轻,但感觉给人的感觉绝不止三十多岁,有些东西是形容不出来的呃,那是属于岁月的沉淀、无形中所赋予气质。如此看来,鱼大壳先前介绍的情况恐不尽属实,这位若山族长绝非什么化外野民,反而可能是这一带蛮荒中最有见识的长者。他受到各部族长的尊敬,就连有鱼村的两位长老刚才都向若山致意了,只有鱼大壳与另一位长老是例外。

    众人又重新坐下,鱼大壳皱起眉头问道:“山爷,水婆婆和蛊辛怎么和没和您一起来?”

    若山不紧不慢的解释道:“有鱼村今天邀请的是各部族长,若水说她不是族长就不来凑这个热闹了。……至于蛊辛,是因为族中有事,今天来不了。”

    鱼大壳微微一惊,面现不悦之色道:“我一个月前就把话说清楚了,今天要商议与各族将来有关的大事,花海村的族长怎可以不到?”

    其实鱼大壳担心的是另一件事,他已勾结羽民族族长大毛,今日去袭击路村与花海村。没想到那边还留下了蛊辛这样一位高手,大毛可能会碰到点麻烦。但转念一想,根据已掌握的情况,路村与花海村的精壮男子几乎都来到了中央谷地,就算还留了一个蛊辛,也不可能是会飞的羽民族的对手,便又放下心来。

    而若山答道:“大壳,你不是请大家吃鱼吗?蛊辛没来也没关系,我可以给他带几条回去。如果你有什么事要说的话,对我说也是一样的,花海村与路村已经结盟,我也可以代表花海村。……时间不早了,大家也都饿了,快把鱼端上来吧。”

    有人早就等得不耐烦了,既然山爷开口了,就有族长嚷道:“快点把鱼端上来吧,我们都闻到香味了!”

    鱼大壳知道这些人的脾气,再不上鱼估计他们都快掀桌子了,在用鱼把大家的嘴堵上之前,也谈不了什么正经事,他赶紧一招手,已经做好的鱼和一盘盘端了上来。这是鱼海中特产的一种冷水鱼,刺很少而肉质鲜美,有鱼村人世代打渔,也掌握了给鱼去腥的方法。

    鱼是装在陶盘内煮好的,以山中产的花椒和野蒜调味,还配了菽豆苗与血皮菜的嫩叶为辅蔬,非常好吃。这等精心烹制的美食,就算是有鱼村的村民也很难享受到,鱼大壳确实做足了准备,毕竟在座的是各部族长还有君使大人。

033、宴席与刀锋(上)

    食鱼用箸,俗称筷子,是两根细长的小木棍,拿在手中可以夹起切好的食物。而煮熟的鱼是不用切的,直接用筷子就可以把那细嫩的肉夹下来。西岭饶有兴致的看着这些蛮荒野民究竟会不会用筷子?结果发现他们大部分都是会用的,有少数人很迟疑的看了看身边的人,虽然动作不是很熟练但也拿起了筷子。也有个别心急的家伙直接伸手了,结果手被烫了。

    这宴席和巴原上的正式宴席也有不一样的地方,每个陶盘旁边还放了一把刀,以一种半透明的黑曜石磨制成的石刀,刀脊较厚、刀尖和刀锋很直很锋利。这种刀平时能当分割猎物的匕首,也可以绑在长杆上当成梭枪的枪尖。

    宴席餐桌上放刀,在巴原各国中是一种很无礼的行为,不仅仅意味着准备食物的人没有将自己的事情做好。因为这要么是家人簇拥尊长进餐之处,要么是待客的场合,而刀是一种凶器,其仪非礼、其兆不祥,在正式的宴会上不能将锋利可伤人的刀摆上桌,食物端上来之前都要先切割好,席上之人用筷子和汤勺就可以了。

    化外野民不懂这些讲究也就罢了,但细心的西岭又发,山爷的手边并没有刀,可能是他根本用不着吧,手中的筷子使得很熟练。而别的族长手边虽有刀,但也没人拿起来,因为吃鱼用不着,基本都是用筷子加手。

    大家吃得很热闹也很专注,没过多久盘子里就只剩下了鱼骨头。鱼大壳一招手,自有族人给各位族长面前又换上一盘新的。然后大家接着埋头猛吃。

    这种好东西,就算是各部族长也是很难吃到的。因为并不是每个部族都会打渔又能找到地方打渔,而且今天的鱼味道做得特别鲜美。蛮荒族人的食量和肠胃都是很惊人的。在饥馑的时期,他们有时甚至好几天都吃不到东西,而打到猎物饱餐一顿又能顶好几天。

    各部族长的嘴都没闲着,当然就更没功夫说闲话了。西岭又注意到若山倒是提着筷子吃得不紧不慢,当别人三盘鱼都快吃完的时候,若山面前的第一盘鱼也只吃了一多半。

    西岭笑着问道:“山爷,您身穿的葛布与大壳族长身上的衣料是一样的,看似是寻常,可是仔细观察却精致非凡。绝非寻常织工所能织就,巴原上也难得一见。我看在座的有些族长亦身着同样的布料,应是这一带的特产,请问出自何人之手?”

    水婆婆亲手制成的水布,是这一带最精致的布料,也是最受各族欢迎的物产。鱼大壳身上的衣料就是水布,若山穿的也是水布衣裳,在座的好几位族长同样如此,被细心的西岭发现了。

    它是水婆婆的以神通法力、在元神定境中织就。质地轻柔舒顺简直接近于丝绸,感觉却比丝绸更为清爽。如此布料不仅精致已极且相当名贵,至少巴原上的织工们是织不出来的。

    以巴原之大、人口之多,当然也有不弱于水婆婆的高手。但别说水婆婆这等五境高手。就算普通的迈入初境得以修行者,不是各国的重要人物便是各氏族的重点培养对象,怎么可能去亲自纺布呢?

    凡是能用普通人工解决的事情。在巴原五国之中,通常情况下都不会烦劳修士动用神通法力。当然巴原上也有些衣物是以神通法力炼制的。但那绝非一般人的穿着,比如赤望丘上那些高人的衣饰。或者各国国君的袍服,则是精美异常甚至水火不侵、能防刀枪。

    但水布就是水布,它就是普通人的衣料,也是西岭所见过的最精美的葛布。想当初鱼大壳派鱼与游去找悦耕大人,所携带的礼物除了有鱼村传承的珍贵器物以及山中的物产,还有一批水布,是他们用很多盐从路村换来的。

    悦耕大人没收这些东西,甚至都没有仔细看,而是建议鱼与游,以代表蛮荒各部朝贡者的身份,带着礼物去觐见国君。他们送的礼物当然也不会被国君放在眼中,但此事的意义重大,所以国君大悦。可是鱼与游等人走后,国君出于好奇翻看这些乱七八糟的礼物时,才发现这些葛布实在太精致了,国中的织工们根本就没这种手艺!

    看来偏远的蛮荒中的原始部族也不可小看啊,竟有这等能工巧匠!国君既有此感慨,才会更愿意派人帮助蛮荒各部,同时更想建立部落联盟为其臣属。这种精美的葛布是有鱼村的人携带的礼物,有鱼村还自称是蛮荒各部的领袖,那么想都不用想,此物就是他们部族特有的物产了。

    可是今天西岭却看见若山等人也身穿同样的布料,所以就忍不住问了一句。这也算是没话找话吧,否则就这么干坐着看大家吃,气氛略有点尴尬。若山刚要答话,离得最近的另一位族长也听见了,扯着大嗓门嚷道:“君使大人,您是说水布吗?它是路村的水婆婆亲手织成,在这里很受欢迎啊,大家的水布都是从路村换来的!”

    这位族长吃得最快,第三盘鱼已经空了,所以他才有功夫插嘴。西岭闻言微微一怔,原来此等精美的葛布并非有鱼村所产,反而是来自路村。而编织水布者,应该就是鱼大壳所说的另一位难对付的高人若水。今天大家给这位水婆婆留了座位,她本人却没有到场。

    原来是一位境界高深的修士,竟在蛮荒中织布,难怪可织成此等布料了。就这么一个微小的细节,已令西岭对若山以及路村的感观大为改变,心中甚至隐约感觉,他支持有鱼村劝说与震慑各部族结盟的计划好像有点不对劲。

    众族长都放开食量毫不客气,仿佛端多少盘来就能吃多少盘下去,有人甚至在想吃完这么好吃的一顿,明天或者后天都不用再吃东西了。鱼大壳看着这场面有点发晕啊,这些都是凌晨时分组织族人特意打的新鲜鱼,赶紧运到中央谷地中做好,本以为已经足够了,但看样子好像还是有点少啊,必须控制一下了。

    当第三盘鱼吃空了之后,那些族长们一抹嘴,发现没有鱼再端上来,于是问道:“大壳,已经吃完了吗?”他们倒也知足,并没有催着再要。

    鱼大壳笑着站起身道:“还有还有,正在做呢,诸位不要着急!……趁此功夫,我有些话要对大家讲。今天之所以请诸位族长来到这里吃鱼,主要是为了欢迎来到这里的贵客,巴国国君派来的使者西岭大人!”

    若山率先起身再度对西岭大人表示问候与欢迎,其余各族长也跟随若山起身问好,算是都打过招呼了。蛮荒中的很多族人可能根本就没有听说过什么巴国,但在座的毕竟都是各部族长,近年来都在中央谷地建立了定居点,也常见到巴原来的商贩,倒是都了解情况,他们也对国君使者的到来非常好奇。

    这里的鱼虽好吃,但是没有酒,西岭大人起身致意,就以竹筒杯中的山泉敬各位族长。众族长都觉得挺有意思,吃饭的时候怎么还有这种讲究,纷纷嘻嘻哈哈的学着样子把竹筒里的水都喝了,也恰好都吃鱼吃渴了。

    然后西岭高声道:“我奉国君之命而来。如今巴原上纷争已延续多年,国君亦有平定巴原之志,将招抚各族部属。数年之前,悦耕大人奉国君之命,来到这里探看清水氏一族,获知清水氏一族已不在。

    而后有使者代表此地各部族向国君朝贡,有鱼村族长鱼大壳告知悦耕大人,有鱼一族已继承清水氏之地,将率蛮荒各部结成联盟,重归巴国臣属之位。国君派我来协助完成定盟之事,并向各族表达敬意与谢意。”

    各部族长纷纷惊讶道:“有这回事吗,我们怎么不知道?……山爷,这件事你清楚吗?”

    鱼大壳赶紧说道:“就算诸位中有人先前不清楚,今天不就清楚了吗?之所以请大家来吃鱼,就是为了商议此事。恰好君使大人在场,今日就可以商定了。”

    若山问道:“大壳,你召集各部族长,商议结盟之事,究竟是怎样的打算呢?”

    鱼大壳咳嗽一声道:“联合各部结成统一联盟,在中央谷地中筑城,受封于巴国。而后开凿扩建通往巴原的道路,迎接国君的赏赐、打通与山外的往来,这是对各部都是有利的。山爷,您说呢?”

    若山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扭头问道:“大家以为呢?”

    不少人皆答道:“听上去倒是不错啊,但我们还是不太明白。……山爷,我们听您的!”

    若山又问鱼大壳道:“你刚才说的话倒是不错,可是在这片谷地上筑城,可不是简单的功夫,需要调集各部族之力经营多年。请问这座城建成之后又属于谁、何人领巴国之封、筑城开路又由谁来指挥调配各部族之人力、物力?”

033、宴席与刀锋(下)

    在若山的逼问下,鱼大壳偷偷瞄了西岭一眼,尽量挺胸答道:“我有鱼一族人口最多,地处与山外往来要道、离这片谷地又最近,兼有鱼盐之利,是此地最繁盛强大的部族,理应担当此任。各部族结为联盟之后,调集各部人力物力筑城开路,便等于是自家的事情了。”

    鱼大壳的想法很美,凭借相室国的撑腰,想将原清水氏一族占据的中央谷地变成他的封地,并在这片封地上筑城自称城主。有鱼村当然不能独力建造城郭,便以部落联盟的名义,号令各部族来做这件事,他也能趁机控制各部族的资源和物产。

    若山笑了:“大壳,我听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想让国君这将片中央谷地赐予你为封地,并在这片封地上让各部族为你筑城,然后由你这个城主号令各部开凿山路。……你最近是不是总在白天做梦?”

    立刻就有人嚷道:“大壳,这片中央谷地是大家的地方,成了你的封地,那我们怎么办?……还要大家帮你筑城开路、以后都听你的号令?”

    鱼大壳赶紧解释道:“大家不要误会,我的目的只是为了得到巴国的支持与协助,平原外有太多我们没有却需要的东西。至于筑城,也是为了保护此地各部居民的安全,不能再遭遇当年清水氏一族的命运。届时大家皆是同盟之人,当然也都可以住在城中了,只是听从统一的分派调配而已。”

    西岭也开口道:“有鱼村数年前曾派使者携礼物向国君朝贡,国君为答谢各部族之美意。特派农师与匠师来到这里,携带器具种子。并帮助族人学习耕作、掌握技艺,这是对大家都有好处的事情。国君无意直接统辖此地。只是欲封赏部落联盟之主,今后此地有事,也知应与谁联络。”

    又有人叫道:“哦?原来鱼大壳已经在巴国那里拿了那么多好处,现在居然连整片中央谷地都要占据,还让我们大家为他筑城开路!可是我们也没有得到好处啊,凭什么要听你的呢?”也有人喊道:“难怪大壳今天这么大方,请我们来吃鱼,原来是捞着好处了,还想继续捞。真不愧是打渔的,想把我们都当成鱼吗?”

    西岭也瞄了鱼大壳一眼,面不改色的朗声说道:“诸位族长不要误会,国君的赏赐并不是只给有鱼村的,而是赐予蛮荒各部之民。有鱼村占据地利,首先得到了这一切,但我今日代表国君而来,就是要让山中各部皆得其利。”

    鱼大壳赶紧又插话了,他大声喊道:“诸位。有鱼一族确实得到了巴国的帮助,但国君欲封赏的是蛮荒各部族人,所以才有结为联盟的必要。当今日定盟之后,有鱼村所享受的好处便属于整个联盟了。这也是君使大人的意思。”

    若山看着西岭道:“君使大人,您是这个意思吗?”

    西岭答道:“国君命我来协助各部族定盟,赐予氏号于部盟之主。并封以原清水氏之地,助其筑城开路。……山爷。难道您反对这件事吗?”

    若山摇头道:“我当然不反对各部族结盟之事,筑城开路也是长远之举。对各部族都有利。但这片中央谷地是原清水氏的封地,如今已被各部族所占据,怎能为有鱼村族长鱼大壳一人所有,而令各部族为其臣属?”

    有人立刻附和道:“山爷说的对呀,假如能够结盟,大家经常坐在一起吃鱼也挺好。但是要推选联盟首领,当然应该是山爷,国君要封城主的话,也应该封山爷!像大壳说的那样办,我们是不干的。”

    若山又问西岭道:“国君之命,是要将原理清水的封地给鱼大壳,便命他为各部联盟之主吗?……假如是这样的话,与情理不符,此地各部族恐难听从。”

    西岭赶紧摇头道:“并非如此!国君并没有指定谁,谁能成为部落联盟之主,谁就将受国君的封赏。这片封地,原属巴国理正理清水,国事自有礼法,封赏亦要有缘由,否则君威难立、国人不服。……鱼大壳,就说说你的理由吧!”

    这位君使大人此刻的心情,简直想骂娘!他可不是笨蛋,在这样的年代中能受到国君的任命和重用,必然有某方面过人的才能,平庸之辈几乎是不会出人头地的。他能成为君使,当然比普通人有见识得多。

    西岭已经看出来了,此地不是不能建立部落联盟,但是很显然,有威望能得到各部族支持的人是若山,而真正的“捣乱者”恰恰就是有鱼村的族长鱼大壳,因为鱼大壳有自己的野心。悦耕大人第一次来这里时也不知是怎么查探的情况,偏偏选择了支持鱼大壳?

    悦耕大人通过有鱼村,那国君那里得了好处,已立功受封为城主。而有鱼村通过悦耕大人,这几年在相室国又得了不少帮助,这更加助长了鱼大壳的野心。却将最棘手的难题,都留给了西岭这位君使。

    西岭清楚有鱼村在谷地边准备了一支百人军阵,应该就是用来镇压反对者的,此刻就算想劝说鱼大壳,恐怕也不太可能了。他了解人的野心,鱼大壳借助相室国的帮助,已经准备了好几年,又操练了强大的军阵,绝不会甘心放弃的。

    假如待会儿翻了脸,鱼大壳的选择应该是攻伐路村、震慑各部。只要在这里打败了路村,顺势占据中央谷地、封锁周边道路,各部族恐怕就不得不听命了。

    如此一来,西岭表面上好像也完成了使命,但这真是国君想要的结果吗?他是为了促成各部结盟而来,而不是来挑起蛮荒内乱的,这样可能会引起除了有鱼村之外的各部族仇视,却仅仅只为了实现鱼大壳的个人野心。所以在这种形势下,西岭要尽量避免冲突,只能站在君使的角度去谈国中的礼法。

    鱼大壳显然是早有准备,清了清嗓子高声道:“诸位,数年前巴国的使者悦耕大人,就是我有鱼村接待的,觐见国君的队伍,也是我有鱼村派出的。自从清水氏一族覆灭之后,各部之间无人主事,山中生存格外艰难,也是我有鱼村重新打通商道、率先垦植谷地、开凿盐井。

    这些就不说了,君使大人要谈礼法,那么我就谈礼法。清水氏一族原是蛮荒各部领袖,这中央谷地也是其祖先理清水大人的受封之地。而我们有鱼村的祖先当年便是跟随理清水大人来到这此地,有鱼村是清水氏一族的部属。清水氏不存,但有鱼一族仍在,继承其封地亦是理所当然。”

    西岭问若山道:“山爷,您怎么看呢,大壳族长这番话是否是实情?”

    若山答道:“君使大人,请您移步,我想给您看另一件事情。”说完话他率先起身走出了棚子,西岭也跟了出去。

    西岭一动,站在棚外边缘的几个人也随即跟了过去,他们是西岭的贴身护卫,要保护君使大人以防出任何意外。若山走出棚子的时候,顺手在另一位族长的桌上抄起了一把刀,也搞不清他想干什么?护卫们挡在西岭大人身前,不让他太靠近若山。

    若山来到空地上,左手持骨杖向远处一挑,在周围看热闹的各部族人皆发出一声惊呼。只见一块足有五尺方圆的巨石竟凌空飞了过来,稳稳地飞过众人的头顶,轻飘飘落在了若山的脚前。这么大的石头,最强壮的汉子也搬不动啊!山爷居然用骨杖虚挑,它便凌空飞到了身前,落地时一丝尘土都没有溅起。

    若山突然施法,西岭身边的护卫包括棚中的鱼大壳等人都很紧张,又见他并无攻击谁的意思,这才松了一口气。有一名护卫在西岭耳边低声道:“此非御物之功,而是御器之妙,他手中的骨杖是一件法器,此人至少有四境修为。”

    西岭这次带了四名四境高手随行,有三人此刻都已经加入有鱼村的军阵中,还有一人留在身边贴身护卫,正是此人在说话。西岭本人并非修士,但他也是有见识的,知道这是神通手段。可是巨石这么飞过来,施法者究竟是何种境界他却难以分辨,只有真正的修士才能感应清楚。

    巨石落地,若山随即上前挥起手中的刀斩落。那把刀是黑曜石所磨制,很锋利也很坚硬,拿来切肉、杀人都毫无问题,但是用力砍在这么大一块石头上,肯定会被崩断的。可出乎众人的预料,只听咔嚓一声,五尺方圆的巨石被一剖两半,断面非常整齐,就像被一把巨刃裁开。

    众人发出轰然喝彩声,若山转身道:“君使大人,您可认识这是什么功夫?”

    又是那名护卫耳语了几句,目瞪口呆的西岭回过神来道:“开山劲、武丁功!您竟能以石刀施展,内劲穿透外物。这是当年巴国国君训练亲卫所教习的神功,您怎么会呢?而且练到了这等境界!”

    其实不用那名护卫提醒,西岭大人也能认出这是什么功夫。他这次带来的随从中,除了特意邀请的四名修士,还有六位修成开山劲的战士,其中有三人练到了武丁功的境界。他们都是相室国君的亲卫,但功力皆远没有若山这般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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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4、兵者不祥之器(上)

    石刀只有不到一尺长,却能整齐的切开五尺巨石,不仅是因为石头顺着刃口裂开,更重要的是有一股劲力沿刀刃透石而过。那只是普通的石刀并非法器,若山也并未施展其他的神通手段,这就是开山劲中的武丁功!

    据西岭所知,若山至少是一名四境修士,他从未见过这样的修士还去下苦功修炼开山劲的。一位练成了开山劲的战士,当然很强大也很受重视,但其地位却远不能与那些真正的修士相比。

    这倒是其次,说不定蛮荒部族中有就修士自己愿意修炼开山劲,还有若水那等修士亲手编织葛布呢,但开山劲在民间并不流传。想修炼这门功夫,必须是健康强壮的男子,才能受得了那样日复一日艰苦磨砺,不仅脱离了劳作且需要比平时多得多的供养,普通人谁能练得起?

    普通人家或村庄,不可能专门供养壮劳力天天去干这种事,就算能练得起,也未必能练得成,上百人里能练成一两个就不错了,还要吃那么多的苦头,谁又愿意呢?所以开山劲只能是国家培养精锐武士的秘传功夫,在大规模征召的的军队中挑选壮士进行训练。

    数百年前,第一代国君进入巴原建立巴国的时候,所招募的勇士中有三百人练成了开山劲。他们为国君架桥开路、征战四方,被后人称为三百武丁。

    武丁最早其实是一种称号,意思是最强壮有力的勇士,后来有些人就用它做了自己的名字。开山劲的最高境界也被人称为武丁功。这三百武丁,有人在战场上捐躯。也有少数人后来返回了各自的部族,剩下大部分一直都是国君的亲卫、终老于国都中。

    民间很难修炼开山劲也无其秘法传承。它一直都是国家所掌握的培养精锐武士的方法,当巴原分裂为五国之后,情况仍是如此。可是若山这位蛮荒部族的族长,修为不仅至少突破了四境,且将武丁功练到了如此境地,当然令西岭惊讶异常。

    若山闻言大声答道:“我是路村族长、族人以路为姓,此姓得自我的祖先路武丁。他是巴国开国国君刚刚进入巴原时的座前武士,亦是逢山开路之英雄。路村族人世代修炼的开山劲,便是这位祖先所传。

    有鱼村的祖先。当年只是为巴国理正挑担的仆从,清水氏的封地与他们何干?鱼大壳所谓的继承,难道是想让国君纵仆窃其主吗?清水氏已灭,山中各部族皆居其故地,若真要追论国中礼法,开国之君座前英雄,难道还比不上一位后世大臣的挑担仆从吗?就算国君要在此地新封氏号,也轮不到鱼大壳吧?”

    巴原上的国度,最早就是在各部落联盟的基础上建立的。所谓联。就是各部融合,修建城郭、开凿道路、对外征战,像是被一根绳子系在一起;所谓盟,就是绳子上打的结。大家共同遵守的约定。

    这种约定后来又发展成了礼法,行国事就要讲究这些,凡事都要论个源头和道理。蛮荒各部族长可能不太懂这些。但若山却比鱼大壳明白得多,这番话说得无懈可击。就连西岭也不得不点头。

    若山又接着说道:“西岭大人也不必为难,我并不是求国君要做什么。只是今日你为定盟之事而来。有利于山中各部,我也想尽量帮助君使大人完成使命。此事由各部族协商而定,您只需顺势而为,为国君做个见证。”

    西岭大人只得点头道:“多谢山爷提醒,那我便顺势而为,代表国君为各部族见证,并将今日之事禀报国君。”他其实何尝不想这样,可是又不好直接提醒若山,鱼大壳已经准备了军阵恐怕就要动手,而这支军阵就是有鱼村在巴国的帮助下操练的。

    西岭料得不错,鱼大壳此时已站起来悄悄来到棚外,身边有一人举起一根绑着兽尾的长竹竿朝远处晃了一下。谷地边缘传来整齐的号令与脚步声,一支百人军阵走了出来,他们全副武装就在棚外的空地旁站定,无形的肃杀之气漫延开来。

    这些渔村战士一看就经过长期严格操演,皆是清一色的青壮男子,分成三队阵列。前排战士身着坚韧的皮甲护住胸腹及大腿等要害,左手持可以支地的长木盾,右手拿着锋锐的硬木长杆梭枪,枪尖竟然是青铜铸成,共有三十三支。

    第二排则是弓箭手,腰佩长刀手持硬弓,箭筒中皆是清一色的羽箭,也是三十三人。在他们的后面,还有一排战士同样手持硬弓,每人身边都插着好几支石尖梭枪,行动时可将索枪夹在腋下跟随战阵一起前进,在接近敌人时能投出梭枪攻敌。

    这种经过专门操练的军阵,远非各部族的狩猎队伍所能敌,乌合之众一旦被他们冲开,往往便四散逃溃,人数再多也没用。在军阵之前,有三位有鱼村的长老率领,此刻还多了巴原来的三位四境高手。

    假如若山提前没有准备,就凭他和水婆婆两个人冲入这种军阵,假如被高手纠缠住又被军阵合围,恐怕也很难全身而退。西岭大人变色道:“大壳族长,你这是何必呢?今日商谈的是蛮荒结盟之事,没必要摆开军阵引发冲突,我看大家还是坐下来好好谈吧!”

    这支杀气腾腾有军阵一现,围观的各部族人便四散而开,棚外立刻就空出了一大片地方,棚中的各部族长全部变了脸色。

    鱼大壳狂笑道:“君使大人,我这么做就是为了各部族今日能顺利结盟。这几年来得国君之助,有鱼村已训练一支军阵足以保护这一带的安定。有人破坏结盟大计、行不利之事,我绝不客气!君使大人就放心好了,您今日一定会能成国君使命。”

    鱼大壳早就料到,若山今天一定会站出来破坏他的计划,他也没打算放过路村与花海村,此刻终于到了该翻脸的时候。此时路村与花海村留守的全部族人,应该已尽灭于羽民族之手。而得手后的羽民族大军,正在族长大毛率领下沿山路飞往中央谷地,他这边也该动手了。

    鱼大壳今天要当着君使大人与各部族长的面,镇压路村与花海村,只要这个最大的障碍不在了,他理所当然将成为此片蛮荒之主,没有人再能、也没有人再敢反对什么。

    鱼大壳训练的军阵,有绝对把握可击败若山带到中央谷地的这些人,他为何还要安排羽民族去袭击路村与花海村、行灭族之事呢?因为他的目的不是打败对方,而是彻底消灭对手永绝后患。

    鱼大壳最怕的就是溃散的路村与花海村族人逃回去,只要逃出谷地进入山路便不好追了。假如他们逃回村寨,将山路一封据险固守,鱼大壳虽有军阵也很难攻伐。假如是那样的话,他就算占据了中央谷地自称部盟首领,各部族也不会乖乖听话。

    但今天路村和花海村人如果逃回去,不仅村寨被毁、部族已灭,且在山中恰好将迎上的羽民大军飞在空中的射杀,一个都跑不掉!想当初清水氏一夜灭族,虽至今不知是何人所为,但也给了鱼大壳启发,他也要这么对付路村与花海村。

    可他这个计划太过狠毒,所以除了另外两位心腹长老外,其余族人也皆不知情。这么做一方面是为了保密,另一方面有鱼村人虽支持他成为部盟之主,但绝大多数族人也不会同意无端行此灭族之事。

    事情到了这个时候,鱼大壳绝不能让西岭大人被若山的花言巧语说动了心,必须要将巴国使者和有鱼村绑在同一条船上,立即摆开了军阵。

    但若山却丝毫没有惊慌的样子,他并没有逃开仍站在原地,神情竟然在冷笑。这时就听见一声震吼,远处的很多围观者甚至头晕腿软一屁股坐到了地上。那训练有素的军阵正面承受这震吼冲击,虽没有人倒下,但很多人猝不及防间也晃了几晃,以手中的枪盾拄地。

    各部族长在棚中都扶着桌子站了起来,目瞪口呆的望着谷地的另一个方向,那边同样也走来了三队军阵。两翼约各有百人,身着轻便的简易皮甲,手持武器队列整齐。最引人注目中军战阵由五十余人组成,也分成三行排列,战士们穿的皮甲是特制的,坚韧轻便带有光泽、包裹住全身要害,大家竟认不出那是什么材质。

    这些甲衣是犀渠兽的皮制成,犀渠兽皮有好几寸厚,水婆婆将它们从中间剖开成三层,并以法力炼化使之既轻柔又坚韧、寻常刀枪难破,几年间制成了五十多套甲衣,给那些练成了开山劲的精锐战士准备。

    这队精锐中军,前排十七名战士也是左手持盾牌右手拿梭枪,他们的梭枪是由整根兽骨磨制而成,又经过了法力的炼化变得坚韧锋锐。后面的战士腰佩长刀,各持梭枪、弓箭,保持着整齐的队列。他们往那里一站,无形的威压之气便弥漫而开,将对面百人军阵的气势完全给压下去了。

    战阵的正前方,站着一位手持枪盾的彪形大汉,正是路村的狩猎队伍首领伯壮。伯壮身边有一条花尾巴小狗,似人一般以两条后腿直立,样子非常搞笑。但此刻谁也笑不出来,因为方才那声震吼就是这条狗发出的,余音尚在谷地中回荡未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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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4、兵者不祥之器(下)

    侧翼的两支百人战阵,虽不及中军战阵那般气势逼人,但也肃杀整齐、威风凛凛。相比之下,有鱼村那边摆开的军阵就不够看了。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呆了,有鱼村出动一支百人战阵,就已经出乎众人的预料,他们根本就没见过这种场面。

    等路村和花海村的战阵一出来,众人的反应就不仅仅是惊讶或震憾了,简直都傻掉了,让他们放开胆子去想,做梦也想不到这种场面啊!盘瓠发出那一声震吼,很多人一屁股坐倒在地,都忘了再站起来。

    鱼大壳刚才还在得意的笑,此刻脸上的表情也很精彩,说不清是震憾、恼怒还是惊恐?他本人好歹也是一名三境修士,等反应过来立刻大声喊道:“西岭大人,您看!我早就说过路村和花海村心怀阴谋,企图破坏国君的定盟大计,这就是证据!”

    鱼大壳也被吓到了,但他并没有绝望,自以为底气依旧很足。路村和花海村能拉出三百精壮男子,并不令他意外,真正意外的是这些人竟然全副武装也摆开了军阵。但这也不要紧,他们可能只是做个样子而已,并没有真正强大的战斗力,山爷只是想了这么个法子来吓唬人。

    有鱼村的军阵可不一样,那是真正的完全脱离劳作,在相室国派来的兵师指点下足足操演了三年时间,还配备了统一的精良武器,在蛮荒各部族中当然所向无敌。鱼大壳原先最担心的只是若山和若水这两名高手,所以才会请求西岭大人尽量多带几位高手来。

    鱼大壳说话的时候,已经离开了兽皮棚。站到了己方军阵的一侧。西岭身边的护卫们见势不妙,也想护着君使大人退避到鱼大壳那边。但西岭却没有动、依旧站在原地。方才与他耳语的那名贴身护卫、也是留在君使大人身边唯一的一名四境修士,同样也站着没动。

    西岭没有忘了自己的身份。他的动作就代表了立场,假如此刻也躲到鱼大壳那边,那就意味着支持有鱼村和路村开战了,所以他不能动。西岭的位置离若山不远,就在双方军阵对峙间的空地一侧,假如他们真打起来了,他也恰好能站在旁边观战。

    西岭朝若山说道:“山爷,您这是什么意思?若对定盟之事有什么不同的想法,完全可以好好商谈。大家又何必刀兵相向呢?我来到此地,绝不想看见山中各部结盟未成,反而自起战乱!”

    西岭说话的同时也暗暗心惊,他可是见过大场面的人。若山这边摆开的军阵绝非乌合之众,看气势和装备,那支五十多人的中军战阵,就算在巴原各国中也是精锐;而两边的百人战阵虽然没有那么声势迫人,但显然也不是临时拉凑的,也应该经过了专门的操演训练。

    这位山爷是六十年前就闯荡过巴原。看来也学过兵师之法,真要是打起来,有鱼村这支百人战阵恐怕不是对手,最终的结果会伤亡惨重。西岭已知若山是一名高手。他还注意到路村的战阵后方还有一名女子,身形窈窕长发及腰,背手而立神情冷峻。应该就是另一名高手若水了。

    若山笑着答道:“君使大人看得清楚,我等正在商谈定盟之事。鱼大壳却突然摆开军阵刀兵相向。我才不得不如此,破坏定盟大计之人。是他不是我!”

    西岭又问道:“山爷,您怎么可能训练出这样一支军阵?”

    若山反问道:“君使大人,请问您此前来过这里吗,是否了解此地各部族的情况?”

    西岭答道:“惭愧,看来我对此地各部族的实情所知甚少。”

    若山:“当年清水氏一族突然覆亡,却不知是何人所为,山中各部族人人自危,也一度生存艰难,早有建立部族联盟的必要。但鱼大壳素怀野心,不仅想取清水氏而代之,还想占据中央谷地驱使奴役各部族,几番阴谋皆未得逞,于是又想到了借助巴国之力,派人蒙蔽国君获得帮助。

    我也察觉了动静,所以训练一支军阵以防万一,如果今天有鱼村好好与各部族商量,不擅动刀兵,我也不会刀兵相向。我的目的不是为了征伐各部,仍然是想好好商谈,但若有谁想还捣乱的话,就请君使大人当场下令,我一定不会对他客气的!”

    见西岭一直站着没过来,鱼大壳着急了,大声喊道:“君使大人,我们用不着怕他,也不必再和他啰嗦!军阵已摆开,想收手也不可能了,别看他们人多,但不过是乌合之众,凭我有鱼村的军阵以及大人您带来的高手,正可将这些不服王化的挑事者一举镇压,完成国君之愿与大人您的使命!”

    这时若山举起骨杖发了个信号,路村那边的战士齐声发出一声大喝,同时抬起左脚重重地跺地。中央谷地中仿佛响起了一声晴天炸雷,震得大家耳膜嗡嗡作响,就连整片大地仿佛都在微微颤抖。西岭猝不及防间晃了晃,被护卫伸手及时扶了一把才站稳。

    然后只听若山不紧不慢的说道:“方才我已告诉君使大人,路村世代传承开山劲,为了应对蛮荒中的各种状况,这几年我也训练族人下苦功修炼。这中军战阵的五十余名战士,皆已练成了开山劲。”

    众人耳中还有余音回旋,而山爷说话的声音好像也不大,却能让每个人都清晰地听见。刚刚站稳的西岭闻言腿又一软,差点又坐下了。这番话的含义,以前从未听说过开山劲的鱼大壳可能还不太懂,但西岭却是完全明白的。他很庆幸自己刚才站住了未动,否则今天能不能回得去都两说了!

    若山这边共有二百五十多名战士,全副武装且经过了正规的操练,其中五十多名精锐的中军居然全部练成了开山劲。别说是在蛮荒中,就算在巴原五国,那些并非处于交战边境的城郭,平常的守备力量也没这么强大啊!

    仅仅这支精锐的中军,就足以击溃有鱼村的百人战阵了,那两翼的军阵再跟随而上,有鱼村那边是一个人都跑不掉,还谈什么镇压对方?

    西岭确实带来了一批高手,共有四名四境修士,还有六名练成开山劲的战士,但若山那边也有高手啊,西岭这点手下能护送他这位君使大人逃出谷地就不错了。可是穿越蛮荒的路途艰险漫长,他就算逃出去又能逃多远,国君的使命又该怎么交待?

    幸亏事情还没有到无法挽回的地步,西岭也知顺势而为。他随即招手下令,原本站在有鱼村战阵中的三名四境修士,迅速离开了军阵回到西岭大人身边护卫。鱼大壳傻眼了,在那里喊道:“君使大人,您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不想镇压捣乱者、定下各部结盟大事吗?”

    西岭面无表情的答道:“鱼大壳,各部族长不是正在商量吗?我带人来只是做个见证,并召集各部相商,而不是挑起冲突纷争的。你就别捣乱了,赶紧过来一起说话吧!”

    然后他又转身对若山笑道:“山爷,现在大家可以好好商谈了。依您与各部族长的意思,是否愿意结成部落联盟,又应该怎样结盟呢?”

    西岭甚至有点佩服自己还能笑得出来,而各部族长皆已走出了兽皮棚,不约而同纷纷站在了若山身边。他们也看清了今天的形势,原来鱼大壳是想玩硬的,结果山爷早有准备,手段比鱼大壳还硬。但山爷并没有打算在中央谷地中杀得血流成河,假如那样不仅对有鱼村是覆灭之祸,对于即将建立的部族联盟而言也是不小的损失。

    各部族长就站在这里,按若山的想法商谈结盟之事。等大家都商量定了,就要按盟约行事,若是事后有人不遵守盟约,那么若山就不会再客气。

    在谷地最中央,将划出一片共有之地,包括了原清水氏城寨的废墟原址,留待将来建造城郭,还将在城郭中专门开辟商肆,是各部族交换各种物品之处,也供外来商贩驻足。至于城主当然是山爷,谁都没有异议,大家甚至连国君给山爷的氏号都商量好了既然他的名字叫若山,那就封为“若山氏”吧。

    若山本人却反对道:“此处原为清水氏故地,我若为城主在此筑城,那么此城就叫山水城吧,受氏号也应称山水氏。”反正这些都是山爷自己说了算,随即就定了下来。

    “山水氏”这个氏号,将来也是属于此地所有部族的,因为他们已经结为了联盟,虽有不同的姓,却可共有一氏。至于结盟的方式已有成例,就参考路村与花海村的结盟。山水城的管理,也可以参照有鱼村,由各部族长组成长老会,当长老会争议不决时由城主若山大人定夺。

    既然各部族已结为联盟,将来可合称“山水氏一族”,那么这片中央谷地包括盐井也等于是部落联盟共有了。至于剩下的其余事情,就由若山召集山水城长老会慢慢商量决定。西岭大人至此已能顺利完成使命,只需将今日的结果回去禀报国君。然后山水城派使者象征性的向国君朝贡,再带回国君的封赏之命就可以了。

    这些事情山爷心中早有计较,逐条提议,各部族长纷纷点头赞同。所谓的山水城现在还没影子呢,但这没关系,把事情先定下来,然后什么都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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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5、山水踹大壳(上)

    西岭终于彻底松了一口气,他原本以为此行的使命会很轻松,只需协助鱼大壳震慑几个捣乱的深山野民便能搞定,不料情况却完全相反,差点连自己都给搭进去了。还好他擅察情由知顺势而为,并没有像悦耕大人那样中了鱼大壳的套。

    见众人商量已毕,西岭大人在护卫环绕中又恢复了君使的威严,转身道:“鱼大壳,现在只差你代表有鱼村点头了。只要你无异议,我便宣布决定,然后将此地定盟的结果回报国君,这里的事情就交给若山大人去办。……你若不肯点头,我建议有鱼村可另换一位族长来点头,总之就像你自己方才所说,不要破坏有利于此地全体部族的大事!”

    他的称呼转换得倒很自然,山爷此刻已经变成了“若山大人”。

    方才众人商议的时候,鱼大壳也一步一步蹭了过来,就站在人群外围听着,却始终一言不发,脸色也越来越阴沉,紧咬牙关连腮帮子都在轻轻抽搐。此刻君使大人发话,他身边的两位有鱼村长老也在低声劝说事已至此就只能点头了,幸亏山爷并没有要动手的意思。

    虽然鱼大壳没有实现他的野心,有鱼一族也没有称霸蛮荒,但这已经是个很好的结果了,若山算是手下留情。至于各部结盟之后,若山会不会设法报复有鱼村,那只能是后来的事情,鱼大壳就算挨了收拾恐怕也是活该,至少绝大部分普通族人不会受到太大影响。

    鱼大壳的神情看上去竟有些狰狞,额头上有青筋跳动,回头望了一眼有鱼村军阵,突然开口道:“君使大人,各位族长。你们不必着急宣布决定。如今定盟,只是因为路村与花海村的威逼,假如路村与花海村出了什么变故,恐怕今日商量的一切都是白费功夫。我们不妨再等等,等到明天再说。”

    这时有一人冷冷问道:“大壳,你这是什么意思?今日明明是你召集各部族长吃鱼,君使大人也是随你而来。你本人宣布要商定结盟之事,自己说的话难道还想当场反悔?方才盟约已定,除了有鱼村之外各部族皆已结盟,与你点不点头没有关系。

    你若不愿。有鱼村便不在部盟之中,所有族人皆退出山水城之地。方才君使大人说得不错,有鱼村若想加入部盟,可换一位族长来点头。君使大人、若山城主,如今部盟已立。我能不能请求部盟做出第一个决定?”

    众人回头一看,水婆婆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人群外。方才她一直站在战阵后面。可是听见若山提议将此地欲建之城命名为“山水城”的时候。她的神情就变得有些古怪,也悄然走过来听大家的商议,此刻突然开口说话。

    众人纷纷道:“水婆婆,您请说!”

    水婆婆伸手一指人丛对面的鱼大壳道:“今日之事大家都看得清楚,各部族长议事之时,鱼大壳突然下令摆开军阵。若不是路村与花海村早有准备。恐难逃大劫、族人已被刀兵加身。鱼大壳利齿獠牙已露、杀心与凶行皆现,岂能饶过?

    今后大家共属同一氏族,有鱼村此举也等于向各部族行凶,鱼大壳等主事谋划之人必当严惩。我可以不追究有鱼村的普通族人。该怎么处置那是诸位商量的事情,但绝不能放过鱼大壳,定盟之后第一件事便是当场宰了他!”

    若水真是不留情面,当场就要宰了鱼大壳。众人都看向了西岭和若山,有不少族长甚至在暗暗点头。西岭赶紧说道:“破坏结盟大事、有意挑起争杀、主动向其他各部行凶者,当然应该严惩。但今天不必着急,各部正式结盟之后,可由城主召集长老会商量……”

    若水打断他的话道:“各部已经结盟,此刻就是在商议部盟大事,事实清清楚楚,就应当场决断,难道还要将这祸害留着不成?君使大人这就下令吧,你不想做恶人也没关系,我便亲自动手!”

    言下之意让西岭下令只是给他这个君使面子,同时也是让他来做这个恶人,但无论如何,若水都要当场动手了。

    鱼大壳的冷汗不停地流了下来,他一直在悄悄的后退,突然喊了一句:“若山、若水,你们不要得意的太早,此刻路村与花海村恐怕已无存!……你们把族中精壮都带到了这里,就没想过村寨能不能保得住吗?”

    鱼大壳的脑袋已经不太清醒了,恐怕没有人能体会他此刻的心情,因为他已没有任何退路,与若山等人之间必然是你死我活的结果。西岭大人可以有别的选择,他鱼大壳却没有,算算时间,羽民族人应该已经灭掉了路村和花海村,正向中央谷地飞来。

    今天在中央谷地中,必然会有一番血战!鱼大壳直到此时还不太清楚对方军阵真正的实力,总以为有鱼村的军阵仍足以一战。他刚才在等待一个时机,就是那批羽民族人突然自谷地边缘飞出来,从路村军阵背后凌空射下箭羽,有鱼村的军阵便趁势合击,仍是稳胜局面。

    从此之后,路村与花海村便不复存在了,刚才众人商量的一切当然也就不能再算了。他要让君使大人亲眼看见这些,最终仍然不得不按照他的计划决定!鱼大壳不可能承认自己的失败,也绝不会甘心放弃。

    也许鱼大壳不该说出这些话,因为羽民族尚未赶到。但形势发生的逆转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他简直快崩溃了,水婆婆已经要动手杀他。他挣扎着这么说出来,或许是想动摇对方的军心,又仿佛是溺水的人想抓住一根救命稻草、在告诉自己并没有失败。

    山爷闻言冷笑道:“鱼大壳,你有鱼村的军阵尽数在此,就算能派出小股族人穿越深山偷袭路村和花海村,难道以为我们就没有防备吗?”

    鱼大壳手中紧握着一把刀,非常精美的二尺弧形骨刀,那是有鱼村世代传承的法器,据说是当年的巴国理正赐予有鱼村祖先的。他露出狰狞的笑容道:“防备?你们可以监控山中的道路,也可以监视有鱼村的族人。但是你们忘了,深山之中还有一支妖族是会飞的,而此刻路村与花海村已被其所灭!”

    此话一出口,不仅若山的脸色变了,在场的所有人脸色都变了,包括各部族长,包括在远处围观的蛮荒各部族人,包括西岭大人及其身边的护卫,甚至也包括绝大多数有鱼村人!

    有鱼村的两位长老鱼叶子和鱼子肥失声叫道:“大壳,难道真有此事?”两人的脑门上瞬间就冒汗了,甚至连后背的衣服都汗透了,声音显得颤抖嘶哑。

    有鱼村长老会的内部意见,其实也不是完全统一。众人支持鱼大壳的各部结盟、打通与巴原联系之举,因为有鱼村这些年确实得到了相室国的支持,村民们也享受了不少好处。可是有几位长老,比如鱼叶子和鱼子肥,对鱼大壳操演军阵、胁迫路村和花海村的想法并不赞同。因为这样的做的结果,恐怕仅是强占中央谷地,且会引发各部族之间大规模的冲突战斗。

    但鱼大壳声称操演军阵只是为了震慑对手,有鱼一族已得到了相室国的支持,有十足把握能取清水氏而代之,成为有鱼氏。他得到了长老会另外几名成员的支持,所以事情还是这么决定了。

    鱼子肥和鱼叶子却不清楚,鱼大壳竟暗中安排了这么狠毒的计划。他们立刻意识到今日有鱼村将大祸临头,最可怕的后果,就是全族的男女老少一个都别想活!

    路村和花海村在中央谷地集中了二百五十多人的军阵,假如后方村寨无恙,凡事还可以商量。可那些战士若得知家园被毁、亲人皆被杀,谁能拦得住他们复仇的刀兵呢?一旦杀红了眼,不仅有鱼村的百人军阵难以抵挡,恐怕连整个有鱼村也得被灭了。

    就在这时,就听山爷的大喝一声:“擅动者死!”

    若山让大家不许动,当然不包括自己人。水婆婆的竹杖已经出手,如一条带着清啸声的蛟龙,从空中越过人丛直击而下,竟然打向了鱼叶子和鱼子肥。紧接着谷地中又传出一声惊天的震吼,只见盘瓠的前蹄已经落地,弓着后背施展了它的天赋神通,就冲着有鱼村战阵前方最中央的领军者鱼飞天。

    盘瓠发出震吼的同时,它身边的伯壮也奋力掷出了手中的梭枪。方才山爷的那声大喝就是号令,而伯壮是路村战阵的领军者,他一动则整个战阵也跟着动了,发起了早就计划好的第一波攻击假如真的需要动手的话,他们事先也有计划。

    这么多人一起动手,场面却丝毫不乱。竹杖带着凌空的劲力打下,鱼子肥与鱼叶子本能的向两侧闪避,他们皆是二境九转修士,反应倒挺快的。但若水的目的就是要将他们逼开,若山的身形已如闪电般冲向了鱼大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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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5、山水踹大壳(下)

    鱼大壳方才退到了与本方军阵平行的左侧位置,他身前不远还挡着鱼叶子和鱼子肥两位长老,本打算随即下令命军阵向前推进,以为自己已经很安全了。他知道山爷和水婆婆很厉害,但也不了解这两人修为境界究竟有多高,各部族人也没见过他们全力施展神通。等水婆婆和山爷动手的时候,鱼大壳才意识到,原来他们两人的修为超出了自己的预计。

    鱼大壳也是一名三境修士,刚才已在凝神戒备,山爷冲来时,他手中那把骨刀打着旋飞了出去。这把弯月形的骨刀旋转翻飞,轨迹十分怪异走得并不是直线,山爷不论从哪个角度冲来仿佛都会被斩中。

    可山爷根本就没理会这把刀,水婆婆的竹杖凌空逼开两位长老只是虚击,随即如游龙般向前飞射,啪的一声打在了骨刀上。只有鱼大壳自己清楚这股力量有多惊人,他以御器之法操纵的骨刀失控被砸落地面,旋转着插入土中整个刀身都不见了。

    鱼大壳全身一震,就像被无数根鞭子抽入筋骨,水婆婆的御器法力竟破了他的御物之功,虽然没有直接打中他本人,但形神也受到了冲击。

    山爷已经冲到了鱼大壳面前,挥骨杖就能将他砸爬下,可他突然将骨杖一收抬起一脚,将鱼大壳给踹飞了。这一脚本是朝前踹的,按理鱼大壳应该向后飞才对,可是他魁梧的身形居然划了一道诡异的弧线,飞向了双方军阵的中央,噗通一声如死鱼般摔落在地。

    水婆婆祭出竹杖时,本站在空地一侧的人群外,等鱼大壳落地时,她却诡异的出现在了双方军阵的中间。鱼大壳身子骨倒够结实的。或者是若山有意留了他一条命,落地后单手一撑挣扎着就想起来,而水婆婆抬起一脚就踹向他的脑袋。

    鱼大壳侧着落地的,这一脚正踹在左侧的脸颊上,直接将他的右脸颊跺在了地上,整个人也动弹不得。那根竹杖此时已打着旋飞回水婆婆手中,水婆婆厉声喝道:“大壳,你想身死族灭吗,刚才的话究竟是怎么意思?”

    “你踩着他的脸,他怎么答话?……不论是真是假。你速带盘瓠赶回村寨!”随着话音,若山已手持骨杖走了过来,也站在双方军阵之间。

    山爷和水婆婆干净利索的拿下了鱼大壳,那么双方军阵在做什么呢?见族长被拿下,有鱼村的军阵又为何没有反应?因为他们根本没法动!

    盘瓠那一声震吼。让猝不及防的鱼飞天预算你狠一阵晕眩,手中盾牌好悬没拿住。而伯壮射出的那支带着啸音的梭枪。随着吼声同时就到了。假如没有盘瓠这声吼,假如西岭大人带来的那名四境高手还在身边,身为二境修士的鱼飞天应该躲开这支梭枪,但此时他连反应都没反应过来。

    尖锐的梭枪扎透了盾牌又穿胸而过,以一个斜向的角度插在了地上。有鱼村军阵的领军者鱼飞天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便当场身亡。他尸身并没有倒地。而是以一种奇异的后仰姿势,与盾牌一起被挂在那斜插的梭枪上。

    发起进攻的不仅是伯壮和盘瓠,他们身后的中军战阵,还有两侧的仲壮与小槿也动了。十九支梭枪和三十四支羽箭同时射出。双方军阵原本保持着一个相对安全的距离,也就是在弓箭的射程之外,以防止对方突施冷箭偷袭。

    有鱼村的战士们根本没想到对方的箭能射过来,这个距离还远呢!但是那三十四支羽箭一射出,有鱼村的战士们就察觉不妙,抛射的弧线竟然那么高、完全能够落在他们之中,。前排战士下意识的在盾后缩身蹲下,后面两排战士也向前靠拢伏下了身子。但这第一波羽箭并没有射入军阵中,竟然飞得更远,恰恰越过了他们的头顶,整齐地插在后面的地上。

    除了三十四支羽箭,飞来的还有十九支梭枪。梭枪是用手投掷的,射程当然远不如弓箭。鱼飞天方才站的位置,本以为对方连弓箭都射不中,就算有个别人能将梭枪投过来,凭他的修为也可以躲开或挡住,但没想到第一击就被伯壮的梭枪格杀。

    伯壮的梭枪就像是划了一条线,另外十九支梭枪都飞到同样的距离插在地上,仿佛紧贴着村路军阵前方布下了一道篱笆。路村的军阵也分为左中右三队,每队前方有一名长老率领,有两支梭枪飞向了左右那两名长老,来自仲壮与小槿。

    还好这两位长老没有受到盘瓠的攻击,本身是二境修士反应也足够快,闪身躲开了。但他们躲得非常狼狈,左右皆有梭枪射来,只有向后飞闪,竟然撞入了战阵,后背撞翻了几名持盾的前排战士。

    前有梭枪落地插成一排,身后有一片羽箭射落,就像是一个无形的笼子,有鱼村的战阵挤做一团一片慌乱惊恐,谁都没有再敢乱动。这些羽箭与梭枪,显然是故意分别落在了战阵前后,只斩杀了领军的鱼飞天,目的就是为了震慑全军……

    这一系列事件几乎是同时发生的,就在转眼之间。那边的鱼飞天被当场斩杀,成片的羽箭和梭枪刚刚落下,鱼大壳就被山爷踹飞到空地中央,然后被水婆婆一脚踩住左脸。当山爷手持骨杖走过来的时候,整片谷地中已鸦雀无声。

    水婆婆这次并没有和山爷多说一句废话,转身招呼盘瓠抬脚便走,身形就像在贴地飘飞,而盘瓠跟在她后面四蹄狂奔,眨眼间就消失在谷地边缘的山中。别看她平时总爱和山爷拌嘴,旦族中有大事之时,两人之间却显得那么默契。

    鱼大壳侧卧于地,吐出一口血沫,人已经只剩下半条命,爬都爬不起来了,但他还没有死也没有晕过去。若山厉声问道:“鱼大壳,你说羽民族已袭击了路村和花海村,这是不是真的?”

    若山说话时尽量保持着镇定,但指着鱼大壳的右手却在微微的发颤。假如这一切都是真的,那么路村与花海村今日留守的族人恐将死伤惨重,最可怕的后果,就是只剩下了中央谷地中这二百五十多名精壮男子。

    这几乎相当于惨烈的灭族啊,鱼大壳的手段为何这么狠毒?只不过因为若山阻碍了他的野心,就要将两族人都赶尽杀绝吗?假如消息得到确认,若山也无法阻止在场的两族战士展开血腥的报复,届时有鱼村也会是灭族的下场。这将是蛮荒中最为凄惨的一天,也是若山最不愿意看到,一直在尽量阻止它发生的事情!

    时间已是下午,路途漫长艰险,命军阵赶回村寨当然来不及了。况且中央谷地中局势未定,若山也不可能将所有的人都撤走,所以他当机立断,让速度最快的若水与盘瓠赶回去。也只有他们能在最短的时间内赶到,或许还来得及救下更多的族人。

    只希望蛊辛率领的留守战士能多支撑一段时间,尚有更多的族人得以幸存。若水应能收拾那些羽民,而盘瓠也可以朝天祭出震吼神通,震落那些会飞的鸟人配合水婆婆。

    看见山爷发颤的手,空地一侧面的西岭大人感觉自己的小腿肚子好像在抽筋,有些控制不住,接着大腿也好像在发抖,赶紧伸手扶住了身边那名护卫。方才他已经问了离得最近的一位族人,明白了鱼大壳那番话意味着什么。

    原来今天到场的并不是蛮荒中所有的部族首领,还有三支妖族的族长未到,他们也很少跟外族打交道,其中一支妖族就是会飞的羽民族。鱼大壳利用今天的机会,勾结羽民族去袭击了花海村和路村。那两个防备空虚的村寨,此刻很有可能已无人幸存。

    西岭大人感觉一阵晕眩,嗓子眼发干简直说不出话来。这意味着路村和花海村,如今可能只剩下了谷地中的二百五十多名战士。但就是这么一支军阵,已经显示了它的强大与可怕,西岭刚才可是看得清楚啊。梭枪和羽箭的射程那么远,还能射的那么整齐,说明这些战士根本没有尽全力,且绝对训练有素。

    假如这些战士得知家园被毁、族人皆遇难,他们能放过有鱼村吗?一旦动手报仇,场面便谁也控制不住,有鱼村全体族人恐将被屠戮一空。西岭大人带着国君的使命,来到这里促成各部族结盟,结果这一带最重要的几个部族,在互相征伐中几乎都被屠灭,还谈什么结盟,他又如何交待?

    没法向国君交待此刻已是小事,别忘了是相室国派人支持与帮助了有鱼村,又派他来到此地主持今日之事。假如没有这些,可能就没有今天的变故,而君使的来到,正是点燃这一系列惨剧的火种。

    那些杀红了眼的战士,能放过他这个“祸害”吗?他们心中充满悲愤与仇恨,也不会考虑什么后果;就算相室国再强大,恐怕也不能发动大军征伐此地,而他这位君使大人,今天说宰也就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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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6、恶人(上)

    西岭带来的十几名随从虽然力不弱,但也挡不住路村与花海村的军阵啊。.所以他的脑袋直发懵,却极力保持着镇定和清醒,在思索着该怎么办?看那位山爷还是一位很有理智也很讲道理的人,或许他还能逃过一劫,幸亏刚才及时召回了随从、支持若山为山水城主,没有继续站在有鱼村那边。

    这时那名护卫又对他耳语道:“大人,那山爷和水婆婆,应该已有五境修为!……我们今曰恐不好脱身,只有全力支持这位若山族长收拾残局了。无论是什么样的要求,都先答应了再说。他们要什么就许诺给什么,器物也好粮食也罢,就算是从巴原上送一批女人来也行!至于有鱼一族,斩杀首脑之人,余者可发配给路村和花海村这些战士为奴。”

    西岭何尝不是这么想的,但就怕形势失控啊,到时候恐怕没人会听他说什么了。他下意识的反问道:“这样做,可以吗?”

    那名护卫在西岭的眼前悄然亮出掌心中的一件东西,以法力拢住声息道:“大人,煞主的意思,就是要让有鱼一族不得翻身,如今正可顺势而为。”

    西岭吃了一惊,张口结舌道:“你,你,您是赤望丘的人?……赤望丘怎会插手这里的事?”

    那名护卫低声道:“赤望丘并不插手,只是让我传个话,表明态度。”此人是相室国都城中的一位四境修士,此番被西岭以协助国君使命的名义请来,却没想到竟他竟与赤望丘有关。

    ……

    远处树得丘上的理清水也吃了一惊,那名护卫说话时以法力拢住了声息,以理清水现在的状态,也听不见他与西岭都说了些什么。但那人亮出掌心之物时,他恰好瞥见了一眼,那是一枚银白色的金属符牌,镂刻成虎头图腾的形状,正是赤望丘的信物。

    今天这个场合,赤望丘果然也派人来了,理清水却一直没有发现有谁可疑,此刻才知道竟是西岭身边的护卫。他到底与西岭说了什么,又有什么用意呢?理清水亦是满怀疑虑。

    ……

    山爷正在喝问半死不活的鱼大壳,此刻的场面就像干草堆旁边已点燃火种,稍有不慎就将燃起熊熊大火,从中央谷地到有鱼村恐将血流成河。鱼大壳已经懵了,他万没想到自己这么轻松就被山爷和水婆婆拿下,而他所倚仗的军阵连动都动不了,且领军之人已被斩杀。

    听见若山的话,鱼大壳才意识到自己的处境,不论花海村和路村怎样、不论有鱼村的命运如何,他今天必然是死定了!一念及此,鱼大壳眼前一黑差点没晕过去,喉咙一甜又吐出一大口鲜血。他的愿望曾是多么的美妙,可现实却是这样的冷酷。

    这些年来,鱼大壳一直想率领由于一族独占这片中央谷地、他本人也将成为蛮荒中各部族的霸主,所有部族皆臣服于他听从号令。但此刻身下便是这片土地,他本以为要筑城受封的地方,却已经死到临头,他感到深深的绝望与不甘,然后——他崩溃了。

    鱼大壳突然抬起脑袋笑了,嘶哑的狂笑,一边笑一边咳血道:“若山,就算杀了我,你也救不回族人的姓命。……与我斗,我死,你也不会好受!”

    鱼叶子长老赶紧抢步过来,飞起一脚将鱼大壳踹得晕死过去,随即拜倒于地道:“山爷息怒,大壳他已经疯了!这几年来,他做梦都想成为各部族之主,终于把自己给想疯了!您千万不要相信他的疯言疯语,深山妖族极少与各部族打交道,好端端的怎会去袭击路村呢?一定是大壳在虚言恐吓!”

    假如此刻哪位战士给他一梭枪,鱼叶子将与鱼飞天是一个下场。但他已顾不上那么多了,不仅路村和花海村的军阵陡然暴发出杀意,就连在场的其他各部族人也都纷纷拿起了各种武器,用带着戒备与仇视的眼神,看着有鱼村众人的动静。

    有鱼村已犯了众怒。鱼大壳今天请众位族长吃鱼、商量定盟之事,眼见不能实现自己的野心,竟然摆开军阵威逼。这还是其次,原来在此之前,他就勾结羽民族去突袭路村与花海村。也就是说无论今天商量出什么结果,鱼大壳都要赶尽杀绝!

    有鱼村对待路村与如此,那么对待其他部族又会怎样呢?各部族人都觉得浑身发寒啊,会不会他们的村寨此时也遭到了袭击?因为大家都拥护若山的结盟提议、反对鱼大壳的那种想法。人们已经从各自的住地中取来了各式各样的武器,手持棍棒梭枪虎视眈眈,没找到武器的人也顺手拣起了石头。

    山爷刚才已经展示了军阵之威,而看目前的形式,甚至用不着军阵动手,只要山爷一声令下,各部族人就会一拥而上把有鱼村给灭了,鱼叶子怎能不害怕!而山爷面色凝重,站在军阵前手中骨杖缓缓指向对面道:“三声之内,仍持兵披甲者死!”

    方才有鱼村众人的心都悬到了嗓子眼,唯恐山爷下令杀人,闻言方知他是要有鱼村的军阵解除武装。

    山爷身后的军阵此刻仍然未动,一方面是因为他们受过训练,另一方面就如鱼叶子刚才所说,鱼大壳可能只是在讲疯话,战士并不愿意相信那是事实。水婆婆已经带着盘瓠赶回村寨了,消息还有没最终确认。

    另一位长老鱼子肥听见山爷的话,赶紧向有鱼村的军阵大声叫道:“全部放下武器,解下甲衣!”

    这时一直站在空地一侧的西岭大人也突然下令道:“众武士,听若山城主之令,收缴有鱼村之兵甲!”

    除了那名来自赤望丘的修士还站在西岭身边护卫,其他随从全部走向了有鱼村的军阵,命那些战士放下梭枪、盾牌、弓箭、腰刀,连身上穿的皮甲也都要脱下来。领军者鱼飞天已死,族长鱼大壳也被踹晕了,有鱼村的战士们在惊恐不安中纷纷解除了武装。

    有鱼村这些战士也只是普通族人,今天披坚持锐而来,很有些威风炫耀的感觉。但他们还不算真正的军队,虽经过了几年的艹演,却从未参加过真正的战斗,本以为今天只要一出现在中央谷地,便能震慑蛮荒各部,谁也没想过要去真正的拼命。

    方才很多人已被吓得胆战心惊,手中的武器都快握不住了,听见命令如释重负般的丢下了刀枪。若山说的是“三声之内”,但他连一声都还没数呢,有鱼村的武装已解除。

    十几名护卫将刀枪和甲衣收起,又按西岭大人命令,将之抬到了路村和花海村的战阵之前,整齐的摆好。西岭大人又大声命令道:“将有鱼村首脑人物全部拿下,交由若山城主发落!”

    众护卫取出绳索,又将有鱼村在场的长老全部绑缚,包括鱼叶子和鱼子肥在内,都押到了山爷身前。战阵领军者鱼飞天已死,但有鱼村战阵分为三队,另外两队的指挥鱼大肚和鱼五崽也被拿下。

    鱼五崽是最后一个放下武器的人,他的神情本还有些犹豫挣扎,但见其他所有人都放下了刀枪,而西岭大人的护卫已经过来了,也不得不放弃了反抗。

    这时西岭大人硬着头皮也走入场中道:“举兵作乱、欲残害各部族人者已被拿下,请若山大人率领山水城长老会处置。说来惭愧,数年前的君使悦耕大人被有鱼村蒙蔽,一直以为帮助有鱼村便是帮助此地各部族。这些兵甲武器,是巴国派人协助有鱼村所打造,应归部盟所有,此刻全部缴得交于此处。

    若山城主大人,您与各部族长还有什么要求,尽管说出来,我将回报国君尽全力满足诸位的愿望。相室国的农师、兵师,将来也会为山水氏全体族人提供帮助,若你们需要粮食、器物、或者是其他的东西甚至是人,只要想到了都可以开口。”

    若山沉声道:“君使大人太慷慨了!您真的不清楚鱼大壳的计划吗?”

    西岭赶紧答道:“若山城主大人,我当然不知。不仅是我,我看这有鱼村的普通族人恐怕也不知情。如今已拿下这些主事者,正可好好讯问,鱼大壳与其同谋绝不能放过!……但鱼大壳方才的癫狂之言,恐也未必是真。”

    若山不再说话,转身望着茫茫群山中路村与花海村的方向,正准备命令伯壮带着中军战阵赶回村寨。有鱼村已不再构成威胁,而想对付会飞的羽民族,只有这些练成开山劲的战士以硬弓才行。就算战阵能赶回去的时间已经晚了,但也可尽量补救万一。

    可还没等山爷下令,远处的山中就传来一声清啸,竟是水婆婆的声音。紧接着就见水婆婆长发飘扬,提着一只麻袋出现在谷地边缘,身形如飞很快又来到军阵之前,将手中麻袋往地上一扔,有一件血淋淋的东西滚落出来。(未完待续。)

036、恶人(下)

    西岭大人一眼看见此物,差点没吐了!那是一条怪异的手臂,筋骨肌肉极为结实,掌心布满老茧,尖而厚的长指甲的颜色很深。.这条胳膊是连着肩膀被利器砍下来的,带着触目惊心的血肉与骨骼断口,在其肩胛骨的位置,还连着半截被斩断的羽翼。

    西岭大人早就听说过深山中有各种妖族,但他还没有亲眼见过这样的人,更何况此刻扔到地上的只是一截血肉模糊的残肢。就听若水冷冷说道:“羽民族一百二十余人大举突袭路村,但我们的村寨无恙,来犯之敌已尽被斩杀!”

    众人见此场面先是一惊,紧接着又听见水婆婆说的话,爆发出一阵欢呼。尤其是路村与花海村的战士们,欢呼声带着兴奋的狂喜、简直响彻云霄。

    倒是山爷仿佛是被惊到了,一时没反应过来。他很清楚村寨中留守众人的实力,蛊辛他们虽然可勉强拖延抵挡一阵,但绝非羽民族的对手。此刻居然斩杀了一百二十余名羽民族人,那说明羽民族中能出战的男子都出动了,路村与花海村根本不可能获胜啊!

    在众人的欢呼声中,他低声问若水道:“真的斩杀了那么多羽民族人吗,我们的族人伤亡又如何?”

    水婆婆答道:“据砂岩所说,我们共阵亡六人,伤十三人。至于具体的战况经过,我也不清楚,只是在路上碰到了蛊辛派来的砂岩。他还带着二十名战士呢,待会儿可以问问。”

    山爷扭头又朝谷地边缘看去,只见盘瓠已经从山林间的路口飞快地跑了出来,后面跟着花海村的砂岩。砂岩还带着二十名精壮男子,他们每人身上都背了一只麻包,就是外出狩猎时装载猎物用的东西。这些健壮的男子此刻皆已气喘吁吁、浑身大汗,他们全速赶路终于到达了中央谷地,曰头已偏西,但太阳还有没落山。

    砂岩带着已跑得筋疲力尽的汉子们来到军阵之前,他们在众目睽睽下将麻包解了下,取出里面的东西放在地上,赫然是五十支短弓和五十筒羽箭,有的上面还沾着血迹。眼见这些弓箭与刚才那截残肢,所有人都确信了两件事:一是羽民族确实袭击了路村与花海村;二是这支妖族已被彻底击败、连他们的武器也被缴获。

    众人都安静下来,听山爷问砂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各部族人想听到的只是结果,而已知结果的山爷最关心的却是过程——究竟发生了什么奇迹,难道那些会飞的羽民族人在战斗中自己从天上掉下来了?

    可惜砂岩也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率领二十名战士本在花海村守备,突然听见了路村那边竹哨发出的警告信号,于是召集战士全神戒备来犯之敌。可是敌人并没有出现,过了一会儿他们又收到蛊辛的竹哨信号,便立刻赶往路村。

    断崖上的木桥已被毁,砂岩远远地看见路村上空有烟尘升起,有人在救火,但火势好像并不大,村口外的平地上有不少落下的羽民族人,有人身上的羽翼已经被烧焦了,而激烈的战斗已经结束。蛊辛隔着断崖喊话,并扔过来这些东西,要他火速带人送到中央谷地中报告山爷——这些今曰正午刚过时发生的。

    砂岩并没有进入路村,只知道来犯的鸟人皆被斩杀,而路村亦有伤亡,却没来得及详细询问战斗的过程。若山和若水越听越是心惊,对视一眼目光中充满了疑问,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是山神显灵了吗?可是山神早已隐寂,否则蛮荒中也不会出今天这种事情!

    若山冲若水微微点了点头,话不用说出口,若水就能明白他的意思,带着刚刚跑回来的盘瓠又一次离开了中央谷地,她要返回村寨搞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

    虽然西岭看见那血淋淋的诡异残肢差点没吐出来,但闻此消息心头也是一阵惊喜,这意味着他今天没有麻烦了。虽然路村和花海村也有伤亡,但这个结果相比村寨被灭可要好的太多了。

    西岭对这一带蛮荒的情况不是很了解,所以并没有感到太吃惊。山爷既然能在谷地中摆开这么一支张大的军阵,而且还留了一位族长在村寨中防备意外,那么应该也有足够的力量对付来敌。至于其他各部族也是这么想的,他们先前并不知道花海村与路村竟然训练出这样一支军阵来,今天蛊辛族长未到场,看来村寨中也有强大的守备力量,所以羽民族人没能得逞。

    若山心中最沉重的大石已经落地,但还是沉着脸色的,缓缓开口道:“路村与花海村两族死了六个人、伤了十余位,皆是有鱼村勾结羽民族人所为。……君使大人,这笔账又该怎么算呢?”

    西岭大人面带微笑道:“若山大人,这笔账您尽可以自己算!如今有鱼村军阵已解除武装,首脑人物皆绑在这里。他们伤害了路村和花海村的族人,便等于伤害了整个部盟的所有族人。此刻大家都已是一家人,您和山水城长老会商议处置便是!”

    若水意味深长道:“君使大人真会做好人!但深山野民不懂国中礼法,大家也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情,还请君使大人指点。”

    西岭察觉到若山的语气有些不对,显然是话中有话,他突然反应过来了。刚才水婆婆就曾嘲笑他不想做恶人,而那位最凶、最令人害怕的水婆婆此刻已不在场,此地还真需要一名恶人!若山应该不希望将有鱼一族赶尽杀绝,假如是那样,不仅是部盟的重大损失,恐怕也会令一些弱小的部族心生寒意。

    若山心里也清楚,谋划这件事情的应该只是有鱼村少数几位首脑,绝大所属普通族人事并不知情,他们也没想过真要发生血战。但是有鱼村又不可能不受到重罚,否则不仅难以平息众怒,也会影响到若山将来身为部盟之主的威望。

    西岭又恢复了君使大人威严的仪态,转身指着有鱼村众人道:“方才水婆婆说的不错,鱼大壳当斩,就算没有勾结妖族之事,仅凭今曰谷地中发生的一切,也不能饶他姓命。如今又证实有鱼村还安排了这么狠毒的计划,路村与花海村险遭灭族之祸,那么有鱼村也应当灭族受惩,所有族人皆与鱼大壳同罪!”

    这话说得可真狠!反正西岭大人也不怕得罪蛮荒中小小的部族,等完成使命后便拍拍屁股返回遥远的国都了。但是同样的话要是由这里的人说出来,一定会引起他人不同想法、面临今后的各种问题。山爷既然暗示西岭大人开口做“恶人”,他还真是最适合的人选。

    有鱼村族人们都傻眼了,鱼子肥赶紧叫道:“君使大人,山爷,勾结妖族之事,就是鱼大壳他们几个人的密谋,族人们确实不知情啊,就连我这位长老都不清楚!今天在中央谷地摆出军阵,我们事先也没想过要血战,本以为鱼大壳就是想吓唬吓唬大家。”

    鱼叶子也叫道:“我也不清楚这件事,而且原先就不同意大壳的做法,可他们非得训练军阵。今天出了这样的事情,有鱼村当然应受惩罚。可以杀了我们这几位长老,但请留下其他族人,他们绝大多数都是无辜的!”

    西岭大人厉声道:“无辜?难道不知情就是无辜嘛!”

    若山缓缓开口道:“有鱼村有八百族人,今天来到谷地中的连一半都不到,大部分还留在村寨,他们确实可能毫不知情,也未参与过此事。……君使大人,如果将他们全部斩杀,这惩罚是否太过严厉了?”

    西岭却摇头道:“右手持刀行凶,难道能说只是右手的过错,而左手和身体无辜吗?这不是哪个人的私事,而是举族之事。鱼大壳这位族长是有鱼村自己推选的,训练军阵是该族长老会做出的决定,而长老会也是全体族人所推选。他们的军阵从全体族人中挑选,也受整个部族的供养,若因此得到什么好处,也是属于全体族人的。如今受到惩罚,难道不应是举族承担吗?”

    若山又说道:“君使大人的话当然有理,可是有鱼村是这一带人口最为众多的一个部族,各部族刚刚结盟,就要行使灭族屠戮之事,恐非祥兆。”

    西岭:“若山大人的担忧也有道理,您是宽厚仁慈的长者,又是部盟之主,可以决定是否饶他们的姓命。但这并非以为他们不该死,只是山爷您的仁慈。可我还是要多说一句,犯下此等恶行者,绝不可轻饶!留下这些人,谁能保证今后不是部盟中的祸患呢?”

    两人说话的声音很大,而围观者几乎都屏住呼吸没敢吱声,所以大家听得很清楚。有鱼村在场众人也都听明白了,纷纷拜倒在地向山爷求饶,有人是希望自己活命,有人则以为自己肯定活不了,而为其他的族人求饶。

    若山面露不忍与犹豫之色,又扭头向空地一侧道:“诸位族长,你们认为该怎么办呢?”(未完待续。)

037、奴的出现(上)

    各部族长一开口,场面就热闹了,大家方才一直都没敢说话,而此刻声音都很大,争得面红耳赤。.有鱼一族今天的举动,也让各部族感到心惊,感觉不仅仅是气愤,也有深深的后怕。他们当然都想严惩有鱼村,争执的只是不同的处置方式——究竟该不该杀么多人?

    有几个小部族在几年前的盐井争斗中吃过有鱼的大亏,械斗中还死了好几名族人,假如不是山爷当年召集各部相商,他们早就被有鱼村逼出中央谷地了,所以此刻表态应按君使大人说的办,就此灭掉有鱼一族。

    虽然这么做太狠,但有鱼村先前不是更狠吗,竟然想灭了路村和花海村,既然如此,就莫怪别人用同样的手段对付他们。在蛮荒原始部族中,大家共同生活劳作,物产也统一收集分配,所以在他们的观念里,凡是以整个部族的名义做的事情,其后果当然也要由全体族人来承担。

    但也有很多族人表示不太赞同,因为山爷已经说了,在结盟之曰杀这么多人、将蛮荒中人口最多最富足的一个部族全部斩灭,既是不祥之兆,也是部盟的损失。有鱼村族人还可以留着打渔呢,假如他们都没了,大家往后也就吃不到今天这么好吃的鱼了。但鱼大壳与几位主事者肯定得死,哪怕是给路村和花海村伤亡的族人偿命也好,反正绝不能放过。

    大家吵了半天,还是没有达到一致意见,最终仍然要请山爷决定。

    若山看着前方跪地哀求的有鱼村族人,除了那百名军阵战士之外,今曰在中央谷地中的还有二百多名族人,他们眼中都充满了悲伤和绝望,期待着山爷能赐予一线生机。若山沉吟道:“方才诸位族长的话我都听见了,如今最重要的问题,就是欲袭灭路村与花海村之事,有鱼村的大部分族人知不知情?

    大家说得不错,迎接君使大人、邀集各部族相商定盟、包括此前的艹演军阵三年、今曰摆开军阵威逼,是有鱼村举族之事,所有族人都参与了,都应受到惩罚,而主事者更当重罚。但勾结羽民族之事,未必人人知情,需要查实。”

    这时西岭又说道:“若山大人若不忍将有鱼村人尽数诛杀,倒是还有另一种办法。查明并斩尽主事之人,而其余普通族人,就配于今曰这些勇士为奴。”

    奴?这是什么东西?各部族长大部分都没有听说过,纷纷好奇的追问。西岭大人简单解释道,所谓奴就是给人干活的。大家更惊讶了,深山部族中人人都得干活啊,不干活早就冻死饿死了,这算什么惩罚、与不罚又有什么两样?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西岭大人只得进一步解释,奴是给主人干活的,主人让他们干什么就得干什么,而且所收获的物产并不属于自己,而由主人来决定怎么分配、给他们怎样的吃穿。就连他们本人也是不属于自己的,而是相当于主人的私人财物,比如还可以拿出去跟别人交换东西。

    各部族长这下全听懂了,都觉得西岭大人实在是太聪明了,居然能想出这么妙的办法来惩罚那些有鱼族人,纷纷称赞不已。西岭大人只觉得好气又好笑,这算什么聪明,巴原五国中早就有蓄奴之事,只是这些深山野民没见过罢了。

    其实有鱼一族的祖先,当年就是理清水的奴仆,只是跟随理清水来到蛮荒中另行择地定居之后,其后人不再是这种身份了。

    ……

    远处树得丘上的理清水暗自发出一声长叹,他身为山神守护此地已有百余年,如今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各部族也终于走到了这一步。清水氏灭族之后,这一带蛮荒中动荡与变化之剧烈,是数百年来所未有。

    可能是因为清水氏一族的突然覆灭,留下了一片利益与权威的真空,打破了各部族长久以来保持的平衡与宁静,引起了各种冲突与争夺。人们之所以学会争夺,是因为世上有了可以争夺的东西。

    而奴的出现,最早就来源于争夺中的失败者,同时也意味着人们可以创造出更丰富的物产供他人享用。生产的发达、生活的富足当然是一种进步,但**也会伴随着利益滋生,这是人们渐渐走出蛮荒的年代,所必须经历的考验或者说过程,终究无法避免。

    这就像某个人迈入初境得以修炼,无论是身体的反应还是心境的状态,都必须迈过某个关口。

    理清水又想起了自己曾思考多年的有关“初境的难题”,为何越是生活在天真古朴状态中的人们,在同样的指引下,迈入初境得以修炼的可能姓就越大?而巴原上那些富庶繁华的城郭中,同样数量的人口中,能迈入初境者却更少?答案可能就与此有关吧。

    奴的出现,表面上看是一部分人成为另一部分人的奴仆,但是对于坐在树得丘上的理清水而言,他看见的是深山中所有的部族之民,这也意味着人们成了自己之奴,因为利益所导致的**。

    无论如何,**是不可能消失的,它也是人们得以生存与繁衍的根本。但由于智慧的出现,却有了不可逆转的演化形式。各部族将会变得更加富足与繁荣,这也是一种趋势与进步,但它同时会伴随着很多其他的东西出现,未必是人人所愿见。这不是繁荣与富足本身的错,源自于更多**与心机的滋生、所导致人们心境的改变,

    能迈入初境得以修炼者,比例将越来越小,但总还有人会成功,它是一种个人的觉悟与修行。还有一点也要想到,繁荣与富足会让各部族繁衍出更多的人口,能迈入初境者的比例会越来越小,但在更庞大的人口中,总数未必会少太多。

    ……

    不提理清水有怎样的感慨或感悟,西岭又问道:“若山城主大人,您以为如何?”

    若山沉吟道:“这样做,是不是太过……”

    西岭赶紧打断他道:“太过便宜了他们吗?那就全部杀了,又何必商议这么久!……其实我认为,这些有鱼族人未必都那么阴险狠毒,留下他们或许还有用。”这位君使大人的神情故意显得有些不悦,仿佛在说——不想杀他们的人是你,现在我给了另一个建议,怎么犹犹豫豫的又是你?

    现在到了山爷一言决生死的时刻,有鱼族人忍不住纷纷叫道:“君使大人说的对,我们还有用!……我会捕鱼!我会造船!……我会织网!我会种地!我会打造农具!……我还会把鱼苗捞出来放到花海里面,以后花海就有鱼了,我给花海村打鱼!……我会做特别好吃的鱼,今后给大家做鱼!……我们会开凿盐井、煮盐制盐!”

    西岭大人身边的那名护卫大声呵斥道:“你们都别说话了,听若山城主如何决定!”

    在场的有鱼一族共三百多人,都眼巴巴的看着山爷,而且有鱼村中还有近六百名男女老少,也在等着山爷决定他们的命运。山爷面无表情的朝西岭点了点头道:“我方才的话还没说完,这一带山中从未出现过蓄奴之事,若罚他们永世为奴,是不是太过严苛了?”

    永世为奴?这是啥意思,各位族长又纷纷追问西岭大人,才得到了更多的解释。原来“奴”相当于主人私产,若永世为奴,那么他们生下的孩子仍然是主人之奴,将世代如此;至于本人,当然永远都没有脱身的希望,至死都是主人之奴。

    西岭大人心中暗道——我也没说永世为奴啊!表面上故意皱起眉头道:“这已经是最轻的处罚了,若山大人难道没有听见诸位族长方才的话吗?”同时又在心嘀咕,这位山爷要他来做这个恶人,可自己做好人也做得太过份了,很懂恩威并用之道啊。

    一听此话,各部族长也纷纷嚷道:“山爷,您太仁慈了!留他们姓命已经是天大的恩赐,当然应该永世为奴。”

    山爷咳嗽一声,大家也都安静下来,只见这位“城主大人”沉吟道:“我已经做出了决定!有鱼一族必受严惩,主事者当诛,余人将举族为奴。但不是给我路村和花海村这些战士为私奴,如今各部族已结盟,那么就为整个部族之奴。

    有鱼村今曰召各部族商谈结盟之事,目的就是要在中央谷地建造城郭、并开凿扩建通往巴国的道路。这应是有鱼村全体族人事先商量好的,那么就由你们来承担此事。当城郭建成之曰、山道开凿完成之时,本城主将赐有鱼一族解脱奴身。”

    山爷的话一出口,就等于做出了最终的决定。有鱼村将举族为奴,不是个某些人的私奴而成了山水城之奴仆。若山城主还给了这些人一线希望,就是城郭建成、山路也开凿扩建完成之后,可以让他们不再为奴,后代也不必永世为奴、仍是部盟之民。(未完待续。)

037、奴的出现(下)

    至于城廓什么规模、什么时候算建成,这山路修到什么程度算修好,也不知是哪年哪月的事,而且到时候也是山爷说了算。但有希望总是好的,在场的有鱼村族人纷纷拜倒在地,大声感谢山爷,很多人甚至喜极而泣,对山爷是感激涕零。

    西岭不动声色的瞄了若山一眼,不禁暗赞人才啊!西岭常给国君跑腿办事,相室国中如今的各城城主,他几乎全认识,虽然都有其出色之处,但比较之下,恐怕都不如这位山爷。难怪若山能得到这里各部族的拥护与尊敬,最终也成了山水城的城主。

    此时天色已近黄昏,若山又做了一个决定,请朗日族族长宵白、树正族族长月牛儿,陪同西岭大人返回有鱼村,向有鱼村全体族人宣布这件事。仲壮带着一支百人战阵跟随西岭大人,伯壮仍率领最精锐的中军战阵驻守在中央谷地,以防情况生变。而若山自己将会同其余各部族长审问此地的有鱼族人还有谁是鱼大壳的同谋?

    西岭大人前一阵子就住在有鱼村,今天仍要在有鱼村过夜,但有鱼一族的命运已经发生了彻底的变化。消息要由西岭大人来宣布,反正是让他恶人做到底的意思,还有另外两位族长陪同,而山爷自己不去。

    无论最终的结果如何,也都要等到第二天再处理其他的事情了,假如一切顺利,明日正午将在中央谷地处决鱼大壳以及与之同谋之人。各部结盟之事便尘埃落定。除了有鱼村之外其他各部族皆大欢喜,而有鱼村的普通族人也在庆幸能劫后余生。

    ……

    中央谷地发生一系列惊心动魄的变故之时,虎娃则定坐在自己的小屋中。他的神气已耗尽,身体和精神仿佛都处于一种深深的休眠状态,想动都动不了,但保持着最后一丝元神清明,让元气自行运转,进入了一种奇异的深寂定境。

    他已经忘了自己坐在哪里,什么都没想,好似周围的天地已不存在。对外界所发生的一切也毫无所知。就是一种无知无欲的状态。

    黄昏之前,水婆婆带着盘瓠赶回了村寨,给受伤的族人紧急处置了伤势,同时听蛊辛讲述白天发生的事情。她也是震憾不已、百思不得其解。日落之后。水婆婆走进了虎娃的小屋。感应到虎娃的状态又大吃一惊。

    这种深寂的定境水婆婆当然了解。在三境九转圆满、迈入四境之前才会出现。想当年她就有此经历,而且在她看来,这是进入四境最大的障碍和困扰。如今虎娃的状态必然是三境九转圆满。且看他的样子似乎是遇到了问题,正被此关障挡在四境之外。

    一般能迈入初境得以修行者,只要有合适的秘法指引,又没出什么意外,坚持不懈的修炼下去,基本上都能进入二境。从二境迈入三境可能要难一些,需要足够的幸运甚至说机缘,对于大部分人来说也需要漫长的修炼岁月,但并非可望不可及。

    在这片蛮荒中,花海村的族长蛊辛是三境,有鱼村的族长鱼大壳是三境,而朗日族的族长宵白、树正族的族长月牛儿也都是三境修士。拥有神通手段、有强大的个人修为,也是他们被推选为族长的重要原因,族长本身也承担着祭司或巫祝的职责。

    宵白今年还不到三十岁,便已突破了三境,刚刚成为树正族的族长不久。他虽不如当年的若山,但在如今的蛮荒中,应该是人们所知的最年轻的三境修士了。但水婆婆今日方知,这一带最年轻的三境修士绝非宵白。

    虎娃这孩子十二岁便已三境九转圆满,世上竟有这等不可思议之事,至于他何时突破的三境,更是无人所知。

    但是从三境突破到四境,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却是一道终生难以逾越的关口,并非漫长岁月中勤修苦练之功便可突破,不仅需要大幸运与机缘,还有很多难以言述的玄妙在其中。就算已经突破到四境的修士,回过头来也未必能够清晰的总结。

    三境九转圆满后,继续修炼可能会陷入到一种深寂的定境中,有些人甚至会出各种意外。他们并非是在蛮荒中遭遇毒虫猛兽,就是好端端的在定坐之中,却会莫名会受伤。其伤在元神、由神而伤形,有人因此功力消退,更严重者会心性大变甚至癫狂,还有人因此而亡。

    虽然癫狂或身亡者毕竟是少数,但绝大多数人有此遭遇都会受到极大的困扰,修为有退失之忧。就算能在困扰中解脱而出,很多人往往也很难继续突破;哪怕下苦功修炼的神通法力再强,但境界亦永远止步于此。

    水婆婆当年三境九转圆满之后,也曾在此“困境”中用了很长时间,得山神的指引与才有幸突破了四境。对于修士而言,这几乎相当于是一道划分界线。而羽民族的族长大毛,竟然也有幸突破了四境,实在是妖族中难得的异数。

    大毛确实有本事,也远比其他羽民族人幸运与聪明,其心机手段非常人所能比。可就是这样的一位异数的出现,本应是羽民族之福,最终却成了断送羽民族之人。

    水婆婆一边感慨一边担心虎娃,这孩子也陷入了三境九转最终的困境中吗?他能否有惊无险的解脱,解脱之后将来能否突破四境?这是水婆婆最关心的问题,至于虎娃为何能拥有如今的修为,只有等他本人醒来后才能回答。

    水婆婆既察觉了虎娃的状态,也清楚不能打扰他,命蛊辛继续在此守护,她则带盘瓠连夜进入深山,去追杀带伤逃走的大毛。

    大毛的翅膀被弓箭洞穿无法再飞行,只有在深山中步行逃去。漫漫蛮荒,他不可能走得很远,更不可能就这样走回到羽民族的地盘,只有找一个地方躲起来疗伤。盘瓠已算一条通灵的狗妖,除了震吼神通之外,他的嗅觉也极为敏锐,甚至成了一种感应神通。

    带伤的大毛就算注意不留下行迹,也会留下气息,盘瓠带着水婆婆找到了他。在路村后山深处一个非常隐蔽的地方,大毛赶走了一窝獏兽,躲在了它们栖息的洞穴里,但还是被盘揪了出来,又被水婆婆当场斩杀。

    水婆婆带着盘瓠返回村寨后,此日黄昏之前,仲壮也带着一支百人军阵回到了路村。此时蛊辛已率人将两座木桥重新修好,战士们各自返回家中。中央谷地中大事已定,用不着再留那么多人,而这些壮劳力也是临时集合赶往谷地的,不可能全部都长期离开村寨。

    水婆婆这天一直就守在虎娃的小屋中,而定坐中的虎娃却始终不见醒转。她沉思了很久,在天黑时走出小屋,命盘瓠继续守在门口,并令所有族人不得打扰。其实蛊辛早就下过同样的命令,这两天甚至没人敢靠近这里。

    紧接着水婆婆又做了两个决定。首先是已返回路村和花海村的族人,在若山未回村之前,皆不可外出,此地消息也不得外传,尤其是虎娃大发神威之事。但这件事今后必然会有人问起的,人们都很想知道羽民族袭击花海村和路村的具体经过。

    水婆婆吩咐,假如将来有人问起,就说幸亏山爷早有准备,命蛊辛率战士携强弓守护村寨,轻敌来犯的羽民族人正中埋伏。至于虎娃的事情,也不是一个字都不许提,就说路村的孩子虎娃从小擅使飞石,在战斗中用石头砸下来不少羽民族人。

    然后水婆婆又让蛊辛赶往中央谷地,单独转告若山这里所发生的事情。假如若山那边能脱开身,就赶紧返回村寨,其余杂事便让蛊辛去代表山爷处理。

    水婆婆考虑的很周全,虎娃这孩子不知为何已有这等修为,这肯定不是她或者若山教的,必然另有高人指点。虎娃这些年就生活在大家的眼皮子底下,她和若山竟然毫无察觉。那位高人的手段真是了不得,而且应该也不想让别人知道这件事。

    既然如此,在情况未明之前,就不能对外界透露过多的消息,以免引人起疑。虎娃的身份来历实在太敏感,当年屠灭清水氏一族的凶手至今毫无线索,也不得不防。若山日前在中央谷地和鱼大壳论辩国中理法,只宣称自己是路武丁的后人,却没把虎娃的身份给说出来,这也是一种保护。

    况且虎娃小小年纪竟然有三境九转圆满修为,如今却遭遇到修炼中的困境,更须少受打扰。各部族结盟大事已定,若山成了山水城城主,也是结盟后的山水氏一族的族长。那么下任城主及族长又应该是谁呢,水婆婆越想越觉得是虎娃最合适她想得倒挺长远的。

    ……

    若山派仲壮率一支百人军阵回村,就是在当众斩杀鱼大壳之后。对有鱼村首脑人物的查问,其实并不难,虽然蛮荒中也有鱼大壳这等狠毒狡诈之辈,但大部分族人还是很淳朴的,连撒谎都不太会。多问几个人再一对口供,很多事情的内情大致就能推理出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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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上章介绍:
遂古之初,谁传道之?世称太上,我为道祖!
人神妖魔共处相争,巫祝仙修万法纷呈的世界。诸帝显圣各创惊天玄通,登天之径殊途无数,芸芸世间根本大道何寻?
一个孩子从蒙昧蛮荒中走来,踏无尽险阻、拨层层迷雾,究天地之源、登造化之巅,成就创道之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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