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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门后我成了爷全文阅读

作者:飞天小诸     上门后我成了爷txt下载     上门后我成了爷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977章 最难熬

    霍博仁也的确像马军说得那样冷漠无情,除了开、关料仓门之外,就站在那里看着凌风用锹的姿势冷笑,他身边靠墙立着的那把锹一直没动过。凌风似乎能从他的表情中看出他心里再说:“我看你能坚持多久?”

    凌风的确没坚持很久,半个小时后身上的汗就已把后背和袖口渗透了,两个小时后摘下手套看到手心磨出了两个大泡,四个小时后原来的两个大泡被磨破了,又多了两个新泡,胳膊酸得已经无力再抬起来,每一锹都需要咬着牙齿对自己说:“一定要坚持八小时!” “就算是死,也就争这口气!”“马军能做到,我就不信我做不到!”“x他玛的!真特么的够劲……”

    “饿了!我要去吃饭去!”凌风实在挺不住时,没好气的对一直袖手旁观在一旁冷笑的霍博仁说一句。

    “你去地下室找邢建业,让他替你一会儿吧!”

    “快点吃,回来晚了,人家不乐意!”霍博仁笑呵呵地叮嘱一句,似乎在力求语气平易近人。

    凌风沉着脸,孔鼻中又深吸了一口气,狠狠瞪了一眼霍博气,随后回应了一声“嗯”,转身向地下室走去。

    地下室并非像邢建业最初说的那样始终灰尘那么大,其实只有翻斗车往上面的料口里扣返矿的时候才满是灰尘,更多的时候和二楼平台的能见度差不多。凌风走进去的时候看到汤继淘和邢业建正戴着猪鼻子一样的防尘口罩,并排坐在传送带前那张靠墙的椅子上打盹。

    能打盹就有看书的时间,将来有机会……

    凌风心里萌生了一个新的念头,不自觉地看了看椅子旁边那个配电盘上一排排按扭。

    “邢哥。”凌风走到邢建业身边轻声说。

    “呃?”邢建业被风帽檐遮住的双眼抬了起来,眼中也布满血丝,显然已经眯愣了很长时间。

    此时汤继淘也刚刚发现面前站着一个人,眼中同样布满了血丝,可以断定他刚才也睡着了。

    “淘哥,霍班长让我邢哥换我吃饭。”

    “哦。”汤继淘强睁着眼睛回应一声。

    邢建业不情愿地离开椅子走在凌风前面。

    ……

    饭盒里的饭菜在水房里加了点水,拿到培烧的场地撮了一锹被烧成红色的泥球,加热了一会又端着饭盒返回到水房。吃完了饭已经是凌晨五点了,这意味着再有三个小时这个班就挺过去了。尽管凌风仍然觉得浑身酸软无力,但似乎已看到曙光,胜利也就在眼前。

    凌风回到放料的岗位后,霍博仁又去吃饭,邢建业接着替霍博仁放料。邢建业与霍博仁不同,他一样和凌风一起干,甚至像与凌风比赛一样抢着撮地上的泥球。往翻斗车里装的时候,就像锹里面的泥球都如同黄豆那么轻一样,毫不费力地抛向翻斗车的车斗。

    有人比着干、抢着干使凌风又来了劲头,甚至忘了手上的血泡、忘了吃饭时那种胳膊都抬不起来的感觉,不觉间加快了挥动锹的频率,耳边仿佛有个浑厚有力的声音在唱:“咱们工人有力量!嘿,咱们工人有力量!每天每日工作忙!嘿,每天每日工作忙!……”

    可看见霍博仁吃完饭走进门口的时候,凌风耳边那首歌戛然而止,竟然幻想着门口会有辆翻斗车突然开进来,把他一下撞死。

    “吃完了?”

    “吃完了,谢谢啊!”

    “应该的!我回去了!还得换继淘出去看看火呢。”

    “好的,回去换他吧!”

    两人伴着笑声寒暄几句。

    凌风注意到霍博仁又把锹随手立在了两米远的墙根底下,显然不准备再碰它。有了邢建业对比,凌风对霍博仁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使他有一种想要冲上去一“电炮”打到霍博仁那两颗大门牙的冲动。

    “别瞅了,老盯着我瞅干啥呀?快点撮吧!又漏那么大一堆了?”霍博仁似乎看出凌风眼中对自己的杀气,但他没有针锋相对,还是用最为和暖的语气笑呵呵地说。

    “你咋不撮呢?”凌风终于沉不气质问一句。

    “我只管放料不管撮。”霍博仁处变不惊地说。

    “我干不动了。”凌

    风扔下了锹,慢慢掏出上衣兜里的秋泉烟,点燃了一根烟使劲吸了一口。

    “干不动了你跟段长说呀!跟我说不着!”霍博仁笑容依旧挂在脸上轻飘飘地说。

    一根烟抽没了,地上的泥球已经堆积成一个小山包,凌风没有捡起扔在地上的锹,对面的霍博仁还是只管放料不管撮,表情还是那样从容淡定。直到地上的料已经堆积一米高,翻斗车开不到料仓口时,王段长怒气冲冲地跑了进来。

    “咋整的?”王段长厉声呵斥。

    霍博仁条件反射般地拿起了立在墙边那把锹,怯生生地说:“他说他干不动了……”

    “那你干啥的?”

    霍博仁的话还没等说完便被王段长更大的声音打断了。

    “我……那个……”

    “啥这个那个的?都特么不想干了吧?撒x愣清!”

    王段长再次打断了霍博仁的话,这次霍博仁没有再支支吾吾,而是羞愧的一笑拿起大板锹像身后有人用刺刀遇他一样,玩命地往面前停的那辆翻斗车里装堆积在地上的泥球。

    “你还瞅啥呀?”王段长又把目光转向了一旁矗立的凌风怒声问。

    凌风看到霍班长被王段长骂得狗血喷头,而没有用同样的气调训他,眼中的抗争平复下来,心里的火气消了一半,又重拿起锹与霍博仁一同往车上装。大半吨的泥球只用了四五分钟就所剩无几了,大部分都是霍博仁装上去的,凌风只是带着余怒未消的情绪装装样子。

    “再耽误事你俩招愣着办!”王段长看到已能正常开到料口接料,甩下这句话拂袖而去。

    “歇够了吗?装吧!一会又该挨训了。”霍博仁的声音近乎哀求。

    “你装一锹我就装一锹!”看到了这样的结果,凌风已经有勇气和霍班长正面对抗了。

    “行、行、行,傻愣撮吧!”霍博仁无可奈何地边撮边说。

    心里平衡下来的凌风伴着战胜对手的快感,浑身又有了力量……

第978章 苦其心志

    八小时就这样熬过去了,与马军一同骑自行车拼行在回家路上的凌风虽然双臂、腰背胀痛麻木,手上的血泡也在隐隐作痛,但他眼中却闪着光……

    “咋样?放料的活够累吧?”马军笑着问。

    “嗯,真够累的。”

    “我都没想到你能挺下来。”

    “后半个班真的一点劲都没了,吃完了饭以后都是硬咬牙坚持下来的。”

    “祸祸人一点没帮你干吧?”

    马军问到了他最想知道的正题,于是凌风简单的讲了一下他和霍博仁对抗,以及被段长训的过程……

    “我说‘你装一锹我就装一锹’,祸祸人一边撮一边苦着脸说‘行、行、行,撒愣撮吧!’,后来我就一直盯着他干,他撮一锹我就一锹,到下班也没比他多撮一锹。下班的时候,他还恬脸让我替他扛锹,我说‘你自己不会扛啊?以后少支使我,我可不惯着你!艹!’然后我扛着自己的锹转身走了。”

    “哈哈哈哈……”马军听到此大笑一阵说:“卧艹!你可真行!跟他干一个班就给他整服了!”

    “你跟他干三个月都没给他整服吗?”

    “整服还说啥了?我没想到段长会只训他没咋训你。实际放料岗位就是一个人放料一个人清料,放料的清料是人家在帮你干活。我来气是因为别的班放料的都会多少帮着干点,不那么计较,两人一个班乐呵的把活干了多好?可祸祸人一锹都不撮,你说瞅他来不来气?我忍了他三个多月才把他骂了,他也没咋当回事。后来平台缺人才把我调到平台上,但我心里这口气一直没出,就想找两个人在他下班回家的路上干他一顿,今天你算帮我出气了。”

    “谁规定的放料不管清料啊?”

    “不用谁规定,早就这样!你想想放料的岗位两人挣钱得一样多,谁愿意即放料又跟着清料啊?只是

    祸祸人现在是班长,你又是新来的,而且不在放料的岗位,是临时从平台抽过来替岗的,不然耽误事段长肯定训你不训他,很可能会劈头盖脸跟你喊‘干不动你就回家别干了!我这儿不是养大爷的地方!’”

    “两人换班放料不就得了?”

    “那玩意不是几天能学会的,反正我到现在还不会。”

    “有那么难学吗?”

    “关键是不给你时间和机会学啊!人家成手放料漏得少,你去学不一会就漏一大堆,两人清都清不过来,谁能让你学啊?”

    “哦。”

    凌风听了此番话后,也不再那么记恨霍博仁了,同时也少了那份征服此人的成就感。

    是的,人家也只是在追求公平,没有交情凭啥帮你干啊?

    ……

    凌风回到家对父亲说了段长让他替岗放料的事,本意是想让父亲想想办法别再抽他去放料了,但父亲只问了一句:“你还能不能干动?”

    “能。”凌风不想对父亲说软话,更不能提他只想在平台上,一边看岗一边可以看小说的真实想法。

    “能干动你就先干着!年轻人多挨点累没啥坏处!”父家一边炒菜一边说,只字不提托人情或者给王段长送礼的话茬。

    “行。”

    凌风堵着气应了一声,移动着沉的脚步回到父母那屋的客厅坐在沙发上,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圆桌上的碗筷……

    父亲的态度泯灭了他残留的最后一丝希望,他只能祈求放料的岗位那两个人别经常请假不来,更担心其中有个人彻底不干了,那他只能被“焊死”在放料的岗位上,直到重新有人能把他从放料的岗位上替换回到二楼平台上。

    担心什么来什么,接连几天放料的岗位一直缺人,段长一直都是让凌风替岗。好在放料的岗位

    不是同时缺两人,霍博仁就不用再替岗了,凌风的搭档换成了原岗位放料的那个人。此人略胖,膀大腰圆,胳膊很粗,显得很有力量,长得一副善面,总是笑呵呵的却不多言很语,也不像霍博仁那样计较,始终跟凌风一起清料。而且他放料的技术也比霍博仁强很多,一个班漏在地上的料比那天少了一半,加上凌风学会了使用锹,知道怎么用劲,虽然同样觉得累,但不像上次那样全凭意志咬牙硬挺的八小时。虽然回到平台看料口看小说已经成为奢望,但他对放料这活也不再那么打怵,可命运偏偏还要为难他,非要让他淋漓尽致的苦其心志,劳其筋骨……

    一次半夜十二点下班,凌风在放料的岗位上干了一个班,本来已经精疲力尽,可下班后段长通知全员要去卸火车。因为一次性进厂了大量火车皮的铁泥,(铁泥是精矿粉的俗称。)卸车队的人太少卸不过来,只能让下四点班的工人去卸。段长说是给钱,但没公布卸一吨给多少钱。

    凌风拖着疲惫的身体,扛着大板锹像有人用刺刀逼着走路一样跟在一行人中间。到了卸车现场,借着电线杆子上的电光能看到两排一眼望不到的火车箱停在轨道上,每节车箱有十多米那么长。

    “四个人一节车厢,先把车门子打开!”

    王段长命令了一声,四十多人遍分散在各各车箱门前忙碌起来。一节车箱一共五个门,中间是一个向两边开的大车门,大车门旁边各有两个向上翻的小车门,车门上有门插,怕门插不牢固又用铁丝把门插捆牢。

    凌风自然与马军、汤继淘、阙志成一节箱。马军和汤继淘显然从前卸过火车皮,知道在没有钳子的情况下怎么用锹把门插上的铁丝拧开。五个车门都打开后,马军爬上了车箱,骑在了一个小门上方的车箱壁上,汤继淘在车箱外指挥着凌风和阙志成三人合力用锹把车门向上翻到马军的胳膊能够到的位置,马军再把车门挂向面的钩子上。四个小车门都这样依次打开了,四个人便都爬上了车箱,各占一个小门开始顺着车门一锹一锹的往下卸。

第979章价格

    凌风和马军所卸的两个车门挨着,两人距离不远说话很方便。他一边卸一边问马军:“这一节车箱能有多少吨啊?”

    “一百二十吨。”马军答。

    “一吨给多少钱啊?”

    “段长从来没说过,但去年是按十吨十块钱算的。”

    “那咱四个把这节车箱卸完,一个人也就挣三十块钱呗!”

    “也就那样,卸车队也就这个价。”

    “咱总得像今天这样下班卸火车吗?”

    “那倒不用,一年就到这个时候连着几天大量进铁泥,卸火队卸不过来,咱得下班去卸。”

    “为啥每年这个时候要大量进铁泥呢?”

    “因为铁矿石磨成铁泥的时候都是参水的,铁泥里有大量的水份一到冬天就会冻在一起卸不了车,咱们也生产不了冻成块的铁泥,所以每年这个时候得把冬季的铁泥都进够了,然后做好保暖封存起来,等到冬天再用。”

    “哦。”

    “你用点劲远点扔,别扔太近,要不然卸完还得钻火车底下清道线。”

    “道线是啥呀?”

    “咱卸下去的铁泥会越堆越高,开始往下扔的时候扔得越远越好,让它在远处成堆,如果太近的话一会就该把车箱轮子埋上了,咱还得钻到车皮底下把埋在轮子周围的铁泥扣出来。”

    “哦。”

    边聊天边干活能稍稍缓解一点疲惫,就像当年关羽一边刮骨疗毒一边下棋一样,可以暂时把注意力转移。但卸了两个时后,凌风和马军都没有力气再开口说话了,尤其是在放料的岗位抡了一个班大板锹凌风更是觉得体力完全透支,身上不停流淌的汗水早已把衣服和裤子渗透,两条胳膊已经不再像自己的,意识进入幻觉状态,但动作却没有丝毫迟缓,心里只有一个信念:马军扔一锹我就扔一锹,不能比他慢一点儿,不能拖别人的后腿……

    “先歇一会儿,吃完面包再干!”

    当凌风把一个门口对应的铁泥卸到快剩下四分之

    一的时候,王段长的声音从车门外传来。

    “分面包了,走,下去取面包去!”

    马军对凌风说了句便转身下了车箱,凌风也跟在汤继淘和阙志成身后下了车。

    “一人一个,自己拿!”王段长手里拿着几袋子连在一起的面包说。

    “我饿得不行了,来两个行吗?”体重超过一百八十斤的阙志成马上问。

    “那咋不行呢?你体格给那儿放着呢!得吃两个呀!”王段长又从袋子里拽出一个面包递给阙志成笑着说。

    面包是最普通的面包,没有矿泉水,也没有榨菜,但凌风吃得狼吞虎咽,似乎觉得这个面包是有生以来吃过的最好吃的美味佳肴。他之所以吃得那么快并非是因为饿,而是觉卸车的速度稍稍落后于马军,于是便把最后一块面包塞进嘴里一边咀嚼着一边返回了车箱拿起板锹又抡了起来……

    凌风几乎和马军同时把一个小门对应的铁泥清完的,又隔着中间那个暂时没人卸的大门对应的料粉,向汤继淘和阙志成的脚下看去,看到汤继淘那个门也快卸完了,而阙志成只卸了一半。

    “你这半天都干啥了?才卸这点玩意?”马军把心头的抱怨说出了口。

    “我没长劲,都累突突了,实在干不动了。”阙志成嘟嘟囔囔地说。(突突:东北话,浑身哆嗦的意思。)

    “你吃两个面包,俺几个就吃一个,你一个人的体格赶上我和小凌加一起的重量了,白长一身肉了!”马军半开玩笑地挖苦一句。

    其实他的话稍有夸张,凌风和马军的体重都在一百一十多斤左右。

    “志成,你先自己慢慢干,我们仨先把中间那个门的料清完再帮你干。”

    汤继淘把自己那个门的料清完,笑着对阙志成说了句,转身开始清中间那个门的料。

    这一次,凌风又看到汤继淘的确是有“大哥范儿”的人,对阙志成这个拖这么长后腿的人一句埋怨的话都没说,像是根本没觉得阙志成在拖大伙的后腿一样。

    中间那个门的料被三个

    人合力清完时,阙志成那个门还剩下三分之一,当三个人过来的时候,他像看到救星一样说:“我真的实在干不动了。”

    “干不动你就歇一会吧!没事儿,我仨干!”

    汤继淘又笑着说,弯下腰就开始帮阙志成清。凌风和马军同时对还在一旁站着的阙志成鄙视的看了一眼,跟着汤继淘继续挥舞着板锹。凌风不知阙志成是怎么想的,竟然闪到一边,孤零零一个人坐在板锹的把上,静静地等待着三个人把自己剩下的铁泥清完。

    一节车箱一百二十吨的精矿粉清完了,车门也被挨排关上了,原本以为这一宿总于挺过去的凌风,没想到阙志成那个车门底下堆的料真的像马军之前说的那样,由于往下扔时没使劲,料堆已经把整个车轮埋上了,需要钻进车箱底下,一点点的把料粉扣出来。

    阙志成此时又玩起了“肉头阵”,往旁边的料堆上一坐,装出一副累得奄奄一息的样子。汤继淘又再次率先钻进车箱底下,领着凌风和马军把阙志成剩下的“尾巴”干完。

    终于坚持下来了,太不容易了,回家好好吃点,一觉睡到中午十二点,好好解解乏……

    凌风正在想着“美事”时,王段长领着同样干完活的七八个人走过来问:“你几个卸完了?”

    “嗯,卸完了!”马军笑着说。

    “卸完了跟我来,去那边还剩好几车呢!”

    王段长的话顿时让凌风觉得五雷轰顶,混乱的意识中听见阙志成近乎伴着哭腔说:“还有啊?”

    “这才哪到哪啊?连一半都没卸完呢!”

    “王叔,我真实在卸不动了……”

    “那你就先回家吧!”

    凌风看到阙志成像死刑犯得到特赦令一样,美滋滋地扛着锹转身就走,步伐一点不像累得要死的样子,好像生怕走慢一点王段长会变卦一样。

    在马军、阙志成与王段长对话间,凌风还注意到心目中那个敬仰的淘哥,没等王段长走到近前的时候,便向一旁走出了五六米,背对着王段长撒了一泡理,提上裤子后便消失在黑暗中,再也看不到他伟岸的身影了。

第980章 毅力的较量

    凌风本想像阙志成一样对王段长说“我也干不动了”,但马军没开口说这种话,而是跟在那七八个人的身后,听从王段长下一步的按排。凌风此时可以像汤继淘一样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因为一个工段四十多人,除了前面走着的七八个“车轴”汉子之外,剩下的人不是借故请假回家,就是偷着“开小差”,再不就是原来分配的那节车箱还没卸完,但他不想就此输给马军,硬着头皮跟在马军身边。

    “你还能干动啊?”凌风沉声问了马军一句。

    “你干不动了?”马军笑着反问。

    “你能干动,我就能干动!”凌风几乎咬着牙把这句话说出来。

    “咱前屋除了志成之外,数咱俩年龄最小,体格最瘦。志成就那样了,别人也都把他当成孩子。我不知道你咋想的,反正我不能让人认为我干活不行,只要有人能坚持下来,我就要挺到最后,不能让任何人小看我!”马军眼中倒映着月光,坚定地说出了自己的思想。

    凌风不明白马军要向别人证明自己能坚持到最后有什么用,但也实在不想在马军面前服一点软,深吸了一口气说:“行!我陪你坚持到最后!”

    马军对凌风点头笑了笑。

    ……

    王段长领着一行扛锹的人来到另一排车箱前,先从头数了一下车箱,回来后说:“就剩你们十个人了,剩下的人不是还没卸完,就是干不动回家了,我看也不能指望那些四个人一车到现在还没卸完的人了,你们几个能干动就多干点儿,多干多得,钱肯定不会差。还有五车没卸,四个人一车不够分了,只能两个人一车了!”

    两人一车?一个人还要卸六十吨?

    凌风开始怀疑自己的耳朵是否听错……

    第203章 挑战极限

    作者:断桥飙车 | 发布时间 | 2018-12-11 05:42:07 | 字数:2798

    六十吨的精矿粉是什么概念?用板锹把车皮里的精矿粉撮起,顺着敞开的车门扔到两米以外

    的地方,按一板锹三十斤算,得需要大概扔四五千次。让一个刚刚学会用锹的人,抡了八个小时大板锹后,又卸了将近四十吨精矿粉,再让他去卸六十吨精矿粉,无疑是一次体能极限的挑战……

    马军能做到,是因为他以上班快两年了,什么累活都干过,体力肯定以你强得多。再说他在平台了呆了八小时,没怎么干活,你却比他多抡了八小时的板锹,跟他在一个起跑线上吗?

    想那么多有啥用?干就完了!不是有和你一样抡八小个时板锹又坚持到现在,去挑战这六十吨的人吗?无论如何,只要有人能做到,我凌某人就不能给自己找借口!

    想到此,凌风似乎感觉自己眼中冒着火,愤然去与马军一同打开车门的门插上拧着的铁丝。五个车门都被打开后,马军照例爬上了车火骑在车门上方的车箱壁上,凌风一个人用锹将车门举到马军能用手抓住的高度……

    四个小车门被马军挂起来后,两人都上了车箱开始卸车。这次两人都没有再说话,似乎都觉得每说一句话都会浪费体力,整个车箱中只能听见铁锹摩擦车皮的底板,与车门外飞落的精矿精发出的“嚓”“噗”“嚓”“噗”的声音。

    凌风汗水似乎已经流干了,眼中依然像上阵杀敌杀红了眼的战士一样冒着火,胳膊每次端起满满一锹精矿粉向车门外抛去的时候,都需要紧绷着嘴唇、咬紧牙关,怕心劲一松就再也没有力气端起下一锹三十多斤重的精矿粉了……

    “歇一会儿,抽根烟再卸!”

    一个车门卸完的时候,凌风放下锹,掏出了还剩下五六根的秋泉递给马军一根说。

    “你咋还有烟呢?我的烟早没了!”一脸黑色粉沫与一道道汗水痕迹混合在脸上的马军,也终于露出了笑容说。

    “秋泉烟太难抽了,抽几口就反胃。”

    其实凌风在放料的岗位上一个班也没时间抽几根烟,刚才四个人卸一节车箱的时候,总担心比别人卸得慢会拖同伴的后腿,想不起抽烟,挑战这六十吨的时候,有马军这个一直埋头苦干的对手在与他较量意志,更没心思停下来

    抽烟。此时一个门卸完了,并没有落后于马军,算是完成了一个目标,需要奖励自己一根烟,给自己一个继续超越自我的动力。

    “总抽蝴蝶泉的人,当抽不惯这种便宜烟了!慢慢习惯就好了!”马军抽着烟笑着说,语气恢复了从前的状态。

    “天亮了!”凌风眺望着蓝天白云和空中飞过的一群麻雀,像是自言自语地说。

    “估计都七点多了,天能不亮吗?”

    “都不知道啥时候亮的!”凌风感叹一句。

    “呵……都累懵了吧?”马军笑着问。

    凌风能够感觉到马军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其实心里也在拿自己当成他的对手,于是便装做无所谓地说: “还行,没感觉太累。”

    “呵呵……”马军笑了几声说:“可拉倒吧!你就是嘴硬。”

    “你别管嘴硬,还是啥硬,没比你少卸几锹吧?”

    “嗯,咱俩卸得差不多,我都没想到你原来这么有刚。”

    “呵呵……不算啥有刚,反正你能挺,我就能挺。”

    你不想被别人瞧不起,我更不能让你小看我!

    尽管凌风没有把心里的话说出口,但得到了对手的赞许,他笑得更加灿烂,心里急于想抽完烟,拿起象征武器的板锹与马军较量到底。

    马军似乎领会了凌风的心意,快速地抽了几口还剩下三分之一的烟,用“弹指神功”将烟头弹了出去,拿起板锹看着凌风的眼睛笑着说:“接着壳呀?”(“壳”是东北话,“干”的意思。)

    凌风低笑了几声,也把烟头弹了出去说:“壳呗!”

    超负荷的劳动强度、极端透支的体力,就这样在谈笑间,变成了只是付之一笑的游戏。两人似乎都像又被充足了电,拿起板锹伴着亢奋的心境,加快了挥锹的节奏。车箱里传出此起彼伏的“嚓”“噗”“嚓”“噗”声,迎合着鸟鸣,在凌风的心里弹奏着一曲生命中最壮美的音律。

第981章放假

    大概在上午十点多的时候,凌风和马军才把整个一节车皮卸完。两人把五个车门依次关上,不约而同地躺在了自己一锹锹卸在车皮前的料堆上。凌风觉得浑身上下像散了架一样,如果此时有蚊子叮他,他几乎连胳膊都抬不起来,但阳光照在他的脸上,使他的心里格外温暖……

    不到一百二十斤的小体格,抡了十八个小时的板锹,卸了一百多吨的铁泥,还有谁能做到?是的,还有马军,你俩到最后也没分出胜负。但他如果在放料的岗位抡了八个小时板锹后,还能像我一样挺到现在,我就心服口服!

    凌风想到此露出了浅浅的笑容。

    “回家不喝点呀?”

    在料堆上躺了将近十分钟,马军缓过了劲儿,找个话题问。

    “回家喝啥?到饭店喝去!我请你!”凌风坐了起来说。

    他前两天管父亲要了一百块钱烟钱,先是请马军、汤继淘、阙志成去了一次舞厅,只为还汤继淘上次结账的人请,从此便决定以后不再去舞厅了,觉得去舞厅是在浪费时间,不如在家看书。请马军吃饭也在计划之内,因为马军是他走向社会的第一个领路人,他需要表示下一感谢。他原本打算等月底,除了买三条一块钱一盒的秋泉,以及支付五角钱一天的租书钱,如果没有其他的事情,还能剩下三四十块钱的“存粮”再去请马军,但今天与马军共同经历了有生以来最极限的体能和意志的挑战,使他不自觉地决定立刻与马军“煮酒论英雄”。

    “你还是没累着啊?拼一宿命才挣那几个瘪子,上饭店喝啥呀?拉倒吧!各回各家得了!今天到家都中午了,父母在家不太方便,改天早晨下班到我家,咱俩炒两菜,买点花生米消停在家喝点多好啊?”

    “挣钱不就是为了花的吗?咱俩就去单位对面那个小吃部,要一盘护心肉,一盘老汤干豆腐,两屉包子,两壶酒,三十多钱的事儿!”

    “刚才咱和淘哥、志成卸的那节车皮也就挣三十块钱,三十块能买一条蝴蝶泉呢!”

    “呵呵呵呵……啥钱不钱的?这帐让你算的!喝酒就是图个心情,把帐算那么细就没意思了!走吧!到饭店再唠!”

    ……

    王段长可能把活儿分配完就回家了,休息室的门和放锹工具箱都没锁,锁头被藏了起来,可能是防止先回来的人不知道后面还有人,走的时候习惯性地把门锁上。

    两人洗完澡之后,来到工厂大门对面的小吃部。酒过三巡以后凌风问了一个他目前最想知道的问题:“你工资每个月往家交多少啊?”

    “只留一百块钱烟钱,剩下的都交家。”

    “就一百块钱?能够花吗?”凌风有些惊讶地问。

    因为一百块钱还不够康亮广随随便便请他和冷瞬吃饭的呢。康亮广请吃饭从来不喝白酒,啤酒按每人七八瓶算,三个人就得五十块钱以上……

    “就买三条秋泉,偶尔上舞厅装装叉,买一盒蝴蝶泉,能抽好几天,别的也不干啥。”马军实话实说。

    “哦,那你真够省的。”

    “不省也不行啊?咱都上班了,咋还能让父母养咱呢?你算一算,咱一个月就挣四百多,刨去一百块钱烟钱,在家吃饭啥的,一个月还不得一二百块钱啊?以后结婚还能光指望父母给你攒钱吗?”

    虽然马军还是用笑呵呵的腔调说完这番话,但听得凌风无比的心酸,以至于脸上的笑容都在僵硬,鼻孔里像堵塞一样……

    是的,走向社会还有什么理由依靠父母呢?还怎么忍心让为你操劳半辈子的父母,继续给你攒钱结婚呢?帐就怕细算:一个月挣四百块钱,就算交家三百,就算只刨去个人生活一百,只能攒二百块钱,一年下来也就两千多,五年能攒够一万。现在结婚没有三万块钱能下来吗?没有三万块钱,谁又能愿意嫁给你呢?

    挑战了体能极限后,凌风的心里也敞亮多了,最起码不再把替放料岗位的活当回事了。几天之后的一次下四点班,段长又通知卸车皮,这次车皮没

    有那么多,所以不想去的人段长都给了假。汤继淘和阙志成都没去,凌风其实也不想去,只早些回家看一通宵小说,但看到马军留了下来,便决定继续跟他较量个高低。

    这次还是四个人一节车皮,段长分配完活之后就告诉大家卸完就可以回家,而且卸车的钱不用打进工资里,两天之后就能与上次卸车的钱一起结算。

    凌风伴着马上就能见到钱的心劲,以及再次证明自己是条“硬汉”的荣耀感,卸完了三十吨的铁泥(精矿粉)却不觉得太累,似乎还能像上次一样再挑战一下六十吨。

    两天之后期待的钱到了手,但不是统一发放的,段长让马车帮凌风带领的。

    “卸车的钱下来了,你一百。”

    在上班后与马车并行在接岗的路上,马车把一百块递到凌风面前,满面堆笑地说。

    凌风接过钱先是一阵兴奋,而后又觉得钱数可能不对……

    马军说过去年是按十吨十块钱算的。按这个价格算,这两次加起来应该给一百二十块钱才对,难道今年的价格改了?如果改价,这一百块钱又是怎么算的呢?

    “给你多少钱啊?”凌风带着疑惑问。

    马车犹豫了一下说:“给我一百二。”

    凌风听到此言顿时觉到心口憋了一口闷气,原本见钱眼开的笑容沉了下来。

    “段长给我钱的时候特意叮嘱我,不让我跟你说实话,但我是拿你当哥们了,不想瞒你,你自己心里有个数就行了。”马军看到凌风变了脸色也跟着认真起来。

    凌风第一反应是找段长理论,但头脑稍一冷静想到,段长一直没公布一吨究竟给多少钱,自己知道这个核算价格只是马军给他交得底,如果找段长理论就必然要把马军出卖。

    是的,差的二十块钱肯定能拿回来,可以后马军还会把你当成哥们跟你实话吗?

第982章 不公平

    想到此,凌风压了压心头的火气对马军说:“嗯,谢谢你把实话告诉我。你放心,我肯会不会把你卖了的,就装啥都不知道。”

    马军马上转忧为喜地说:“你也别太把二十块钱当回事儿,咱烧二厂的水老深了,以后你慢慢就会发现在咱这儿没有公平的事儿。段长不敢差我钱,是因为我在这儿干了两年知道的事情多,但平常对我也不是绝对公平的,就像我在平台上单岗干,一个人干两人的活儿,应该给我两人工资吧?可一分钱都不给我加!”

    凌风听得出马军是为了给他找心理平衡,暂时放下了这二十块钱的事,平静地问了句:“缺的那个人的工资给谁了?”

    马军又犹豫半天笑着说:“我干脆跟你交底吧!你千万别告诉别人!”

    “嗯,你放心,我心里能装得住事儿!”

    “给几个段长信得着的人做工资里了。等到开工资后,那几个亲信再把多出那部分钱偷着给段长。”

    这番话又使凌风的眼神开始游移……

    全工段的人每人每月的工资扣三十块钱去供养那些拉料的司机都够不可思议了,还要把那些请假的人工资做到别人头上,最终揣进段长自己的腰包,这也特么黑暗了吧?单凭马军的嘴知道的事情就有这么多,不知道的事情又有多少呢?

    “你这回知道咱楼下球盘那两个人一到零点班就找地方睡觉,段长从来不管他俩,放料缺人的时侯也不抽他俩替岗是咋回事了吧?”看到凌风在沉思,马军进一步揭开谜底。

    “他们都是段长的亲信呗?”

    “不光他俩,祸祸人和咱淘哥跟这些事情都沾边,有时候也往淘哥头上做工资。”

    凌风心里知道王段长也只是这个社会的一个缩影,其他的当权者可能都这样。马年所描述的这些事情只是提高一下自己对这个社会的认知,他并不因此对这些不公平的事情深恶痛绝,最关注的还是自己切身利益的问题,于是便问:“那我这个月总被抽去放料,我的工资会咋算呢?”

    马军又像听到一个笑话一样笑着说:“你想想,我在平台上单岗那么长时间,他都按一个人的工资给我算,抽你放

    几天料能给你咋算?还按平台的工资给你呗!除非你干脆调到放料的岗位上!”

    凌风并不想干脆调到放料岗位上,只想在不得不替岗的情况下得到理所应当的公正,于是有些恼愤地说:“替一个班放料他就应该给我一个班放料的钱啊?”

    “不可能给你放料的钱,要是给你按放料的钱算,那给你抽走了让我单岗,我一个人干两人的活咋算?后屋天天有请假不来的,他们自然得把没来上班的那个人的活给干了,给他们的钱又会怎么算?”

    ……

    自从与马军这番对话后,凌风的心情便不那么愉快了,心里决定以后再有下班卸火车的活,能开小差就开小差,不能开小差就干脆说自己肚子疼。抽他放料的时侯,虽然体力早已不成问题,但他都像憋着闷气干活一样,手中的锹还是像从前一样挥舞着,思想却不在眼睛能看到的世界,沉着的脸一句话也不想说。

    一个月后段长通知开工资了,让大伙早晨下班到财会室领钱去。

    “一共是四百五十四,扣三十块钱饭钱,还剩四百二十四。”劳资员看了一下工资表,从抽屉拿出钱递给凌风说。

    “我想看看工资表行吗?”凌风数了一遍钱特意问。

    “行,这是你的。”劳资员把工资表反转到凌风眼前,用手指着列表上的名字说。

    凌风 岗位:平台 分值:5.2

    岗位分:80 夜贴:xxx 劳保……合计454.6

    凌风又快速地从列表中找到马军的名字,合计上同样写着454.6,这就说明马军跟自己挣得一样多,段长并没有给他加一个班放料的分。

    “你就看你自己的工资得了,后面的人还排队等着呢!”劳资员催促一句。

    “扣的三十块钱咋没写呢?”凌风随口问了句。

    劳资员愣了愣,在此期间凌风感觉脚后跟被身后的人碰了一下,他回头看到碰他的人是汤继淘,心里知道汤继淘在暗示他别瞎问。

    “这钱都不写在工资表上,你回头问问别人就知道咋回事了。”劳资员不慌不

    忙地解释说。

    “哦。”

    ……

    凌风走出了办公楼,故意等了一会汤继淘。

    “你刚来,有些不了解的事情不能乱问。”汤继淘见到凌风笑着说。

    “马军告诉过我扣这三十块钱是段长为了答对那帮拉料的司机的,我就是觉得心里来气!那帮司机有啥可牛x的,还得公开扣咱们钱答对他?”

    “呵呵,你跟谁来气啊?”

    “跟那帮司机和段长呗!”

    “你想得太简单了,这钱能在财会那儿公开扣,说明不光咱段扣,四个工段都扣,四个工段都扣就说明厂长是默许的,如果这钱揣不进厂长的腰包,厂长可能默许吗?”

    “嗯,明白了。”

    “明白就好,很多事儿看透别说透,明哲保身对你有好处。”

    “嗯,谢谢涛哥提醒。”

    ……

    揣着第一个月的工资,伴着几分激动、几分喜悦、几分悲凉的心情,凌风骑着自行车像腾云驾雾般的回到家里,将四张百元大钞并排摆在桌子上看了又看,最后用大拇指的指甲,扣着另一只手心里的硬茧再度陷入沉思……

    受马军思想的影响,凌风除了留下卸车的100块钱之外,每个月往家里交300,只留下100多块钱抽烟租书的零用。并决定业余时间除了在家看书,不参加任何娱乐活动。

    他把单位里看到和听说过的那些不公平事情跟父亲说了一遍,父亲听到他说到每月扣30块钱“饭费”、卸车钱少给了20、经常被抽调放料却一分钱没给加后气愤地说:“每人月月扣30块钱供他们吃饭喝酒?”

    “嗯,这都是公开的。”

    “纯是活人惯的!你厂长知道这事吗?”

    “四个段都这么扣,厂长肯定知道啊!”

    父亲抽了几口烟冷静下来说:“如果是人人都扣这30块钱,咱也没办法,下次抽你去放料,你整个小本把哪天去的日期都记下来,开资再拿那个小本找你们段长理论!”

第983章 再次挨骂后的想法

    “嗯。”

    ……

    接下来的日子很平静,放料的两个人也不是经常不来,马军照例经常离岗,或者找地方睡觉,留凌风一个人看岗。凌风从中也逐渐看出马军一直拿他当朋友,什么话都不对他隐瞒,其实真正的目的只是想让他多干点活儿,自己能在班中随意离岗,让他心里别有怨言。

    对你有所图而去讨好你的人,算不上真正的朋友……

    凌风尽管表面上还是跟马军一如既往的好,但心里潜移默化地这样划分与他的交情,好在放料缺人就又能恢复到一边在平台上看岗一边偷着看小说的生活了。

    虽然料口又在他单独看岗期间堵过一次,但有过上次的经验后,料口刚一堵他就立刻向楼下喊“停”,没用两分钟就捅开了。段长上来的时候看到传送带已经正常运,只是瞪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便沉着脸转身下了楼。

    平台上也并非把三个料口看住就万事大吉,一次凌风正在低着头看小说,突听见电机带动的那个铁辊发出刺耳的响声,他抬头看见传送带已经停止转动,面前带动传送带的铁辊在里面空转。他慌乱地站了起来,看到一个没被破碎机破碎的烧结矿卡在了分料器的横梁上。那个烧结矿有菠萝大小,下端挤在传送带接口那个带卡子上。

    他怕叫停处理段长还会上来冲他瞪眼,情急之下他拿起板锹想把那个料块铲碎,但那个料块似乎特别坚硬,怎么铲都铲不碎,而且越卡越紧,最后就听见“嘭”的一声巨响,传送带从带卡子的接口处断成两截。他此时只好向楼下喊“停”,把刚才随手放在椅子上的小说藏到饭盒兜子里,呆若木鸡地等待着再次挨骂……

    “咋j叉整的?啊?还能不能干了?艹!几次了?能不能长点记性?看个皮带都看不了,你说你还能干点啥?……”

    不出所料,段长一上来就是一顿“连环炮”,骂着凌风目瞪口呆,并且看到那个叫“祸祸人”的班长就站在段长后面对他冷笑。

    “马军干啥去了?”王段长余怒未消地问。

    “上厕所了。

    ”凌风低声回答。

    “还瞅啥呀?赶紧去找钳工接呀!”

    王段长又向祸祸人吼了一声,祸祸人像火燎屁股一样往楼下跑。

    “你也跟着去!”王段长又对凌风吼了一声,似乎气得直哆嗦。

    凌风跑到楼下碰到了匆匆赶过来的马军,他神色慌张地问:“咋地了?”

    “带卡子被一个大料块卡断了。”凌风魂不守舍地说。

    “卧艹……”马军立刻转身追赶着祸祸人。

    ……

    马军从钳工休息室背着手动葫芦,霍博仁和凌风各拎着一个用来夹住两端传送带的大夹子,三人快步如飞地跑回了二楼平台。带卡子断了是一件最麻烦的事情,需要用两个大铁夹子分别夹住传送带的链接头,然后用手动葫芦将传送带绷紧,钳工还要把从前的带卡子拆掉换上新的。

    当传送带又能重新工作后,王段长看了看手表余怒未消地冲着凌风咆哮:“耽误了45分钟!你知道45分钟能干多少吨料吗?80多吨料没了!这活儿让你干的!你给我站这儿看着料块!”

    ……

    段长和霍博仁走后,马军走到凌风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不用老在这儿站着,走,坐下唠。”

    凌风像个被遥控的机器人一样回到了长椅前坐下,段长训斥的声音依旧回荡在耳边。

    马军递给他一根烟问:“咋整的?”

    凌风深吸着每一口烟,把刚才的过程复述了一遍。

    “看到卡住赶紧叫停啊!马上叫停皮带也不能被卡断。”

    “不是怕段长上来训我吗?我还以为那个料块几下就能搥开呢,也没想到传送带会被卡断啊!”

    “下次再卡住就马上喊停!”

    “嗯,这回知道了。”

    “咱接班前为啥上来先检查带卡子啊?就是防止一下被卡断!如果带卡子上的牙子都全,不至于一下被卡断,你这

    都卡快半分钟了吧?”

    “嗯,估计都快一分钟了,我没经历过这事儿,不知道咋整,都懵了。”

    “下次知道咋整就得了,别往心里去。”

    “这算平台最大的事了吧?”

    “那可不咋的?耽误了45分钟,你说事儿大不大?”

    “这得罚多些钱啊?”

    “罚啥罚呀?段长只是跟你喊几句出出气得了!也不怪人家跟你嗷嗷喊,耽误了45分钟,谁是段长谁不来气呀?”

    “嗯。”

    这次下班后凌风在换衣服洗澡时,一直低着头回避着王段长的眼睛。虽然王段长一句话没说,但凌风能感觉到那双冰冷的眼睛一直在身后注视着他。

    这件事情过去后的确像马军说得那样,王段长半字没提罚款,但凌风心里从此不敢得罪段长,也打消了这个月如果再抽他去放料却不给他加钱,就拿那个小本找他评理的想法,因为找他理论就等于跟他撕破脸,况且工作中难免会犯各种无法预测的错误,罚与不罚、罚多少都是段长一句话的事儿。

    像此次这样耽误45分钟,人家要是张口就罚你半个月工资,你如果还想在x钢干,也得认了。人家要是想找你“小脚”,随便就能想到很多招数逼着你干不下去,即便你能离开这个工段调到其他的工段,结果都是一样的,所以唯有给段长送礼,才能站得住脚……

    凌风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父亲,父亲并没有否决他的话,而是细想了一下说:“这样吧!等下个月我把焦厂长(烧结二厂的正厂长)和张厂长(副厂长)请到家吃顿饭,也把你段长叫来。张厂长帮你找了工作,咱还没感谢人家呢!有两个厂长在,你段长肯定得来。”

    “行。”

    凌风尽管嘴上说“行”,但心里却和父亲的思路不一样……

    他认为父亲没有请这三个人去饭店,而是在家安排这顿饭显得有些小气。另外他觉得请两位厂长吃饭其实只为表示感谢,再叫上王段长似乎有意用两个厂长去胁迫王段长的味道。

第984章舒服日子

    依他所见:请两位厂长只是表达感谢加深感情而已,所以在家、在饭店请都无所谓,这顿饭叫不叫王段长也无足轻重,重点还是要给王段长送礼。因为“县官不如现管”,王段长是直接左右你命运的人,他如果想让你寸步难行,两位厂长也不可能因为跟父亲那点不算太深的交情,就把王段长怎么样。

    要送多少钱的礼合适呢?至少得送一个月的工资吧!这样能过上一年的舒服日子,还可以有机会调到配料岗位去……

    凌风尽管这样想,却没有把想法告诉父亲。他知道父亲心里是极其厌恶这种事情的,因为父亲上班这些年,几乎没有为了某种目的提前给谁送过礼,即便送也是为了答谢。

    父亲当班长时全靠自己拼上去的,后来调入科室也是厂长看重他的人品推荐他去的,他事后也只是请推荐他的那个长家来家吃顿饭,逢年过节拎两瓶酒去看望一下那个厂长的父母,但也是有来有往纯属友谊没有利益关系,除此之外就再也没送过礼。

    凌风不想让这个刚正不阿的父亲为自己破例,只能静观其变那些不可预知的事情……

    第二个月开工资后,凌风的父亲按计划请俩位厂长和王段长来家吃了一顿饭。按以往的规矩,父亲请同事吃饭,凌风和母亲都是不上桌的,母亲在厨房里吃完了饭就躲进凌风的房间里去了,凌风却一直呆在厨房里,隔着窗户听着客厅里的声音。

    凌风的父亲很健谈,无论跟什么人说话向来不卑不亢,而且一点不做作,言谈特别得体,既能让人尊重,又能令在坐的人都感觉到心情舒畅。父亲虽然只是一个处室的职员,算不上领导,但两位厂长显然在言语间已把父亲看做朋友关系,至少没有职务高低之别,反倒是王段长像个陪酒的小角色,除了客气话一句不敢多言。更让凌风意外的是四个人吃完了饭都留下来打上了扑克,一直玩到十一点半才散场。这说明两位厂长给足了父亲面子,也是在用这样的态度告诉王段长:我俩都跟凌风的父亲关系不一般,他儿子在

    你工段,你日后该照顾得照顾,不然就是不给我们面子……

    通过这顿饭,凌风认识到父亲比他高明得多,不做趋炎附势的事情,一直靠着人格魅力赢得别人的尊重,因此他也打消了说(shui)服父亲去给王段长送礼的念头,甚至觉得这种想法让父亲很掉价。

    这顿饭还是起了很大作用的,之后王段长见到凌风时,不再像以往那样阴沉着脸,目光对视的时候总能看到他露出笑容。放料的岗位再缺人的时候,也不再只抽凌风替岗了,而是对马军说:“你今天去放料,下次再让凌风去。放料再缺人的话,你俩以后就换班去吧!”

    “哦,行。”

    马军很自然地笑了笑说。

    凌风从中看出王段长是个擅于揣度别人心思的人,尽管凌风从来没说过,但他好像早就知道凌风心里想要什么,所以含而不露地决定让马军与他轮流去替放料。

    凌风也觉得马军是个聪明人,他当时就应该能猜到这里面一定有事,但却从来不点破。换班去替放料,这无疑损害了马军利益,按常理而言,马军心里是极不情愿的,甚至是对他有很大怨气的,但马军却好像并没有当回事,还像从前一样对他有说有笑。

    ……

    了解了单位那些从前不了解的事情后,日子就好像过得特别平淡无奇。上班除了偶尔和马军、汤继淘、阙志成寒暄几句,就基本上活在机械化的看岗和小说的情节里,回到家里除了吃饭、睡觉之外,仍旧是看小说。

    赵磊起初周六周日经常去凌风家,但也没有什么正事,就是在他家消磨时间,他慢慢觉得有些厌烦,用假装发困去搪塞赵磊,等赵磊走了之后就又来了精神看小说。赵磊也慢慢自知无趣,去凌风家的次数不再那么勤了。

    凌风自从加参了工作之后就再没有找过一次康亮广,本想参加工作之后用一个月工资去请康亮广吃喝玩乐一番,一来是为了还他的人

    情,更重是想要回从前在他面前失去的尊严。但亲身体会到钱挣得太不容易之后,他把这份人情和尊严逐渐看淡了。

    看着长满老茧的手指,夹着一块钱一盒的秋泉烟,同样是走上社会的人,他更不想再跟这个花钱如流水一样的亮哥再有任何瓜葛……

    “既然亮哥拿我当亲兄弟,我也在此表个态度,以后亮哥就是我的亲大哥!吃大哥的,喝大哥的,欠大哥的情,我仗义!……”

    凌风时常会想起年前在酒桌上与康亮广说得话,他还记得当时还伴着含而不落的热泪情绪激动地说说那番话的,可如今回忆起来却显然那么幼稚可笑。

    康亮广也没有再主动找过他,这说明不光自己在变,康亮广的内心也在变,世界上可能没有一成不变的人和事吗?

    承诺、尊严、哥们感情……呵呵……在时间和境遇面前都是浮云!等你将来有一天财大气粗了,再去跟人讲这些吧!

    ……

    日复一日没有起伏的生活中,凌风除了活在小说的故事里,更渴望有一份属于自己的爱情。姜婉莹、周影、叶梦琪的身影时常会浮现在他的脑海里,他知道自己不配,甚至觉得曾经那么深爱过他的周影都不配。不配并不代表不想,而且想得发疯,他悔恨当初没有把姜婉莹拿下,悔恨与周影分手,悔恨没有向叶梦琪表白,悔恨自己学生时代的自命不凡,错过一段又一段不至于让他此时感到那么孤独凄落爱情。

    悔恨已经没有用了,再想挽回早已物是人非。他曾幻想过上网找个能谈得来的女孩开始一段新的恋情,但却舍不得一块五毛钱一小时的网费;于是又设想去书店租书时,能认识一个与自己情投意合的异性,但又想到认识了又能怎样呢?自己连顿饭都请不起,又谈何了解和发展呢?

    不知不觉、浑浑噩噩间转眼又到了一月份,冷瞬再次放寒假回来了。凌风并不像以往冷瞬回来那样高兴,因为实在没钱给他接风……

第985章 孤独

    从前是学生时代,尽管兜里也没多少钱,但他还能为自己找借口来维持吝啬后的坦然。如今已走上社会,无论挣多少钱,都该请冷瞬吃顿饭表达一下心意,可他一个月只留一百块钱零花,三条秋泉烟是必买的,为了在外人面前要个脸,还要买三四盒蝴蝶泉,五角钱一天的租书钱也是必花的,刨去这些开销就仅剩下三四十块钱了。而请冷瞬吃饭,就必须把陆萍、康亮广、赵磊全带上,就算像上次那样在家按排一顿,就算每人只喝五瓶啤酒,加上几盘像样肉类菜,一百块钱之内都下不来。

    给冷瞬和陆萍接风的人照例是康亮广,凌风自然也没办法推脱,但他整顿饭却吃得如坐针毡……

    席间除了冷瞬、陆萍、赵磊之外,还有两个康亮广新交的朋友,凌风恍惚地听说这两个人是某某局的,但没记住他俩的姓名。当两个陌生人中有一个问到凌风在哪个单位上班时,他笑着说了句“x钢的。”笑得是那么不自信,和毕业之前的他判若两人。

    对方也只是“哦”了一声,没再和他搭茬。凌风也不想像从前那样刻意追求人前的存在感,他一句话也不想多说,甚至别人说什么都没有进入他的大脑,只想硬着头皮把这顿饭应付过去,此后尽量不再参与过样无法还清人情的饭局,更不想进一步认识那些不是一个社会阶层的人,生怕从对方不经意的态度和眼神中,察觉到对方内心对他的轻蔑。

    那顿饭之后康亮广再叫凌风去吃饭,凌风说什么都不去了,再之后康亮广也只是礼节性的给他打个电话,久而久之也不再找他了。但康亮广有班的时候冷瞬还会经常去凌风家,尽管冷瞬从不问他为什么和康亮广疏远,但凌风知道冷瞬大概能够猜到其中的缘由,只是不想逼他说出来。

    凌风问及冷瞬和陆萍的关系时,冷瞬明显带出不耐烦地说:“还那样,总干仗,时好时怪的。咱别唠她了,一提她就闹心……”可没过几天,冷瞬却失魂落魄地对他说:“陆萍得了不治之症,刚到xx市确诊了……”

    “啥不治之症啊?”凌风沉声问,回忆着陆萍苍白的面容和瘦弱的身体,本

    能地想到了“白血病”。

    尽管陆萍过去算计过他,他心里也一直抹不去对陆萍的记恨,但陆萍是他最好的兄弟爱着的女人,兄弟爱着的女人得了不治之症,就等同于兄弟遇到特别大的困难一样。

    “类风湿。”冷瞬沮丧地说,眼神已失去从前的光彩,甚至都不想抬起头,像欠了别人巨额外债一样。

    “不就是关节炎吗?那算啥不治之症啊?关节炎我也有,天一凉,膝关节总疼,贴两天风湿膏就好了。”听到不是白血病,凌风松了一口气,心里觉得冷瞬是在小题大做。

    “你说的是‘风湿’,和‘类风湿’是两回事。类风湿就是不治之症,慢慢手脚各个关节会变形,再以后就会瘫痪。”冷瞬仍旧无力地解释,好像只为把话说明白就不想再多说一句话一样。

    “没那么严重吧?” 凌风还是不相信地问,心里认为“类风湿”和“风湿”之间只差一个字,不会有太大的区别。

    “陆萍刚跟我说的时候,我也没太相信,之后我上网上一查,才知道类风湿就是不治之症。”

    “你跟她一起去xx市查的?”

    凌风心里虽然接受了“类风湿”就像冷瞬你说的那样,最后会导致瘫痪的不治之症,但怀疑这件事情的真实性,因为陆萍不只一次的跟他、跟冷瞬玩过无中生有的心眼儿。

    “没有,她自己去的。”

    “这病咱这查不出来吗?”凌风继续像个侦探一样找这件事的漏洞。

    “可别提了!咱这的医院太坑人了,太特么耽误事了!” 冷瞬抱怨一句,显然在用这句抱怨发泄心中的郁闷。

    “你领她在咱这查过啊?”

    “要是在咱这能查出来,还用得着去xx市查吗?”冷瞬烦躁地说。

    ——这里的漏洞就在于冷瞬并非亲眼所见,所以不能排除陆萍撒谎的可能。

    凌风按照这

    个思路问:“那为啥你不跟她一起去xx市检查呢?”

    冷瞬显然看出了凌风的怀疑,耐心解释说: “她跟我刚认识的时候就说过她的腿总疼,我也认为就是普通的风湿性关节炎,也没太在意。前段时间她说疼得一宿睡不着觉,我领她到市医院查过,大夫也说是风湿性关节炎,还有点贫血,说问题不大。没过几天她又说腿疼得厉害,我带她去了一个老中医那看过,人家也没查出别的病,给她开了点中药,我还亲自给她熬了几天药,直到她去上班我都天天给她打电话,提醒她自己熬药。但有一天我在康亮广家喝酒,就忘了提醒她,她就说我不关心她,在电话里跟我吵了起来。你也知道,我俩经常吵架,好不容易把她哄好,不出一个星期又吵了起来。我当时还以为她就是为了把我拴住,故意说腿疼得一宿睡不着觉,在气头上也懒得再哄她,谁想到她到xx市一检查就查出了类风湿。”

    “你看过她的病历吗?”凌风问出了最后的疑点。

    冷瞬笑了一下,带着澄清自己智商的味道说: “看过,上面就写着‘类风湿’。刚开始她跟我说的时候,我也没信,以前吵完架,她总是又割脉又要自杀跟我耍,我实在受够了,后来不咋搭理她了,也没看她真自杀啊!这次又跟我说她得了类风湿,你说我还能相信她吗?直到她把病历拿给我看,我才信的。”

    病历就是实证,凌风不得不信,目光跟冷瞬刚才一样暗淡下来,沉声问:“那你打算咋办?”

    冷瞬耷拉着脑袋半天没有说话,一根烟刚刚抽完又从烟盒里拽出两根烟,递给凌风一根。凌风摆手示意不抽了,冷瞬又把烟点然,抽了几口后,像犯罪嫌疑人交代问题一样开口: “我这几天脑子一直很乱。说实话,从前我俩吵完架的时候,我不知多少次想过跟她提出分手,特别是咱俩上次干完架之后,我认为有很多因素是她挑拨的,但每次头脑冷静下来,就觉得她毕竟是我真心爱过的女人,吵架的根源归根结底也都是因为她害怕失去我,她无理取闹只不过是她不自信的表现而己,所以我一次又一次的对她心软,但我心里真的很累……”

第986章 扛起“爷们”的责任

    说到这里,冷瞬停顿下来,很专注地抽了一会烟说:“如果她没得这种病,这次吵架之后我已经铁了心的要跟她提出分手了。她去xx市检查之前,我俩在电话里吵得很凶,我还记得最后我跟她说‘你爱咋咋地!’,说完就把电话挂了,从此就不想再听到她的声音了。可现在知道她得了这种病,我只知道如果我放弃她,我一辈子会活在谴责中,永远不会原谅自己……”

    “其实你心里还是爱着她的,上次可能是因为你在康亮广家,周围有许多人在,你觉得失了面子,加上醉酒之后的冲动做出的决定,算不上深思熟虑。”

    尽管凌风对陆萍早已毫无感情,但还是不希望冷瞬否定自己和陆萍的爱情,因为在他的眼里,像冷瞬和陆萍一样,经历过风风雨雨还能走在一起的爱情太少了。如果冷瞬真的想过提出分手,那么在他所了解的同龄人中,就没有正真的爱情了,从而也泯灭了他的“爱情观”,所以他下意识地替冷瞬和陆萍辩解。

    “爱不爱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必须是个爷们,得扛起一个爷们的责任!”冷瞬狠狠地将烟头按灭在烟灰缸里,似乎下了很大决心说。

    “如果她以后瘫痪了呢?”

    “不知道,现在也不能想那么多,只能想着尽我的所能把她的病治好,如果实在治不好,我也不会离她而去。”

    “爱情观”没有被泯灭,凌风眼中流露出赞赏的神色,并由此想到当时最畅销的那部网络小说,痞子蔡写的《第一次亲密接触》……

    那部小说的故事情节很简单,痞子蔡在网上认识了一个网名叫“轻舞飞扬”的女孩,两个人谈得来就决定见面,见面之后看了场《泰坦尼克号》的电影,又欢舞在喷洒的香水雨中就擦出了爱情的火苗子,之后轻舞飞扬突然从痞子蔡的世界里消失了。痞子蔡痛苦万分,终于

    得悉轻舞飞扬早就得了不治之症正在遥远的医院里,痞子蔡历尽艰辛终于站到了轻舞飞扬的病床前,弥留之际的轻舞飞扬对他说道:电影已经散场,但生命还得继续……

    冷瞬和陆萍的爱情也远比《第一次亲密接触》的故事复杂得多,而陆萍同样得了不治之症,但故事结局却还有很大偏差——那个叫“轻舞飞扬”的女主人公最后死了,而陆萍不会死,只是以后很可能瘫痪。

    凌风想象不到那部小说的男主人公会不会选择一个明知道以后注定瘫痪在床的“轻舞飞扬”,但冷瞬选择了陪伴。不管是否能陪伴一生一世,至少他此刻能像个“爷们”一样对陆萍不离不弃,所以心目中这个“标杆”般的爱情故事依然没脱离自己所希望看到的结局,冷瞬这个未来要写的男主人公同样能立得住……

    冷瞬和赵磊在这个寒假分别找了一个给人家看网吧的差事,所以来凌风的次数逐渐少了,凌风也无心再关注外界的事物,一心只想着写出一部长篇小说。

    心中的素材三个,第一个是冷瞬在xx林木学校那段经历,但整个故事的主题就是用暴力来争夺地位、用拳头捍卫尊严、用权术交朋友、用手段骗取感情,很像电影《古惑仔》,但远没有《古惑仔》血腥,《古惑仔》的电影已经先入为主了,所以就算写出来也不可能比《古惑仔》更吸引眼球,充其量算是校园版的《古惑仔》,况且冷瞬的价值观并不是靠混社会来“吃饭”,没办法写续集,也不知道怎么结尾。虽然是真实发生的事,但凌风知道这类小说会被主流社会扣上“低俗”的帽子,版社也不可能出版这类涉及到暴力的作品,不能出版写出来也没有用。

    第二个素材是冷瞬和陆萍的故事,但两人的故事不是独立存在的,写他俩就不得不写自己还有康亮广、汪雪寒、邵佳、周影、杜雨春这些跟冷瞬和陆萍有关联的人物,这些不可或缺的人物该怎么塑造呢?谁是主角谁是配角

    ,按哪条主线去写呢?

    以凌风当时的笔力还写不了一大堆性格错综复杂的人物纠缠在一起的故事,就像一个初学画画的人,让他画一幅人物众多的大型油画一样无从下笔。况且冷瞬和陆萍相识没几天就已同居,而凌风如今还是处男,有过种事情的人和没有过的人对于情爱情的定论是不一样的,一个处男也写不出参杂着性的爱情。

    第三个素材就是他的初恋,也是凌风最了解、最想写的故事,而这将近三月个的爱情结构并不复杂,涉及的人物也不多,而且爱情题材的小说也是最畅销的,于是他虽然没有斋戒三日,却同样怀着神圣的心情开使动笔。

    小说题目叫《踯躅在冬季的人》,参照着从前的日记和回忆,从与姜婉姜相识、相爱写到分手,几乎完全复制了他的经历,但写到分手后就无法继续写了,因为分手之后就再也没有故事了,可一部小说不能写到分手就收尾,况且不到十万字也不能算作长篇小说,而读者更希望看到有情人终成眷属的结,于是他只能尝试用想象力绞尽脑汁的往下编。

    分手之后编造出来的情节是绕过放假的经历,直接写开学以后。凌风开学后得知姜婉莹跟了冯旭,而冯旭却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征服欲”对她玩玩而己,而后冯旭又“脚踏两只船”,在别的学校勾搭上一个女生。那个女生在那个学校是如同刘文静(见第一部第一章)般的“大姐大”,带了一帮人堵在姜婉莹回家的路上想揍她一顿,虽然在冯旭的阻拦下没有揍成,但姜婉莹也因此与冯旭分手了。凌风听说此事后愤然找冯旭“单挑”,在“肉搏战”打得难分难解的时候,冯旭领来观战的人偷着下手,一板砖把凌风拍进了医院,并在医院里昏迷了两天。姜婉莹得知这件事情后去医照顾凌风,并在凌风苏醒前留了一封表达内心情感的信离开了医院,之后就又重回到凌风的怀抱……

第987章 没有天赋的作家

    写到此,算是故事有了一个牵强的结局,但凌风觉得还有一个心愿未了——那个迷尖(敏感字)过姜婉莹的“阎王”还没有付出过代价。

    于是又写到一天夜晚与姜婉莹在街边漫步偶遇了“阎王”。“阎王”的样子是按照曾朋的模样塑造的,同样是焗着黄色的“炮头”。姜婉莹挎着凌风的胳膊见到十米远的“阎王”时,看见“阎王”正搂着一个女人往一家酒店里走,身后还跟着一帮小弟。

    姜婉莹猝然像看到恶魔一样惊愕,拉住凌风的胳膊转过身往回走,生怕“阎王”认出她来。凌风通过姜婉莹反常的举动和一再的追问下确定此人就是“阎王”,把姜婉莹送回家后便开始筹划履行他的复仇计划。虽然当时没看清“阎王”的脸,但黄色的“炮头”就是“阎王”标签,通过几天的蹲守、跟踪、伏击,最终凌风在一个没人的地方,戴着遮住脸的旅游帽和黑口罩,用一根镐把砸断了“阎王”的一条腿,又往他额头上抡了一镐把将他打晕……

    由于凌风与曾朋统领下的“盖天会”较量过,曾有过多次蹲守、跟踪、伏击的经历,所以编造这个故事得心应手,可翻回头仔细一看,发现这个分手后的故事有很多“硬伤”。最大的不合理之处在于姜婉莹不可能跟凌风分手后选择跟冯旭,因为分手的根本原因不是冯旭介入,确切的说跟冯旭一点关系没有,更何况以姜婉莹的智商又岂能做冯旭“骑驴找马”那个“驴”,自己还浑然不觉呢?

    这个“硬伤”抛开在外,单说姜婉莹因为冯旭用情不专分手后,又怎么可能因为凌风为了替她报仇去与冯旭“单挑”,最后被人用板砖偷袭砸进区院,就决定与他破镜重圆呢?按这个情节推理,姜婉莹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呢?她到底爱上凌风什么呢?勇气?安全感?前任男友替自己复仇后的快感?男人味?如果仅仅是这些肤浅的东西,她的品味也未免太低了吧?这和两只公猩猩为得到一只母猩猩的配权而决斗,最终母猩猩在两只公猩猩间做出了选择又有多大的区

    别呢?

    以上这些情节都不成立又何谈报复“阎王”呢?就算报复“阎王”的情节写得符合逻辑,那么这本书的主人公凌风又是什么样的人呢?打手?蒙面刺客?还是山寨版的“基督山伯爵”?如果按这种胡编乱造的剧情写出几十万字结稿,小说的档次也太低了吧?就像超级大烂片的电影一样,有个精雕细琢开头,硬加上一个漏洞百出的结尾……

    凌风想到此停下了笔,懊恼了几天几夜,最后把与姜婉莹分手后的那部分故事从钉在一起的几本笔本中扯了下来,从中间撕成两半扔进了垃圾桶里。苦思冥想了半天也没想来更好的结局,又把垃圾桶里那些碎纸挑出来,用透明胶布小心翼翼地贴合在一起,心里一遍遍的对自己说:“无论写得好不好,这毕竟是我的心血,留着以后追忆吧!”于是眼前的画画又定格在一年前的那一幕……

    “看得出,你画这张画时很用心。”

    “我打算将来写出第一部长篇小说以后,就用这张画做这封皮。”

    “你是说,我会成为你那部小说的女主角?”

    “你不光是我第一部小说中的女主角,也是我一生的女主角。”

    “还是别写我了,写你幻想的故事吧!”

    “为什么?”

    “因为小说中的爱情都是有波折的啊!我可不希望咱俩的故事像小说里写的那样跌宕起伏的。”

    “这次真的被你吓到了,我还以为你没信心成为我人生中的女主角呢!”

    “你不是也没少这样吓我吗?”……

    凌风想到此笑了笑,随即又慢慢沉下脸,跟着眼中噙满热泪。

    ……

    《踯躅在冬季的人》就此停笔,其它实现类题材的故事又暂时写不了,凌风就只能选择武侠题材的小说来写。

    自从看了世界名著之后,他对武侠小说也不再感兴趣,除了过去把金庸和古龙的小说全都看过一遍后就再也没看过别人写的武侠小说。他深知武侠小说虽然都是杜撰出来的故事,不用那么强调理性和逻辑,里面的人物也不需要工作却总有花不完的钱,无论杀了多少人也不必受到法律的制裁,可以天马行空的发挥想象力,但有金庸和古龙这两座“高山”,其他人想要写出名堂就必须得创新,写出不同却又受欢迎的风格来。

    受周星驰的无厘头电影影响,他想把武侠小说写成喜剧,写成能改编成周星驰演的《唐伯虎点秋香》、《大话西游》一样电影的小说,可自己的想象力实在差得太远,想了好几天都想不出一个故事大纲,并从中认为自己除了能写经历过的事情之外根本没有天赋靠浮想写作,于是再次打消了创作的念头,生活又回归到只看不写的轨迹上。

    写不出来像样的东西怎么办?放弃吗?如果放弃,我将一无是处!

    他心里再次迸发出一个强烈的声音说:“当不了作家我还能干什么?和母亲一样卖肉?还是x钢找机会转正,当一辈子工人?没有梦想、没有价值观的生命还剩下什么?难道只为吃饱穿暖,娶个老婆传宗接代了此一生吗?我就不信五年,或者十年、二十年之后,我凌某人还写不出来一部有档次的小说!”

    《踯躅在冬季的人》写了将近半年时间。半年中凌风生活的主题就是完成这部小说,其它的事情他都视而不见。

    在这半年中凌风工作也没什么变动,依旧在x钢烧结二厂的平台上看传送带和料口,偶尔到放料的岗位替岗,生活中也没什么起伏,只是经历了过年,但这一年过得不像去年的年前年后那样有那么多难忘的故事,因为该经历的都经历了,该看透的事情也看透了,心也就死了,逐渐认为再像以往那样天天跟康亮广、冷瞬、赵磊,还有新认识的那些人混在一起,恬不知耻地接受康亮广的供吃、供喝、供抽、供住,就算康亮广永远热情相待,他都觉得很掉价。

第988章 没钱就别谈交情

    你现在已经走向社会参加工作了,跟没有收入的学生时代不一样,已经没有借口再抛开人格、抛开脸面、抛自尊去融入那种盲目的生活了。想要被人尊重,让别人拿你当回事儿,就不能差半点事儿!啥叫不差事儿?别人请你吃顿饭,你必须得回请别人一顿;有恩必须报,有情必须还才叫不差事儿!如果没钱还,就别欠别人的人情!

    凌风不知道这种观念是因何而萌生的,但自从这种观念扎根在他心里变成了处事原则后,他从前的一些想法也跟着改变了。他似乎看淡了从前那么在意的哥们义气……

    啥叫哥们义气?有请必到,在酒桌上懂得逢迎请客的人,周旋于老朋友和新朋友之间,却向来一毛不拔就是讲哥们义气吗?哥们遇到难处,尽自己所能帮忙就是讲哥们义气?哥们能遇到什么难处?能向你借钱,还是能找你帮忙打架?向你借钱你没有,在人脉和工作上你半点忙都帮不上,又有什么资格跟人家讲哥们义气呢?

    凌风也因此认为脱离了这种“欠情必还”的原则,说什么话都是空的,都是在“捋条”,就像个没皮没脸的无赖整天蹭吃蹭喝一样。

    人可以穷,可以因为穷而疏远朋友,但决不可以穷得没骨气!

    ……

    除夕过得也和平常的日子没有太大的区别,只是吃了顿年夜饭,看看“春晚”,再吃顿饺子,然后从初一到初七闲班的时候与弟弟陪同父母挨个亲戚家拜年吃饭,这一年就算过去了。

    二月末,冷瞬开学返校凌风也没有送,因为康亮广、赵磊、陆萍都会去送站,免不了跟他们见面,见面就得去吃饭,吃饭就又会欠别人情。所以冷瞬临行的前一天晚上去凌风家道别时,凌风苦着脸强挤出笑容,吞吞吐吐的对冷瞬说:“明天我就不去送站了。你这次回来,哥们对你差了很多事儿,你回来的时候,我没有给你接风,你要走,我也没给你送行……但我心里一直这个意思,只是实在……实在没有请你吃顿饭的钱。”

    冷瞬笑着凝视了凌风好一会说:“其实你咋想的不用说我也知道,更知道你为啥疏远大亮。别的话我就不多说了,咱哥俩处得是情,岂是几个‘铜臭’可以衡量的?”

    “你能理解就好,别的话我也不多说了。其实大亮的情,我也一直记在心里,他确实对咱哥们够意思。等将来有一天,我有实力跟他讲义气的时候,我会还他这份情的。”

    凌风所说的“将来有一天”,指的是在写作的领域取得一番成就的那一天。无论冷瞬是否能领会他的话,但能把这番话对他说出来,至少心里觉得对康亮广的亏欠释然了许多。

    “我相信会有这么一天的。”

    冷瞬随意说了句,不再像去年那样一心想着说服凌风去接受另一种看法,因为人的看法是随着阅历增长逐渐成熟的,凌风也不再是去年那个孩子气未脱、没见过太多世面的凌风了。

    “陆萍还好吗?”

    凌风之所以提到陆萍,心里还是特别关注冷瞬和陆萍的爱情故事。虽然陆萍早已跟他再无直接的瓜葛,他甚至不想再见到这个女人,但心里知道陆萍过去的所做所为全是出于对冷瞬的爱。其实陆萍一直都是个悲剧性的女人,抛开对她的个人私怨,凌风对她还是有很多怜悯之情的,他不想看到这个可怜的女人再以悲剧收场,更希望冷瞬能履行他的承诺,一直对陆萍不离不弃,在现实生活中,在未来要写的书里,真正能见证一个完美的爱情故事。

    “目前还看不出来有啥变化。”冷瞬淡淡地说。

    其实冷瞬自从得知陆萍得了不治之症后,他的性格已有很大的改变,话不再像从前那么多,也很少看到他开怀大笑的样子。

    “你俩还吵架吗?”凌风继续问。

    冷瞬仍旧淡淡一笑说:“不太吵了,自从知道她得了类风湿之后,我就处处顺着她,她说啥是啥,哪还有跟我吵架的理由啊?”

    ……

    冷瞬走后一个月,天天在岗位上见面的马军也要走了。三月末的一天,上四点班的时候,马军在平台上看岗时对他说:“我这是最后一天上班了。”

    凌风一愣,瞪大了眼睛问:“咋了?不想干了?”

    “我后天去北京,都联系好了。”

    马军依然像从前一样带着看似不怀好意的笑容说,但这次看到马军的笑容却令凌风心里发酸。

    “去北京干啥呀?”

    “那里正在招保安,我报了名。”

    “比咱这儿挣得多吗?”

    “一个月四百多,供吃供住。”

    “那也没多挣多少啊?”

    “关键是能开眼界啊!到那先当保安探探路,以后再找别的出路呗!咱xx市这么小点的城市,能有啥粗细啊?我可不想一辈子就在咱这窝着,趁年轻还是应该到外面闯一闯。”

    听到马军这番话凌风的心情很复杂,不自觉地陷入沉思……

    首他是认同马军的观点,一再的考虑要不要和马军走同一条路,但思虑的再三觉得自己的价值观和马军是不同的,马军去北京是谋求发展,而自己只想腾出时间看书、写作,将来当作家,去北京拼搏自然会大幅度的减少看书的时间,不如就在x钢先干着,最起码上八小时班可以休息二十四小时。

    决定不与马军同去就意味着要和他分别。凌风对马军还是有深感情的,可以说马军是他走向社会的第一个领路人,很多新观念都是受到马军的影响而建立和改变的。例如勤俭节约、踏踏实实的做人态度,例如对社会另一面的的认知,例如挑战极限不服软的精神……可以说马军是个值得敬重的人,也绝对够个“爷们”!

    当天半夜下班后,凌风特意到商店买了一盒鱼罐头、两袋五香花生米和两壶塑料瓶装的白酒,请马军到家小酌一口,算是给马军践行。

第989章小孩

    马军走了之后没过几天,汤继淘买了一辆出租车也辞职不干了。凌风虽然平时很尊敬这位淘哥,但和他的交情没有马军那么深,也知道自己在汤继淘的心目中也只不过是一般的同事,就和自己上学时从前经常在一起玩的同学一样,一旦毕了业没有特殊的感情、不是同一种人就找不到再联系的意义了,加上手头只剩下四十块钱就没舍请他吃饭,只是阙志成还经常对他念念不忘,总对凌风说:“好常时间没和淘哥联系了,哪天咱俩去看看他呗?”

    “嗯,行。”

    凌风应付了一声,觉得阙志成想得太天真了……

    阙志成如果心里真的对这位老大哥恋恋不舍,老大哥走了,无论如何得请人家吃顿饭,没有一过程,就说明你没太把人家当回事儿,还谈什么从前的交情呢?再像以往一样晚上闲着没事到人家去,人家开出租车那么忙,哪还闲心再跟阅历差着好几年的“小孩”扯那些没用的“闲蛋”呢?

    汤继淘离开x钢之后,凌风闪出一个念头:现在配料的岗位缺人,班长霍博仁在替岗,自己是否能借此机会托关系调到配料呢?

    因为这个想法涉及到“走后门”和送礼,所以凌风迟迟下不了决心向一向正直的父亲开口,可汤继淘辞职的第三天,配料岗位就调来了新人。

    看到“木已成舟”的结果,凌风开始后悔了,由此总结到:机遇不是想或者等来的,也不可能因为你迫切的期待就主动扣响你的门。看到机遇你不果断去争取,天上掉馅饼的事情可能会刚好落在你头上吗?不试怎么知道父亲会反对呢?不试又因何料定事情就办不成呢?至少试过以后不会留下耿耿于怀的遗憾吧?

    军马走了后,平台的岗位就剩凌风自己了,虽然单岗作业,但不用在为偶而抽调放料烦恼了。有了半年的经验,工作更得心应手了,在岗看小说也从来没耽误过事儿。可一次零点班,他又挨了一顿训,而这顿挨训促使他做出一件最瞧不起自己的事情——他把阙志

    成给揍了。

    那天凌晨三点多的时候,他像以往一样一边看小说一边看岗,当他抬起头,看到二号料口的料冒出了料仓口,料仓周围已溢出了一大堆精矿粉。他马上跑到二号料口将分料器翻了过来,对楼下一个人看岗的阙志成喊了句:“把二号振动器振一下!”

    阙志成显然已经困得不行了,蜷缩在着身体,耷拉在两腿间的脑袋抬起一下,按了一个按扭又耷拉了下去。

    凌风半天才把二号料口疏通开,可抬起头又傻了眼,他看到椅子前的一号料口里的料也从料仓里冒了出来。

    一号料口堵满了料是必须停车处理的,停车就耽误生产时间,耽误生产时间必然会挨训。

    凌风没办法,只能扯着嗓子对阙志成喊:“停车!快停车!”

    一号料仓堵满了,得需要十多分钟才能捅开。捅了五钟左右,王段长心急火燎地跑上来,劈头盖脸地对凌风忙碌的背影怒斥:“咋整的?睡着了吧?”

    这次训斥王段长并没有像前两次那样带脏字,凌风心里知道这和王段长在他家陪着两位厂长吃过一顿饭有很大的关系。尽管王段长这次训他的言词远没有上次那样不留情面,但无论轻重,挨训是很伤自尊心的。他没有向王段长解释,一声不吱地把料口捅开。

    “起车!”王段长对楼下的阙志成喊了一声,而后愤然离去。

    凌风并不觉得这次犯的错完全是自己的责任,他认为二号和三号料口堵了,楼下的阙志成抬头就成能看到,而他处理二号料口的时候,一号料口马上要堵,阙志成也应该在下面告诉他一声,不至于堵满了才知道。

    火气没地方发泄,他只能迁怒阙志成,于是趴在栏杆上对阙志怒喝:“你寻思啥呢?料口堵了看不着啊?二号、三号料口的振动器一直振着不行?非得我告诉你吗?”

    楼下的阙志成昂起脖子愣愣地看着

    凌风,不敢顶一句嘴,也不知道怎么回应。

    “瞅啥呀?把二号、三号振动器给我一直振着!”凌风带着命令的口吻喊,心里想着阙志成胆敢说一个“不”字就下去干他。

    阙志成没敢反驳,按完了两个振动器的按扭又把脑袋耷拉下去开始眯愣。

    凌风也慢慢消了火,心想二号、三号振动器一直振着,两个料口就不会堵了。可不到一小时,他抬起头又看到二号料口里的料溢出了料仓外,跑过去发现振动器不知什么时候关闭了,他的火“腾”一下又顶上了脑门子,翻开分料器对阙志成怒斥:“谁让你把振动器关了的?又j叉堵了,草!”

    阙志成迷迷糊糊地又把两个振动器重新起动,二号料口下面又传出机关枪般的振动声。凌风这次处理二号料口兼顾着一号料口,所以这次把二号料口疏通后一号料口也没有再堵,可当他把二号分料器翻转回原位后,心口的火气就再也遏制不住了。

    他鼻孔里喘着粗气下了楼,面无表情地走到阙志成面前冷冷地问:“谁让你把振动器关了的?”

    阙志成下意识地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带着慌乱的神色解释说:“那玩意那么大动静,谁听了不心烦啊?”

    嫌心烦你看着呀!看不着料口堵了吗?

    凌风本想这样对阙志成发一通火,然后就此离去,可是因为严重缺觉,理智跟不上大脑的本能反应,突然像恶魔附体一样眼露凶光,原本想说的话竟然变成了: “你是不是跟我装犊子?”

    阙志成眼中的慌乱改为惊恐。他的体格在一百八十多斤左右,对比一百一十多斤的凌风而言,就像“哆啦a梦”里的胖虎被瘦弱的大熊吓得瑟瑟发抖一样。

    “你是不是跟我装犊子?啊?(发第二声。)”

    凌风又重复一遍,随着爆炸般的一声“啊”喊了出来,拳头也跟着挥了出去,正好打在阙志成的鼻子上。

第990章 欺软怕硬的小人

    “啊?”“啊?”

    也许是没见到血,凌风又连续喊了两声“啊”,第二、第三记“电炮”也伴着这两声“啊”落在阙志成的鼻子上。

    凌风这三拳打得一拳比一拳重,而且都打在同一个位置上,但阙志成却始终纹丝没动,只是挨了第三拳后,从阙志成的鼻孔里涌出了大量的血。他依然没有打算还手,而是捂着鼻子转身下了球盘的走台,走出了厂房的大门。

    阙志成走了后,偌大的厂房里就只剩下凌风一个人了。

    肯定是找段长去了!然后就躺医院讹我……三“电炮”把鼻子干出了血得讹多少钱?惹了这么大祸肯定得被开除吧?人也揍了,爱咋地咋地吧!

    凌风想到此,又回到二平台上,呆呆地往椅子上一坐,想到了《水浒传》中“鲁提辖三拳打死镇关西”那一章……

    镇关西是个恶霸,打死镇关西别人都会佩服鲁智深仗义行侠,可阙志成是恶霸吗?非但不是,而且是挨揍连手都不敢还的人,你揍他不是欺负人吗?人家在楼下帮你看二号、三号料口是人情,不帮你也是本分,你自己懒,没看住料口,挨了训凭什么迁怒于别人呢?再说零点班谁不困?平时白班、四点班的时候,阙志成是因为拿你当朋友,对你够意思才在楼下顺便帮你看,你非但不领情却认为这是应该的,零点班没帮你看住,你就下去给人家三“电炮”,你这不比无赖还无赖吗?我看鲁提辖都应该三拳把你打死!

    正在自责间楼下球盘岗位另外两个人中的一个走上了平台。此人叫屠恩,三十多岁,身材很魁梧,样子很像洪金宝。由于年龄相差太远,凌风过去很少跟此人打过交道,但这次凌风本能地想到阙志成每次零点班都一个人看岗,另外两个人都去睡觉,而这次阙志成挨了揍,换成自己也得替阙志成撑腰……

    想到此凌风井觉起来,盯着他一步步地往自己这边走来,用余光扫视了一下地上的板锹位置,心想着真要干起来,拳脚如果打不过他,就算被他打倒在地,只要还有力气爬起来,就拿起板锹接着跟他干!

    犯错我可以道歉,花多少钱我也认了,甚至被开除、被拘留都无所谓

    ,但别人想替他撑腰、替他出气那可不行!我会拼了这条命不要,也绝不能服这个软!

    “你把志成给揍了?”屠恩站在凌风面前沉着脸问。

    “嗯。”

    凌风紧紧盯着他的眼睛,心里打定主意:你要是骂我一句,或者说一句不好听的,我就回敬你一句:“你算个xx啊?”

    “那么老实的人,你打他干啥?”屠恩没有说别的,指责的话语也说得合情合理。

    “一时冲动,打也打了,后悔也晚了。”凌风看出屠恩并没有敌意,而是以老大哥的身份劝说他几句,便放下了戒备的心理。

    “过后你跟他好好唠唠吧!其实志成对你一直挺够意思,你真不该打他。”

    过后跟他好好唠唠?难道还有可唠的余地?难道阙志成没去找段长,也没上医院?

    “他没去找段长吗?”凌风把心里的疑问问出了口。

    “没去,把我两叫了回来,到水房洗鼻子去了。我估计他不会告诉段长,不然也不会去水房洗鼻子。”屠恩解释说。

    是的,要去找段长、去医院何必把血洗干净再去呢?带着一脸一手的血去找段长不是更有说服力吗?证据都洗没了,还怎么去找段长啊?

    凌风像如临大难又看到一丝逃过一劫的希望说: “如果他没告诉段长,我下班会请他吃饭向他道歉的。”

    “以后可别再冲动了,志成多好的孩子啊?”

    “不能了。”

    屠恩下楼后凌风时不时地偷着向楼下瞅一眼,他希望看到阙志成能返回球盘,这样就会彻底证明他没有找段长。四十分钟后,他再次看到阙志成重返岗位,顿时觉得喜出望外,但静下心来又再度陷入自责……

    如果阙志成换成屠恩你敢不敢下去揍他?别说不敢,甚至都未必敢在平台上冲他厉声质问一句吧?你这不是看人下菜碟吗?不是欺软怕硬又是什么?凌风,我真看不起你!

    下班以后凌风迫不及待地向楼下追了出去,在“扒炉”区的破

    碎机前追到了阙志成。

    “志成啊!”凌风下了很大勇气对阙志成的背影喊一声。

    阙志成转过身,看到凌风条件反射般地摸了一下鼻子,又把手放下,露出想笑又不愿笑的神情,让人感觉到他心里的尴尬,但没有半点怀恨。

    “你刚才没去找段长啊?”凌风开门见山地问,心里很酸楚。

    “找他干啥?”阙志成这一次真的笑了,语气又回到平时的状态,但满是灰尘脸上还能看到鼻子明显肿大发红。

    “你刚才走了,我还以为你找段长去了呢。”凌风不自然地笑笑说。

    “到水房洗鼻子去了,总不能一边流着血一边干活吧?”

    “一会洗完澡,我请你吃饭吧?”凌风嗫嚅地说,不自觉地加重了鼻吸,仿佛害怕鼻腔里的液体会变成眼泪充盈到眼眶里似的。

    “呵呵,不用,没事儿,就当让兄弟练练手得了!”

    阙志成的话引得凌风,但眼泪却又差点掉了下来。

    “洗完澡跟我走吧!无论如何今天得让我向你道歉,你要是不去,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我自己的。”

    “吃饭行,但别提道歉,道歉就没拿我当哥们。咱也别去饭店了,就去你家随便吃点得了。”

    “行。”

    ……

    在回家的路上,路过了一家副食品商品,凌风买了一斤蝉蛹,半斤干豆腐、六个松花蛋、两袋五香花生米,又买了点刀切面。

    “松花蛋别买了,就咱俩,整那些菜能吃了吗?”阙志成在旁边一再给凌风省钱,像是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

    在酒桌上,凌风还是认真地表达歉意说:“今天都是我的错,我凌风白活这么大了,一点良心没有!其实你以前总在下面帮我看料口,每次看见堵了,不用我吱声就会帮我振下去,我却认为是应该的,非但一直没感谢你,今天还把你给打了,你说我还算人吗?够人的一撇一捺吗?农夫与蛇的故事说得就是我,我就是那条忘恩负义的毒蛇……”

第991章 没钱就别谈交情

    “呵呵,别说了,你再这样说就是没拿我当哥们!”

    阙志成虽然这样说,但凌风能看得出他心里特别高兴。阙志成不喜欢喝酒,所以表现高兴的方式不在于喝酒,而是表现在能吃,一连吃了五碗炸酱面。

    凌风惊讶地问:“你平时也能吃这么多啊?”

    阙志成很认真地说:“我今天胃口不太好,只能吃这么多了。”

    凌风“咯咯咯”地笑了半天,笑得直不起腰来。

    这件事情使凌风更加了解了阙志成这个人……

    他心里其实一直装着汤继淘、马军,还有你这三个人,汤继淘和马军相继离开x钢之后,你便成为他在单位最亲近的人。只是你一直把他当成孩子,没瞧得起他,而他却直到你把他揍了浑然不觉自己在你心目中的位置……

    “就当让兄弟练练手得了!”

    多好的人啊!你太伤人心了……

    凌风,你如今怎么变得这么没人性呢?

    之后凌风对阙志成特别好,但也仅限于单位,或是偶尔早晨下班让阙志成来家吃饭,除此之外,业余时间不经常往来,因为凌风不愿参加任何娱乐活动,只想在家看书,不希望有人打扰。在单位阙志成也明显的跟凌风更近一步,无论什么班都在楼下默默地替凌风照顾着2号、3号料口,说话也一直礼敬有加。

    4月中旬左右,平台上又新来了一个40多岁的中年人,此人叫齐明森,长得相貌堂堂,带着一副眼镜,气质有点像知识分子。可他的神情却像个没考上举人的书生,半个班一直不说话,总是无精打采的。

    凌风一直没主动和他说话,认为新来的人无论年龄大小,都不该牛x哄哄的对他这个老人视而不见。

    不理我拉倒!有啥牛x的?反正我一个人干惯了……

    凌风心里暗骂一句,当他不存在一样边看岗边看书。可半个班后,他发现此人并非高傲,而是像有什么想不开的心事一样,时而盯着一个地方发呆,时而用一只手捂住双眼,胳膊肘支在腿上,长时间的垂头丧气。

    有心事就说明有故事,什么故事会使一个40多

    岁的男人这样失魂落魄呢?

    爱收集写作素材的凌风禁不住好奇试探地问: “老哥,你看着不像从前干过体力活的人吧?”

    “怎么不像了?”齐明森把长时间散乱的眼神聚拢在凌风的脸上,难得一笑问。

    “面容和那些常年干活的人不一样,像是当过领导的人。”凌风胡乱猜测说,以往的酒桌经历使他懂得了“戴高乐”。

    “高帽子”果然给谁戴上都乐,齐明森笑着说:“你说对了,我从前是一个部门经理。”

    部门经理?什么部门呢?饭店领班的也可以称之为部门经理,x钢销售处的处长也算部门经理,同样是部门经理,两者的社会地位、经济收入却有着天壤之别。不过不管部门大小,当过经理就比一般人强,又怎么落魄到干这种活的地步呢?

    “啥部门啊?”凌风继续问。

    “运粮食的,就是看着一帮工人把粮食装上车,然后记一下帐,到月给他们开工资。”齐明森显然不想解释得太清楚,简单的说了句。

    “那你咋不干了呢?”不想细说就不能细问,凌风换了一个更关心的问题接着问。

    齐明森稍稍犹豫了一下,苦着脸说:“那个公司是我老丈人开的,我媳妇跟我离婚了,我就不能再在那干了。”

    凌风知道此人既然已决定把**说出来,就说明放松了对他的戒备,于是便进一步地问:“哦,因为啥离的婚啊?”

    “我跟我们公司的出纳员搞破鞋,让我媳妇知道了,然后我媳妇就跟我离婚了。”

    “那个出纳员有家庭吗?”

    “才26岁,没结过婚。”

    “漂亮吗?”

    凌风这一问似乎勾起了齐明森美好的回忆,他眼中复苏了光彩说:“当然漂亮了,大高个,长得不比明星差。”

    “那你离婚以后还跟那个出纳员在一起吗?”

    齐明森苦笑一下说: “我过去是经理的时候人家能看上我,可如今我混成这个样子,人家可能再跟我吗?房子、车全是我老丈人买的,法院就

    我判给我几万块钱,我就算是净身出户离的婚。我媳妇知道我跟她的关系后,她也不能再在那个公司干的,但人家有学历,长得又漂亮,到哪干都一样。她知道我媳妇跟我离婚后我已经一无所有了,对我的态度就马上变了。”

    “那她对你也没有真感情啊?”

    “哪来的真感情?全是假的!”齐明森情绪激动起来说:“不光是她,社会就是这么现实!你风光的时候,请你喝酒攀交情的朋友一大堆,一旦落魄了,都在看你笑话,没人愿意搭理你。”

    看到他激愤的样子,凌风沉默下来,留给对方一段平静的时间,又随便问了句:“你跟你媳妇结婚多少年了?”

    “20多年了,孩子都20了。”

    “孩子都20了,跟我年龄相仿,我得管你叫叔啊!”

    “叫啥叔啊?在一起干活叫叔多别扭啊?咱不论年龄,叫老哥就挺好!”齐明森笑着说,或许语气又回到他当年当经理时的常态。

    “是姑娘还是小子啊?”

    “小姑娘,判给他妈了。”

    小姑娘,而且和自己年龄相仿,看此人长得也很精神,姑娘肯定也是个美女……

    凌风潜意识中萌生了一个那个年龄段的男孩都会有的念头,于是便问:“你姑娘现在做什么呢?”

    “在xx市上大学。”齐明森答,似乎并没有发觉凌风在打他女儿的歪歪主意。

    大学生?那定肯与自己无缘了……

    凌风打消了念头又像唠家常一样问:“你姑娘放假回来跟你经常见面吗?”

    “离婚以后就没再见过,我对不起她妈,她也肯定瞧不起我,我哪还有脸见她呀?”他无可奈何地说,情绪又低落了下去。

    随着齐明森的眼神再次涣散,凌风也不再发问了,他需要感悟很多从前没有想过的东西。

    长时间的沉默后,凌风想到在电视剧中看过那些扛着二百多斤麻袋,一袋接一袋地往一个地方运的人。曾经认为扛麻袋是最重的体力活,于是便问: “往车上装粮,是工人一袋袋往车上扛吗?”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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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我这个上门女婿窝囊?不好意思,我美娇妻在怀!上门后我成了爷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上门后我成了爷,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上门后我成了爷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