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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门后我成了爷全文阅读

作者:飞天小诸     上门后我成了爷txt下载     上门后我成了爷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067章出一口气

    骁晓自早上走进办公室就一直站在布满各色彩蝶的地图前。这场蝶之翼真正的含义只有他知道,而且从今天开始,或者从昨天那个女人出现开始,蝶之翼的计划就已经算是正式启动。他一直想为这个日子选择一个记念性的日期,原来的生日或者现在的生日,这两个日期都近在眼前,他一直犹豫不决,这很不寻常,不应该是他的风格,择日不如撞日,就让这个突然闯入的女人来为他鸣钟。

    他长长地舒出一口气。

    老肖告诉他,那个女人说到他的药,让他最好戒掉,否则会依赖上瘾。骁晓心里一动,能看懂说明书,说明她不只懂点英语那么简单,难道是个医生,可直觉又提醒他她绝对不是个医生。

    尤猛进来的时候发觉今天骁晓有些不一样,他不像平时那样盯着大门,就等着他推门进来,然后冲着他永远地嘴唇一抿右边嘴角一勾,算是一笑。今天尤猛走进去的时候,他连头都没抬,尤猛迅急地瞥了一眼碟之冀,就急步往前走,走到一半,他停了下来。骁晓的桌面什么也没有,只有一双女式皮鞋,蓝色的,平跟,说不上漂亮,更谈不上时尚。

    而且不是新鞋,鞋带已经没有了质感。

    尤猛犹豫了。

    除了骁晓和eva不明所以的目光纠缠外,虽然他的绯闻女人很多,他还没有看见他和其它女人有什么真正的举动。那双皮鞋被他放在那张几万元的桌上,他正悉心地摩挲着皮鞋的每一寸纹理,神情专注。尤猛有些尴尬,这无疑有点撞破别人**的唐突。

    虽然犹豫,尤猛却并没有停下脚步,他知道什么时候要表现得心思澄明,什么时候又需要略显愚笨不开窍。

    “这双鞋有什么问题么?是不是她们谁的。骁总。”他坐下,也盯着那双鞋。

    “不是。“骁晓把鞋子拿开,想了想,打开身后的柜子,放了进

    去。但心思明显不是那么集中。

    尤猛把文件夹放在桌面,这是风险控制中心对每一位蝶之冀的情况汇报。

    骁晓用手撑着头,“说主要的吧,你能控制的就不要说了。对了,上次你说zara找了个男朋友。”

    “放心吧,没事了,那个男人只会拖zara的后腿,我估计就是真让他们谈也不会有好的结果,她母亲亲自干预的,在某种程度上,我们都成了她们的父母了。”

    “可我们不是封建父母,只是看得比她远想得比她多,如果真想过那样简单的生活,何必走我们这条路,她就该老老实实地当她的会计,再找个那样的男人结婚成家。”骁晓漫不经心。

    “其它的倒没什么,就是grace问题比较大,她和那个副总越走越近,听说已经开始正式约会,这样她在长松的平衡马上就会打破,会成为内部矛盾的牺牲品。”

    “长松?”他眉头紧蹙,瞬间眼神又恢复了散淡。“真是个蠢女人,典型的头痛医头,脚痛医脚。”

    “丁大海的老婆孙梅直接针对她,你知道正牌老婆对付小三的手段吧,不管真假,孙梅是全用上了。她有些穷于应对,也不知她找这个副总是权益之计,还是真动了感情。”尤猛把手伸进资料夹,里面有grace和那个男人约会的照片,亲密肯定亲密,却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这就是女人太漂亮带来的后遗症,一到关键时刻,她们就会亮出这一绝招。”他嘴角一勾,笑只是一瞬,就变成了淡然,“不管是真的还是假的,都要马上制止,长松的权利制衡并没有因为她这个董事长助理的进入而晃动,这本身是个非常好的局面,她和那个孙梅再打也只是女人间的热闹,别人只会更加同情她,或者不同情,也会因为看热闹而忽略对她的关注,这么简单的道理她怎么就想不通。”骁晓嘴角一直衔着一抹笑,“她是我们的第一只蝴蝶,效

    应已经有了,我和她谈谈吧,另外两只没事吧。”

    “没事,她们都很好地把握住了这次机会,有一位已经快升集团副总了,她们公司的人员招聘几乎都走的是上饶。”尤猛明白她们带来的真正利益并不是他能揣摩得到的,而这些骁晓从不从他这里走,骁晓严格遵守当初他与尤猛的位置划分,尤猛负责前朝后宫,而骁晓则负责在这前朝后宫的框架之上更大的筹谋。他只是个后宫总管。

    “她们是我带的第一批助理,说实话,也是最掏心掏肺的,真希望她们能展翅高飞,也为我们带出更大的效应来。就约在明天吧,明天会所有一场私董会,我可以带她旁听一下。有时候人需要站得高一点,才能看清自己脚下的玄机。”

    晚上,尤猛亲自开车把grace堵在停车场。自从她被尤猛推荐给了长松,他对她的了解全部来自风控中心的每周蝶之翼情况汇报,和她的业务关系也全部由项目经理跟进,他再没在她面前出现过。这是骁晓的理论,他说要把她们彻底放出去,天地越宽她们飞得越高。现在尤猛知道,她们的天地早被他们框在了一定的区域里。

    尤猛远远从车窗望出去,还是感叹她的漂亮,三十多岁的女人,不仅身材没有丝毫走型,连脸蛋也都嫩如少女。

    当初,上饶刚把架子搭起来,骁晓就让他为他找三位助理。也不知是受骁晓后宫说的影响还是他真觉得这七位女性的确优秀,他推荐的都是美人。

    骁晓接过去也是先看了看她们的照片,但是他皱了眉头,“这么漂亮,你知道么,女人太漂亮了就会不由自主地生出些媚态,会让男人产生一些其它的遐想,在影视界没问题,遐想越多越好,在职场虽然初期可能会因为她们的外表得到一些好处,可从长远来看,正因为这个她们会越走越艰难,路会越走越狭窄。”不过骁晓并没有佛了他的面子,而是在其中挑选了三人,并让他通知她们尽早到岗。

第1068章七七八八

    三个月后,骁晓把尤猛找了去,推给他一张纸条,让他把这三位助理推荐进这三个集团,职务务必是董事长助理。并特别强调,上饶现在名头不响,走猎头渠道会很慢,让他走朋友推荐的方式。 他说他们经过他的正规化培训,再加上她们的专业知识,一定在同类人员中出类拔萃,很快就会得到重用,这是我为上饶培训的第一批种子选手,把她们撒出去就能遍地开花。你马上着手再为我找五位。

    就是那一次,尤猛知道了骁晓嘴里的蝶之翼计划。,说白了,就是人才撒出去,却不能放手,要为我所用,形成一张庞大的能够覆盖整个行业的人脉关系网。

    现在尤猛对这个计划了解得七七八八,而且为了围护或者加强这张网,他也已经形成了自己的一套手段和办法,骁晓虽然没有直接说好或者不好,却已经默认。但他知道这张网真正的含义也许他永远未必知道。

    他还记得骁晓第一次提到蝶之翼的时候,他还是一头雾水,满脑子懵懂。回头看去,那三位助理忙得头都没人抬一下,键盘噼里啪啦哗哗作响,打印机也嗖嗖地往外出着纸,。他又私下把骁晓名片上的公司打听了一下,的确是华尔街上的一家资产管理公司,而且骁晓是其中的一个股东董事,他一直以为这三名助理替他打理的是那边的业务。

    尤猛长舒一口气,骁晓的思路像探照灯一样瞬间把他眼前打得透亮。

    grace就是那三个女人中的一个,骁晓指名道姓让把她推荐进长松,他为此还颇费了些脑筋。

    “hi ,grace.”尤猛下车走到她的面前。

    她一惊,抬头的瞬间有些诧异,不过那诧异很快被一种复杂的感情所代替,她的眉头蹙起,松开时她已经换上了不一样的表情。

    尤猛在心里嗤笑一声。她是长松集团的董事长助理,可在他面前,她永远只是grace。

    “到我车里来,还是我去你车里。”他问。

    grace的穿着跟一年前已经有了质的不同,经过上饶,她职位上升了几个档次,薪水提升了十来倍,换了车,换了房,现在周身

    上下都是大牌,虽然依然那么漂亮,却多了许多漂亮之外的更结实更让人仰望的味道。

    尤猛已经打开车门。他看见那个副总经理也来到停车场,他向grace瞄了一眼没说话。尤猛向她做了个谦让的手式,就先开门上了车。grace犹豫了片刻也上了车。副总经理的车突然加速,嗖地一声贴着尤猛的车身开了过去。

    尤猛一直没说话,看着副总经理的车消失在尽头。“长松的副总经理,娄义明。”他说,“你们为什么不打招呼,和他有矛盾么?”

    grace眼神一滞,抿抿嘴,想笑却没笑出来,“没什么。”

    “你这个位置要想待住是有讲究的,不能凭一时义气用事。”他平时话很少,他只需把她们从万千的女人里挑选出来,等着骁晓把她们调教成她们应该成为的样子,再把她们一一送出去,然后等着收获就可以了。

    可今天尤猛发觉自己格外想说点什么。

    “我会自己看着办的,你们、、、、、太过关心,也多谢你们,以后长松有需要人的地方,我还是会推荐你们、、、、、”grace一直看着前方,停车场的出口从他们的位置看上去只是一线天,黄昏的天空蓝得深沉,像一道透明的井戒线。

    “都是一家人,何必说两家话。“尤猛轻描淡写,手指轻轻地拍打着方向盘,他知道自己的这些小动作,包括语气,都十足地像骁晓,淡然却充满了劲道,包括他自己的个人分量,在grace面前似乎也接近了骁晓。“明天在ada会所有一个私董会,骁总让我给你一个名额。”他拿出一份烫金的请柬。

    “私董会?那不适合我,这么好的机会别浪费了,看看别人是不是需要。”她没接也没看,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尽头的那线蓝。

    “骁总亲自主讲,很难得,一样,穿漂亮点,骁总身边的人都是外貌协会的衣冠禽兽。”他拉开她的提包,把请柬放了进去。“我看你还有约会,就不请你吃饭了,快去吧,别让人等久了。”

    grace的手紧紧地抓着包,指骨锐利刺白,微微有些颤抖。

    六、越

    走越近

    昨晚下了小雨,可窗外吹进的风依然无法熄灰夏天带来的烦躁。尽管在严重污染的快速路面上,骁晓还是让司机开了小半扇窗户,急劲的风带着力量拍打着他的面颊,让他晕眩的同时,也有一些惬意。

    路上车不多,车速都很快。

    “骁总。”小许是他从美国带过来的司机,一直很贴心。“那个小新是我推荐的,没想到、、、、”

    “别,告诉他,我不会怎么样的,我只想找到那个女人,让他别害怕,如果再这样躲躲闪闪,把我的话当耳边风,你也知道我的脾气。”

    “人我已经找到了,就要前面的路口,您要不要见一见。”

    骁晓点点头。

    小许把车向右一带,他们就拐出了主路,停靠在路边。小新被带到他的面前。

    小新两腿一直在哆嗦,早没有了当初面红齿白的机灵劲。小许低头小声对骁晓说,没问出什么,也不知这小子怎么就像中了邪一样。

    “说说,你为什么跑。”小许恨铁不成钢地样子。

    “没什么、、、、、就是觉得不适合这个工作、、、、、”他低着头。

    “你糊弄谁呢。”小许摩拳擦掌地跃跃欲试。

    “真是这样,姐姐说我这种人骁总根本看不上,让我趁早自谋出路。”

    “你、、、、”小许又举起拳头。

    骁晓手一摆,“算了,那个女人说了什么?”

    “也没什么。”他嚅嚅地。

    骁晓一直低头看着手里的文件,这时候抬头看了他一眼,眼神漠然,却有一股寒意弥散出来。

    “她说,她说,一直说回家回家的,以为家里有谁在等他呢,可是就是一幢黑漆漆的房子,没有灯光没有人影,跋山涉水四十多公里,还问我是不是每天如此,我说好像是。”

    小许大惊失色。

    “她还说什么?”骁晓下了车,走在前面的水域前,声音冰凉一片。

第1069章那是谁?

    “没什么,就是、、、、、就是叹了口气说这个人心里藏着大事,说我要是没有强大的心理素质最好不要招惹他,害人害已。”

    “你知道那个女人是谁么?”

    “不知道,但我记得她的车牌照。”

    小许又凑过去,“我已经查了,是玉帛,弥渡镇远泰公司的职员,是个经理。这就好办了。”

    “怎么好办了。”骁晓声音凌厉,转过身。“马上让老肖把她查清楚。记住,没有我的指示,不许动她。”

    重新上路,骁晓一直沉默不语。

    “骁总,对不起、、、。”小许舔舔嘴唇。“找死。”他嘀咕一句。

    “什么。”骁晓下意识地回答。

    “您看前面那个女人,想当那个谁呢,那叫什么名字,被飘在车外的围巾勒死的那个,是个外国演员。“

    骁晓已经看见,右前方那个驾驶室车窗也摇下了半个,一把栗色的长发被风带出窗外,急劲地舞动着。他的余光已经看到她的车牌照,那两个尾灯时亮时熄像玩皮的孩子。

    “哎呀,这不是那个玉帛的车么,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追上去。”骁晓说。

    他的车挤着前面的车慢慢和那辆吉利并排, 女人戴着大大的太阳镜,神情萧瑟却很专注,嘴角不时地抿一下,一只手时不时还离开方向盘在旁边敲敲。他这才听见有一首英文歌和着风声歪歪扭扭地飘出车窗,和她漂亮的头发一起不断地撩拨着他的眼睛和耳朵。

    “要不要我提醒一下她。”小许问。“她今天状态不在,头发只要被车勾上,就会出事。”

    骁晓静默片刻,“一样,小惩大诫。”

    司机一踩油门,瞬间超出另一辆车,他寻机擦着边往右一捌,后面的车一慌急踩刹车,骁晓余光越过面前那位司机吃惊呆滞的脸看见了玉帛扬起冷冽紧绷的下巴,很尖,却有一个美人窝,那么清楚。她看见女人取下太阳眼镜,清流般的眼睛同样越过前面的车,投递到了他的车窗前,通透的眼神和他交汇在流光

    掠影之间,一闪而过。

    小许一踩油门,他的车扬长而去。

    到了ada,grace已经穿戴整齐在休息室等他。这一次她的穿戴和一年多前的她相比,已经有了绝然的不同,以前她只是漂亮,现在可以用到优雅这个词。

    “grace,越来越漂亮了。”他今天看上去有些莽撞,额头上竟然有一层薄汗,西装拎在手上,袖扣领带都取了下来,领口松开了两枚扣子。

    grace的心一松,上去贴心地接过他手里的西装。

    他走到镜子前,整理了一下衬衣和头发,冷气很足,grace还披了条披肩。可骁晓额头的汗却怎么也无法干净,慢慢地形成了汗滴,顺着额角往下流,他干脆放弃了,静静地看着镜子里面色红润眼神晶亮无比的自己。

    “很热么,要不要、、、、“grace问。

    他摇摇头,抬手一挥,grace就定住,不敢上前也不敢再说什么。

    “走吧。“骁晓长舒一口气,他把袖子也卷了上去,推门就走了出去。

    玉帛赶到ada的时候比预定时间已经晚了半个小时。这次私董会是总经理章程费尽周折争取来的,可临到最后,他却被董事会的人叫了去,无法参加,亲自嘱咐她一定要来,并嘱咐如有可能, 要和骁总建立起联系。他说远泰现在前途未卜,也许最后能够救它的就是这个骁总。

    前台小姐亲自把她带到五楼大会议室门外,门前有一位签到的女孩。

    她看了看玉帛的请柬,有些迟疑地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她一番,指指请柬,小声说要求正装。

    玉帛穿了条齐腿肚子的素花长裙,很宽松,长直发清爽地披了一肩。走的匆忙,她没有时间回家换装,原打算随机买一套,可出了车祸,这个打算就落了空。她利索地从包里拿出一个发箍,把头发盘在脑后,又从胸前取下胸针,在腰间做了个皱褶。有了腰身的裙子看上去正式了很多,随意挽起的头发自然有余庄重不足。

    “可以了吗。”不等确认,她拿起包,就转过身。

    骁晓正

    站在门口看着她,签到女孩已经把她的信息传了进去,他心念一动就走了出来。

    由于人员未到齐,他和大家商议决定等一等,最重要的是他今天状态一直不在,衣衫不整地走进会议室,被其它老总好一顿奚落,有些说让他悠着点,别补得太厉害,有些又说要给他介绍一位进补专家,不至于让他又流汗又流鼻血。

    他把grace安排在一位颇英俊的接班人身边,开始grace只是微笑,并不多说什么,大家的话题和玩笑也都围绕着大汗淋漓,而且依然没有停下来的任何趋势的骁晓身上。骁晓今天也格外配合,神情散淡,不像平时清冽得让人不敢多言。

    过了一会儿,grace就开始和旁边的接班人聊了起来,很明显地脱离出了大家的话题之外,尚赫的敬总说,真是一对璧人,让人羡慕嫉妒恨哪。

    恨不相逢非嫁时。又有人喟叹。

    有什么关系,嫁不嫁又有什么关系。有人起哄。

    闹闹哄哄中,只见grace面红耳赤,勉强应答的话反而惹来更大的热闹。

    骁晓冷眼旁观,没说话。

    签到人员告诉他最后一名参会人员到了,不过她穿戴不够正式。他注意到那个她字。

    走出会议室,他正看见玉帛三下五除二地把自己从休闲舒适态勉强变成正式装束态。

    她转过身与他正面相对。硕大的发髻蓬蓬松松地堆在后脖根处,有几缕还耷拉在肩头。她的额头饱满浑圆,绽放着柔和的光泽。眉骨很高,眼窝深陷,阴影重重叠叠,像汪着一眼深不见底又泛着波光的泉水,浑圆却又尖尖的下巴处有一个美人窝。一个精妙的美人。

    她就是那个头发飞舞在车窗外面,被他小惩大戒,就在他回来不到一周的时间里,与他一二再地偶遇的那个叫做玉帛的女人,这个世界真是小。他嘴角勾了勾。

    不过眼前的她和车里的她,包括在ada那晚的她,判若两人。车里和ada被夜色包裹的她是那样灵动,尽管他什么也没看清,可那动人心魄的气息他感觉得到,可是眼前的玉帛,气质小巧收敛,面色温和平静,穿着打份尽显小家璧玉的温婉。

第1070章哆嗦

    她看见他,有一瞬间的迟疑,那清澈通透又淡然平静的眼神和刚才她越过间隔的车辆远远投递过来的眼神一样,带着疑惑带着了然,尽管只是一刹那。骁晓竟然心慌气短地侧了下头。

    骁晓的汗戛然而止,空调的冷风从衬衣间穿过,带走了最后一丝汗意,皮肤骤然紧缩,令他哆嗦了一下。、

    “你不是出车祸了么?”他脱口而出,“噢,我正好看见。”如果是那样,她不可能只迟到半个小时。

    “我从护拦翻出来的,我把证件交给交井了,保险公司的人马上就到,他们会替我处理的。”她三言两语地说明了情况,没有关心他为什么看见。

    “很有经验,是不是经常出车祸。”

    “那是以前。”说完,她低下头,“我的技术还可以。你也没穿正装。”她抬起头,回头看看签到的女孩,有些微责怪的意思。

    “为了让你心里平衡,你可以把头发取下来。”她的发髻又散了些,眼见着就摇摇欲坠。

    “好。”她一伸手,长发就飞卷着覆盖下来,不用梳理,就整整齐齐纹丝不乱地披在肩头。

    “请。”骁晓为她打开门。

    他把她安排在grace的对面。

    喧闹得有些蠢蠢欲动的会议室,瞬间安静了下来。那个也扯下领带的鲁总来了句,又来新同学了。可奚落的语调出来的声音却是凉凉的,让有些燥热的空气凛冽起来。

    会议气氛连过渡都没有就进入了正式状态。

    骁晓说,“这次会议一共三天,大家都没有整块的时间,所以计划一个月内完成。今天上午我们只是把讨论议题选出来。”

    ada会时不时为他们的企业家会员举行私董会,邀请的主持人都是国内外知名的大家。骁晓主持过一次,受到了大家的追捧,被eva央求着成了系列。她说这些企业家不像那些政府管工有点小情小调就能唬得住。

    上次他主持这样的会议,最头痛的就是要保持整个会议氛围的平衡,不能让人太突出,也不能让人太不突出,需要让所有的人都在同一个平台上发挥同等水平.这样才不至于让有些人表现太抢眼而产生对别人的鄙视,对会议的整个效应也会同时怀疑。今天他敏感地意识到,整个会议室绝对平衡,连那个有些不以为然的老鲁都是一脸严肃认真全力以付的模样。 而这个平衡的砝码正是那两个女人。

    玉帛神情平静温婉却不由自主地带出了些凛然,含而不露;grace微微有些发紧,大气端庄的姿态却始终保持着。

    大家对私董会的流程都很清楚,题目估计也早在心里酝酿好了,只是都不愿走在前面。

    屏幕上已经有了第一个问题,企业走上了末路应该怎么办。有了第一个,其它的问题就哗哗地向屏幕上涌。第二个是如何保持企业的平衡。

    骁晓马上确定第一问题是玉帛的,而第二个就 grace的。作为主持人,他基本了解参会公司的大致情况,他知道玉帛所在的远泰已经到了破产的边缘,而且还和黑鹰有所关联。相对于其它问题,她们两人的问题最为突出,而她们两人中,grace的问题又更有意思,只是今天他想围绕玉帛进行,他很想看看这个叫玉帛的女人到底是什么样的。

    最后他们确定了玉帛的议题。

    玉帛在解释提出这个议题的初衷说,这是她老板章总的意思,只是他问得会比较隐晦,我却问得比较直接,因为问来问去大家也会知道实质,既然要来参加,就瞒不住什么的,又何必去瞒,要想瞒何必来。她说得真实又露骨,让所有的人神情都更为地严肃。

    “也许你老板有别的意思。”在座的除了玉帛和grace都是老板。骁晓当然明白问话人的意思,老板想做的事情都不会拿到台面上来讲,就像上饶包括尤猛也不会知道他真正在做什么。

    “您说的对,也许我不理解他的想法,我也不会花心思去揣摩他的意图。”她眸光清澈,带着一闪而过的倨傲和嘲弄,“

    我只是站在企业发展的角度去看问题,公司的业务我都清楚,现状我也明了,至于老板背后想做什么,那是他自己的事情,与我无关,如果站在法人治理的角度,其实与公司也无关,我们关心的就是公司好了我们就好,很简单。”

    骁晓瞥了眼四周,大家都沉默无语。他暗暗在心里为她喝彩,不为环境所动,不为强势所迫,目标明确,心思澄明,思维简捷,具有强大的抽丝剥茧去伪存真的能力。不像那个尤猛,他除了努力经营上饶外,也在努力揣摩他的意图,而且那花去了他大半的精力,无论他怎么旁敲侧击井告他都没用。

    当天的会议结束时,老板们自然地开始讨论起用人之道来,一致认同,过于思虑或者思维太过繁复的人,过去总以为这样的人很成熟,现在看来也许是一种内耗。

    整个会议过程中,玉帛的话很少,大部分时间她都在认真倾听,而且是在琢磨,眼神深炯,闪烁不已。

    骁晓很绅士地陪着玉帛走到电梯口,玉帛一直沉默不语,神情低落。

    “你好像很不满意。”骁晓问。

    “不是。”她摇摇头。“可是对远泰毫无用处,你们关注的都太高远。”

    “的确,一个企业走到了末路不是一个点子一句话就可以解除危机的。”

    她点点头。

    “我有东西还给你。”骁晓笑起来,“你等等。”

    “我这人简简单单却并不愚蠢,也知道你不可能有什么东西还给我。”她语气平淡,走进电梯,并没有等骁晓的意思。

    “行呀。”骁晓一只手插在电梯门中,“你不相信我,那就先不还,等你什么时候相信我了,我再还给你。”

    “估计很难,下次会议我老板亲自来,让他自己来听听,也许他就死心了,我也不可能再有什么机会参见骁总这样的大人物。”

    “怎么会,你只要愿意来,ada就会永远为你打开。”

第1071章无人之境

    她摇摇头,“我不会来,我说过我这个人很简单,这里的人都很、、、、复杂,我没有贬意,可是简单无法对应复杂,这里不是为我这样的人准备的。”

    “我不这样认为,公司复杂不复杂,社会复杂不复杂,这次会议复杂不复杂,你不是化繁为简,如入无人之境。”他的眼神没来由地热切,让玉帛后退了一步。

    “我们还会见面的,你没听人说过么,见过了就是见过了。而且你不是说再不来ada么,这才多久就食言了。”

    他哗地抽回手,电梯门嗖地闭上。他听见玉帛的声音缓缓地消失,又慢慢地浮现在他耳旁,她说,我们见过么。

    他原本就晴朗无云的心情,又多了几分和煦的微风。

    他慢慢踱回会议室。grace一直在等他。这一点她有长足的进步,他想。

    “对今天有什么感触。”他带着她款款地从旋转楼梯往下走,她曳地的长裙很养眼。他瞥了一眼,又把话题岔开,“我还记得你第一次到ada来时穿的那套礼服,虽然也很合身,却不及这一件,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你变了,这个职位赋予了你很多内在的东西。“

    “所以我会永远感谢骁总。”她站得远远的,刻意拉开了他们之间的距离。

    “不是感谢我,而是感谢你自己为自己的现在付出了很多。可是得到很不容易,失去却是分分钟的事情。”他的声音很低,像在说他自己的心事。

    “所以,现在、、、、活得比以前更辛苦、、、、”

    “因为你患得患失,很害怕失去,”

    “其实老板、、、、”她的话是一付老板贴心人那样的周到说辞。

    “别说老板,说说你。”骁晓打断她。

    “我、、、、”她站住了。

    “你知道为什么大家对你群起而攻之么。”骁晓不想再和她待下去,他的好心情已经有了破溃的趋势。“因为你没有掌握住平衡,和那个赵宝来结成了小团体。”

    “我想按照

    自己的喜好来生活工作、、、、、”她明白他意有所指。

    “那你根本就不应该来这里,更不应该当什么董事长助理,那样你想怎么生活就可以怎么生活,没有人会去关注你。”

    “我、、、、”

    “你如果和娄明义走到一起,就会打破长松的平衡,你自己、、、”

    “骁总这么关心长松是什么意思?”grace和他拉开距离,冷冷地。

    “我是商人。”他也停下脚步,却并不看她。“商人的目的当然是利益,不会偷不会抢,公平竞争自由贸易。你,”他眸光骤然一收,连带着眼角紧紧地蹙在一起,“应该明白你在我心目中的位置, 有时候人不能任性,或者任性也要看看有没有那个资本。”

    “长松该了解的事情你不都知道了么,我还能做什么,你、、、、让我、、、、、我可以辞职。”她长叹一声 ,哀哀地说。

    “你辞不了,你现在又供房子又供车,你老公也帮不了你,难道你找那个娄明义就是为了找个靠山,那你打错算盘了,男人靠不住,只有靠自己。”

    “骁总也靠不住么,你不是一直让我相信你是靠的住的么。”

    “当然,我的靠的住是对相对的人,对其它人我是靠不住的。”他的心情彻底跌入底谷,他一挥手,快步走下楼梯,接过eva递过来的西装,一起走出大门。

    小许拿着纸袋站在车后。

    骁晓接过来,在手里掂了掂。

    eva拿过去,伸手从里面拎出一只鞋子,脸上表情有些怪异,却并未有其它表示。

    “木斯拉达,意大利女鞋品牌,很受上流社会名媛们的青睐,不过这是当年,八年前,这个品牌因为设计师出了车祸,就再没有任何作品现世,所以这个品牌基本已经从人们的视线里消失了。这是谁,这么有格调,还很长情,三十五码,很小巧,听说,这种脚的主人都很漂亮,也很有福气,天生的贵人。”

    骁晓没说话,默默接过纸袋交给司机。

    尤猛并没有听到骁

    晓和grace的谈话结果,他知道骁晓的习惯,道理高远,一时半刻你很难明白,需要私下去悟,久了,他渐渐摸到骁晓的习惯,他的意思大部分靠他的态度和语气传达,字里行间的潜在意思反倒是补充。

    他让老肖对grace的关注要加强,女人一旦对男人动了心思,比野猫叫春都难控制。

    上饶的风控中心主要负责两条钱,一条钱是对备选人员的背景调查,第二条钱是对送出去人员的跟踪管理,主要是对碟之翼的管理追踪。老肖负责第二条线。尤猛给他定的原则是不能触犯法律,不能暴露上饶,其它的随他。老肖干得非常好,没见他费什么劲,所有碟之翼成员几乎都被他覆盖在眼皮底下。

    一会儿,老肖就来了电话,说那个女人一点没收敛,浪得更欢实了。尤猛说那就老规矩。

    第三天,尤猛特意没有出门,而是专心地等在办公室,这种事三天是道坎儿,过了三天,就没什么可怕了么,可grace挺不过三天,她们那种女人一般都挺不过三天。果然没到中午十二点,grace就打来了电话,说娄明义的老婆到公司闹了三天了,希望他帮着平息一下。

    “这种事情你应该早就料到呀,人家是正宫娘娘,还没被贬,你还想瞒人家一辈子。”他不咸不淡。

    “我知道你们有办法,帮帮忙。”

    “ 这种忙不太好帮,除非把她杀了,要不就会没完没了。”

    “算我求你了。”尤猛听见电话那头邦邦砸门声,“以后不会了,其实都是误会,我们之间什么事情也没有。”

    “那就好办,这个世界不可能无事生非,无事生非的人也不可能 有好下场。”尤猛轻描淡写。

    grace放下电话,心里既踏实又无奈,她和娄明义的关系将将突破暧昧,连实质都还没有发展到,她还没有顾及上其它,包括他的丈夫包括他的老婆,孩子婚姻,一切的一切她都还没有想过。可是现在她唯一想的就是骁晓提醒她在公司的平衡问题,她当然明白打破平衡,她就不可能再这么舒服,现在既使有孙梅明目张胆的针对,她的日子依然还是很滋润的。

第1072章 当局者迷

    那个女人进来的时候还算客气,敲了门,安静地等待着她的应允才推开门,只是推门声带着隐隐的气势,带着一股风越过桌角奔着她的脚面而来。她抬头的时候,女人已经跨步到了她的跟前,紧紧地盯着她的眼睛。

    她突然意识到了她的身份,身体不由地往椅子深处靠了靠,没说话。

    “你是古丽。”她说。“我是娄明义的老婆,相信你知道我的存在。”

    她抿抿嘴。

    “我相信你也知道我来的目的。”她坐在她的面前。“我们还没打算离婚,至少他还没有提出,我也不会让你们生米做成了熟饭,再让他提出离婚申请,我不是个胡搅蛮缠的人,你也别让我成为这样的人。”她眼里虽然充满敌视,却还是一付温文尔雅的样子。

    grace松了口了。

    她舔舔嘴唇,“大姐。”

    “不不不,你别这么叫我,我不是来和你论资排辈的。”她满眼痉挛。

    “那,我和他、、、、“她无法说下去,似乎说什么都不对,既不能和她较量一番,更不能说些隐忍妥协的话。

    女人走的时候不软不硬地说我没有惊动公司的其它人,也没惊动娄明义,不过这只是我初次见面的礼数,我只希望你好自为之。

    她一走,grace想都没想就把电话打到了娄明义那里,娄明义沉默了一会儿说让她别管这事。

    她贴心地什么也没说,只嗯了一声。当天晚上,那个女人好像知道了他们的约定,在集团开高层会议的时候,直接冲进了会议室,虽然什么也没说,但她目光炯炯地盯着grace,含义丰富并略带挑衅的眼神里瞬间让大家明白了其中的内容。

    几乎就在那一瞬间,grace感觉到了整个阵营里细微却又明显的倾斜,她一下被挑到了高处,连娄明义都只能远远地看着她。在长松,她的世界已经失了衡。

    好在女人连声说抱歉,只说娄明义的父亲突发急症,电话不通,她过来找他。娄明义被她拽着离开了会

    议室。半夜,类明义给她发条短信,说什么事情也没有,让她宽心。可grace知道,更可怕的会接踵而来。

    果然第二天,那女人就坐在了门卫值班室,什么话也没有,可公司已经开始议论纷纷,没出两个小时,矛头就直指她而来。

    丁大海脸色不太好看,grace想解释一下,却同面对那个女人一样,既无法信誓旦旦地否定什么,也无法光明正大地保证什么。

    第三天,女人开始一天三次地敲她办公室的门。类明义依然说别理她,看她能闹出什么花样。

    可是grace已经不能再看下去,骁晓说的失衡已经排山倒海地向她倾覆过来,工作无法开展,正常的沟通无法进行,更别说一些难听的言词和嘲弄。

    而娄明义一如继往地表示,什么也别管,没事。让grace陡然不安起来,甚至怀疑他是不是有什么别的企图之心。

    女人的敲门声并不激烈,三下两下,见她不开门就悄悄走开,依然坐在门卫值班室,既使看见她也并不上前。可grace已经深刻体会到了这种不温不火的逼迫,它比那种逼着你破罐子破摔的方法不知高明多少倍,它给你留着余地,因此也给你留着妥协的可能性。

    直到第五天,女人的踪影才彻底消失。她知道如果尤猛要帮,当天就能解决,他这样拖了三天无非是给她一个井告,井告她的不自知。这一年他们的确给她解决了很多大大小小的问题,让她在长松的平台上势如破竹,特别平顺,包括几位老员工对她的刁难,都被他们不知用了什么方法轻意地就处理得天衣无缝。甚至公司私下还有人议论说她很有背景,老公是市政府的什么人。

    一想到自己和娄明义是彻底没戏了,grace就叹了口气,也许本就没戏,只是一想到这个结果,她就又一次感觉到常常袭扰着她的孤单和无助,她当然知道要怎么做才能保持自己在长松的位置,可是那样,她就需要像一块石头一样挺立在湍急的河流正中,感受着四面八方的撞击和冲刷,久了,她真有点力不从心。

    回到家,老公刘清已经做好了饭,开门的时候他眼神

    灼灼地盯着她。grace躲了一下。昨晚,他还对她横加指责,甚至恶语相加。她当然明白他的愤怒来自哪里,这半年她躲着他避着他,很晚回家很早离开,有时候一个星期都见不着一面。他是个公务员,工作稳定六日公休,天天钻研饭菜,日日笑脸相迎,可他的笑脸和殷勤丝毫无法减少她内心的任何一点孤单和无助,甚至还有推波助澜的作用。她只想自己躲在一处无人的阴影里自己舔食。

    昨天他就点名道姓地说到了娄明义,眼神嗜血,泛着骇人的光。

    “古丽。”他把grace扶到沙发上坐下,跪在她面前,“你原凉我,我疯了,我怎么能怀疑你和那个娄明义,我是王八蛋,你拿着。”grace眸光一闪,猛地跳起来。刘清的手里拿着把菜刀。

    刘清拽着她的衣襟,“我太蠢了,昨天我还想和你同归于尽,你是什么样的人,我知道的呀,你放心、、、、、”grace跌坐在沙发上。

    那晚,刘清一直缠着她,也许他自己也感觉到了后怕,像个小孩子一样蜷曲在她身边,不松手。

    外面很黑,可是星星却格外清晰耀眼。骁晓说的对,她不能辞职,她现在的一切都是这个职位带给她的,她也明白,只要同等职位,无论是哪个公司都需要承受同样的东西,无非内容不同而已。 当初她信心百倍地在骁晓的帮助下一跃跨到现在这个位置,她一直以为她没问题,没有她解决不了的事情。

    她几乎一夜没睡,清晨的时候她给老板丁大海发了条短信说,昨天的方案还需要单独和他碰碰。她知道今天他不进公司,问他在什么地方可以去找他。

    丁大海早上八点的回复是中午一点,君子茶居。

    事实上那个方案并没有太大的问题,他们大部分时间都在聊天,虽然以前grace和丁大海一起开会出差也有过单独相处的时间,但她都努力和他保持着一种高效紧凑的工作状态,偶尔的吃饭时间,她也一直扮演着冷面助理的角色,就是怕因为自己的性别原因和丁大海发生什么自己无法控制的事情。可有些事情根本无法控制,因为事实存在,他们就是男老板和女助理的关系。

第1073章没有职务

    今天按丁大海的结论,grace有些兴奋过头,他问她有什么值得她高兴的事情。她说当然有,比如认清了一些人也认清了一些事。他眼光闪念间,浅声一笑,并不多问。

    虽说是茶居,还是可以叫餐,grace悉心地为他叫了东西,两人高高兴兴地吃到了下午三点,才一前一后分别开车回到公司。

    下班前,孙梅来到grace办公室。她身形高大,走起路来一步一顿,很有点大姐大的排场。她在长松并没有任何职务,可丁大海却认同她插手任何工作,听人说,当年是她一手把丁大海带起来的。

    这是民营企业的特点,grace对这并没有任何的反感。

    孙梅直接绕到grace的跟前,轻轻一推,她的转椅轻快地转起来。“怎么样?中午的饭吃得舒心么,昨天我看你一天都没吃饭。”

    grace笑笑,“丁总脾胃不好,让你们家厨子多给炖点红薯栗子排骨汤,很养脾胃。我看他也挺喜欢吃的。“

    “你的心真细。”孙梅一愣。

    “我是助理么,平时离得近,观察得肯定仔细了些。”grace也站起来,她的个头只及孙梅的下巴,她仰着头,目光毫不躲闪。孙梅又是一愣。平时,她也时常到她这里来敲打敲打,她都尽量地躲着她,实在躲不开,也基本是笑脸相迎,不像今天,她目光平稳,眸光清冽,似乎在向她宣战一般。

    啪,孙梅把手机摔在grace的桌子上,“走。”她上来抓住grace的衣袖,“去问问丁大海,他的身体需不需要你的关心和关注。”

    grace挣扎了一下,根本撼动不了分毫,血液涌到脸部,火烧火燎地灼烧着她。“我不去,你没有权利这样对我,我只是一个打工的,不是你的奴隶,你太过份,你知道么。”她做不到完全的平静。

    孙梅一把甩开grace,踢着门就走了出去,大门在她身后哐当一声合上。她整理了一下头发,把水杯冰在脸颊上,又拿出化妆刷在脸上扫了几下。

    刚放下,丁大海的内线就来了,他说让她过去一次,很不耐烦。

    grace刻意迟了两分钟,她报着一些文件走进去。

    丁大海坐在桌前埋头看着什么,孙梅在他面前走来走去,宽松的衣裙被风鼓得浑圆。

    “丁总,您找我。”grace平静地走过去。

    “怎么回事,你怎么把孙梅气成这样。”丁大海饶有意味地看着她,在长松,所有的人都害怕她,甚至是巴结着她。

    “是么?”grace不解,“是不是我说的话让孙姐误会了,我只是说丁总脾胃不好,需要注意一点,是不是误会什么了。孙姐,如果真是这样,我给您赔不是。”grace走过去,挽住孙梅的胳膊。

    eva拿捏这种事很有自己的分寸,有些事需要让步,而有些事情则需要尽量争取,她一直强调花祭实在太冷了,而美国人对花的感觉很阳光,什么场合都是祝福,哪怕是葬礼,像花祭这种内敛浪漫的情怀,估计她们很难理解。

    最后相商无果,eva提出这次就算了,下次请几个懂这种情愫的日本人,她保证把日本的当红女u梅菜子请来。

    第二天,刘秘书来电话说就那样吧,笑着抱怨她可创造了奇迹,什么人敢驳领导的想法。eva说她从国外订了不少稀有的花种,问领导们有什么特别需要忌讳或吩咐的。刘秘书想了想说基本花种找些特殊的就行,不需要太绝版的,领导都很传统,喜欢中国文化,像梅兰竹菊什么的。

    这天是周末,整个会所没有其它安排,庭院静谧宁静,八月的花枝有着醉人的香气,完全开放的喷泉水柱随着隐隐的音乐能冲到二三十米,被风一吹,雨丝变成水雾,整个会所被笼罩在一片云雾之中。

    下午四点左右,一辆接一辆沉稳大气的奥迪、红旗驶入车位,来人一一下来,周围已经停满了劳斯莱斯玛莎蒂尔还有一辆奔驰500,被花纵簇拥,犹如仙境。

    eva急步迎上前,她穿着宝兰色的曳地长裙,融在并不绚丽的花枝里像个精灵。

    来的人

    都是五十来岁,最年轻的刘秘书也已经四十出头,一律穿着深色的衬衣,有两位还穿着深色的休闲外套,和整个环境极不和谐,可他们神色怡然,谦谦大度却偏偏并不违和,对着殷切的eva,,眼神空空地放过去,像看着旁边开放得正好的花束,没有片刻停顿,款款

    上前,与eva错身而过。

    eva莞尔一笑 。刘秘书上前,笑言,你别介意,这老几位都是爱花之人,对人都只当无物。

    “噢。早知道这样,该多弄些绝种花卉,我那些朋友虽说出身名门,却并不是个个貌美如花,你这么说,我心里倒有些打鼓。”

    “也别把我们说得那么不堪,我就喜欢花的高洁不媚俗。”其中一位回过头来。

    沙发里的几位美女站起来,她们穿着礼服,妆容精致,头发都自由地散着,友好地对他们打着招呼,并没有过多的尊敬和讨好。很快就坐下去,又回到自己的圈子里,仿佛对这些男人并不感冒。eva冷眼旁观,并没有上前柔和男人们隐隐的不快。

    她抬头看看二楼,骁晓站在监控器后面。

    eva特意布置了一个小小的绘画展厅,主题花惜,都是古代名家作品,价值连城,几个男人在里面流连忘返。

    骁晓看着站在那幅名贵的兰草图前面的男人脸上掠过的微妙表情,他叫万丰,是楚楚留给他最后的那封邮件里那个叫小米的好友提到的父亲,他现在已经升至省发改委主任。十年前,骁晓曾费尽心思接近他,为此差点丢了性命,那次经历让他意识到凭他当时的情形根本无法左右什么,也没法解决什么,即使他知道了来龙去脉,他也做不了什么。

    而那个只联系着三个关键人物的滨州地委的机关内线电话他更是摸不着边际。他曾花钱找到大院的通讯修理工,工人说地委一共三幢楼,基本每层一个内线电话,而每层都基本有三位领导,再加上他们的秘书司机后勤人员,一层有近十二个人。

    不找到joy,永远不知道电话那头的人到底是谁。他控制住了自己的冲动,从那以后的近十年时间里,他没有再有任何的异动。

第1074章 请君入瓮

    几经商议,酒会最后的主题确定为花惜。

    当年的滨州地委大院已经废弃, 它就是现在的ada会所。

    他很快得到信息反馈,这几个男人,除了万丰,那个明显偏爱菊花的男人是滨州地委副书记程宪,另外三个男人,一个是滨州副市长钱元,一个是龚洲市长吴宪,一个是龚洲政协主任刘琼湖。龚洲市和滨州市同属滨州地委管辖。

    骁晓的目光很快集中到地委的程宪身上,他五十二三岁,头发稀疏,薄薄的一层,面色白净,有些松驰,眼袋很大,走路双腿并得很拢,步幅很小,有些扭捏,虽然他极力控制,但依然看得出女态很重。

    从迅速传来的简历看出,十年前,他是滨州地委规划局的局首,直接上司就是万丰。

    “gohe wind,,为什么花惜的英语是这个,我记得这是飘的英语名。”程宪的英文非常地道,声音纯正,低沉磁性,比他的汉语好听得多。

    “花惜暗含的是一种情怀,并不是字词表面的意思,它实质上的意义暗藏在文字的深处。”eva翻译着女伴们对这两个字的理解,不知谁说了句什么,大家一起笑了起来。

    eva刻意犹豫片刻,也笑着说,大家问是不是几位领导有深刻的爱情故事,可以拿出来分享一下,她们很感兴趣,有着这种细腻情感的男人现在很少见。

    男人们表情明显怪异,但都没接话。

    女伴们又议论了一会儿。

    eva说她们都是中国文化的爱好者,想跟他们玩接龙,但是别见笑,成语都不敢,就两字词。

    万丰说,两个字是词,能够说好也不易。她们这么喜欢中国文化,本身就很有意义。

    就以花为题,eva笑着说完,没有停留,说那我就借花献佛,就用花惜开头。

    这是个简单的游戏,并不难。大家一一对将起来,倒也清雅。

    兰饶、荷清、菊白、梅冷、、、、程宪对的是菊白,万丰对的却是兰清。梅冽、棠鲜、、、、有的词很精

    妙,有的勉强。eva始终居于中间。最后几位女士搬出了字典,使对句的意境陡然深刻起来。

    比如,莱万就对出了菊残,受她的影响,其它女士就来了梅寒,兰丽什么的、、、、

    骁晓举着酒杯,时不时轻抿一口,他已经基本猜出了这几个人各自的花卉标致。梅兰竹菊荷,而梅代表楚楚的父亲,他已经死了。

    突然骁晓听见eva留在桌上的对讲机里传来哗啦哗啦的吵杂声,还没容他反应,视频里的门已经哐当一声被推开。

    门外有一条过道,不知什么时候阳光突然冲破笼罩着整个会所的薄雾,直直地从大窗户射进来。有一个人影站在阳光里,光线模糊了一切,他像一个被阳光缓缓送进的天外来者。

    一个女人站在大家面前。

    阳光散尽,面前的女人眼神有一瞬间的茫然,沙发里坐着的人个个非富即贵,对突然闯进的人没有一丝一毫的意外反应,个个眉目高挑,饶有兴趣。

    女人放大的朣孔骤然紧缩,眼里的茫然一闪而过,骁晓再一定晴,女人脸上平静得像一汪无波的潭水。“对不起,我找eva小姐,打扰到大家了。”她声音略有些空明,气息完全来自胸腔,从监控器里传过来,有些不同凡响。

    骁晓拿起对讲机,阻止了正大规模包抄过去的保安。

    “找我。”eva明显很生气,已经拿起手机,“找我做什么,说句不好听的话,你很不懂得什么叫规矩。”

    “我是唐突,却并非不懂规矩,我知道你们这是聚会,而我在外面等了三个小时了。”冲在前面的两名保安已经冲了进来,一左一右地挟裹着她。

    “算了,放了她,她说的没错,我们也只是在谈天说地,没那么重要。”程宪端起了茶水,眉头扫过一丝不快。

    “风花雪夜是这个世界顶重要的事情。”莱万说。

    众人都笑起来。

    女人抿抿嘴,直直地看着eva,既无愧疚也无恐惧,视线穿透她的眉心,眼底陡然划过一丝讥笑。

    骁晓心底一抖,拳头一握,脸凑到了屏幕跟前。女人在他两厘米的地方远远地站着。

    “都是缘分。”万丰眯眯眼睛,“也是一朵花,不过是一朵带刺的花。”

    “是呀,eva姐姐。”安迪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凑到了男人们的中间坐着,此时摇摇摆摆地走上来,“你是东风还是西风,”他的汉语说得不清不楚别扭又滑稽,但他的意思大家都明白,不由地笑起来,他香艳地一抿嘴,两名保安的手已经从女人的身上松开。“姐姐,吓到你没有。”他走到女人身边,“哎呀,姐姐简直像一件鬼斧神工的产品,瞧这眉眼,瞧这鼻子。噢,天哪。”汉语跟不上,他的英语又冒了出来,“你简直是上帝的礼物。are you ok?”

    “ fine.”女人开口,虽然声音很低,几乎只停留在口腔里没有出来,骁晓还是听得很清楚她漂亮的美式英语里带着让他耳朵一烫的某个喉音。“我找eva小姐。”

    eva走上前,态度和蔼起来。

    “我想找骁晓,骁总,想麻烦eva小姐介绍一下。”

    “噢,你可真会找人。”安迪笑起来,“不过你找我也行,我也认识他。”

    “找他做什么。”eva的确一愣。

    “我们公司希望他能出面救一下。”她说。她的头发很长,很直,丰厚清爽。

    “你以为他是大救星呢。”其它女人也有了兴趣。

    “我们了解了一下他做过的几个收购案子,我觉得他能救我们。”

    “看见了么,你的老百姓有事不找你这个父母管,你这个市长很失职呀,现在他们不再找政府而去找资本家了。”程宪笑着说,说得一本正经,却并无一点正色。

    女人似乎这才注意到面前几位坐在美女之中脸色各异却明显地位不低的男人,脸上划过一丝暗影,低下头,又抬起头,“我们是一家民企。”

    “好啦,我知道了,你明天一早来,我给你介绍。”

    噢,旁边的女人发出意义明显的起哄。

第1075章允许

    “那谢谢你,eva小姐。”女人后退几步,眼睛迅急地瞄了一眼那几位管员,又小声说了句对不起,拉开门就退了出来。

    出了门的女人愣怔了片刻,就急急地跑向电梯,她摁了几下,电梯依然停滞在一楼没动,她急不可耐地跑向角落的安全门,黑暗的楼梯间随着她的脚步声咚咚咚地一一亮起来,她好像踏上了奔向光明的快车道,势不可挡。然而她突然收住离弦的脚步,身体在空中晃了几下,无力地靠在挂满灰尘的墙壁上,胸部起伏,眼神看着虚无的远处,身后的灯光又一一暗了下来,她就这样从骁晓的视线里消失了。

    骁晓站在大厅等了近二十分钟,女人才从楼梯间走了出来。他问了前台,女人的确在这里等了三个小时,因为她曾是这里的客人,所以她们才允许她在这里等候。

    她竟然是玉帛。

    “听说你找我。”他径直走到玉帛面前。

    她有些心不在焉,看了他一眼,脚下却并没有停。

    “我是骁晓,忘了么。”他的普通话接近标准。他的香港腔早被他抹得一干二净,当年为了隐瞒自己的声音,曾有一年他没有敢好好说话,不是装聋作哑 ,就是只蹦单字,晚上对着报纸电视一句一句地纠正自己的发音。现在除了有个别难辨认的南方口音外,外人几乎听不出他声音里的异样。

    女人恍惚了一下,目光回转到骁晓的身上,先前的晦涩一扫而净。

    “骁总?”

    他点点头,“你怎么找到了这里,这个时候。”他在监控器后面看了很久,上次他还在为他们三番两次的相遇而悸动,可这一次,他却明显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镜头后面的玉帛与那几次又都不一样。

    “先前又是参加酒会,又是参加私董。”他眉头微蹙。

    “对,我们总经理章总是在刻意接近你,是我觉得这个办法不适合,上次酒会本来说想找你的,我自己先跑了,章总也没靠上前去,我们都是小人物,公司也不大。私董会我也

    没好好利用,我应该好好和你说一说,可我觉得没用,你们都在那儿讲战略,讲发展,我觉得远泰跟那个一点沾不上边。我们公司真的不行了,我们的员工百分之八十都是农民工,以前他们都在外面打工,和家人妻离子散,公司如果垮了,他们还得出去,又有多少孩子童年没有了父亲母亲的陪伴,以前我没想那么深那么远,昨天员工们带着他们的一家老小父母妻儿来公司静坐,连镇里的领导都来了,我才发觉我以前太狭隘。上次我能来会所和那次私董会是我们经理花了大价钱弄来的机会,我没当一回事,可是骁总,你真的能救他们,你可以让他们不用再背井离乡,也可以给弥渡镇一份安宁。”她越说越激动。

    “所以你就来弥补自己的过失?”他饶有兴趣。

    “是。”她老实地承认。

    “你是学政治的么,还是你的父母是搞政治的。”他问。

    玉帛一愣,嗫嚅半响,“不是”

    “那你站出来是有走仕途的打算?”

    她摇摇头,“这里不是国外,只有体制内的人才有可能走仕途,我在民企,早在体制之外了、”

    “你还真懂。”骁晓,“有国外学习经历?我听见你的英语、、、、、”

    女人后退一步,“我是不是太冒昧了。”浓浓的戒备弥漫开来。

    “为什么找到我,别人推荐的,还是、、、、|”

    “是我向我们总经理提的。”她抢上一步。

    “噢。”他饶有兴趣。

    “我看过你收购的几个项目,虽然资料不是很全,但我觉得你能救公司。”

    “为什么这么说。”玉帛很瘦,却并不柔弱,满身充满了一股柔韧的力量。他盯着她的眼睛。她的眼睛是一双完美的丹凤眼,深深地陷在眼眶里,真像汪在深潭里无波无澜的泉水,清冽无比。

    “你懂得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寻找机会,那几个公司在别人眼里都一无是处,我们公司虽

    然濒临破产,那是因为今年国外的销售出现了问题,导致我们的资金跟不上,连累了其实业务一起下滑。”

    “这么说你觉得我有可趁之机。”

    她停下来认真地看着他,刚才的急切热情渐渐冷却,她轻启双唇,说,“说实话,我是这样认为的。”

    “好,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不趁人之危一把似乎对不起你,下周一,你在公司等我。”骁晓突然转过头,扬起手挥了挥,“不送,把名字联系方式留下。”

    黑鹰的桌前放了一大沓简历,包费尔几乎把滨州市及周边县市的人才库都搜罗遍了,并一一排查各大公司,基本符合条件的女性,简历照片全都打印了出来,先由他筛选一遍,再送到黑鹰的桌上。

    黑鹰已经有三天没有离开办公室了。巨大的希望让他夜不能寐,但是资料一沓沓拿进来又一沓沓拿出去,始终没有一个人让他产生丁点的迟疑。虽然没见过现在的楚楚,但他相信只要看见她,他一定会在第一时间认出她,她身上有他的痕迹,那是只有他才能辨认的信息。

    他又拿出司机给他打印出来的那张模糊的图片,什么也看不清,但他分明在那团雾里看见了楚楚的身影。

    包费尔指派小马跑遍了所有的4s店和高速管理部门,没有人能够辨认出这辆车到底是什么品牌,更没有人听说过开车如此厉害的人物,听说一辆两厢车的速度开至近两百迈,都大呼不可能 。那天他们行进的高速路段属于韩滨高速的接驳路段,没有交通执法,那个模糊的监控照片还是桥梁管理部门立在那里防止偷窃的摄像头拍下来的。

    上星期黑鹰刚去海南开过优秀员工的表彰大会,也如约见到了楚楚的三位舅舅一位姨及子女,关于这些人近十年来的境况,黎明早就乖巧地写了一份汇报材料,内容非常详实。他的四位长辈,除了当医生的姑姑黎婉,其它三位全部内退,他们的子女除了他以外,以前全部定居海外,只是最近两年回来了几个。姑姑和他们早已断了联系,从不来往,甚至有一次二叔需要动手术,她这个专家都坚决不出手。

第1076章 别来无恙

    黑鹰早就想透了这其中的关节,对每天总是哀哀婉婉地出现在他面前的黎明不做任何表示 。

    原本黑鹰要求包费尔把他安排在黎家那一桌,他们好象也听到了黎明提前传达的信息,个个穿得都很体面。只有黎婉,不知黎明用什么手段给请了来,情绪一直很别扭。

    黑鹰在二楼的窗后站着看了一会儿。楼下人声鼎沸,全国各地受奖的员工情绪非常激昂,这是近十年,董事长第一次和大家一起吃。他已经穿戴整齐,西装领花袖扣,头发鬓角闪着点点锐利。

    包费尔站在他身后,说一切准备就绪,只等他出场。

    黑鹰突然手一挥,算了,你去主持吧。那从回国后一直鼓着的心劲陡然泄去,丝毫不留。他说把黎婉请上来,他想单独和她吃个饭。包费尔什么话也没问。

    餐桌就摆在落地窗前,一楼欢腾的景象尽收眼底。

    黎婉一进来就开始抹眼泪,侍者为他们摆放餐盘,布放餐巾,倒红酒,一丝不苟。

    黑鹰一言不发,做了个请的姿势,就开始独自吃了起来。

    黎婉的眼泪越流越多。

    “我和楚楚并不是特别的熟。”他茫然地嘀咕一句,“她是一个被惯坏的孩子,只在最后一刻,我才、、、、知道了她。你也是做医生的,我也是,什么是最后一刻,你我都清楚。就是一切都来不及了,一切都晚了,一切都尘埃落定了。”黎婉的泪扑簌簌地,面前的餐巾已经湿透。

    、、、、、

    “十年了,没人再记得她,可你还记得,我要谢谢你。”

    “你会把他们怎么样?”她问。

    “看看吧,最后的答应不在我,在楚楚。”他笑起来。

    “楚楚?”她喃喃道。

    “对,在楚楚、、、、”

    不知道为什么,黎婉觉得面前这个高高在上漠然的男子像一盏灯点亮了她内心黑暗阴冷的角落。

    “黑斯,你怎么让我做董事会秘书。”戴安娜冲着黑鹰蹙起秀气的眉头。

    “这个职位非你莫属,那帮家伙买谁的帐,除了你。”他松松领带,在她面前,他

    总会这样放松。他两眼青黑,透着无限的疲倦。

    “话是这样说,可是我想做你的董助。”

    “董助是个人都能做好,你那里却少不了你。”

    “可你现在没有助理。”

    “包叔会帮我的,你放心。好了。”黑鹰语调一沉,转过身。

    戴安娜乖巧地住了嘴,为他倒了杯咖啡。“你怎么回来了倒更忙了,要见你都不容易了。”

    “怎么不容易,我在三十层,你在十八层,要来坐上电梯就上来了,谁也不敢拦你。好了,戴安娜。”他摁摁太阳穴,“那帮人全靠你了。”

    “虽然这样,下了班见你也不容易,你想想、、、、”

    | “怎么不易,我的家在哪里你又不是不知道,只要我在家,随时欢迎你。”

    “你是不是有董助人选了?”她谨慎地盯着他。

    他沉吟片刻,举起桌上一厚沓简历,“也没有,还在选,我得找一个熟悉国内环境,和政府打交道有经验的人,你一个一直生活在国外的人处理这些是不可能的,所以,你别再纠结了。”

    “那有什么,台湾立法委员会我还实习过秘书职位呢。听说,你看了很多人,都不满意。”她嘟嘟嘴,“说说原则吧,我也可以推荐,我有不少的同学都在国内一流企业。”

    “他们不合适?”

    “为什么,你心里有了人选?”她觑着双眼。

    黑鹰没说话,眼里在的温暖在一点点消失。“说说我的工作要求。”戴安娜心慌意乱。

    “很简单,职务说明书上都有,你可以的,就按上面的做就行,维护好股东之间的关系,处理好投资者的问题,让他们尽量支持我的第一项决议,别让他们出幺蛾子。”

    “你一回来就粗鲁了,你以前可是个绅士。”

    “中国没绅士,你得做好思想准备。这是你的第一份工作任务。”他递给她一份文件,让他们尽早签字确认。”

    “资产收购,这是好事呀,好的资产进去才能改变中远的业务结构。”

    “你是不了解中远。中远就是个貔貅,只进不出,从它成立以来向来

    如此,这等于从中远往外掏钱,不那么容易。他们以为我为了这个董事长的职务,会零价格把资产放进来,真是白日做梦。”他冷笑一声。

    “放心吧,公平交易的事情我最会做了。”

    包费尔走了进来,戴安娜乖巧地站起来告辞出去。

    包费尔说远泰终于承受不住亏本经营,所有的厂都停了下来,黑思渺为远泰用中远的股权做的银行担保也被冻结,就看他怎么做了。

    “你猜他会怎么做?”

    “质押物置换现在看来已经不可能,他的资产里以前他觉得中远股份最不值钱,现在银行会觉得只有中远股份最值钱,他们不会放的。他只有筹钱还贷,再无其它方法。“

    “你觉得他的钱去哪里筹。”

    “可能得找个好的主顾,断臂求生,能为他解决目前燃眉之急的人。”

    “好一个断臂求生。”黑鹰笑了一声。

    “黑思渺一直没出门,上下奔走的都是那个总经理章程。前两天他们的员工在政府门前静坐,政府虽然没表什么态,但也有支持的意思。可是银行现在并不吃政府那一套。现在他们正全力以付寻找收购的人,他们已经找到了骁晓,听说是个女人冲进会所找到的。”

    “一个普通女人就能找到我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骁总?”他讥笑一声。

    “ 这个女人、、、、|”

    “怎么?”

    “挺不简单。”

    “不简单就挖来我们公司。”

    “她、、、、”包费尔语言模糊,又有掩视不住的星光跳跃。

    “什么?”黑鹰眼神灼灼,锐利无比。

    “有一种特别的感觉,我再调查一下才告诉你。”包费尔被他的眼神盯得不自在起来,话说得别别扭扭。

    “怎么?”黑鹰紧盯着他的嘴。

    “身高、感觉,而且非常漂亮、、、”包费尔被盯得只能一个劲地往外倒自己了解到的那点信息,不敢有丝毫隐瞒。“她在远泰管理部任经理,干了有五年了。一个县级公司,不,应该是个镇级公司,她怎么会在那里、、、、、她有一辆吉利、、、、、”

第1077章怀疑

    黑鹰静静地听他絮叨,车轮滚滚,细腻的声音沙沙沙地好象在很远的地方。“她结婚了,有了孩子。”包费尔终于抛出了这句他憋了半天的话。黑鹰一愣,车里的空气有了一瞬间的低沉。

    “她应该这样去做。”天色已暗,火红的云霞在天边燃烧,壮丽绚烂。路边的地几乎都被撂荒,七月流火,万物郁葱的时节,这里却是一派夏末秋初时节的肃杀萧瑟。

    结婚生孩子,取得中国绿卡,为了隐瞒身份躲避在这蛮荒之地,这就是他为她设计的新的人生吗,他一时竟然茫然起来,十年前他得意洋洋的杰作,十年来令他忐忑不安的等待,此刻却让他充满了怀疑和恐惧。

    “那就是远泰。”包费尔冲着远处指了指。

    夕阳里一处落败的院落,中间是一幢小二楼,周围都是土不呛呛的平房。

    | “这个公司以前是黑思渺的收益大户,没想到是这样一付景象。”包费尔鄙视道,在这一点上,黑鹰却从不吝啬,好象挣钱并不是他的目标,他的目标只是过程,挣了就会想出法子散出去。突然,他们同时发现了院子里停放在角落的一辆奔驰600,黑色的外壳像一道发光的物体将院落里的灰暗烧了个干干净净。

    “骁晓的车,没想到他这么快就来了。”

    这时从楼里走出几个人,那个女人正是他们嘴里的玉帛,尽管烈日炎炎,尽管满眼灰土,尽管隔着十年的光阴,隔着他手术刀鬼斧神工的修改,他还是在她身上清楚地看到了他熟悉的陌生的,在心里的描摹无数次的,却依然恍惚;在梦里反复梦到,却总是背他而立的她的痕迹。

    “是她么?”包费尔迫不及待。

    她眼帘深陷,浑园的尖下巴,立体感十足,又不失线条的柔美,脸黑了,却增加了皮肤的质感和韧劲。黑鹰的眼睛潮湿起来,内心陡然平静如水,这正是他想象的样子,虽然他从来没有真正地看见过她。

    楚楚,我们又见面了,你还活着,太好了,谢谢你。黑鹰的眼前一片迷蒙。

    “真是她。”包费

    尔雀跃起来,脸上的雀斑铮亮。“看了这么多照片,总没感觉,一看到她,我浑身的细胞立刻就活了起来,少爷,你说人是不是真的有感应。”他絮絮叨叨。

    他闭眼睛,周身的酸楚被他用力压抑下去,再睁开眼,连他自己都感觉到那熠熠生辉的明亮眸光。

    玉帛跟着骁晓上了车,扬长而去。

    黑鹰默不作声,脸上阴晴不定。

    骁晓带着玉帛来到银泰的办公室,这间办公室在银泰顶层,比远山篮球场还大很多,伫立四壁的书架,摆放整齐的高档家具肃穆威严,站在中间,能感觉到隐隐的风声从耳边滑过。玉帛抿抿嘴,没有说话。

    走的时候,骁晓要了一份玉帛的个人简历,理由很直接,想跟他合作对话的人,资历经验上有一定的要求。

    简历清楚明了,她是墨西哥华裔,九年前来到中国留学,就读清华大学,毕业后结婚,加入了中国籍,有一个孩子。远泰的总经理章程附在他耳边说,是收养的,孩子的父母车祸走了,玉帛不仅收养了孩子,还认了孩子的姥姥姥爷做了父母,老俩口对她比对亲闺女还亲。

    骁晓在心里笑了一声,这就是她,想要蛰伏,就会为自己营造出一个完美的人际关系谱,有父母有孩子有丈夫有婆媳,隐居小城,远远地凝视过去,可是她依然像一颗蒙尘坠落的星辰,绽放着怎么也无法遮掩的光芒,她简朴的布裙 透着洒脱,脚下的那双,让他陡生疑窦的鞋子他研究了很久,当初他一眼也看出那双鞋子的不凡,鞋子已经磨得左右不均,但依然光亮如新的皮质证明着它卓尔不凡的身份。

    在eva的提醒下,他特意打包寄到了意大利木斯拉达总部请他们进行鉴定,回复昨天刚拿到手。这是十年前的那年三月份推出的时尚新款,当红明星迪爱代言,美国是第一批售卖的国家,当年就下架,再未在市面上出现过。

    她还有一辆车,在这样的乡镇,这是一件很奢侈的物件,也许有些东西,人想放弃并不能够全部放下来。一切都在刻意地隐瞒,一切又都在不由自主地显现。

    这就是为什么玉帛在车里在

    夜里和在白天大庭广众面前截然不同的原因,在车里在夜里她不由自主地绽放着她本来的面目,而在人前,她却蜷曲起来。

    骁晓亲自为玉帛端来咖啡,他极力地克制着自己,他知道她一直喝蓝山,并且加两勺糖。玉帛看了他一眼说,谢谢骁总,我不喝咖啡。

    骁晓一愣,旋即了然,说那就茶。

    她依然摇摇头,我只喝白水,我胃不好,什么也喝不了,什么人生乐趣都得放弃了。

    “怎么会得胃病了?”他轻声问。

    她并没有回答。

    “那说说你们公司的事情,我想听听我怎么才能救你嘴里的农民工,难道让我这个救世主把你们那些负债经营的设备买下来。”

    “不,骁总,其实是有办法的。”她声音高亢起来,“我们的药材现在卖的都是原料,专供国外刚研制出来的抗癌药澳星的生产,现在他们有了新的替代品,并不是说我们的东西就没有价值了。 ”她扭动眉头。“这种药材稍微加工,就是你们生产的那个wolf咖啡的一种添加剂,现在你们受制于进口,而这种精加工产品会非常完美地取代它,你可以试试。”

    “你喝wolf。”

    玉帛一愣,“是呀,就为了辨别口味的差别,我喝了不少,现在一点也喝不下了。”

    骁晓知道玉帛以前是学化学的,这点试验对于她易如反掌,他不再追问,他想把惊喜留到最后。

    骁晓侧目斜睨了玉帛一眼,她平静如水,对偌大豪华的办公室里的一切视若无睹,而所有来办公室里的人,无论是老板还是员工,无论是真还是假,都会无一例外地送出赞赏和仰慕。只有她眼神空旷,似乎视线穿透墙壁越过空间凝望得很远。他微笑着倾听着她的观念,说实话她的话开阔了他的视野和行事空间。

    调查玉帛身份的事情他早已布置了下去,为保周全,分了两步,一步是让老肖调查她目前滨州的工作、家庭和生活,另一步是让eva调查她的过去,特别是来中国之前的情况。

第1078章 去伪存真

    电话和传真的声音同时响起,骁晓眉目舒朗一言未发,随手拿起那张玉帛的调查报告。

    只看了几眼,他的眉头就皱了起来,眼神霎时变得凛冽。他上上下下看了几个来回,这次调查是他亲自委托给eva的,报告上说了她的出生地,父母家人,特别是她在国外生活成长的点滴,还配了不同时期的照片,毫无瑕疵,与他当初拿到她的简历时的设想完全南辕北辙。他拿起电话,想了想又放下,eva知道这次调查的意义,她肯定会尽一百二十分的努力反复核实。是不是他太急于见到楚楚了,十来了,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急于见到她。他摁摁太阳穴,刚才疾风暴雨式的挣扎一闪而过,他冷冷地抬起头,片刻前女人身上那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影子都变成了难堪的陌生印记。深陷的眼窝明显有着异族的血统,有些东西想掩盖根本掩盖不了,想冒充也根本无法冒充。他温怒地冲着玉帛摆摆手。“好了,今天就到这里,你先回去,等我们的项目分析结果 。”

    玉帛出了银泰,天色已暗,她抬手看看表,回家的班车已经结束。她一脸茫然地站在十字路口,不知往哪里迈步。

    九年来滨州她来得很少,都是匆匆来又匆匆走,开始是躲避,后来就变成了排斥。她排斥这里的一切,弥渡县弥渡镇的落后甚至是小家子气,她已经习惯并且接受了下来。

    滨州虽然不是省城,但这些年发展的极好。银泰座落在c叉d,写字楼下都是商场,此刻晚风习习,摩肩接踵。有几个年轻人打打闹闹地把她撞得一趔趄。他们看她的那一眼更多的是奇怪,她的碎花布衫与时尚相去很远,在这都市气息深厚的城市里,她显得很是格格不入。

    她顺着人流往前走,盘算了所有的可能性,都没有在这个城市住下来更省事。

    黑鹰跟着骁晓的车一路来到银泰大厦,他已经得到了第一手资料,骁晓只是去远泰看看,了解了初步情况,专业的评估并没有开始。

    显然这与他神秘莫测的行事风格截然不同,项目还没有头绪就贸然出击,肯定是这个女人让他感觉到了什么。他以为骁晓会马上和楚楚相认,那么他与楚楚的相认就顺理成章。

    楚楚却意外地出来了,而且显然骁晓并没有与她相认。难道他的判断出现了偏差,他并不是当年的那个凌风,那个凌风当真已经难逃死亡的命运么。

    他拿起身边骁晓的调查报告,从头到尾又看了一遍。凌风当年的死亡报告他早就拿到手,一死一伤的两个男人,凌风的生存希望只占百分之五十,没有追查下去也是想尽可能地不再触碰这个死结,就让一切随风而去,死是命,活也是命。但从骁晓近十年的轨迹,他已经断定活下来的就是凌风,那个大专文化水平的男人做不到第二年就重返斯坦福,并提前完成那里的学业。

    他不相认难道也是顾忌彼此的秘密,想让两人的过往从此沉入海底,永不提起。

    “她可能得住下,现在已经没有去弥渡的班车了,明天最早一班也得九点。估计她得住在前面的如家。”包费尔说。

    “你知道怎么做吧。”黑鹰沉声说。

    “知、、、、道吧。”包费尔声音迟疑片刻,他瞄了一眼黑鹰,不敢再问。

    “没有房间了,今天市里开全运会。”服务员告诉她没有标间了,不过可以帮她在对面的龙原换一间大床房。“他们刚才一直在调换,因为是双数,大床房空了出来。”

    “价格很贵吧。”玉帛问。不用问,她也知道龙原不同于如家,他们的差距不是一两个档次。

    “不,一样,调换嘛。说实话,我们还担心空下来呢,都这个时候了。”

    “真的么?”玉帛难得露出开心的笑,黑鹰坐在暗影里端着望远镜清清楚楚地看见玉帛雪白的牙齿后完美粉红平滑的牙龈,当时他为她拔下四颗智齿后,曾悉心地做过缝合,非专业人员根本看不出当年智齿生成的

    痕迹。

    很明显,这是这间五星级酒店里最差的一间大床房,在过道尽头,旁边是一间杂物处理间。

    虽然如此,还是比如家的条件要好的多,浴袍整整齐齐地放在床头,已经开了床,床头放着一只红色玫瑰。玉帛拿起来放在鼻间深深地闻了一下,花枝还很新鲜,残留着晨露的清香。

    酒店服务手册的封面是楼顶露天泳池的全境,碧波荡漾蓝天白云,360度全景无边界,像耸立在空中的一处仙地,非常诱人。玉帛看了很久,有些毛躁,收拾了一下下了楼,她什么也没带,内衣化妆品都需要添置。

    酒店的左边是一座大商场,再往前走是密集的小商铺,她径直往前走,却在经过商场那华丽的旋转门时转身走了进去,不知为什么,今晚身上廉价的内衣像刷子一样不断地一寸一寸地扎着她的肌肤。

    她换上泳装裹上浴袍,拿上浴巾,穿着拖鞋走上楼顶的露天浴池。

    几盏大灯悄悄地躲在角落,池水营造出了一种与天相融,与月同辉的美丽景象。

    玉帛有些迫不及待,一边走,一边脱下浴袍,扑通一声跳了下去,经过一天的暴晒,水温微微有些发烫,像温泉一样漫过她的整个身体,玉帛闭上眼睛,双手摊开,任其沉潜。十年的点点滴滴那一瞬间从脑海里一闪而过,孤立无援,无枝可栖,躲避隐瞒,那些总在睡梦里侵袭入梦的点滴心酸似乎立刻被温热的水荡涤得干干净净。天空湛蓝得透明,那一弯月亮浮在水面,与她肌肤相亲。

    十年前当她成为朵拉,当她摸索着走进那个简陋的公寓,当一切的刀枪剑影都远离了她,她以为她就此会远离以前的那个世界,安安稳稳地开始新的生活。拿着刚到手的毕业证,她顺利地找到了一份文员的工作,和办公室的几个女孩相处很融洽,上班下班,去超市,逛街,黑鹰没有给她留很多钱,但也足够她过的去。已经有一个男人对她表示了好感,并追到家里喝了她递上的一杯茶。

第1079章好奇

    可是不行,她接受不了这种平静,这不是她,她也永远不会是朵拉,她是楚楚,无论她如何改头换面,她都只能是楚楚。第二年她就迫不及待地说服了自己来到中国的清华大学留学。

    改头换面,隐瞒身份,她仿佛从异度空间来到一个陌生的新世界,全新的身躯里装着的是过往的灵魂。她对北京一点也不陌生,当年外婆曾在这里任职,她跟着外婆住了近三年。可是她和同学们一同出去的时候,需要装着对这里一无所知,在大家束手无策的时候任然无动于衷。她为了避免口音问题,变得少言寡语,能不说则不说,不得不说也尽量少说。

    系里的教授孔敏就对她很好奇,曾私下跟踪了她半年之久,后来他告诉她,因为她眼里的内容和身份明显相矛盾,身体是单薄无知的,眼神却是老道目空一切的,是一种撕裂般的不和谐。好在半年后,她的这种撕裂渐渐平静了下来,他这才告诉了她。

    玉帛吓了一跳,只得骗他说来中国之前父母刚刚车祸遇难,来中国是他们的梦想,本想着完成他们的遗愿,可是真这么做了,好像更伤心痛苦,根本没办法摆脱过去的阴影。

    这件事后,玉帛清醒地认识到,那半年她独来独往隔绝人世的生活,像一只蜷曲起来受伤的小兽,根本没有迎接新生活的态度和冲动。如果是这样她就对不起所有的人。她必须要尽快融入新生活。

    清华大学的右门和旁边的北京干部管理学院相连,清华浓浓的学术氛围总让她想起金门,所以她更喜欢干部管理学院的朴实无华。在这里她碰到了方正,并在当年寒假就跟着他回了一次滨洲,虽然只在弥渡远远地看了一眼,玉帛依然觉得她的心踏实了不少。她离不开滨州,那里是她上辈子的开始,也是上辈子的结束,如果要开始,也只能从那里开始。

    她轻轻地叹口气,有一串细细的气泡从嘴里冒了出来。

    突然有一只手从下面揽住她的腰身,只一只手托住她的脖颈,拇指和食指紧紧地捏

    住她的下颌,玉帛霎时清醒,身后的人虽然看不见但能感觉得到是个男人,而且身体健硕修长,拿住她下颌的手非常有力。

    她左右手同时出击,抓住他的拇指和食指,使劲一掰,她听见咔嚓一声,下巴顿时一轻,她的头趁热从他的禁锢中脱离出来。然而他的另一只胳膊却死死地揽着她的腰,而且似乎有了准备,任她的手如何使力,她的腰都紧紧地被拘在他的胸前。玉帛抬起手肘,狠狠地向身后捣去,那人的身体往后一躬,手上的劲泄了些,却并没有完全脱离她的身体,玉帛猛一转身,双手抓住他的脖子,高高地仰起头撞过去,闭上眼睛的瞬间,她看见男人模糊却俊朗的面容,隐匿在深沉幽暗的水里,与她那么近,又恍若星辰,远不可及。然后她的头却被一只软软的手掌接住,那只手佛过她的脸庞,扫过她的五管,麻酥酥的感觉从那里向身体四周传导,陡然麻痹了她所有的神经。

    她感觉自己像一株植物,被他握在手中,刷得一声就抛出了水面。睁开眼睛的刹那,她已经扶在池边大口地喘着气。

    再看泳池中,那个男人潜在水中连头都没露,一阵轻微的水花声,他已经游出了很远。玉帛一阵恍惚,她想不起那个男人是想救她,还是想轻薄于她。泳池尽头,夜色浓雾里,那个人跃出水面,回头向这边望了一眼,眼神穿越浓郁的夜色直达她的眼前,令她一惊。他收回目光,脚掌拍打在白色的青兰玉小路上发出噼噼啪啪的水渍声。

    包费尔忙把浴袍披在黑鹰身上,他回头看看泳池那头,悄无声息,一派寂静,玉帛还趴在水池边一动不动。

    “怎么样?”问完,包费尔立刻后悔。

    黑鹰走在前面,腰板挺直,浴袍穿在身上,腰带松松地系了个扣。

    “董事会就定在下周吧,有问题吗?”

    “没问题。这次动用了赵秘书手下的一个小子,是赵省长的孙子,说话还直管用。”

    “这种事既不是行贿又不是受贿,只是一个

    工作安排,他何乐而不为。”

    “银监会已经下达了清理银行不良贷款的通知,各大银行也在布置,远泰的贷款质押也符合这次的清理范围,如果他们不在一周内完成还贷,解除质押,就会到拍卖现场。我已经把他所有筹集资金的渠道堵死了。”

    “你应该知道怎么办,我就不多说了。”黑鹰漫不经心。

    “知道,我会亲自监督的。那个、、、、、董助的事情,是不是让她尽快到位?”

    黑鹰沉吟片刻,咬肌深陷。“暂缓,现在盯着我们的人太多,我们回来的时间也太短,还顾及不全,一旦有人盯上她,再翻出过去的事情,她的苦就白受了。而且、、、、、骁晓是什么打算,他为什么要装作不认识,我们也不知道,你先安排人在她身边,远泰的事情不要波及到她。”

    “老董事长组织的家庭聚会,你参加么?”

    “当然要去,既然决定要回来,就不会躲闪。”

    “黑思渺多多少少有所觉察,其它人也听到了些风声,这次肯定是鸿门宴。”

    “黑家的聚会什么时候是家宴了,不都是鸿门宴么?”黑鹰冷笑一声,“又有好戏了。”

    上一次他参加的黑家宴会是十八年前,那年他已经十二三岁,是个小大人了,几乎和他母亲一样高,可他始终记不清当天发生的事情,唯一记得母亲顺着额头流下的血淌过脸颊滚过脖颈滑下雪白的胸脯然后消失在那条黑色的礼服里。

    真实的原由是他后来经过其实渠道多方论证得来了。那次家宴,黑思长把现在的黑夫人井荆,当年的小三直接带了过来。并当即宣布井荆入资中远一亿二千万元,经过财务测算,要把中远股份稀释,井荆占百分之六的股份。

    当时中远的股东除了股改进入的信达公司外,都是黑家人,而且黑思长的股份高达百分之三十五,没有人敢异议。都把复杂的目光投到母亲身上。

第1080章风云

    母亲那天非常漂亮,这也是黑鹰记忆里唯一一个鲜活的印象,鲜红的嘴唇娇艳欲滴,她看了一眼黑思长,黑思长并没有看她,而是声音沉稳地说,公司要上市,目前正进行股改,与其让股份流出黑家,不如让给井荆。母亲的眼里闪过一丝讥笑。

    “何必这么麻烦,我把股份转让给井小姐不就行了么。”

    “尚佳,别说不得体的话。”黑思长低声呵斥。

    “有什么不得体,连同我的位置一块奉送如何。我现在的股权是我娘家的,属于我的私产,离婚我还可以得到一份黑家的股份,不管多少,根据董事会规定,股权转让先由股东进行,那你们快准备现金,否则我就去外面找人接盘、、、”

    “你别闹了。”黑思长恼怒起来,太阳穴的青筋突突直跳。

    “我没闹。”母亲的眼神凌厉无比。

    “你当真?”

    “当然,你以为我是黑钢的妈么,任你摆布。”母亲站起来,拉过黑鹰的手,“你想算计我,你已经输了,根据黑家的家规,男孩年满十八就会分得你百分之五的股权。黑鹰是我的孩子,你要永远记得。”

    一周后,母亲就死于车祸,虽然外面谣言四起,到底没有证据,最后不了了之。根据母亲的遗嘱,她所有的私产均由黑鹰继承。

    “是不是历史的闹剧又要重演,包费尔。”黑鹰冷笑一声,“老头子这招屡试不爽。”

    “现在他手里的股权数没有优势,可能会想这招,他的,加上黑钢黑铁的,再来个女人,而其它人都是墙头草。可他那个年纪,哪个女人会陪着钱财再倒贴上自己。”包费尔脸微微红了红,没再吱声。

    黑家男人的婚事都是这个模式,谁知道黑鹰将来会不会也走上这条路,在商场摸爬滚打这么多年,他深知事情越大,其实回旋的余地越小。

    这是自上次家宴后十八年来黑鹰第一次走进轩园,这里以前是黑家的后花园,后来被政府征收,老的园林风貌没变,只是增加了些时尚

    元素。轩园的中心有个小岛,上面有一家饭店,只有一座精致的汉白玉小桥连接,黑家的保镖守在小桥两侧。

    来的人很全,黑思长坐在正座上,虽然脸色不太好,但威严尚在,自从他退出董事长的职务,就一直在家养病。

    围坐一圈的人除了个别人一脸笃定,大部分人都忐忑焦虑。左顾右盼。

    现在的黑夫人正是当年的井荆,而黑思长的右侧仿佛历史的回放,又坐了位女人,虽然并不年轻了,但姿色还属上乘。

    黑鹰上去问候了黑思长,说,“这个女士比较面生,我记得十八年前,这个位置坐的是井阿姨。”

    其它人一愣,没想到他这么直接。黑思长左右的两个女人都很不自然地低下头。

    “当年我还小没记住当时的情景,谢谢爸让我重温过去。”

    “二哥。”黑鑫拍拍黑鹰的肩膀,坐在他旁边,自从十年前从美国被黑钢弄回国后,他们就再没见过。她是黑思长从外面带回来的女孩,身份不明,也无人问起,一直养在母亲身边,和黑鹰形同亲兄妹。她一直在中远的深圳分公司任职,听说干得不错 。

    十年的光阴,黑鑫已经长成一个魅力十足的成熟女人,她一身黑衣黑裤,赭色的大包包,冷艳异常。黑鹰一愣,黑鑫是没有权利参加这样的家宴的。她很勉强的笑轻飘飘地从黑鹰的脸上滑过。

    不一会儿,手机就在黑鹰的怀里震动起来,他打开轻轻地瞄了一眼,包费尔说,黑鑫现在拥有百分之五的股份,黑思长转让给她的,十五分钟前刚向董事会提出申请。

    余光里,黑鑫也正用眼梢瞄他。

    上次改选董事会,黑思长病重,而黑钢的能力又得不到大家的认可,他这才顺利当选,现在黑思长病愈,虽然年龄不允许他再掌董事长一职,但他让黑鑫出现,明显就是来分散黑鹰的支持率。

    他贴近黑鑫的耳边悄声说,“恭喜你,高兴么。”他知道她一直困惑于得不到黑家的认同而痛苦不堪。

    黑鑫没做任何表示。

    现在中远的股价又站在了历史最高点上,上次董事会股东们还平淡无奇的眼神,此刻又是波涛汹涌。

    “我可听说,你又换男朋友了,这次是你的真命天子么?”黑钢开着玩笑。

    “什么时候黑家的婚事讲究感情基础了,不过打破传统就靠艾达了,真希望你能找个不被金钱熏染过的男人。”黑鹰说。

    “二哥现在都不结婚,难道不想打破历史么?”

    “当然想,只是现在机会还不成熟。”他哈哈大笑。

    “刘向雪小姐。”黑思长对大家说,“计划投一亿三千万元入主中远,我找会计师测算了一下,可拿百分之六的股权。我们其它人就会同比放弃一些,我想你们明白其中的道理。”

    “这又不是第一次了。”有人在下面小声抱怨。

    “欢迎刘小姐,不过中远不是街头门店,是上市公司,需要严格的审查。投进来试试吧,拿不到股份,我保证你拿的红利不会比股权收益少。”黑鹰嘴角笑着,眼神却冰冷得像个寒窟。

    “董事会成员都在,就今天定一下。”

    “不行,中远现在不是张张口动动手摁个手印的阶段了,更何况现在中远我说了算。”他挑起眉毛,不屑地看看黑思长,漫不经心地端起酒杯。

    “小鹰,你怎么现在变成这样了,还应该保持本色的好。”黑思长面不改色。

    黑鹰的脸一沉,脊背扫过一阵麻酥酥的寒意。当年他从母亲的墓地回来,整个人都处于一种麻痹状态,连眼泪都没掉。回到家,黑思长拍拍他的头,凉凉地说,“记得,你以后都要乖。”

    “我一直很乖,而且今后也会乖,那是小鹰,不是黑鹰,千万别用这个字来要求黑鹰。“

    “黑鹰,上次是因为爸身体出了问题,现在既然爸好了,就还让爸出来主持大局吧。你从中远也掏了近九千万,也可以了。”黑钢放缓语气。

第1081章打嘴架

    “你们只记得我转让了九千万的资产进中远,怎么不想想你们的股份现在值多少钱了。要不我再把资产挪出来,把钱也还回去,怎么样。”

    “行了,别打嘴架了,我们就来预投一下,我们爷俩也来个同台竟价。”黑思长冷冽地一笑。

    “好呀,要不先上菜,怎么也得让大家吃上几口,”黑鹰笃定的眼神让其它股东不敢轻举妄动。“除了二级市场流通的股份,我这里也就三十三,不到三十五,没什么绝对把握。”

    众人哗然,一片唏嘘。

    “怎么是三十三,加上信合,你才二十七。”黑钢跳起来。

    “不对,你帐算错了。”

    黑思渺已经掏出手机,背过身。

    “难道你拿下了三叔的八,不可能,现在拍卖会还没开始。参会的又不是只有你一家,其它两家的家底可比你厚。”

    “是吗?”黑鹰垂下头,不再接茬。

    黑思渺放下电话好半天没有转过身来,黑思长站起来,“老三。”

    “他们都退出竟拍了。”他说。

    黑鹰拍拍手也跟着站起来,“今后别再拿女人煞有介事,我就说黑家的男人怎么也该换换门风了。”说完转身推开门。

    “先别走,二哥。”黑鑫站起来,“不是才三十三么,还不算绝对优势,董事会那天再看定论。六个月之后,是吧,时间足够。”

    黑鹰关上门,转过身,温柔地看着她。“艾达,你是女人,何必、、、、”

    “她现在是黑家的子孙。”

    身后黑思长威严老迈地声音陡然响起。

    艾达的面孔潮红,眼神熠熠发光,像十五岁那年跟着他一起把一个部长的儿子拘了三天,成功搅乱招标进程一样,他们激动地拥抱在一起,在海边高声大喊。

    黑鹰的眼神一沉。

    点点头,“我知道了。”

    天空突然乌云翻滚,狂风大做,片刻之前还刺目的阳光顷刻消失干净,小河对面的游人四散而开。黑家聚会,虽然现在不能完全避免其它人进园,但公园方面还是会找出

    各种各样的理由尽量减少入园人数。

    伫立风中,身边的柳树摇摆不定,但无论狂风多么疾劲,柔软的枝条也都是韧性十足。黑鹰回头看看,窗纱低垂,人影全无,他冷笑一声,十八年前他忘记了自己是怎么走出来的,但是现在他却清晰得记得自己离开时的每一声心跳。

    包费尔的电话来得恰如其份,今天这个鸿门宴,包费尔请求了多次,黑鹰才答应他在筵席中间来个电话,以便万一有什么问题可以有所侧应。他笑着摇摇头,很不情愿地把手机放到耳边。河对岸几乎空无一人,但那座小桥对面却是密密麻麻的人影,包费尔那身橘黄色的西装在那群非黑即兰的人群里十分显眼。

    黑鹰眉头皱起,刚才被黑鑫搅得有些晦涩的心情一扫而光。

    “什么事?”他冷冷道。

    “少爷,是远泰的,二百多名员工,也不知怎么听说咱们拍下了他们的担保物,跟到这里来静坐,估计是黑思渺的手脚。”他的声音有些惊慌。

    黑鹰的眉眼挑了一下,极不耐烦,“那又怎样。”

    “可是,可是、、、、”包费尔竟然结巴起来。

    “你是不是老了,老包,什么时候开始说话都不利索了。”黑鹰的语调冷冽。

    “她也来了。而且领头,那帮人都听她的。”包费尔压低嗓子。

    黑鹰疾步走到河边,狂风吹得他站立不稳,玉帛正站在人群前面,和他隔着一座桥,虽然她的一切依然还是模糊不清,但她那头浓密的长发被风撩到半空,像一名肃杀的女神,和当年她浑身血流凛然跃起时一模一样。

    他笑了笑,好吧,他心里说。

    “看样子回避不了了,那就见见,她留下,其它人都离开。”

    包费尔躲到一边,拘着嗓子,声音难得的惊慌,“有几十个坚决不走,看样子,玉小姐的声望很高。”

    “安排个地方,”黑鹰打断他,“小心些,别惹上记者的狗鼻子。”他长舒了一口气,终于要见面了。

    包费尔把见面地点安排在郊外一座刚营业不久的酒店里,黑鹰一行从后门悄然进入,他快步走到窗外,玉帛和员工们已经等在外面。玉帛抬着头

    ,正若有所思地观察着每一个窗口,而且非常准确地把目光锁定在他的面前。天空乌云密布,窗外一片黯然,他知道她看不见他,可他又分明感觉她看得见他。她看人从来都不留分毫余地的,从来都是逼得别人率先认输。此刻,她固执地看着窗口,也看着他。黑鹰不由心虚地拉过窗帘,心里又暗哭一句。再掀开窗帘,玉帛已经不在。

    身后笃笃笃地响起了几声别有用心的敲门声。他听见包费尔小声说,玉女士,请进。然后悄悄地关上了门。

    黑鹰站在窗前,他拉开了所有的窗帘,乌黑的天空总算折射了点光亮进来。

    他闭上眼,紧握的手指霎时有了触摸到她下颚时那种感觉,骨骼的每一处接缝磨合都与他记忆里一般无二,高耸的眉峰,笔直的鼻梁,柔美的脸颊无一不与他记忆里反复出现的图像重

    合。

    “黑总。”身后的女人站了一会儿,终于耐不住。

    “你来了。”他的声音竟然有些暗哑。

    “我们不该、、、、”

    “滨州经常刮这样的大风么。”窗外狂风漫卷着沙石,一时旷野更加昏暗。他身体前倾,仿佛想透过这片苍茫看清点什么。

    “不、、、、不常刮,这些年,我也是第一次见。”

    “你是哪一年回到这里的?”

    “我、、、、我、、、七八年了。”她迟疑着。

    “为什么回到这里?”

    “我、、、、我、、、、”

    “你知道中远集团么?”

    “知道。”

    “那你知道我是谁么?”

    “黑总,中远股份的现任董事长。”

    “回答得非常精确,现任董事长,知道我叫什么名字么?”

    “对不起,我不知道。”她后退了两步。

    “不知道,竟然就这样闯进来。”他压低声音,胸腔轰鸣着,浑厚动听。

    “不做好功课,没有十足的把握你怎么敢公然露面,你向来不都是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么。”他听见女人又后退了几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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