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雕像是活的?
许久许久，罗兰的手缓缓从兜里抽出来，手上抓着的，不是什么调味料，而是一个婴儿拳头大小的白色小木雕，其形状，正是跪地祈祷的女子。
“你......你竟然又回来了！”
他是如此震惊，以至于说出声来。
棉絮袋后，女子惊讶的声音立即响起来：“什么回来不回来的？罗兰，你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罗兰无心回答，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手里的木雕，木雕表面洁白、光滑，没有沾染一丁点儿污迹，更没有发出任何异常的臭味。
这玩意，经历了火烧、尿淋、屎埋，竟仍然回到他的衣兜里。在陆地上的时候，罗兰可以将这解释为某人的恶作剧，他没有找到这个人，只能说明这人手法高明。
可现在他在船上，这船沿江而下，一天至少走上百公里，他现在距离蓝山镇已经很远很远了。
就专门因为作弄人的恶趣味，有必要也跟着他上船吗？
“不，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这人一直在我身边，并且还跟我一起上了船。”
如果这人真在船上的话，那事情就好办了。
罗兰起身走到弦窗边上，一抬手，将手中的木雕扔进了出去。
这一次，罗兰看的清楚，木雕飞出后，没有被人拦截，顺利落水，发出‘噗通’一声，然后就直接沉到江底去了。
船在行驶，这小小的水花很快就被抛到船后，消失不见。
罗兰心中微微松口气：“这一片的江水墨绿墨绿的，水非常深。我就不信，你还能将雕像捞回来放我兜里！”
拍了拍手，罗兰转身，想要走回棉絮袋，结果就和一个黑影撞个满怀。
他没啥事，脚步踉跄了下就恢复了身体平衡，但那黑影就惨了，发出一声痛呼，‘噔噔噔’地后退了好几步，一屁股坐在地上。
罗兰仔细一看，连忙走上前，伸手将‘黑影’从地上搀扶起来，惊道：“你出来干吗？快，快躲回去！甲板上的战士随时都有可能回来的！”
黑影就是神秘女子，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竟然从棉絮袋后跑出来，还站在罗兰身后。
女子没有反抗，顺从地走到棉絮袋后躲起来。
在这过程中，罗兰眼睛一直盯着木梯口的方向，确定没有战士发现这边异常后，他才松了口气，低声斥责道：“你不要命啦？你知道甲板上都是些什么人吗？那可是雄狮军团的精锐战士！一旦被发现，你就麻烦大了！”
女子嘟囔了声：“就那群蠢货，还想发现我。”
“还顶嘴！”罗兰瞪了她一眼，见她梗着脖子不服气的样子，心里顿觉一阵烦躁，干脆一摆手：“行吧行吧，你要是觉得我多事，我不管就是了。我还嫌麻烦呢！”
话音刚落，他就见那女子突然抬起头，虽然她整张脸都隐藏在宽大兜帽里，但罗兰能清晰感觉到，她正紧紧盯着罗兰，盯得罗兰心里有些发毛。
他下意识后退几步，警惕道：“干嘛这么看着我？我告诉你，昨晚是我疏忽，才会被你的匕首架上脖子。要真惹急了我，我......我也有拼命的本事！”
“嗤~~”
那女子突然又笑起来。
“你又笑什么？”罗兰莫名其妙。
“我笑你无知，你就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傻瓜。”女子冷笑着。
“我听不懂，你说清楚。”
“刚才你扔掉的白色雕像，我看见了。你是不是觉得，只要将它扔进江水，就能摆脱它了？”
这话一说，罗兰眼睛一下瞪圆，紧紧盯住这个来历不明的神秘女子：“你怎么知道那雕像一直缠着我？难道，是你一直在和我恶作剧？！”
他想来想去，就想不到谁会这么无聊。他认识的人就那么几个。肯斯特不会这么干，赫鲁德更加不会。法师米勒断了条腿，正在养伤，有心无力。薇思就更不用说了，罗兰对她性格了解地一清二楚，她绝不会和罗兰开这样的玩笑。
也就只有这个来历不明的女子，突然在夜里出现在罗兰身边，还被罗兰抓个正着。说不定昨天晚上的时候，这家伙正打算把清洗干净的雕像塞进他衣兜呢。
女子愣了下，紧跟着就笑起来：“哈哈~~罗兰，你呀你呀，我真不知道该说你聪明还是愚蠢。我只能说，你的想象力真是丰富。”
罗兰紧皱眉头：“什么聪明还是愚蠢？你倒是说清楚呀。”
女子肃然道：“知道那是什么雕像吗？”
“木雕啊......看材质，似乎是象牙。雕的是一个祈祷女子。不不不，那女子看着也不像人，头上还长了角，还有尖牙......”
“那是深渊魔女！”女子陡然打断罗兰的话。
“深渊魔女？你什么意思？你意思那不是雕像，是活的？！”罗兰感觉心里直冒凉气，全身毛孔一阵阵地发炸。
女子微微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它是死是活，因为我本人并没有类似经历。我关于深渊魔女的所有知识，都是从书上看来的。”
罗兰半信半疑地盯着神秘女子。
女子淡淡一笑，低声吟诵。
“列特克.夸修，神秘学大师，生于太阳历1202年，终于太阳历1312年，其代表作《深渊游记》。书中第三章《魔女卷》有记载‘有时，深渊中的魔女会穿越世界的裂隙，来到凡间。化作魅惑的形态，引诱凡间的男子堕落，以吸食对方的灵魂。但因为凡间力量的束缚，魔女们无法自由行动，形似雕像，她们只能耐心等待猎物的到来，而一旦她们确定了目标，就会始终追随，不离不弃，直到吞噬目标的灵魂为止。’”
“咕嘟~”
罗兰紧张地咽了口口水：“你没骗我？”
这说的煞有介事的，不像是短时间能编出来的。
女子不置可否，她继续背诵。
“汉莫斯比大师，皇家术法学院的终身教授，著有《邪恶与堕落》一书。其中也有相关记录。书上说‘没人知道这些魔女们的真实想法，列特克大师相信，魔女们钟情于狩猎灵魂，但他本人并未经历过这一切，他的描述多是道听途说，可信度不高。但有一点是确定的，那就是，一旦魔女们认定一个目标，就会锲而不舍地追随，直到被追随者死亡为止。我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我的一个朋友，就亲身遭遇过这种事，他甚至请求过我的援助。可惜的是，我还没来得及做出回应，这位朋友就已经死于一场交通事故。我不知道这场意外是魔女的影响，还是单纯的意外，只愿他的灵魂得到安息’。”
罗兰感觉自己额头上沁出了密密冷汗。
“锲而不舍地追随？你是说，这雕像还会回到我身边？”
女子确定点头：“毋庸置疑。我想，你的亲身经历大概也证实了这点吧。”
罗兰抬头看着女子：“你似乎知道的很多，你有办法帮我吗？”
女子仍旧不置可否，她再次背出了一段记录。
“**师格列高尔也曾接触过深渊魔女，他最后死于非命，死因离奇。在他遗留的日记中，人们找到相关记载：‘很不幸，我被一个深渊魔女缠上了，我试图摆脱她的纠缠。我尽我所能，尝试过至少100种不同的方法，火焰、雷霆、封印等等，全都无法凑效。我相信，深渊魔女拥有的力量，大大超越了凡人......愿命运女神眷顾我。”
罗兰眉头紧皱：“**师都办不到吗？”
女子摇了摇头：“至少格列高尔大师办不到。所有关于魔女的信息，都很模糊。人们找到格列高尔大师的尸体时，也并没有子现场发现所谓的魔女的踪迹。”
说完，女子叹了口气，语气怜悯：“罗兰，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你会被深渊魔女缠上，但从现在开始，你的命运将被一团迷雾笼罩。”
罗兰坐在棉絮袋上，双手抱着头，一言不发。
“你绝望了？”女子问。
罗兰微微摇头：“不是。我怀疑你在吓唬我。你自己都没亲眼见过，单凭一些记载，怎么就能确定我手头那个雕像就是深渊魔女呢？”
女子缓缓点头：“唔~你这么说的话，倒也不算错。那就让我们拭目以待吧。”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罗兰反倒放开了。
他直接在甲板上摆出冥想姿势，说道：“不管了，我别开始冥想了。”
女子看了眼半跪着的罗兰，惊奇道：“冥想？有意思。我倒真没看出来，你一个字都没认全的家伙，竟然还是个施法者？！”
罗兰没有回答，他已经进入了思维实验室。
在这里，他继续寻找法力暴涨的原因。
按部就班地做实验，大约10分钟后，结果出现。
每10分钟，法力上限提升0.073点。
恢复正常了。
罗兰愣在当场：“怎么会这样？”
超过300次的严谨实验，所有的操作都是一丝不苟的，每一次冥想的细节都一模一样，何以之前一直是5倍多的暴涨，现在却突然恢复正常呢？
哪一个因素出现变化了呢？
思来想去，罗兰忽然发现，唯一出现变化的就是，他把那个白色雕像给扔了。
罗兰一愣：“难道......那个雕像能帮助我提升冥想效率？”
第四十六章 都灵啊~都灵~ 上
再次从思维实验室退出的时候，罗兰感觉好像有人在看着他。
睁开眼，他就见到棉絮袋堆的缝隙中，有一双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盯着罗兰，见罗兰动了，她立即开口：“野法师？”
罗兰现在已经知道野法师的意思，他点了点头。
女子又问：“会法术吗？”
“会三个。”罗兰模糊地道，其实应该说四个，但火焰之拳这个法术，被米勒用来招惹到了强敌。目前这个锅，由米勒背在身上，罗兰自然不会去抢。
女子再问：“哪三个？”
罗兰不愿意说了：“跟你什么关系？”
“算我求你了，好不好？”
罗兰愣了下，他原本以为对方会冷下脸呢，没想到竟然会放低姿态，软语相求。可这是原则问题，说再多好话都没用。
“我觉得你问得有点多。”
“其实，我也是个法师。”
“嗯？用匕首的法师？”罗兰一愣。
“那是因为我不想闹大动静。哎~昨晚的事别提了，我做错了，给你道歉行了吧？”女子低声说道。
说完，不等罗兰回话，她继续说道：“如果你肯说的话，我愿意用一个法术和你交换。”
“法术交换？”罗兰吃了一惊：“你不怕术法监管会找你麻烦啊？”
女子笑起来：“呵~~~术法监管会？我觉得，作为一个野法师，不应该害怕这个。”
好吧，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罗兰也就不隐瞒了，反正他会的三个法术都是基础的附魔术，被人知道也没啥。
“我会悬浮术、防锈术、光亮术。我这个光亮术不是发光的那个光亮，是让物体表面变光滑的那个光亮术。”
“噗嗤~~~”
女子笑出声来：“感谢你的细心解释，罗兰**师~~~”
她又在嘲讽了。
罗兰自然知道自己的本事，对这句话只当没听见，他一伸手：“好了，我告诉你了，你不是说要用法术交换吗？法术呢？”
女子不说话，只看着罗兰笑。
罗兰一下反应过来：“你骗我呀？”
“嘻嘻，我骗你又怎么样？你难道还能从我这抢啊？”
罗兰张了张嘴，无话可说。虽然他的确对交换法术不抱多大的期望，但真被骗了，虽然不至于为这点小事生气，但心里还是不大得劲。
他懒得理会这个古灵精怪的女子，一屁股坐在棉絮袋上，拿起木炭笔，自顾自在甲板上练起字来。
写了几行字，那女子却又来撩罗兰：“喂~你生气啦？”
“没有。”罗兰‘刷刷刷’地在船板上写个不停。
“噢~你就是生气啦。真是小气鬼~喏~拿去吧，说好的法术。”
一个小小的卷轴从棉絮袋的缝隙里掉出来，滚落到罗兰的脚边。罗兰有些哭笑不得，这女子，是拿他当小孩子哄呢。
不过，他对法术极其渴求，些许小情绪不足挂怀，他立即将地上卷轴捡起来，打开，就见卷轴右下角写着三个大字：“光亮术”，后面还有一行小字注释：‘制造一个光线柔和的小球，可维持10分钟。’
此‘光亮术’非彼‘光亮术’。罗兰那个是低级附魔术，而这个就是个小小的手电筒。
虽说法术效果很普通，但罗兰依旧十分喜欢。
只要是法术，他都喜欢。
他心思立即沉浸如卷轴中，开始研究起了法术结构。这法术很普通，结构也简单，看了一会儿，他就看出了眉目。
‘这个光亮术，本质还是一个火焰法术。它将法力点燃成火焰，利用火焰来释放出可见光。但和火雾术、火焰之拳不同的是，这个法术消耗的法力极少，且转化出的火焰，绝大部分都没有变成高温，而是成了明亮的光线。按地球说法，就是可见光转换率高。’
‘法力*（旋转+震荡）=火焰，这个公式在光亮术中同样成立。但在这个光亮术中，法力的旋转方式和震荡频率都和火雾术不同，法术效果自然也就不同。前者偏亮度，后者则偏重高温的杀伤力。”
‘嗯~~~对了。既然通过调整旋转方式和震荡频率，可以改变光转换率。那么，我能不能反其道而行之，降低可见光的转换率，将大部分法力都变成高温，来提升火焰之拳的威力呢？’
‘嘶~~~~这绝对是一个非常不错的实验方向啊。’
罗兰眼睛闪闪发亮，恨不得立即进入思维实验室验证自己的猜想。
“高兴了吧？”女子声音传来。
“非常感谢你。”罗兰真诚说道。
“几句话就换一个法术，我可是亏大了。我还想问你几个问题呢，你会告诉我吗？”女子声音听起来有些委屈的样子。
罗兰也觉得自己赚大了，心里有些过意不去，便道：“你问吧，我尽量回答你。”
女子立即问：“那我想知道，你开始冥想多久啦？”
“大概5年吧。”
“今年多大了？”
“应该是15岁吧，我是孤儿，不知道具体出生年月。”
“看你的样子，似乎对法术非常感兴趣，你现在去都灵城，是想学法术吗？”
“那是当然的。”罗兰回答地毫不犹豫。
“那你知不知道，皇家术法学院每年学费是多少？”
“多少？”罗兰有些忐忑地问。
“基础学费50枚金克朗。想学法术，还要额外花钱购买。比如这个简单的光亮术，就也好3枚金克朗。”
“嘶~”
罗兰觉得牙疼，50枚金克朗，那就是150万人民币的学费。一个手电筒法术，竟然要价9万。这异界的学费，贵的离谱哇！
女子笑道：“现在知道我对你多慷慨了吧？”
“非常感谢。”罗兰由衷道，他想了想，从兜里摸出30枚银马克：“我不能白占你便宜。但我现在只有这么点钱，先给你，以后有钱再给你补上。”
“嘻嘻~你觉得我缺钱吗?”女子笑起来，笑声清脆悦耳，见罗兰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的样子，她又笑道：“哎~你看着真像个傻瓜。还不快把钱收起来！”
“哦。”罗兰收起银币，下意识又挠了挠头，觉得自己在这个女子面前，特别地被动，总有一种完全被对方掌控局面的感觉。
女子又问：“现在，你还想学法术吗？”
罗兰仍旧回答地毫不犹豫：“学啊。等我到都灵城攒够了钱就去学。”
“噗嗤~”
女子又笑起来：“真是豪言壮志！类似的话吧，我听过不知道多少遍了，但至今为止，我还没见有年轻人赚够学费的，甚至，大部分年轻人，连在都灵城吃饱饭都难，更不用说每年赚到50枚金克朗呢。”
罗兰无言以对，赚钱难，在任何世界都一样，他可从没认为赚钱简单。地球上，对绝大多数人来说，赚钱都不是简单的事。
没想到，这女子还没完了，一张嘴巴巴拉巴拉地开始说开了。
“哎，罗兰呀，你就是太年轻了，没见过世面，所以幼稚。偏偏你还是个孤儿，也没人可以依靠。你这样的人，到了都灵城后，日子肯定会过得特别悲惨。说不定一年以后，我会在都灵城下水道里见到你浮肿的尸体呢。哎，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可就太不幸了。”
罗兰觉得这娘们的话有些毒，这不是咒他吗？
女子自顾自地继续说着。
“罗兰，你可别以为我跟你开玩笑。都灵城下水道里，每年至少要捞上来100具浮尸，有喝醉酒跌下去的醉鬼。有被人谋杀抛尸的。有失意自杀的。年轻人还特别多，尤其是那些刚到都灵城一年，梦想破灭的年轻人。他们静静躺在污水里，腐烂躯体上，肿胀地眼泡无神地看着天空，无声地控诉命运的不公。但没人理会这些尸体，他们最终归宿就是城外的埋尸岗。”
“你知道吗？我在城东的码头区，见过为了一条面包棍子而和5个水手连续上床的瘦弱少女。我也见过，断了一条腿的老兵，在烂泥地里乞讨。我更见过，有个得了重病的老者，悄悄地跳海自杀，只为了不拖累儿女。”
“你知道吗？雄狮公爵，一天吃食就要花费1枚金克朗，做一件普通礼服，就要花费10枚金克朗。他养的猎狗，每年花销就是100枚金克朗。他的战马，更是价值千金。”
“我告诉真相吧，罗兰。都灵城，是权贵的天堂，但对你这样的穷人来说，却是毫无希望的地狱！”
“罗兰，你还想去都灵城学习法术吗？”
女子紧盯着罗兰，语气轻蔑。
“学呀。”罗兰淡淡地说道。
女子缓缓摇了摇头：“你的表情告诉我，你根本不了解都灵城的残酷。更可惜的是，你还自以为是，不听旁人劝说。看着吧，你很快就会后悔的。”
罗兰将光亮术卷轴收好，站起身道：“艾瑞丝，你太啰嗦了，废话一大堆，吵得我耳朵嗡嗡响。我现在要去甲板上透透气。”
再残酷，再黑暗，能比的过白石堡吗？
第四十七章 都灵啊~都灵~ 下
当天晚上，罗兰躺在棉絮袋子上，闭着眼睛，没有睡觉，没有冥想，也没有进入思维实验室。
他在等。
等雕像，或者，是哪个跟了他一路，执意将雕像放进他衣兜里的家伙。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船舱里越来越安静。起初，还有些许说话声，渐渐地，船舱里就只剩下此起彼伏的鼾声。
午夜时分时，罗兰等得直犯困，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哈欠还没打完，他就感觉兜里一沉，他的手原本就揣在兜里，这时立即摸过去，果然就摸到了一个硬物，用手指感知其轮廓，正是被他丢弃的木雕。
没有人和他恶作剧，雕像是自己回来的。
神秘女子白天说的话在罗兰脑海中不断响起。
“这不是的雕像，是深渊魔女。”
“她将你当做猎物，吞食你的灵魂。”
“它会一直跟着你，无法毁灭，无法丢弃，直到你死为止。”
罗兰握着雕像的手越来越用力，手心被雕像咯地生疼：“你到底是什么东西？你为什么要跟着我？”
没有任何回应，雕像触感光滑而冰凉，和死物没有任何区别。
接着，罗兰又进入思维实验室，再次开始冥想实验。
10分钟后，结果出来了，法力提升0.384点，暴涨5倍的效果再一次出现了。
他的猜想没错。
罗兰重新回到现实，将雕像从兜里拿出来，借着舷窗上映照进来的微弱月光，仔细看着雕像那双妖异的红宝石眼睛。
和最初不同的是，这一次，罗兰意识清醒，并没有产生幻觉。
雕像的存在，竟然让罗兰冥想效果提升足有5倍多，任何施法者都无法拒绝这个效果，哪怕这个雕像真的能吞噬灵魂，也肯定会想方设法地带在身上。
让罗兰感到不解的是，这么强大的物品，为什么一定要跟着他呢？
“如果你真是深渊魔女，真的是为了我的灵魂，那为什么不直接动手？何必这么麻烦呢？”
“还是说，你是把我当成了圈养的羔羊，先把我养肥吗？”
“又或者，一切都是误会，你单纯只是一个提升冥想效率的法器？”
所有的疑问都没有答案，雕像仍旧只是雕像。
这一次，罗兰没有丢弃雕像。看了一圈后，又重新将雕像放回衣兜，还轻轻拍了拍：‘既然你执意要跟着我，我也扔不掉你，那你就跟着吧。’
罗兰不再去想雕像的事，稍稍调整姿势，半跪在船舱地板上，开始法师必修功课：冥想。
一夜无话。
第二天早上，乌云密布，寒风呼啸，甲板上没法呆人了，战士和大部分水手们都老实地呆在船舱里休息。
这给罗兰造成了一定的困扰，好在船舱光线阴暗，薇思仍旧跟在法师米勒身边学习，所以虽然麻烦了些，但罗兰还是能找到不少机会，帮神秘女子艾瑞斯解决吃喝拉撒的个人问题。
中午的时候，外面雨停了，不过风依旧很大，甲板也十分湿滑，但战士们却纷纷离开了憋闷的船舱。
战士弥尔顿在离开船舱的时候，特意对罗兰说道：“小伙子，别闷在舱里了，出来透透气吧。再过一两小时，我们就到都灵城了。”
罗兰一喜，站起身来：“要到了吗？”
弥尔顿大笑道：“哈哈，是的，终于可以离开这艘破船了。”
罗兰哪还有心思继续呆在船舱里，他紧随着弥尔顿身后，走到了甲板上。
虽然是中午，但天上乌云漫卷，江面上寒风呼啸，吹的罗兰一阵哆嗦，不得不抱紧双臂，他循着战士们眺望的方向，往远处江面望去，结果只能看到一团团浓郁的白色水汽。
似乎感觉到了他的失望，战士弥尔顿笑道：“小伙子，别急，再过一会，我保准你的下巴会掉到地上去。”
“是么？”罗兰有些不以为然。
见识过蓝山镇之后，他大致了解了这世界的生产力水平。虽然赫鲁德一早就告诉他，都灵城比蓝山镇宏伟百倍，但罗兰认为，这话夹杂了太多的情感偏向，其中必然有许多夸张成分，真正的都灵城，其规模最多比蓝山镇大上五六倍。
战士弥尔顿嘿嘿一笑：“我太熟悉你的表情了。每个外乡人在见到都灵城之前，表情都和你差不多。”
“我拭目以待。”罗兰倒是有些好奇了。
在隐隐期待中，一个多小时过去了，江边两岸开始出现稀稀疏疏的村落，江上的船也多了起来，大船小船，就如鱼群一般。
越往前走，江边地势越高，再然后，江岸出现了又高又长的堤坝，通体用白色石头修成。
让罗兰感到震惊的是，这条白石堤坝一眼竟望不到头，很难想象，以这世界的生产力水平，会出现这么宏伟的工程。
战士弥尔顿骄傲地笑道：“那是白堤，防洪用的，修建至今已经130年了。这130年，都灵城从来没有被洪水侵蚀过。”
这时，老天的心情也变好了些，乌云虽然依旧没有散去，但寒风缓和了不少，不复之前的凛冽。
不知什么时候，赫鲁德也从船舱里走了出来，他走到船头，站在罗兰身边。
“小伙子，等到了都灵城，我会在码头区帮你们兄妹找一处旅店。你们就在旅店里等着。等我和米勒向公爵述职之后，米勒会接你们去他的住处暂住。我呢，就着手帮你找个工作。”
罗兰由衷道：“非常感谢你，军士长。”
赫鲁德微笑道：“呵呵~谢什么，我们这些人的命都是你救的。哦，对了，听米勒说，你已经学会了基本的读写，字写还不错？”
“嗯，对。”
罗兰点了下头，从兜里掏出木炭笔，快速在船板上写了几行《光灵战记》里的诗句。
赫鲁德看的连连点头：“不错，非常不错。米勒一直说你不聪明，我却觉得他看错了，你是顶尖的聪明人，哈哈。既然你已经认字，我就可以在市政厅帮你谋个抄写员的活计。这活轻松体面，一个月能有二十多个银马克，不仅满足基本花销，还能攒上一些钱。”
一个月20多个银马克，就相当于地球华国月薪七八千了。
罗兰快速心算一番：‘一条面包棍子15铜比索，一个月就是四五个银马克的食物花销，若是想吃点好的，那顶天10个银马克，还有10银马克，应该足以支付房租了。唔~这差不多相当于一个城市白领吧。挺好！”
这边他刚算完，肩膀忽然被人拍了下，耳边听到赫鲁德的声音：“快看，那就是都灵城！”
罗兰抬头看去，只一眼，他就目瞪口呆，下巴都差点掉地上。
前方大约千米之外的水面上，若隐若现地出现了两座如山峰一般高的雄狮石雕。
这俩头雄踞在天地间，做仰天咆哮状，狮子高扬起的脑袋组成一扇巨大的拱门，拱门下方，各式各样的船只就如正在搬家的蚂蚁群，进进出出，一刻都不稍停。
雄狮巨雕之后，则是无边无际的建筑群，虽然因为江面水汽的缘故，罗兰看不大清建筑的模样，但从大致样式看，也能感受到这些建筑的宏伟气势。
罗兰忍不住问：“那狮子，得有400米高吧？”
赫鲁德很满意罗兰的表现，他骄傲地说道：“准确的说，是417米。它们是光灵赠予格伦麦人的礼物，以纪念格伦麦人在退魔战争中做出的巨大贡献。当初建造这些狮子的时候，光灵足足派出了117位**师呢。”
“光灵造的吗？”罗兰喃喃说道，心中却有一丝失望，格伦麦人的奇观，难道不应该由格伦麦人自己造吗？
赫鲁德并没理解罗兰的心情，他脸上的骄傲自豪几乎要溢出来：“是啊，就是不朽的光灵造的。在光灵帝国所有属国中，唯有我们格伦麦人，才享有这份殊荣！”
罗兰听得心情复杂。
就在众人的注视下，货船越过了数千米的距离，开始穿越雄狮巨雕下方的航道，从这个角度仰视，越发觉得这两头雄狮的宏伟。
薇思也来了，她站在罗兰身边，紧紧抓着他的衣袖，一双乌溜溜的眼睛转来转去，目不暇接，时不时地，她情不自禁地发出惊叹声。
米勒也出现了，他沉声讲述着：“这里是雄狮港，三条大江的交汇点，也是财富的汇聚处。在这里，南方鲜甜的水果，北方肥硕的牛羊，东边明亮的珍珠和清澈的鲸油，还有西方的木材和矿石，都随着水流，汇聚在这里，造就了都灵城不朽的辉煌！”
罗兰看着来来去去，满载着货物的货船，知道米勒说的都是真的。不管这世界生产力水平如何，在这种财富汇聚之地，必然会催生出超越时代的繁荣。
这时，米勒竟开始唱歌。
“都灵啊~都灵~你是生命女神遗落在凡间的无暇珍珠，你是造物主慷慨的馈赠~~无数诗人赞美你，无数歌者为你沉醉，无数英雄为你献出生命~~都灵啊~~都灵~”
歌声充满了绵绵深情，就像是面对自己最心爱的女子。
他唱了几句，一旁的战士们竟然也跟着唱起来。过了一会儿，船长和水手们也都唱起来，再过一会儿，周围过往的货船上，也传来了歌声的回响。
眨眼间，江面上就飘荡起了一片赞美的歌声，歌声荡气回肠，直冲天际。
罗兰眼望着越来越近的宏伟巨城，耳听着热情激扬的赞歌，既感自己渺小如蝼蚁，又觉浑身热血激荡沸腾。
这一世，他若默默无闻，岂不是白白穿越了一回？
第四十八章 码头区的水手之家
“靠岸~下锚~~下锚~~~~”
戴姆船长站在船头手舞足蹈的大喊着，水手们在甲板上来回跑着，执行着船长的命令。
“咔哒~~~”
货船靠岸，舢板放下来，砸在码头的白石路面上，惊起了附近一大群觅食的水鸟。
“登陆~登陆~”
赫鲁德转身对战士们高吼了几声，战士们开始有条不紊地走到下船。
这位军士长看了一会儿，伸手指着不远处一座建筑，对身边的罗兰道：“看到那边的红屋顶房子没？就是大门边上有一个酒瓶挂牌的那座。”
罗兰顺着军士长的手望过去，在大约五六十米外，跨越码头卸货区的地方，有一座屋顶刷了暗红色涂漆的木房子，那酒瓶状挂牌也被涂成暗红色，被江风一吹，便左右晃荡，似乎随时都可能被风吹走，木房子大门中时不时有人进出，从衣着上看，大部分都是码头水手。
罗兰还在门边看见一个衣着暴露，脸上摸着艳丽腮红的女子，每当水手经过她身边时，都会和她调笑上几句。
“我看到了，军士长。”
赫鲁德从兜里掏出五枚银马克递给罗兰：“那是水手之家旅店，开个房间过夜的话，一天资费1枚银马克，还免费提供基本的食物。你和薇思暂时先住那。我这边事情办完，就会过来找你。”
见罗兰似乎有些担忧，赫鲁德伸手轻轻拍了下罗兰的肩膀：“放心吧，不会太久，最短2天，最长不超过5天，我一定会过来。”
说完，他将银马克往罗兰衣兜一塞，转身跟上战士脚步，沿着舢板上了岸。
米勒拄着拐杖走了过来，他对罗兰微微一笑，又顺手拍了拍薇思的脑袋，说道：“罗兰，这段时间就待在水手之家，不要乱跑。别忘了我们的约定。”
“不会忘的，法师大人。”
“那就好。”米勒伸手入兜，掏出几个银马克递给了薇思：“小姑娘，拿去买点好吃的。还有，别忘了我教你的东西，这些天我不在，但你绝不能懈怠，明白吗？”
“是的，米勒先生。”薇思认真点头。
“很好，那我就先走了。”
米勒拄着拐杖，在一个水手的搀扶下，一瘸一拐地上了岸，到了岸上，他笑着对薇思挥了下手，这才转身跟上赫鲁德的脚步。
看得出，这断腿的法师十分看重薇思的天赋，这是件大好事。
罗兰目送一群战士走远，他忽然想起了什么，立即牵着薇思的手，朝货舱入口跑去，到了舱口，他对一旁的戴姆船长道：“船长，我有东西落在船舱里，想进去找找。”
戴姆船长朝舱口努了下嘴：“去吧，但要尽快，我马上就要开始卸货了。”
“非常感谢您。”
罗兰牵着薇思走进光线幽暗的船舱，到了船舱里，他对薇思道：“里面光线太暗了，你在这边等我下，我一下就回来。”
“嗯，好的。”
罗兰便大步朝去，一直到船舱最里面的位置，他轻声道：“艾瑞丝，你还在吗？”
没有回应。
罗兰伸手去掀开棉絮袋子，后面空空如也，那个神秘女子已经不知所踪，船板上也看不到她存在过的丝毫痕迹，就好像她从来没有存在过似的。
她悄悄地走了。
罗兰缓缓放下手中的棉絮袋，心中有些怅然。
他轻轻叹口气，晃了晃脑袋：“想什么呢，罗兰。那女人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和你根本不会有什么交集，最多就是萍水相逢而已。”
想通这点，罗兰便转身朝船舱出口走去。
薇思关切地问：“罗兰，东西没找到吗？”
“丢了，算了，也不是多值钱的东西。我们走吧。”
两人出了船舱，踩着摇摇晃晃的舢板，一前一后踩上都灵城的白石路面。
罗兰抬头四顾，发现附近所有路面都铺着平坦的白石板，但并不算干净，许多地方都有积水和淤泥，很多不起眼的角落里，甚至能看到粪便。码头空气中，飘荡着鱼腥味、粪便尿液的骚臭味，还有各种各样货物发出的气息。
他牵着薇思的手，小心避让着来来往往扛货的码头工人。
这时，戴姆船长的船已经开始卸货了，那位船长站在船头大喊着，开始招募码头工人，许多码头工人一拥而上，将狭窄的泊位挤得满满当当的。
“选我~选我~我力气大，手脚麻利！”
“选我~船长，我已经两天没吃饭了~”
“船长，我家孩子病了，您挑我吧。”
戴姆船长在人群中随意指点了几下：“你，你，还有你。就你们三个吧，船上装的都是棉絮，货不多，很快就能搬完。搬完后每人8枚比索！”
人一挑完，那些被挑中的眉开眼笑，没有被挑中的，倒也没怎么失望，摇了摇头，就回避风处呆着了。
这时又有一艘货船靠岸，码头工人们又立即朝那艘货船挤了过去。
又走了一会儿，两人到了卸货区。在这里，各种各样的货物堆积如山，有一筐筐的水果，大堆大堆的矿石，还有码的整整齐齐的原木等等。
在这些货物边上，一个身穿蓝色棉制服，戴着宽沿圆帽的中年人被一群戴着三角毡帽的船长们簇拥着。
中年人腰间挂着一个铜铃铛，手上拿着一本册子，在一堆堆货物前走过去，每到一堆货物前，他就摇下铃铛，立即有船长笑容满满地迎上去。两人交谈一会儿，船长就会交给中年人一袋子钱币。
“唔~这人应该码头的税务官.....这可是个肥差呀。”罗兰目光在中年人脸上扫过，只见到满面的油光。
跨过卸货区，又走上几十米，就到了赫鲁德说的水手之家门口。
门口那衣着暴露的女子一见罗兰，对罗兰吹了个口哨，伸手摸了下大腿，娇笑道：“小伙子，要找个乐子吗？”
一句话就暴露身份，这应当是码头上的妓女无疑了。
罗兰低头不说话，牵着薇思快步走进水手之家，到了旅店里，他从人群中穿过去，一路直到最里面的柜台。
柜台后站着一个至少有200斤的中年女人，她腰上围着油腻腻的皮围裙，手臂几乎快有罗兰大腿粗了。她左上拿着一个小册子，另一只手则端着一罐啤酒，冲着一个水手粗吼道：“野狗~酒拿去！”
等水手拿走啤酒，这中年女人转头看向罗兰，粗声粗气地问：“小家伙，喝酒还是住店？”
“住店。”
“住店2枚银马克一晚，食物自理......”
罗兰一愣，忙低声道：“军士长赫鲁德是我朋友，他介绍来的。”
“唔~赫鲁德？”中年女人显然认识赫鲁德，脸上不耐稍减，她瞅了眼罗兰，又看了下薇思，语气稍缓：“你们两个人，就算住一个房间，但总要吃双份的食物。过一夜，1枚银马克，外加15比索的食物费用。”
“非常感谢。”罗兰急忙掏出三枚银马克递过去：“我们先住两晚。另外，我们晚饭还没吃，能给点吃的吗？”
胖女人接过银币，仔细看了下，确认无误后，将银币收起来，随后从柜台下面捞出一根黑乎乎的、手臂长，拳头粗的棍子递给罗兰：“喏，这是面包，你们拿去吃吧。”
‘原来这就是米勒说的棍子啊......手感好糙啊。’
连手都觉得糙，那吃起来的口感肯定好不到哪去，但这东西胜在免费，罗兰拿着‘棍子’，问道：“那我们房间在哪？”
“走廊左拐，最后一间。去吧去吧，我忙着呢，别来烦我了。”胖女人一脸不耐地扔给罗兰一把铁钥匙。
罗兰急忙伸手接过，而后带着薇思一起，穿过嘈杂的，光线阴暗的，充斥着酒味、汗味、体味的旅店大堂，进了大堂一侧的走廊。
走廊两侧，每隔3米就有一扇木门，有的门开着，有的门关着，其中一扇门半开着，里面一对男女在打肉搏战，女的发出‘咿咿呀呀’地呻吟声，不断地求饶。
罗兰瞄了一眼就收回目光，觉得这旅店有点乱。薇思却被吓坏了，缩着头，就好像鹌鹑似的。
一直到走廊末端，进到房间，关上房门后，她才松口气，惊骇地问：“罗兰，那女人的被打的这么惨，衣服都被那男人扯没了，怎么没人管呀？”
“.......”
罗兰一阵无语，用力掰下半根面包棍子，往薇思手里一塞，含糊道：“先吃东西吧，吃饱了再说。”
薇思忧心忡忡地接过面包棍：“她会被打死的呀！”
“他们不是在打架，不会打死的，你放心吧。”
“不是打架，那是干嘛呀？”
“找乐子.....啊，你别管了，先吃面包吧。”
罗兰快要抓狂了。
第四十九章 永远不要回来
“咵哒~咵哒~咵哒~”
战士们在街上列队前进，整齐的脚步声从码头区一路往前延伸，跨越喷泉区，又路过花园区，最后到了城北的军事区。
一路上，赫鲁德心中越来越忐忑，只觉得心中有一股沉重的压力。越是靠近军事区，这股压力越大，甚至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进入军事区后，赫鲁德额头上已经布满了密密的汗珠，冬日寒风一吹，就觉得浑身凉飕飕的。
前方不远处就是军事区的格伦森要塞，也是雄狮第一军团指挥部驻地。在这个时间点，赫鲁德的上司，公主寻回任务的任务发布者，军团指挥官肖斯塔爵士，应该就在里面办公。
“咕嘟~”
赫鲁德吞了口口水，低头看了下自己怀中抱着的木箱子，又转头看向跟在他身侧的米勒法师。
这位随军法师的表现并不比赫鲁德更好，他紧抿着嘴唇，脸色发青，身体在寒风中微微颤抖着。
“米勒？”
“啊？！”米勒竟被吓地一个哆嗦。
“肖斯塔爵士是个仁慈宽厚的指挥官，我们已经尽力了，不是吗？”赫鲁德自我安慰着。
“是啊，我们的确尽力了。”米勒几乎要哭了，尽力有什么用啊，失败就是失败，公主就是死了！
“不管了，不就一顿责罚吗，大不了，我以后就不当兵了！”
赫鲁德一咬牙，抱着木箱子，当先朝格伦森要塞走去。米勒长叹口气，不得不紧跟而上。
到了格伦森要塞门大口，赫鲁德询问门口的卫兵：“肖斯塔爵士在吗？我任务结束，回来向他述职。”
卫兵看了眼赫鲁德，目光在他身上满是划痕的钢甲上转了一圈，点了下头：“请稍等，我现在就进去通报。”
“非常感谢。”
卫兵进入要塞，大约五六分钟后，他快步走出来，说道：“你们进去吧，爵士楼上办公室等着你们。”
赫鲁德深吸口气，抱着木箱走进了要塞宽敞高大的楼道。
楼道走完，又走上一圈旋梯，然后又是一条长长的楼道，在楼道中间的位置，有一扇半闭半开的房门，门口站着两个卫兵。
这卫兵见到赫鲁德，对他行了个礼，转身打开房门：“军士长，法师，请进。”
赫鲁德和米勒一前一后进了房间，两人一进去，卫兵就将关上了房门，发出‘咔哒’一声轻响。
声音虽小，赫鲁德身体却震了下，全身肌肉都紧绷起来。
眼前是个宽敞明亮的房间，摆着一张宽敞的实木长桌，桌上堆满了文件和书籍，桌后面的墙壁上，挂着一张精度极高的军事地图。长桌后面，一个梳着倒背头，穿着火红色军装的中年男人坐在皮椅子上，嘴里叼着一个金丝黑檀烟斗，身边周围笼罩着浓浓的烟雾，让他的表情显得有些模糊。
中年男人就是雄狮第一军团的最高指挥官，肖斯塔爵士。
他半靠半躺在皮椅子上，目光穿透青色烟雾，看着站在眼前的两个局促不安的人，看了一圈后，目光定在赫鲁德手上抱着的木箱上。
沉默~长久的沉默，唯一的响声来自于肖斯塔爵士手中的烟斗。
赫鲁德和米勒汗如雨下。
“哒~哒~~”
肖斯塔爵士将烟斗放在水晶烟灰缸上轻轻磕了磕：“这么说，爱丽丝公主不在了。”
“啪~”
赫鲁德战站地笔挺，握拳拍胸，行军礼，高声报告：“指挥官，我们赶到的时候，公主已经遭了死灵法师的毒手。”
“砰！”
肖斯塔爵士猛地拍了下桌子，巨大的声响震地两人都是一个哆嗦，爵士站起身，烟雾后面是一张怒目圆睁的脸庞：“那是你们速度不够快！”
赫鲁德不敢做任何辩解：“是！是我们不够快！”
“呼~~呼~~~”
肖斯塔爵士急喘了几口气，重新坐回皮椅：“说说吧，具体怎么回事。”
米勒法师走前一步，开始阐述他们的经历，从他释放追踪术开始，一路逆江而上，经蓝山镇，受困耳语森林，又巧遇佣兵肯斯特，再到进攻白石堡，最后到发现公主残骸，除了刻意隐瞒罗兰的存在外，细节没有任何遗漏。
肖斯塔爵士沉默地听着，一个劲地抽烟。等米勒说完了，青色烟雾再次将他整个人笼罩住了。
“事情就是这样，指挥官。”米勒低声道。
肖斯塔爵士‘吧嗒~吧嗒~’地抽着烟，沉默许久，才开口道：“你们让我怎么和公爵交代？抱着一盒子的骨头和遗物，跟他说，公爵，这是您女儿的遗骸？”
赫鲁德和米勒对望了眼，从对方脸上都看到浓浓的无奈，他们无话可说。
“我知道，你们的确是尽力了。”肖斯塔爵士的目光在米勒断腿上扫了下，又注视着赫鲁德那张满是沧桑疲惫的脸，他用力抽了口烟，一口就将满满一锅的烟丝吸了个干净。
“但是，失败就是失败，这个责任必须有人承担......你们现在随我去见公爵吧。”
这话一出，赫鲁德和米勒两人的脸色同时变得惨白，肖斯塔爵士这么干，摆明了是要将他们俩推出去背锅了呀！
肖斯塔爵士‘吧嗒~吧嗒~’地猛抽烟，青色的烟雾几乎将整个房间充满：“你们也不要担心。万一发生不幸，我会尽力照顾你们的家族，不会让他们受人欺负。”
赫鲁德只觉手中的箱子有如千斤重。法师米勒腿直发软，几乎站不住，他的野心，他的谋划，被这一句话打地烟消云散。
肖斯塔爵士站起身，弹了弹袖子上沾染的烟灰：“跟我走吧，公爵现在就在天鹅堡，离这不远。”
“噗通~”米勒直接软倒在地。
“军士长，扶他起来。”
肖斯塔爵士声音很淡，他从米勒身边绕过去，接过了赫鲁德手中的木箱子，打开盖子，仔细看了一会儿，然后盖上盖子，长叹了口气。
之后的路程，赫鲁德犹如梦游，他搀着米勒，茫然地跟在肖斯塔爵士身后，脑子什么想法都没有，只是机械地迈着脚步。
两人从格伦森要塞后门离开，从侧面穿过蓝岛广场，进入一个巨大的花园，又穿过花园中的小径，再绕过一个巨大的，满是白天鹅的湖泊，最后走进了一栋美轮美奂的城堡。
到了城堡里，三人沿着宽敞的旋梯一路往上，一直到城堡的天台。
天台上有一栋华丽的玻璃暖房，暖房内鲜花盛开。三人见到了正在修剪花枝的雄狮公爵。
公爵看着大概五十出头，身材微胖，暗金色头发掺杂着白发，且已经脱落不少，显出一个光亮的秃顶，但这并不影响他的威严。
他身上穿着件蓝色常服，胸前还穿了长长的皮围裙，手上戴着皮手套，拿着一把剪刀，正在修建暖房中的玫瑰花枝。
听到动静，公爵抬起头，一双深紫色的眼眸在三人身上快速扫了一眼，目光尤其在赫鲁德手中的木箱上定了下，最后，他背过身去，俯视着天鹅堡下的美丽湖泊。
“肖斯塔，我今天的心情很好，希望你不要给我带来什么坏消息。”公爵声音很平静，他手上拈着一朵怒放的红玫瑰。
肖斯塔爵士走前几步，接过赫鲁德手中的木箱，将木箱子轻轻放在花台上，而后缓缓后退，谦卑地说道：“公爵，我很遗憾，非常的遗憾。”
公爵身体一动不动：“箱子里是什么？我女儿的遗物吗？”
肖斯塔没说话，他对赫鲁德使了个眼色。
赫鲁德机械地走上前：“公爵.......”
“闭嘴！”公爵猛地发出咆哮声，声音极大，震地在场三人全都哆嗦了一下。
米勒几乎瘫在了地上。
肖斯塔没办法，硬着头皮说道：“是的。是殿下的遗骨，还有贴身物品。”
公爵声音平静下来，反问道：“你就凭一堆骨头，就能确定她的主人是我女儿吗，肖斯塔？”
肖斯塔伸手擦了下额头上的汗水，轻声道：“凭大腿骨上的伤痕，爵士。您知道的，去年7月，殿下骑马摔折了腿......”
“那么，我女儿怎么死的？”
“呃~公爵.......您真的要知道吗？”肖斯塔斟酌地说道。
“说吧。”公爵语气平静地可怕。
肖斯塔便将米勒之前的话重复了一遍，说完后，他就见公爵背在身后的手已经紧紧握成了拳头，指关节发白，而那朵红玫瑰已经被揉成了花泥。
他不敢做声，只能屏息等着。
公爵没让三人久等，他开口了，声音中听不出一点儿情绪：“发布我的命令，从今天起，成立一支精锐战队，配合术法监管会，开始一场全国范围内的清扫行动。半年后，我希望所有野法师都消失殆尽！所有和死灵法术有染的法师，不管他是谁，不管是正式法师还是野法师，全都送上火刑架！”
“是！”肖斯塔爵士应道。
“至于你这两个手下......我对他们很失望，非常的失望。我再也不想看见他们了，再也不想了。”公爵缓缓摇着头。
肖斯塔立即道：“他们任务不利，害的公主殿下殒命，我立即就处决他们！”
“噗通”一声，法师米勒软倒在地，赫鲁德脸色惨白，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公爵摇了摇头：“不，他们是忠心耿耿的战士，不必处决。让他们走吧，立即就走，离开都灵城，去其他地方，继续为王国效力，但永远不要回来。”
肖斯塔立即道：“感谢您的仁慈，公爵。”
他对赫鲁德使了个眼色，朝玻璃暖房努了下嘴。
赫鲁德立即搀扶起米勒法师，快步退出了玻璃暖房。
走在极尽华丽的旋梯上时，赫鲁德长吐口气，心神大为轻松：“米勒，这一关已经过了，我们还活着。”
米勒有气无力地道：“是啊，是活着，可又有什么用？后半生，我们都没法回到都灵城了。”
赫鲁德倒是无所谓：“回不了就回不了吧。都灵城勾心斗角的，还是小地方活得痛快。”
他话音刚落，后面传来脚步声，紧跟着，肖斯塔爵士声音传来：“你们俩个，立即收拾行李，去第五战队报备。一个小时后，跟随战队前往碧蓝要塞！”
赫鲁德一愣：“1个小时，时间这么紧吗？”
罗兰还在水手之家等着他呢。
肖斯塔爵士面色严峻：“水晶石林有异常，急需要增援......多余的不说了，战队指挥官会告诉你们详情的。”
“是，指挥官。”赫鲁德举起拳头，拍了下胸甲。
等肖斯塔爵士离开后，米勒面色惨白：“碧蓝要塞......我们还是难逃一死啊。”
第五十章 罗兰,你还坚持梦想吗? 上
一转眼，罗兰已经在水手之家旅店就呆了3天。
赫鲁德还没有出现，虽说还没到他所说的五天时限，但罗兰已经等得有些心虚了，3天时间，吃住上已经花了快5枚银马克，他手头只剩下不到29枚银马克了。
照这个速度下去，他绝对撑不过一个月时间。
到时候，要是赫鲁德没出现，他又没钱了，都灵城又举目无亲，那日子可就惨了。
这么坐吃山空，指定是不行的，未雨绸缪，才是正道。
罗兰决定从两个方向入手解决问题。
第一是节省开销，水手之家是住不起了，一天至少要花1.2银马克，一个月就是36银马克，放地球就是一万多块人民币。
按照赫鲁德的说法，在市政系统中工作的抄写员，一个月也就能赚20多银马克而已。所以，旅店这个花销实在太高，必须想办法降一降。
至于第二嘛，那就是找个活干，不管能挣多少，总要有个收入，要是能平了开销，那就更好了。
这些都是小市民精打细算的本事，罗兰还是有一些的。前世，他有一段时间失业，日子困难，每一分钱都恨不得掰开两份花，最终顺利熬过了苦日子。
中午的时候，趁着旅店生意不忙的时候，罗兰朝柜台走去，他要找水手之家的老板，那个超过200斤的胖女人商量。
“萝丝大婶，我想和你说个事。”罗兰低声道。
萝丝就是胖女人的名字，她正在用毛巾擦着木酒杯，听到声音后，斜了罗兰一眼，粗声粗气地道：“先说好，不谈价。我这的价格是码头区最公道的。你要是觉得贵，住不起，就搬出去。”
得，一句话就把罗兰的想法给堵死了。
罗兰倒也不急，这事本来就是要慢慢磨的，一蹴而就不现实，对方又不是他妈，哪这么好说话呢。
他笑道：“大婶你说的是。你这里的价格的确很公道。我想问的是，你这里有没有活要人帮忙？我和我妹妹想找个活干。”
“找活干？”萝丝转头看着罗兰，疑惑道：“你不是赫鲁德的朋友吗？赫鲁德可是堂堂军士长，可是大人物。你找啥活干？”
罗兰叹口气，苦笑道：“我和军士长的确有交情，本来，我们约好在这旅店见面的。但他一直没来，我就想，可能他这段时间公务太忙，耽搁了。但你看，我们事先约好了，我又不能擅自离开，可我钱又不多了，所以我就想，再附近先找个活干着，赚点钱补贴下。”
萝丝了解地点了下头：“你这个小伙子，看着挺实在，人也挺健壮。你要是肯吃苦，倒是可以到码头搬货。只要手脚麻利，一天也能挣个七八十比索。”
码头搬货吗？
罗兰认真想了下，码头就在水手之家附近，赫鲁德要是找过来，他不会错过。搬东西虽然累，但他现在身体还算健壮，人也年轻，这份力气还是有的。要是一天能赚个七八十比索的话，短时间内，还是可以干的。
再者，虽然他和薇思都会附魔术，但米勒提醒在前，没有摸清楚情况前，他也不敢随意显露这些本事。
想到这，罗兰点头：“没问题。不过这方面我没门路，在都灵城，除了大婶你，我也不认识其他人。不知道大婶你能不能帮我介绍下？”
他心里决定，先干上一个月，看看情况，如果赫鲁德始终没有出现，那他就另找出路。
“这个简单。”萝丝抬头冲着大堂角落喊道：“特里~特里~”
喊了几声，大堂角落传来一个醉醺醺的回应：“老板娘，一大早喊我干嘛？莫非是哪里痒了，要我老特里帮你捅捅？”
萝丝呸了一口，笑骂道：“你个不正经的，说正事呢。我这边有个好小伙子，想去你那干活。你收不收？”
“哪个好小伙呀？”一个满面通红的胖子从角落里晃了出来。
“那~就这位。”萝丝指了指罗兰。
罗兰转身对特里笑了下。
胖子特里上下打量了下罗兰，面露怀疑：“看着倒是挺健壮，但腰背挺得太直了，这种人，性子肯定特别傲，我就怕他不服管呐。”
罗兰立即道：“你放心，我一定不会给你惹麻烦。”
特里耸了耸肩膀，说道：“话不要说太早。我和你说，在我的码头干活，你搬货赚的每一个铜比索，都要掰一半给我，你肯吗？”
“为什么呢？”罗兰问，抽水他理解，但一下就抽一半，实在有点狠。
特里嘿嘿笑道：“这叫保护费！这么大的码头，码头帮就有五个，各有各的埠头。你给了我钱，要是那些船长敢赖账，我就替你出头。要是其他埠头的人越了界，抢了你的活，我也替你出头！还有，要是你搬货受了伤，我还能给你出头，找船长要笔赔偿。怎么样，现在你肯了没？”
“好。”罗兰点头，他不会在码头久干的，忍下一个月，问题不大。
“痛快，那现在就去干活吧。”特里笑道。
罗兰忙道：“稍等下，我和萝丝大婶还有点话要说。”
“那随便你。反正耽误的是你自己的活。”特里耸了耸肩膀，摇摇晃晃地回了座位。
罗兰继续道：“大婶，我还有个妹妹。人很伶俐，手也巧，你看，她能不能在店里帮忙？比如说洗碗、拖地啥的，也不需要什么报酬，就每天管饱就好。”
萝丝瞅了眼罗兰：“我倒是没问题，就怕你舍不得。我这店里的客人，个个都是大老粗，手脚可都不老实的很。”
这点罗兰是相信的，这旅店里的顾客都是水手，这些水手在船上一飘就是好几天，有些甚至要飘上半个月，一上岸，就像发情的公牛似的就要找姑娘，谁也不能保证这些家伙会对薇思干出什么事来。
罗兰绝不想薇思受到伤害，现在听萝丝这么说，也觉得自己大意了，便放弃想法：“多谢大婶提醒，是我考虑不周到。那这事就算了。我现在就去码头干活去。”
他转身就要走。
走了不到两步，萝丝喊住他：“行了行了，我看你兄妹都是老实人。这样吧，你让你妹妹去后厨帮忙。那有我看着，没人会欺负她。”
罗兰心中一喜：“那太谢谢你了，真是给你添麻烦了，萝丝大婶。”
“去吧去吧”萝丝不耐烦地挥了下手。
罗兰便回到旅店房间，将事情给薇思说了，薇思自然没有意见。两人从房间出来，薇思去旅店后厨帮忙，罗兰就跟着特里，去了码头。
特里摇摇晃晃地走在前面，一边走，一边说道：“小伙子，码头的活可是很苦的，你真想好了？”
“想好了。”罗兰点头。
“那行。我先跟你说下规矩。”特里大着舌头说道，他伸手指了指一处埠头：“我的埠头就在这，手底下有20个工人。有货船来呢，你们就一起上去接，谁被点中，就谁先上。下一波船到了，就没被点中的人上。大家轮流着来，都有活干，明白吗？”
“明白了。”
“第二呢，绝对不要越界抢活。你要是越界抢活，被人打了，那我是不管的。被打死，那也是活该。”
“我记住了。”
“别急，还有第三呢，不管刮风下雨，只要船来，就要上工。要是船来了，我们没人接活，活被别的埠头的人抢了，那以后你也就别来了！”
“我明白了。”
“行啦，暂时就这些。喏~又一艘船过来了，好像还是运木头的大船。你运气好，这可是大活，赚的绝不会少。”
“那我就去了。”
罗兰朝埠头小跑过去，他身后，特里冲着一个在埠头旁休息的码头工人喊道：“黑鱼头，这是个新人，照顾着点。”
“哎~放心吧，特里。”一个脸如黑炭似的壮汉高声回应着。
过了一会儿，运着原木的平底大船靠岸，船长在船头喊道：“一根木头，5比索，干不干？”
壮汉黑鱼头走上前看了下船上的货，摇了摇头大喊道：“老规矩，一根6比索，少了不干。你找其他人也没用。”
“6比索就6比索。”船长无奈。
等舢板架好，黑鱼头手一挥：“兄弟们，开工了。”
罗兰跟了上去。
.........
这一搬，就是一天，等罗兰下工，已经是夜里9点多，他浑身酸痛，只觉自己身体几乎要散架，肩膀、手掌也被磨破了一大片皮，不仅火辣辣地疼，还肿起老高。
收获也有，今天活多，罗兰赚了92个铜比索，差一点，就收支平衡了。
薇思就在码头等着他，见罗兰忙完了，她默默走过来，从背后抱住他，哽咽道：“罗兰，你这样太受苦了。我们不要呆在都灵了，不要学法术了，我们走吧，好不好？”
罗兰拍了拍薇思的脑袋，轻声道：“这点苦怕什么？以前我们在白石堡，日子难道比这好过了？”
“可.....可是，以前我能帮你，现在我却只能在旁边看着。”
“哎~别担心，很快就会好起来的。等赫鲁德军士长到了就好了。”罗兰安慰着，心中却想起了佣兵肯斯特的话。
‘这些官老爷，最会说漂亮话，你要是信了他们，小心被他们卖做奴隶！’
这话虽然偏激，但也不无道理，他的确不能把全部希望寄托在赫鲁德身上。现在他好歹有了个工作，接下来时间，他先在这站稳脚跟再说。
第五十一章 罗兰,你还坚持梦想吗? 下
一转眼，罗兰就在码头干了快1个月了。
赫鲁德和米勒进了都灵城后，就像扔进汤锅里的雪团，彻底消失不见啦。到了这时，罗兰已经对这俩人完全不抱期望了。
但他仍在码头搬货，这倒不是为了渺茫的希望，而是借着这个工作机会，更多的了解都灵城。
在码头工人闲聊拉家常的时候，罗兰基本都在旁边听着。
这些工人都是大老粗，聊天的话题无非就两个，一是女人，二是钱。说女人，就说哪个妓女漂亮，热情、身段好，活好，没啥新鲜话题。说起钱来，那就是各种各样道听途说、天南海北的消息都有。
罗兰默默地将准备这些记在心里。
空闲的时候，罗兰则会在码头周围转一转，一个月下来，他对码头和周围街巷的道路分布了然于心，对各个区域上的帮派组织也有了些了解。
通过这些，他一点一点地拼凑出都灵城的市井风貌。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这半个月，罗兰算是做到了收支平衡，甚至还有点结余。
他在码头干第十天活的时候，胖大婶萝丝主动提出给罗兰换住处，兄妹俩从客房换到了阴暗潮湿的柴房，虽然住处条件差了不少，但钱也省了，一天吃住只需要30比索。
罗兰仗着身体年轻，码头干活十分卖力，每天的收入平均有70比索，近一个月时间，罗兰竟省下了10枚银马克，存款涨到了39枚银马克。
这一天，罗兰如往常一般起了个大早，习惯性地给仍在熟睡薇思掖好被角，然后舀了一碗散发着鱼腥味的清水，就着清水吃了半根硬邦邦的面包棍子，而后就推门走出了水手之家。
门一推开，顿时一股浓浓的寒气卷着一大蓬雪粒扑面而来，冻得罗兰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他探头一看，就见码头一片苍茫，竟然下雪了。
“嘶~真冷啊。”
罗兰搓了搓手，毅然冲出温暖的旅店，进入到了风雪之中，因为他看见远处，一艘货船正缓缓驶进他工作的埠头。
黑鱼头也刚刚赶到，见到罗兰，笑着打招呼道：“小伙子，好早啊。这年头，像你这么勤快的年轻人，可不多呀。”
罗兰也笑：“要说勤快，你可比我还早呢。”
“我和你可不一样。我家里可有五张嘴呢，少干一天，家里人就得饿肚子。”黑鱼头嘿嘿笑着，用力搓了搓冰冷的手，哈了暖气，又问：“怎么样，肩膀上的伤好透了吧？”
罗兰摸了摸肩膀，只摸到一片粗糙的老茧，他咧着嘴笑：“好透了。长了一层厚厚的茧子。”
黑鱼头连连点头：“长茧子好~长了茧子，搬重货就不疼了。”
过了不一会儿，其他工人也都纷纷赶到，虽然才一个月，但大家都已经和罗兰混熟了，大家都有说有笑的。
这时，货船靠岸，是一艘装载大块石料的船。
黑鱼头拿起绳索和扁担，大喊道：“好了，大家打起精神，开始干活了。”
又是一个忙碌的上午。
石料非常沉，体积也大，最大的一块足有一米高，五六百公斤，结果就是，罗兰等一干码头工人，一直忙碌到下午1点多，才堪堪将一船的石料卸完。
罗兰甩了甩发酸的手臂，走到避风处坐下，从衣兜里掏出半根棍子面包，用力咬一口硬邦邦的面包，同时吞上一口雪。等嘴巴里雪水融化，将面包泡软一些后，才使劲嚼上几下，这才将面包吞下肚子。
码头的风雪越来越大，雪子被风卷着，飘落在罗兰的头发、眉毛、肩膀上，几乎将他染成一个雪人。
罗兰抽了抽被冻得通红的鼻子，眼望着苍茫的江水，心中却想着自己在思维实验室中做的实验。
“借鉴了光亮术的原理，全新的火焰之拳最快施法速度达到0.4秒，比以前快了0.1秒。消耗法力不变的前提下，法术亮度降低了好几个等级，爆发威力却提升了2倍不止......这真是一个巨大的进步。”
“有这个神奇雕像在，冥想效果真是绝佳。不到1个月，我的法力上限就提升了超过200点，相当于过去八个月的努力。这么下去，只要我一直坚持，等到我20岁的时候，法力上限估计就能超过2万点了，足足是现在的十几倍。真不知道那个时候，又是一副什么光景。”
想到振奋处，罗兰用力咬了一大口面包，又大啃了一口雪，大口大口地咀嚼着雪水面包，竟丝毫不觉得食物粗糙。
“听人说，城中开始了‘扫雪’行动，大肆抓捕城中的野法师。对法术的监管，比过去严格了好几倍，已经有不少野法师被送上了绞刑架.......看来，我利用附魔术赚钱的想法，得缓一缓了，等这一阵风头过了再说。”
顶风作案这种事，无异于拿命开玩笑。
罗兰嚼着面包，另一只手的手指则下意识地在雪地上快速地写着字，字体和《玫瑰花之夜》上已经差相仿佛，如果仔细看的话，又能发现两者有许多细微不同。玫瑰花之夜上的字，偏于柔媚、婉转，罗兰写的字，个个都透着刚强坚韧。
但不管如何，谁也不能否认，这字已经有不浅的火候了。
“我这字已经不差了。读音的话，虽然还有一些残余的口音，但并不严重。或许，我该去找个抄写员、书记员之类的活，工作肯定比码头轻松不少，而且还能接触到不少书籍。”
罗兰心里盘算着，等自己的钱再攒多一些，抵御风险的能力再一些，他就带薇思离开码头，去找个更轻松的工作。
正沉思着，他忽然听到黑鱼头的喊声：“罗兰，别发呆啦~活来啦~”
“哎~我来了！”
罗兰应了一声，将剩余不多的面包全部塞进嘴里，又伸手将雪地上的字迹全部抹干净，而后就大步朝靠岸的货船走去。
下午的时候，又是一阵狂干，罗兰几乎没得到休息机会，不是他不想休息，实在是活太多，哪怕轮流干，也几乎没有空闲。
从下午1点开始，一直干到晚上9点多，几乎什么都看不到了，才完全收工。
最后清点人数，开始发钱的时候，黑鱼头发现少了个人。
“哎~老汤姆怎么不见了？老汤姆呢？他平时领钱不是最积极的吗？”
众人一通找，忽然，一个工人指着江水喊道：“看，那是什么？”
众人望去，就见黑乎乎的江面上，一个模糊的白点上下漂浮不定。黑鱼头立即拿起绳子，连抛了好几次，终于钩到了白点，拉回来一看，正是老汤姆，却已经断气了。
“今天下雪，天黑、地滑，老汤姆怕是脚滑掉下去淹死的。”有人说道。
“应该是，往年每当这个时候，都要淹死好几个人呢。”又有人道。
“哎~老汤姆家里还有个老婆呢，这下她日子难过了。”
“谁说不是呢，但又能怎么办呢。”
“好了好了，散了吧，人都死了，也没办法。时间很晚了，都回家吧。老汤姆的尸体就扔在这，特里会给他处理后事的。”黑鱼头摆了摆手，叹了口气，转身走了。
其他工友也是纷纷摇头叹气，而后都掉头走了，竟没人想着去通知下老汤姆的妻子。
罗兰看着地上被雪水泡成青白色的尸体，回想着白天的时候，这个头发花白的老男人咬紧牙关，挑着满满一担石料，身体颤抖着下船的画面，忽然觉得，码头工人的命，真是贱如草芥。
“唔~码头工人这活，不能再干了。我的字也练地差不多了，是时候找个风险小点，收益高点的活了。”
心里这么打算着，罗兰大步朝水手之家走去，时间很晚了，再不回去，薇思肯定要出来找他了。
刚走几步，他身边忽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罗兰，这段日子很难熬吧？你还在坚持梦想吗？”
罗兰转头看去，在黑漆漆的码头上，看到一个几乎融入黑夜的黑影，黑影穿着宽大的斗篷和兜帽，遮住了身体头脸，但在兜帽下沿，显露出一缕亮金色的头发。
正是神秘女子艾瑞斯。
第五十二章 艾瑞斯的考验
漆黑的码头，雪花飘洒，寒风呼啸，将一旁的防风路灯吹的‘咯吱~咯吱~’直响。
摇曳不定的昏黄光线下，笼罩在宽大斗篷下的艾瑞斯，彷如一团随时都会随风化去的朦胧迷雾，显得有些不真实。
罗兰紧了紧肩膀上的厚麻褡裢：“艾瑞斯，你怎么知道我日子难熬，难道这个月你都没离开码头？”
艾瑞斯走前几步，更多的光线洒在身上，她的身影也清晰真实了几分：“罗兰，看看你现在的样子，满头满脸都是风霜，手上、肩上全是老茧，每天拼尽全力，挣到的钱却只能买几条难以下咽的面包棍子。你这样劳作下去，迟早会和地上那具尸体一样，毫无意义地死去。”
“你到底想说什么？”罗兰皱了下眉，他觉得这个女子神神叨叨的。
他不想在这里耽搁太久，便催促道：“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我赶着回去休息。”
艾瑞斯一动不动站在风雪中：“我再问你一次，你放弃法师的梦想了吗？”
她声音很响，罗兰不得不出言提醒：“你轻点声，现在到处都在抓野法师。不想惹麻烦的话，就别把法师这个词挂在嘴边！”
“呵~~”艾瑞斯冷冷一笑：“回答我的问题，罗兰！”
罗兰左右看了看，确定周围没人后，他低声道：“我从没想过放弃，但我必须先在都灵城活下来！”
“可我看到的只是一个卑微的码头工人。你怎么证明你的话呢？”艾瑞斯问。
罗兰白了艾瑞斯一眼：“我自己干自己的事，为什么要向你证明？”
他懒得多说，拍了拍头上的雪子，转身大踏步朝水手之家走去，他不想让薇思等急了。
走了十多步，身后突然传来艾瑞斯的声音：“如果我说，我能帮你进入皇家法术学院呢？”
“嗯？”罗兰停住了脚步：“为什么要帮我呢？”
“想帮就帮了，没有为什么。”艾瑞斯笑道，将罗兰曾说过的话如数归还。
罗兰转过身，认真看了眼路灯下的神秘女子，还是不信：“就算这世上有好心人，但他的善心也绝不会超过1枚金克朗。你说帮我，是想从我这得到什么吗？”
今时不同往日，在码头搬了一个月的货，罗兰已经深刻了解了金克朗的价值，每一枚金克朗......都是沉甸甸的，有很多时候，甚至比一条命都贵重。
艾瑞斯在薄薄的雪花上小跑几步，到了罗兰身侧：“对现在的你来说，50枚金克朗当然是一笔难以想象的巨款。但对我来说，这只是小小的礼物，远远比不上你之前对我的帮助。可以这么说，我是在报答你。”
这话让罗兰心动了，他并不是拘泥陈规的人。在他看来，一个人的生命是有限的，虽然依靠自己的努力，未必不能达成目标，但绝对会花费大量的时间。
他这个年纪，头脑灵活，精力充沛，身体也还没有最终定型，是学习法术的最佳时光，如果一直在码头搬货，又或者是抄写文书，那绝对是大大的浪费。
所以，就算艾瑞斯的这份帮助要付出代价，只要代价不超过他心理预期，罗兰都会毫不犹豫地接受。
艾瑞斯似乎能感觉到罗兰的心思，她微仰着头，看着罗兰的眼睛：“现在，向我证明你没有放弃梦想吧。”
罗兰想了下，走到一片雪地上，蹲下身，用手开始在雪地上写字，写的是《玫瑰花之夜》的内容。
他写的飞快，字体刚强挺拔，一边写，一边读，声音虽远不如艾瑞斯清脆悦耳，但已经基本没有口音了。
等他写了五六行字，艾瑞斯连连点头，由衷赞道：“不错，不错，在如此辛劳的工作下，依旧坚持练字和朗读，还取得这么明显的进步，的确需要巨大的毅力。可是，写字只是写字，和法术可没关系。”
罗兰停下手指，又走到卸货区一块足有半人高的石料前，手轻轻放在石块上，念头微动，发动了悬浮术。
“嗡~”
大量法力涌出，淡淡的白光中，足有上千斤的石料竟开始漂浮起来，一直飘到1米高后，持续了大约2秒，才缓缓坠落。
“砰~”
巨石砸在地板上，发出一声闷响，罗兰长吐口气，低声道：“无论工作到多晚，我都保证至少三个小时的冥想。这一记悬浮术，大概消耗了我一半法力。”
他多说了一点，实际只有三分之一左右。
艾瑞斯轻轻拍了下手掌，惊叹道：“非常优秀的成就！你的法力相当深厚，远远超过同龄人，甚至超过不少正式法师。能在15岁达到这个地步，说不定你真能成为**师。”
罗兰淡淡一笑：“**师太过遥远，我现在最想要的是进入法术学院，学习法术。”
艾瑞斯围绕着罗兰走了一圈，伸手在罗兰健壮的胳膊上轻轻拍了下：“我自然会满足你的愿望，只要你经受住最后一个考验。”
罗兰心里微微一沉，知道对方要提条件了，他早有心里准备：“考验当然可以。不过今晚恐怕不行，我妹妹还在等我回去。”
艾瑞斯笑了笑：“不用担心她。来之前，我给她施放了昏睡术，她现在睡的正熟呢。”
罗兰眉头微皱：“我希望，这是你最后一次对我妹妹施法，哪怕只是昏睡术！”
“噢~如果我不答应呢？”艾瑞达笑眯眯地反问。
“那我们就彻底绝交，从此就是陌生人。我会尽我所能，保护她不受任何法术的侵害！”罗兰语气突然变得非常决绝。
艾瑞斯嘻嘻一笑，小跳着往后退了几步：“啧啧啧~听起来可真吓人呢。但我这个人，最讨厌有人给我立规矩，每当有人这么对我，我都要狠狠地教训他一顿！”
话音未落，艾瑞斯手中突然出现了一根短杖，杖头镶嵌着一颗鸽子蛋大的紫色宝石，宝石散发着深紫色流光。
一道短促的法力波动出现，几乎在同时，罗兰就感觉自己身体一麻，就失去了控制，甚至连眨眼都办不到。
“麻痹术，非常简单基础的小法术，但用来对付你这种对法术一知半解的傻瓜，却是绰绰有余。现在，除非你收回之前的话，否则我就让你在风雪里站到天亮！”
罗兰试着用力挣扎，但无论他怎么想着用力，身体都毫无反应，就好像变成了一块无生命的石头。他立即转换思路，控制体内的法力，法力立即有了回应，开始高速流转，并不受麻痹术的影响。
只要法力能动，就说明他还能施法，那罗兰心中就不慌。
“你不要逼我。”他低声说着，眼睛紧紧盯着艾瑞斯手里的短杖。
他认识这根短杖，当日在蓝山镇，那个黑衣法师手里的短杖和这根一模一样。
现在回想起来，那个黑衣法师身上的衣服恐怕并不是黑色的，而是深紫色，只是光线太暗导致的色差。换句话说，艾瑞斯极有可能就是在大闹蓝山镇，杀死审判法师的强**师！
这可是个狠角色啊，罗兰心中满是忌惮。
艾瑞斯自然不知道罗兰心中想法，她笑眯眯地说道：“罗兰，没有能力的嘴硬，可不是什么好习惯哦。这往往会让你付出更加惨重的代价。”
说完，她手中短杖又发出紫色流光：“比如现在，我在麻痹术上，再添上一个酥痒术......是不是感觉很舒服呢？”
罗兰顿时感觉自己浑身皮肤出现一股奇痒，他想去挠，但身体却没法动弹，只能苦熬着。
这滋味着实难受，但他并不是没有办法。
念头一动，罗兰的意识进入了思维实验室。
在这里，他能听到外界的声音，但可以无视身体的异常。
在思维实验室，罗兰也不是干站着，他低声道：“复制麻痹术效果。”
身体一麻，思维实验室的虚拟身体也是一动不动，但在这里，他可以无所顾忌了，针对麻痹术做各种试验。
“麻痹术也是法术，法术就需要法力维持。那么我用法力来干扰，或许可以取消麻痹术效果。”
顺着这个思路，罗兰开始试验。
他这边正呆在实验室专心试验，码头上，艾瑞斯站在风雪中，就等着罗兰开口求饶。
结果，左等右等，十几分钟都过去了，罗兰仍旧一声不吭，艾瑞斯心中很是惊讶，隐隐还有敬佩，心中暗道：“这小子，骨头可真硬啊！”
她估摸着，再这么下去，两人怕是要结下死仇，这可不是她想要得到的结果：“喂~你还活着吗？”
罗兰一声不吭，眼睛圆瞪着，一眨不眨，模样看着有点渗人。
“好了好了~我以后不对你妹妹施法就是了。你这人的脾气，就像都灵城下水道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她挥了下短杖，解除了法术。
罗兰立即退出思维实验室，动了下手脚，确认身体无碍后，他开口道：“你这两个法术，也就是捉弄人用，但并不影响法师施法。”
“啧~嘴巴比铁嘴鸭都要硬。”艾瑞斯咧了下嘴，她忽然抬头看了下远处，笑了起来：“好了，考验开始了。”
“什么考验？”罗兰奇怪。
“考验就是，不管你用什么办法，躲过术法监管会的追查。如果没躲过去......嘻嘻~~那你的麻烦可就大喽~”
话一说完，艾瑞斯手中短杖泛起一缕淡淡的紫光，她的身体迅速变得透明，最后消失在空气中。
罗兰转头看去，只见百多米外的沿江道路上，出现了一群人。这群人头顶三方2米处，漂浮着一个明亮的白色光球。
他立即反应过来：“该死，是光亮术！”
刚才施法时，动静弄太大，引到监管会的巡查法师了！
第五十三章 绝境中,少年血气方刚
那群人是从北边来的，光亮术照出了他们的身体轮廓，有10个人，一个法师，其他应该都是战士，因为他们各个的手里都拿着大大的圆形盾牌。
此时已是深夜10点，因为风雪的缘故，外面街道上几乎看不到一个人，罗兰几乎是这一片唯一的活人。
只要那些人过来，第一个就会盘查罗兰，就算罗兰不施法，但他相信，对方总有办法确认他是否拥有法力。
一个拥有法力的码头工人，亦或是，一个隐藏在码头工人中的施法者，无论怎么描述，都不符合常理，让人一听就心生警惕。
今天早上的时候，黑鱼头还在绘声绘色说，在城西神殿广场上，有三个野法师被烧死，整个广场上空飘荡的肉香，让人馋的咽口水。
罗兰是绝不愿成为肉香制造者的。
他一猫身，朝码头的黑暗角落躲去。
他一动，远处那群人中立即有个声音响起来：“那边好像有人！过去看看！”
人群加速朝罗兰所在方向跑了过来。
罗兰心中暗骂一声：“这是氪金狗眼吗？这么黑都能看见我。”
既然被发现了，他就懒得隐藏了，起身拔腿就朝卸货区深处跑去。卸货区是一片宽阔的平地，平地上摆着各种各样来不及运到仓库的大宗货物，比如矿石、黏土、原木、大桶大桶的鲸油。
这些货物各自有主，堆放地很随意，将整个卸货区遮挡地和迷宫似的。
罗兰在这里搬了一个月货，对地形相当熟悉，几个大跨步，就躲到一堆码好的原木后面，他猫着腰，通过木材缝隙观察身后情况。
那群人跑的相当快，正好跑到一盏防风路灯下面，这让罗兰看的更加清楚了。
10个人，跑在最后面的是个30多岁的蓝袍法师，法袍的样式和米勒穿的绿袍有些类似，但细节又多有不同，其胸口位置绣着一个金色的太阳。
法师前面全是战士，他们左手的大圆盾直径超过1米，看着好像是木制的，在盾牌正中央，同样绘制着金色太阳。他们右手拿着的，却是手弩！
罗兰心中一突：‘果然是抓捕法师的专业户，武器都这么专业。9把手弩要是一起朝我射来，我除了当场被射成刺猬，怕是没第二种结局。’
他不敢继续呆在原木堆后面，转身继续跑。
轻车熟路地绕过一大堆白色巨石，又从守夜人住的小屋后面摸过去，最后进到了一条阴暗的小巷里。
这条小巷里没有一盏路灯，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
罗兰知道，这条路是通向码头仓库后门的，有一次，他就跟着一个船长，将许多陶瓷罐子搬进仓库后，就从后门离开的仓库。
他对巷子里的地形很熟悉。
“左边~右边~~对，就是这条路。”身后传来那个法师的声音，他在引导战士们前进。
从脚步声可以听出来，那群人非但没被甩脱，反而跟的更紧了。
“追踪术~一定是追踪术！不然不可能跟着么紧！”罗兰只觉事情异常棘手。
有法师的追踪术在，那他就没法依靠绕路摆脱追兵了，除非他能破解这个法术，但显然，他并没有这方面的法术知识。
“快点~再快点~那家伙离我们不远了！”法师大喊着，距离罗兰只剩下不到60米。
罗兰没有办法，一头扎进小巷，摸黑往前走。
黑暗中，他心下发了狠：“既然你们死活要追着我，那我也不客气了！”
这里不是地球，他也不是地球上的守法公民。现在，他是一个在异界挣扎求生的野法师！
该怎么反击？
反击之后又该如何彻底销毁证据，以防后续追杀？
这边出事之后，如果艾瑞斯一直袖手旁观，他接下来又该怎么办？是赌一把运气，继续当一个默默无闻的码头工人，还是立即带着薇思逃离都灵城，远走高飞？
每一个问题都至为关键，且必须立即做出抉择！
当罗兰走到小巷末尾的时候，一堵高墙拦住了前进的道路。在左侧有一条小径，右侧，则是一扇上锁的木门。这就是仓库后门，门后就是装满各种货物的码头仓库。
巷子口传来了嘈杂的脚步声，光亮术的亮光已经映照过来，巷子口传来了那个法师的声音。
“他往里面去了，快追！”
时间非常紧迫，罗兰念头飞转：“向左还是向右？”
左边有条小径不假，但罗兰从来没走过，不知道会通向何方。右边虽然通向码头仓库，但门却锁着，一时半会也不知道能不能撞开。
就在这电光火石的一瞬间，罗兰心中忽然闪过一个模糊的念头，这个念头的促进下，他一咬牙，抬起腿，用尽全力踹向上锁的木门！
“哐当~哐当~咔擦~~”
连踹三脚，巨大的反震力道下，罗兰的右腿几乎失去知觉，但厚厚的木门竟也被他强行踹开！
这得感谢罗兰这一个月在码头搬货经历，其他不说，这力量是练出来了，身体比以前在白石堡时还要壮实好几分。
木门的动静顿时惊动了巷子口的追兵，同时也惊动了码头仓库的看守。
“在那~在那~快追！”这是巷子口的声音。
“谁？谁在踢门？”这声音来自仓库，要轻得多。
罗兰一声不吭，撞开门，一瘸一拐地跑进了码头仓库。
这个仓库的外墙，下半部分是石质的，高度大概一米五，再往上，包括屋顶都是纯木质的，有五六米高。
仓库内面积也非常大，形状是长方形，最少有八十米长，三四十米宽，里面堆满了各式各样临时存放在这里的货物。这些货物将仓库分隔成一个个小空间，就好像迷宫似的。
深夜时，仓库里的灯几乎都灭了，唯一的光源在靠近仓库大门的位置，那里是仓库守卫的住处。
这让仓库内显得十分黑暗，是藏人的好地方。
但是，事情没有罗兰想的那么顺利，他在仓库内通道中走了几步，忽然就听到前方黑暗中传来粗粗的喘息声，他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就看到一个黑影发出‘呜’地一声低吼，朝他扑了过来。
是守仓库的马尾犬！
马尾犬是异界特有的犬种，尾巴和马很像，个头足有六七十公斤，肩高超过1米，性情凶猛，但对主人忠心耿耿，是守护仓库的最佳帮手。
罗兰知道仓库里有狗，有心理准备，但狗来势凶猛，速度又快，他根本来不及躲，匆忙间，只能伸手挡在身前。
“咔~~”
手肘被这狗咬个正着，钻心的疼痛袭来，罗兰忍不住发出一声闷哼。
但他没有挣扎，而是低头，怒目圆睁，狠狠瞪向狗眼。
“咿~~咿~~~”
奇异的事发生了，被罗兰狠瞪了一眼后，这狗竟发出害怕的声音，立即松口，夹着尾巴就跑了个没影。
这个细节是罗兰在无意中发现的，当时他往仓库里搬货，这条狗也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就朝他狂吠，他被吠地心烦，就瞪了这狗一眼，结果它立即就闭嘴了。
事后，罗兰也觉奇怪，他特地找码头其他狗试了下，结果都是这样，那些狗没一个敢和他对视的。
虽然不知道原因，但并不妨碍罗兰利用这个细节。
一眼将守仓狗瞪退，罗兰用力撕下一片衣服，胡乱包扎了下手肘上的伤口，同时脚步不停，在仓库里左转右转，七拐八绕地走了一会儿，最后找到了仓库中的一片空地。
这个空地大概五六十平，周围堆积着许多货架、木箱、还有各种瓶瓶罐罐等乱七八糟的玩意。
罗兰左右看了下，看到一个一人多高的大木箱，箱板上还包着铁条，显得非常结实。
他眼睛一亮：“就这了！”
罗兰快步走到箱子后面躲起来。
他选的这个位置，身后不远就是仓库外墙，这就担心来自身后的偷袭。透过木箱旁的缝隙，空地和空地周边的几个通道的情况都一览无余，视野相当开阔。
这能保证他获得攻击的主动权。
躲好后，罗兰还觉不足，想了下，就伸手从一旁货架上拿起一个做工考究的白瓷罐子，掂了掂，份量不轻不重，正好。
他这才凑到箱边的缝隙边上，眼睛一眨不眨，紧紧盯住空地。
今夜，是生是死，就看幸运女神辛提罗是否眷顾他了。
第五十四章 风雪夜,火光冲天
“吼~吼~吼~”
马尾犬在不远处发出低沉的吼声，仓库守卫手里提着油灯，在仓库大门处大喊：“谁在里面？出来！”
喊了几声，仓库后门位置传来一个男人的回应：“监管会办案！抓捕野法师！别多管闲事！”
话音未落，仓库大门的方向传来一声低喊：“噢，生命女神在上~”
“啪嗒~”一声，油灯光线消失了，紧跟着，仓库大门方向传来开门声和迅速远去的急促脚步声，那仓库守卫竟然直接跑路了。
仓库后门方向传来几声嗤笑，紧跟着，法师的声音响起来。
“人就躲在里面，大家都小心点，这野法师法力不浅。”
“洛德，艾米斯，格雷尔，你们三个去堵住前门，别被那家伙给跑了。其余人，跟我一起进去。”
随着这声音，罗兰就到仓库后门方向传来一缕柔和的白光，那是光亮术的光线，那个法师进来了。
后门位置同时有杂乱的脚步声传过来，速度很慢，看得出，这些人相当的警惕。
罗兰只觉心脏在胸腔里‘砰砰砰’地猛烈跳动，心中充斥着一种说不出是紧张还是兴奋的情绪。
他的右手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着，手心发潮，而体内的法力，则处于一种难以描述的状态，异常活跃，高度兴奋，恍如即将爆发的火山熔岩。
这种奇异状态下，右腿的酸麻，左手肘的剧痛，都消失不见了，他对周围的感知力却大大的提升。
他不仅能听到对手的脚步声、呼吸声，甚至能隐隐感觉到对手的心跳声，还有那个法师，罗兰能清晰感觉到对方身上散发出来的一股奇异气息。
有点苦、有点涩，还有点刺鼻，就像是地球上的香火味。
这还不止。
罗兰发现，自己还能感觉到那个光亮术中散发出的法力波动，一圈又一圈，不断地往环境中扩散，就好像池塘中荡漾的水波。光亮术波动下，还有一根隐隐的法力细线，这根细线的一头，连接着那个法师，另一头，却隐隐指着他现在所在的方向。
他心有所感：“追踪术吗？”
可惜，虽然感觉到了追踪术，但他却不知道该怎么去破解，好在，这追踪术并不精确，只能大致显出他的位置，对他的计划影响不大。
随着时间流逝，对手越来越靠近他的藏身之处，其中走在最前面的那个，是一个武士，他已经从一堆货物中走出来，开始进入空地。
他左手举着大圆盾，护住身体，右手平端着手弩，一双眼睛警觉地四处张望着。
“注意了，我感觉到他就在附近。都给我打起精神！”法师的声音再次响起来，他就在武士身后不到三米的地方，他很警觉，藏在一个货架后面，一点身体都不露出来。
时间又过去了五六秒。
最前头的武士已经走到了空地中间，他身后还跟着五个武士，他们一点一点朝罗兰藏身的大木箱子逼近过来，距离罗兰只剩下不到6米。
那个法师则始终藏在货架后面，没有露面。
罗兰知道，他已经没时间犹豫了，猛一咬牙，一挥手臂，将手中提着的瓷罐从箱子右侧扔了出去。
瓷罐飞出了木箱，飞到半空还没落地的时候，那些武士就警觉过来，纷纷转头看向瓷罐，而反应最快的那个武士，在第一时间转过手弩，扣下了扳机。
“崩~~~”
弩箭射出，发出一声细微的风响，精准地射中了瓷罐。
“啪当~~”一声脆响，瓷罐被射出个破洞，被弩箭的力道击飞出去，正好撞在地面另一个瓷罐上，发出巨大的动静。
黑暗中，这声音显得异常刺耳。
另一边，就在扔出瓷罐的同一时间，罗兰的右手从木箱左侧的缝隙探出，法力狂涌而出，在手心上凝聚出一个昏黄色的黯淡光球。
改进版的火焰之拳，施法时间0.4秒，亮度降低至少50%，威力提升至少2倍，而消耗法力不变。
光球虽然黯淡，但光球周围的空气却出现剧烈的扭曲，显出了极高的温度。
“小心攻击法术！”法师第一个反应过来，高声大喊。
但已经来不及了，0.4秒的施法时间，实在是太快了。武士们一开始被瓷罐吸引了注意力，至少花费0.2秒。
罗兰施法时，法力波动极其剧烈，对武士们的五感造成巨大干扰。
这些武士想要阻止罗兰，就必须无视干扰，在0.2秒的时间里，先将心神瓷罐上收回，而后精准定位罗兰的位置，同时转过手弩，扣下扳机射击。
这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因为这大大超出了人类的反应时间极限！
时机错过就是错过了，绝没有重来的机会。
法师出声提醒时，武士们唯一能做的，就是依照战斗本能，举盾护住自己的头和胸口。
唯一能做出有效反应的，就是法师了。
他躲在货架后，没有看到瓷瓶，但在第一时间感觉到剧烈的法力波动，他立即开始释放防护法术。
他的法术完成地飞快，几乎是瞬发，竟抢在罗兰之前完成了。
一道金光凭空而生，将所有武士都笼罩在内。
群体法术：防护邪恶光环！
下一瞬，罗兰的火焰之拳就飞了出来，昏黄色的高热光球从箱子缝隙飞出，无声地落在了武士们的脚下，而后爆发！
“轰~~~~~~”
明明看着那么不起眼的光球，爆发之后，却喷发出炽烈无比的火焰射流，温度不可思议的高，冲击力不可思议的强！
防护邪恶光环的金光被烈焰一冲，闪烁了一下，就化作无数金色光点，消散不见，高温气体形成的巨大冲击波仍旧一往无前，如飓风一般刷过武士的身体。
距离光球爆心最近的三个武士，身上血肉直接被高温火焰蒸发，化作了白骨。外围的3个武士，身体被气浪撞地飞起五六米高，摔在地上的时候，全身扭曲，已经看不出人样了。
躲在货架后面的法师也没落好，巨大的冲击力将货架直接冲倒，那法师被货架猛撞了下，整个人又被压在上百公斤的货架下面，大口大口吐血，眼看就不活了。
罗兰自己也不好受，法术的爆发点距离他实在太近了，要不是他早有准备，选了一个沉重的木箱当障碍物，这下肯定是和对手同归于尽的下场。
但就算如此，罗兰也被震荡的大木箱撞了一下，就这么一下，他就感觉五脏六腑似乎要翻转过来，喉咙里有一股浓浓的血腥味。
他没时间理会自己的伤势了，整个仓库已经开始着火了，火焰飞速蔓延，他要不走，就要困在仓库里了。
他咬紧牙关，爬起身，大步朝仓库大门方向跑去。
仓库大门半开着，正对面就有一盏路灯，感谢这盏路灯，在它的光亮下，罗兰通过大门底部缝隙，看到三个人影。
他知道，门外有三个武士拦路，而这人影，则帮他定位了对手的位置。
他管不了那么多了，匆匆找了个大木箱当障碍物，而后抬起手，冲着仓库大门来了一发火焰之拳。
“轰~~~”
仓库大门直接被轰飞了出去，连带着石墙都倒塌了一大截，门后，全神戒备的三个武士，怎么都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变故。
他们根本反应不及，其中两个被大门撞个正着，剩下一个被飞溅的石头砸中了额头，直接被削掉半个脑袋。
三个武士，一声不吭地就去了。
仓库大门口也着起了大火，浓烟滚滚而起。
罗兰被火烟呛地连连咳嗽，他用袖子遮住口鼻，不顾一切地冲出仓库大门。冲出仓库之后，他没有急着离去，而是转身，正对着仓库大门，用残存不多的法力，朝着仓库发射了最后一记火焰之拳。
“让火焰毁灭一切吧！”他心中暗道。
此时此刻。
仓库外面，雪花飞舞，寒风凛冽。
仓库里面，焰流飞腾，火焰如同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魔，疯狂地吞噬着周遭的一切，仓库的木制墙壁、木制屋顶全都被点燃，火光冲天而起，将码头区映照地一片火红。
“啊~~~着火啦~”
“快救火啊~”
码头区各处传来惊叫声，无数人被仓库边的巨大动静从睡梦中惊醒。
罗兰最后看了眼陷入火海的仓库，转身，一瘸一拐地朝水手之家走去。
闹出这么大动静，杀了10个人，还包括一个正式法师，都灵城肯定是没法呆了。他现在就去水手之家，带上薇思，连夜跑路。
当他经过卸货区的时候，却不得不停下脚步。
神秘女子艾瑞斯拦住了他的去路。这女子似乎早就等在这里，她看着罗兰，语气复杂：“蓝山镇的火焰法师，原来是你！”
罗兰暗叹一声，一言不发地抬起右手，法力开始涌动。
既然被认出来了，那也没啥好说的，就算他此时身受重伤，就算他法力所剩不多，也要最后一搏。
艾瑞斯却快他一步，她举着短杖，短杖上散发着淡淡的紫光，对着罗兰额头轻轻一指：“睡吧。”
昏睡术，一个简单的小法术，如果在平时，对罗兰这样法力深厚的目标，根本就不起作用，但现在用，却刚刚好。
罗兰顿觉眼皮发沉，身体控制不住地就要倒下去，他用力挣扎着，半跪在地上，法力仍在涌动，手中的火焰之拳仍在缓慢地成型。
艾瑞斯吃了一惊，急忙又补了一记昏睡术：“睡吧，你已经安全了。”
‘噗通~’
罗兰终于失去意识，倒在了地上，手中那恐怖的微光闪烁了几下，终于熄灭了。
又一个黑衣人从黑暗角落走出来，他看着地上的少年，低声道：“他的意志太坚韧了，艾瑞斯，这种人是不可能被掌控的。”
艾瑞斯摇了摇头：“我从没想过掌控他。”
第五十五章 石工兄弟会 上
痛~
浑身上下无处不在的剧痛，五脏六腑就好像一块软豆腐，经不起一点晃荡。脑袋里似乎被人灌入了水银，沉甸甸、朦胧胧，动一下，就能感觉额头血管突突突乱跳。
迷迷糊糊中，罗兰感觉有人走到自己身边，过了一会儿，有液体流进自己嘴里，甜甜的，口感浓郁，有点像是果汁，又有点像牛奶，他下意识地开始吞咽。
喝完了，一股困意猛地涌上来，罗兰意识一沉，又一次睡了过去。
之后时间里，罗兰的意识一直处于半昏迷状态，每当他稍稍清醒过来，就会有人给他喂食，吃完了，他就会困地睡过去。
如此重复了不知道多少次，在一次沉沉的睡眠后，罗兰彻底清醒过来。
他睁开眼睛，撑起上半身，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这是一个非常宽敞的房间，自己正躺在一张大床上，床垫和被子都很柔软，表面满是细细的绒毛，应该是某种毛绒布。窗边不远处有个壁炉，炉火烧的很旺，壁炉右侧不远，是一扇巨大的落地玻璃窗，窗棂精致典雅，玻璃纯金透明如水晶，窗户右侧，摆着一个大花瓶，花瓶中插满了鲜花。
透过玻璃窗，罗兰看到窗外是一望无际的田野，田野被积雪覆盖，白皑皑一片，而更远的地方，是笼罩着水汽的江面，江面上，两头仰天咆哮的雄狮若隐若现，那里是雄狮港！
“我现在在哪里？”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薇思呢？薇思在哪？！”
罗兰一个翻身，掀开被子，从床上爬起身，快步朝卧室大门走去。
他发现，自己身上穿了一件蓝色内衣，质地顺滑地和水似得，贴身又保暖，一看极为昂贵的布料。卧室地板上，也铺满了柔软的地毯，脚感说不出的舒适。
说实话，哪怕就是在地球上，能把卧室装修到这个地步的，也一定是上等富裕人家，在这异界，那就更不用说了，这房屋的主人，必定是大富大贵。
罗兰走到门口，正要伸手拉门，门却自己打开了，一个穿着翠绿长裙的年轻女子走了进来，她手里拿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摆着一个银色餐盘和一个银色水壶，而无论是托盘还是餐盘，亦或是水壶，做工都相当精致。
普通人家，绝用不起这样的好东西。
女子也看到了罗兰，似乎吓了一跳，但很快就恢复镇定，她屈膝行礼：“先生，您身体还没有痊愈。为了您能更快地恢复健康，我建议您赶紧回到床上，盖好被子，好好休息。”
罗兰可没心情休息，他皱眉道：“我现在在哪里？”
“艾瑞斯夫人的绿百合庄园，先生。”
年轻女子将托盘放在一旁的桌台上，轻轻关上木门，又回到桌边，打开餐盘的盖子，拿起汤匙，舀了小半碗的浓汤，温言劝说：“先生，请您赶快躺好吧，要不然被夫人看到了，肯定会责罚我的。”
看情况，这年轻女子应该是庄园中的女仆，而罗兰自然不会为难女仆，他退回大床上，拉过被子盖住腿。
女仆走到床边，舀起起散发着鲜美香味的浓汤，喂到罗兰嘴边。
罗兰皱了皱眉，但还是张嘴喝下，浓汤入口，就觉得十分美味，他穿越异界到现在，五年多时间，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咽下鲜美浓汤后，罗兰立即问：“你看到一个女孩没有？大约这般高，很瘦，但眼睛很黑，很亮。”
女仆微笑道：“您说的是薇思小姐吗？放心吧，她现在很好呢。”
罗兰心中一松，安心了不少：“那我现在能去见她吗？”
女仆甜甜一笑：“既然您醒了，当然可以。事实上，艾瑞斯夫人一早就交代我，等你醒来之后，如果身体无碍，就让我带你去见她。对了，薇思小姐现在就在夫人身边。”
“这样吗？”
罗兰立即从床上爬起来，一把女仆手里的银碗，将里面的浓汤一饮而尽：“好了，现在就带我过去吧。”
年轻的女仆抿着嘴笑道：“现在可不行，你还穿着睡衣呢。不过您不用担心会久等，艾瑞斯夫人已经为你准备好了衣服，请到这边来，我这就帮你穿上。”
为了能尽快见到薇思，罗兰自然十分配合。
几分钟后，罗兰换上了一身衣服，上身是蓝色短袍，衣服面料柔软舒适，剪裁合体，下身则是一条藏青色皮裤，皮裤内衬是柔软的绒布，十分保暖，脚下则是黑色鹿皮靴，不松不紧，大小合适。
穿好之后，罗兰下意识看了眼一旁的银镜，镜子里的年青人，脸色红润，双眼有神，身姿挺拔，配上剪裁合体、做工考究的衣服，竟是英气勃勃，说不出的精神抖擞。
罗兰心中暗叹：“果然是人靠衣装，这身衣服怕是花费极大。”
女仆也是一脸赞赏：“先生，您看起来真是英俊。”
这话很受用，但罗兰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他容貌普通的很，和英俊可不搭边，而且他还记着正事呢：“非常感谢你的赞美，那现在能带我去见夫人了吗？”
“请跟我来。”
女仆转身朝卧室门走去，罗兰立即紧紧跟上。
打开门，门后是明亮宽敞的走廊，每隔上五六米，就必然有装饰物。有时候是壁画，画中内容有的是风景，有的是人物。有时候是大瓶的插花，花都是刚摘下的鲜花。又或者，是全套的盔甲，盔甲样式异常精美，擦的铮亮铮亮，纤毫不染。
罗兰边走边看，心中暗暗将这一切和他住了一个月的码头区做对比，前者高贵典雅，后者肮脏粗俗；一个物质充沛，尽可能地追求精神享受。另一个则为了几个铜比索，终日劳作。
两相对比，差距之大，就好像天堂和地狱。
又走了段路，绕过一个转角，罗兰隐约听到‘叮叮咚咚’的声音，清脆悦耳，似乎是钢琴。
以这个世界的生产力水平，再加上神奇法术的辅助，出现钢琴也并不奇怪。
这时，女仆走到一扇绘满人物浮雕的白色木门前停下来：“先生，到了，夫人就在音乐室等您。您自个进去吧。”
“嗯。”
罗兰点了下头，深吸口气，推开了音乐室的门。
刚才模模糊糊地钢琴声立即变得清晰起来，同时扑面而来的，有柔和明亮的光线、清新的花香。
罗兰眯了眯眼，等眼睛适应亮光后，他看见一个宽敞大厅中间，立着一架样式华丽的三角钢琴，琴后坐着一个女子，身穿如烟霞一般朦胧的紫色长裙，头上带着紫色小圆帽，帽子下面围了一圈紫色轻纱，遮住了她的大部分面容，唯一能看清的，就是一头亮金色的浓密长发。
她沉浸在音乐中，忘情地弹奏着，似乎没有发现罗兰的到来。
罗兰目光在这女子身上停了一瞬，而后就左右扫视整个大厅，几秒后，他看见了薇思，她也换了一身漂亮的衣裙，正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双手撑着下巴，认真地听着音乐。
亲眼确定薇思安全，罗兰终于放心了，他轻手轻脚地走到薇思身边的椅子上坐下，和她一起欣赏女子弹奏的钢琴曲。
此时此刻，宽敞明亮典雅的大厅中，气质优雅的美丽女子专注地演奏，音乐如金色瀑布一般流淌，一旁的花瓶中，插满了沾着露水的鲜花。一切地一切，都让罗兰产生一种不真实感，似乎就在做梦。
终于，在一阵激昂的曲调之后，紫裙女子停止了演奏，她没有回头，缓声问道：“这是列夫塔斯大师的《月夜飞蛾》，觉得如何？”
“挺好听的。”罗兰想不到更好的形容词了，他俩辈子架在一起，都没怎么接触过这类高雅的东西。
“呵~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女子站起来，缓缓转身，一双明亮的眼睛隐藏在薄雾一般的面纱后：“罗兰，你这个人，就和你的火焰法术一样，直接、野蛮，毫无修养。”
罗兰心中微微一震，但很快就平复下来：“既然知道是我，为什么还要救我？”
“救你？现在说这些还太早了。知道这里是哪吗？”
“绿百合庄园。侍女告诉我的。”
“那你知道我是谁吗？”
“你说你叫艾瑞斯，是个强大的法师，现在看来，你要么是贵族，要么就是富商。”
“你说的不算错，但这些都不过是表面的掩饰。”
女子转身走到窗边，拉开窗帘，遥望远处宏伟的都灵城：“我，艾瑞斯，是石工兄弟会的成员。”
说完，她转身，沉默地注视着罗兰。
罗兰被她看的莫名其妙，忍不住问：“石工兄弟会？是一群石工成立的组织吗？你看着......不像是石工啊。”
住大庄园，请漂亮女仆，弹豪华钢琴，这个世界的石工，收入这么高的吗？
第五十六章 石工兄弟会 中
典雅的音乐室里，艾瑞斯被罗兰说的愣了一下。
她很快反应过来，开始哈哈大笑，笑的花枝乱颤。
好一会儿，她才止住笑声：“罗兰啊罗兰，你这话要是被我们的会长听见，他一定会关你十年禁闭！”
罗兰摊了摊手，一脸莫名其妙。
艾瑞斯收起笑容，肃然道：“炼金大师奥尔达林说，我们的世界由岩石组成，所有可以看到的一切都是岩石。大地是凝固的岩石，水是流动的岩石，生命由各种各样的岩石组成。改变世界，就是雕琢岩石。雕琢岩石的人，自然就是石工。所以，石工兄弟会，是由一群立志于改变世界的施法者创建的伟大组织。”
“噢~原来是这个意思。”罗兰了解了，他是第二次听见这句话了，第一次是法师米勒说的。
艾瑞斯笑了笑：“我看的出来。但凡你对石工兄弟会有最浅薄的了解，在听到这个名词之后，也不会表现地如此镇定。”
说完，她又转过身，望向窗外的雄狮港。
“你知道吗，罗兰。这个世界外表看着美丽，但本质却是畸形的，一群不朽的怪物不用付出丝毫代价，就占据着世界上最肥沃的土地，最珍贵的资源，以及最丰厚的物质财富。而我们格伦麦人，勤奋、努力、英雄和天才辈出，却始终生活困苦，为什么？就因为这些怪物在吸我们的血，吃我们的肉，剥削我们创造的财富，抢夺我们的智慧果实！”
一开始，艾瑞斯语气平静，但越说越是凛冽，到了最后，她几乎是咬牙切齿了。
罗兰听得半懂不懂，他试探着问：“你口中的不朽怪物，是光灵吗？”
“对！”艾瑞斯声音凛冽如寒风。
“就是那群自诩高贵的怪物！罗兰，你知道吗？如此繁华的都灵城，每年的税收超过100万枚金克朗，却有40万枚金克朗，要捐献给生命神殿！而那些神殿里的人干了什么？什么都没干！他们就是祈祷，向一个邪神祈祷，然后想尽办法迫害我们格伦麦人！”
罗兰无法理解艾瑞斯的感受，他对这世界的情况仍是一知半解，见艾瑞斯脸色通红，情绪如此激动，忍不住道：“我觉得，你该冷静一下。”
艾瑞斯微微一怔，而后长吐了口气，语气平缓了一些：“罗兰，请原谅我的失态。每当我回忆起那些光灵的恶行，总是会控制不住心中的愤怒。”
“或许我们应该说正事。比如，你曾说过，要是我通过考验，你就会支持我进入皇家术法学院学习法术.......那我现在算通过考验了没？”罗兰提醒道。
要不是因为这个事，他从一开始就不会和艾瑞斯多话，更不会被术法监管会的人缠上。不过，现在回想起来，如果艾瑞斯执意纠缠的话，凭她的手段，总有办法让罗兰麻烦缠身。
艾瑞斯笑起来：“哎~罗兰，你总是知道自己最应该干什么。这是一种令人羡慕的天赋。当初，要不是因为我的犹豫，也不会拖累那么多人了......不说这些了，说正事。”
她站直身体，如轻烟一般的紫色长裙，亮金色的浓密长发将她衬托地彷如落入人间的神祗，说不出的高贵，说不出的典雅。
看到这样的艾瑞斯，罗兰心中忍不住就想：“可惜脸上有面纱，看不清真容。不知道脱下面纱后，是真女神呢，还是乔殿下......啊，应该不会是乔殿下，艾瑞斯的身材已经足够好了。”
艾瑞斯自然不知道罗兰心中所想，她肃然说道：“罗兰，现在，我正式邀请你加入石工兄弟会。你答应的话，我就会帮助你成为正式法师。”
这条件听起来很诱人，但是，罗兰对石工兄弟会的情况几乎一无所知，单从艾瑞斯之前的表现看，这个石工兄弟会应当是一个地下非法组织，说难听点，就是一个黑社会。
成为正式法师当然好，但条件是加入黑社会，就有点超出罗兰的心理预期了，他坐在椅子上，双手交叉在一块，试探着问：“我还有选择的余地吗？”
“有啊。”艾瑞斯在钢琴前的皮凳上坐下下来，低头看着纤长白嫩的手指，漫不经心地说道：“如果你不答应，那我们就是仇敌的身份。我就得好好跟你算算蓝山镇的旧账了！”
罗兰一脸苦笑：“蓝山镇的时候，我不是有意要阻挡你，主要是因为.......”
“做了就是做了！”艾瑞斯打断了罗兰的话。
她转过头，恨恨地瞪着罗兰：“你知道吗？你害我用光了替身术卷轴！那卷轴可不便宜，一张至少要50枚金克朗，还有价无市！还有，你还害得我受到法术反噬，身受重伤！在船上的时候，你每天还给我吃鱼肉汤，我......我这辈子都忘不掉那恶心东西的恶心味道！这些，都是你欠我的！”
罗兰哑口无言。
一旁的薇思听得奇怪，忍不住凑到罗兰耳边：“罗兰，我怎么听不大懂，什么替身术卷轴，什么法术反噬？什么鱼肉汤呀？”
罗兰想了想，低声道：“她就是蓝山镇里的那个黑衣法师，就是在屋顶放闪电链的那个。”
“啊？！竟然是她！”薇思吓地花容失色，急忙跑到罗兰身后躲了起来。
她不知道石工兄弟会和生命神殿之间的矛盾，更对所谓的邪恶光灵一无所知，但艾瑞斯在蓝山镇紫罗兰广场上的所做作为，她可是看得一清二楚，当时可真把她吓坏了。
艾瑞斯气地直咬牙：“罗兰，别打岔！现在回答我，你同意还是不同意？”
罗兰自然不想轻易和艾瑞斯翻脸，这娘们的法术那是真厉害，但他实在不想莫名其妙地加入一个莫名其妙的组织，想了下，他反问：“加入石工兄弟会后，我需要做什么？”
“当然是成为一个伟大的石工，重新雕琢世界，改变这畸形的秩序！”
罗兰有点无语，这也太笼统了。
他斟酌着自己的语气：“能不说的具体一点？比如，我该怎么去雕琢世界呢？再比如，既然现有秩序是畸形的，那新秩序又该怎么构建？又比如，我们如果真的成功改变了世界，我能得到什么好处呢？”
前面的话还好，艾瑞斯认真听着，到听到后面，她顿时眉头紧皱：“罗兰，兄弟会的理想是崇高而神圣的，作为兄弟会的一员，为理想献身，是自然而然的事情。你这还没加入，怎么就光想着好处呢？”
“呃~~~”罗兰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
在地球上，要是哪个创业者对自己员工这样说话，对方没有当场怼你一脸，要么就是刚入社会的萌新，要么就是天生一副好脾气。
当然了，这世界比较落后，人权的保障制度也不健全，绝大部分社会资源被权贵掌控，属于典型的卖方市场。
这些掌握财富的老爷们，态度傲慢点，大饼画的粗糙一点，也是可以理解的，也肯定能忽悠一大帮子热血年轻人。
可惜的是，罗兰早就过了被人一忽悠就热血上头的年纪了。
“艾瑞斯呀，大家都是成年人嘛。这里也没有外人在，你就直说吧，我到底能得到什么？是能得到金克朗呢？还是贵族爵位？如果是爵位的话，那带不带封地呀？能不能世袭呀？还是就光一个荣誉称号？如果是光杆爵位，那我可不干呦。”
一开始还好，说到后面，罗兰的语气控制不住地有些讥讽了。
没办法，他这人，天生就这臭脾气！
第五十七章 石工兄弟会 下
“罗兰，你太放肆了！”
艾瑞斯气地从椅子上跳起来，刚刚平复的脸颊又被气红了，身子轻轻发抖，一双纤长的手握成两个白生生的拳头
“你为什么一定要把这么崇高的事，弄成一场卑劣粗俗的交易？！也就是你运气好，碰上了我。要是你在我们会长面前这么说，他肯定会立即召唤一场风暴，把你从这里扔出去！”
罗兰也觉得自己说的有点过头了，虽然艾瑞斯害他被术法监管会的人追杀，但他之前也在蓝山镇坏了她的事。
这么算起来，双方算是扯平了。
“抱歉抱歉。主要这里就我们三个人。我们又比较熟，导致我有点口无遮拦了，请原谅我的失礼。”
他清楚自己的脾气，在白石堡的时候，就因为这脾气老是被弗米亚教训，在地球，也经常因此吃亏。
现在他还在对方的地盘上，低调才是正理。
见罗兰态度诚恳，艾瑞斯怒气消解不少：“知道失礼就好。我当然不会跟你计较，但兄弟会中不乏脾气火爆的成员，你这样的态度，很容易吃亏的。”
“多谢提醒，我记住了。”
罗兰连连点头，但随后，他又摊了摊手，一脸无奈：“我承认，兄弟会理想的确很崇高，但我也要生活，我还有个妹妹要照顾......”
“呼~~”
艾瑞斯长吐口气，一手扶着额头，很是头痛：“当初在船上的时候，我就知道你这个人特别庸俗，眼光还特别地短浅。我却总是对你抱有和幻想，一直想用崇高的理想来打动你。”
“感谢你的夸奖。”罗兰暗暗翻了下白眼，他觉得，货船上的艾瑞斯比眼前这个女子可爱多了，至少那时候的艾瑞斯没有满口的崇高理想。
艾瑞斯再次在椅子上坐下来：“你应该知道，这世上没有凭白获得的财富。”
罗兰点头：“我对此深以为然。”
他发现，此时的艾瑞斯，语气神态都不复之前的狂热，变化之大，就好像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他回想起蓝山镇第一次见到艾瑞斯的情景，当时她对付那些审判法师时，也是一副中二病发作的样子，但之后到了货船上，却又显得理智而清醒，前后反差巨大。
这让罗兰有些分不清，到底哪一个才是艾瑞斯的真实模样。
艾瑞斯开始娓娓述说：“你加入兄弟会后，会得到一封引荐信。你拿着信去都灵城西郊区。那有片古老的橡树林，沿着林荫大道一直往前走，走到第三个岔路口的时候，拐进去，走上不到5分钟，就能看到一座蓝顶的圆塔。把信交给圆塔的主人，高阶法师洛坎迪。你就能成为他的学徒，跟着他学习法术。”
罗兰微感奇怪：“你不是说支持我进入皇家术法学院吗？”
艾瑞斯嗤笑一声：“你以为皇家术法学院这么好进吗？你以为有钱就行吗？”
“还需要哪些条件呢？”罗兰倒是不奇怪，这么著名的学院，要是有钱就能进，那这门票也太廉价了。
艾瑞斯掰着纤长白嫩的手指，给罗兰细说起来：“除了要交足学费以外，还有三个要求。第一，必须是贵族或贵族后裔。第二，必须要有足够坚实的术法基础。第三，必须得到一位高阶或高阶以上的正式法师的推荐。”
听到这，罗兰大致明白了：“也就是说，我跟着高阶法师洛迪坎学习时，要全面了解术法基础知识，还要得到他的推荐信？”
艾瑞斯点了点头，补充道：“贵族后裔的身份，我已经给你安排好了。至于学费......你最好能自己想办法。当然，我......啊不，应该是兄弟会也可以为你出这笔钱，但这么一来，你就享受了兄弟会的资源，相应地，就得履行责任。”
罗兰立即道：“这点我理解。这钱，我会自己解决。”
艾瑞斯欣慰地点头：“我知道你肯定能想明白。其实，还有另一条路，那就是让一位兄弟会的高阶法师直接给你一封推荐信，直接推送你进入术法学院。但这么一来，你身上就打上了兄弟会的烙印。你在皇家术法学院学习时，就会受到光灵的密切监视，你将学不到任何有价值的术法知识，而且处境会变得异常危险。对兄弟会来说，这样的你，也没有任何用处。”
罗兰听明白了，他念头飞转，快速权衡得失。
许久，他问道：“洛坎迪不是兄弟会的人？”
艾瑞斯摇了摇头：“不是，他是位中立法师。事实上，在我给你的推荐信里，你是某个贵族的远亲，只是少少知道一些术法知识。总而言之，我只是为你打开了一扇通向法师世界的小门，之后如何，依旧要靠你自己的努力。”
罗兰问：“那我该怎么回报兄弟会的帮助？为你们收集情报吗？”
艾瑞斯笑了笑：“当然不用。你只需要努力学习即可。等到你真正成长起来，看清了这个世界的真面目，或许，你就能认同兄弟会的理念了。也只有到那个时候，你才有帮助兄弟会的力量和智慧。”
也就是说，他现在算是石工兄弟会的储备人才。
罗兰缓缓点头：“我明白了，这个办法很好，我非常感谢你的帮助，艾瑞斯.......那么，我和我妹妹什么时候能离开庄园？”
听见这句话，艾瑞斯却沉默了，好一会儿，她才缓缓说道：“薇思会留在庄园里。”
罗兰眸光一滞：“嗯？”
他一下抓紧了薇思的小手，看着艾瑞斯的目光中多了许多戒备。
艾瑞斯好似没发现罗兰的改变，继续说道：“你不用担心她，她以后就生活在绿百合庄园，会过的很好。”
罗兰嘿嘿冷笑：“这会不会太麻烦你了？”
艾瑞斯抿了抿嘴，她感觉双方之间的对话变得有些艰难：“不麻烦的......罗兰，你肯定已经猜到了我的用意，我就直说吧。”
“说！”罗兰冷眼看着眼前的金发女子。
艾瑞斯斟酌着语气：“你知道，光灵非常强大，兄弟会暂时还不拥有和光灵直接对抗的力量，我们承受不了任何背叛......我希望你能理解我的苦衷。我可以向你发誓，我一定尽我所能地保护她，我还会教她读书写字，弹钢弦琴......”
“放你的狗屁！”
罗兰爆喝一声，直接打断了艾瑞斯的话！
他猛然站起身，拉着薇思的手，快步往音乐室墙角退去，一边退一边说道：“你自己都说了，光灵非常强大，你们承受不了任何背叛。我问你，绿百合庄园在哪？”
“都灵城南郊。”艾瑞斯脸色异常难看。
罗兰厉声质问：“都灵城是什么地方？术法监管会总部所在地！一旦消息泄露，顷刻间，这个庄园就会化作废墟！到时候，你连自己都保护不了，还想保护别人？！”
艾瑞斯哑口无言。
罗兰已经退到了墙角，距离艾瑞斯足有15米，他将薇思拉到自己身后，目光冰冷地看着艾瑞斯：“石工兄弟会，改变世界？真是好大的口气啊！在我看来，不过是一群蛀虫想要替代另一群蛀虫！”
这话太狠了，艾瑞斯大吃了一惊，一只手下意识撑住钢琴键板，发出“咚~”地一声震鸣。
许久，她才从震惊中恢复，看着罗兰的目光中满是悲哀：“罗兰，你不要再说了，放过你自己吧！”
罗兰意识到自己的话过份了些，他放缓语气：“艾瑞斯，如果......如果你念些旧情，如果你信任我，就让我们走~让我带着我妹妹离开这个庄园！我们会离开都灵城，走的远远的，绝不会耽误你们的大事！”
艾瑞斯紧抿着嘴，缓缓摇头，她开口哀求：“罗兰，你能不能不要逼我？逼我做不愿意做的事？”
罗兰丝毫不为所动：“就是说，要是我不答应，就没法活着离开庄园喽？我知道，我不是你的对手。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一旦我们在这里动手，爆发的法术力量立即就会惊动都灵城。这个庄园，以及任何和庄园相关的人和组织，都会陷入巨大的麻烦。就为了两个小人物，值得石工兄弟会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吗？”
艾瑞斯满脸苦涩：“可是，你带着薇思，她也未必能过得好。罗兰，你心里非常清楚，为了更好的未来，是需要付出一些代价的。”
罗兰右手手指缓缓搓动着，体内法力开始朝手掌聚集，他眼睛紧紧盯着艾瑞斯的一举一动：“代价我来付就行了。”
他加入兄弟会，也不是不行。入会的风险，他一人承担就是了，但现在，艾瑞斯竟然要留薇思做人质，这超出了罗兰心中的底限！
沉默。
音乐室陷入死一般的沉默。
眼看着，音乐室里的局势就要失控。
忽然，罗兰听到身后传来薇思的声音：“罗兰，不要担心我，我会好好地呆在庄园，等你回来。”
罗兰微微用力握了下薇思的手，心中怒火非但没有熄灭，反而更加炽烈：“好啊，艾瑞斯，你怕我不答应，竟然还逼薇思说这些话！我真是看错你了，你这个满腹心机的狠毒女人！”
薇思向来胆小，刚刚还因为害怕艾瑞斯躲在他身后呢，怎么可能想要留下来。在罗兰看来，这话绝对是艾瑞斯逼她说的！
“我没逼她！”艾瑞斯辩解着，但很无力，这种时候，双方信任已经彻底破裂，说什么都没用。
“罗兰，你听我说！”薇思声音加重，带着一丝怒气。
“怎么了？”罗兰有些不解。
“没人教我，是我自己的决定。”薇思一脸认真的表情：“我是你姐姐，不是妹妹，应该是我照顾你才对的！”
“.......”罗兰愣了下，这什么时候了，还纠结这事干嘛？
薇思用力挣脱罗兰的手，从墙角走出来，站在罗兰身侧，踮起脚，嘴巴凑到罗兰耳边，轻声耳语：“罗兰，你是天上的鹰，去吧，去展翅高飞吧。我会好好地，等你回来。”
罗兰觉得脸颊上好像有水，他心中一惊，转去看薇思，却发现她已经朝艾瑞斯走过去，一直走到艾瑞斯身边才停下来。
她转过身，看着罗兰：“这段时间，我想了很多。我觉得，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运，都应该奋力前行。即使是达蒙特尔斯那样的英雄，也一直在为击败夜魔大军而拼尽全力。所以，我要留下来，走我自己的道路。”
罗兰觉得眼眶发热，他用力眨了下眼睛：“薇思......”
五年朝夕相伴，此时要分离，他心中十分不舍，又深恨自己力量的低微，竟连唯一的亲人都无法保护。
薇思却转过了头，望向窗外的雄狮港。
艾瑞斯立即说道：“我以兄弟会的荣誉发誓，我一定拼尽全力，保护薇思，哪怕是付出生命。”
罗兰长吐一口气，缓缓地收回凝聚在右手的法力：“艾瑞斯，我希望你说到做到，否则，石工兄弟会一定会得到一个不死不休的敌人！”
第五十八章 ‘ 雕塑大师’洛坎迪
上午九点。
都灵城西郊。
金色的阳光照耀着古老的橡树林，鸟儿藏在浓密树冠中歌唱，松鼠们在枝叶中蹦来跳去地玩耍。
浓密的树冠下，一条平整干净的白石大道在橡树林中蜿蜒而过。路上，行人络绎不绝，来往不息。
有小商贩推着装满货物的独轮货车在叫卖，有人挑着担儿唱着歌，还有人背着行囊，神色匆匆的赶路，偶尔，还能看见几个孩童在路边玩耍。
其中有个高大健壮的少年，头上扎着青色发带，身上穿着一身藏青色的棉布短袍，背着一个布囊，正沿着林荫大道大步前进。
这人正是罗兰。
当日和艾瑞斯达成约定后，他在绿百合庄园又呆了近十天时间。趁这段时间，他彻底养好了身上的伤势，还在庄园中读了不少书籍。
十天后，码头仓库大火引起的骚动也差不多平息，他就拿上推荐信，直奔都灵城西郊而来。
按照艾瑞斯给出的路线图，他先一路往西走，走到第三个岔路口后，他再转道往北，又走了千多米路，路上行人渐稀，道路开始变窄，路边的植物逐渐变得浓郁起来，渐渐地，就变成了一道一人多高的‘绿墙’。
这时，道路只剩下3米多宽，路上也基本看不到行人存在，道路旁边的橡树也变得稀疏了不少，在道路尽头，出现了一座高大的蓝顶圆塔。
这座圆塔大约近30米高，下窄上宽，下部直径大约只有10米左右，最上面的圆顶直径有15米左右，看着有些像是一个蓝顶白身的大蘑菇。
圆塔看着有些年数了，墙根上都是青苔，墙壁上爬满了藤蔓，藤蔓上挂着一串串如风铃似的紫色花朵，风一吹，花朵轻轻摇晃，竟会发出‘嗡嗡嗡’的轻响声。
“真是奇特的植物。”
他继续往前，走了大概五六十米，两道绿墙之间出现了一扇铁栅栏门，门上挂着一个青铜铭牌，上面写着：‘高阶法师，雕塑师，洛坎迪.格拉斯的工坊’。
透过栅栏门的缝隙，可以看到院子里堆积着大量雕塑材料，绝大部分是大理石......哦不，都灵城的人管大理石叫月白石，除了月白石外，还有少量的花岗岩、石膏。
罗兰暗道：‘艾瑞斯跟我说洛坎迪醉心雕塑，甚至以此谋生。我本来还不信，现在看来，这人是真的喜欢雕塑啊。只不过，这院子是不是太乱了点，到处是石头就不说了，这杂草都快有半人高了吧？’
杂草布满了整个院子，几乎就是一座荒宅。
他走到门边，抓住锈迹斑斑的铁扣环，用力敲了几下栅栏门，大声喊道：“有人在吗？罗兰.明斯特，前来拜访。”
明斯特这个姓，是艾瑞斯起的，是番石兰岛上一个小领主的姓氏。在推荐信上，罗兰是这个小领主的远方表亲，而之所以用这个姓氏，是因为这个明斯特领主，早年曾帮助过洛坎迪。洛坎迪欠对方一个人情。
敲了几声，圆塔没有动静，但院子角落里，一座二层小木屋的门‘吱呀’一下打开了，走出一个棕发灰裙的年轻女子。
她满脸不耐烦地朝栅栏门走过来：“大清早的，吵什么呀？你干什么的呀？不知道法师大人的工作需要安静吗？”
罗兰急忙道：“非常抱歉，是我太过莽撞了。”
他仔细打量年轻女子，发现她大概二十五六岁，长得挺好看，尤其眼睛特别大，可惜眼睛没什么神采，满是血丝不说，还挂着两个浓浓的黑眼圈，握住铁栏杆上的一只手相当粗糙，许多地方长了冻疮，都开裂了，指腹上还可以看到许多老茧。
‘这人的工作一定非常辛劳，大约是法师塔中的女仆吧？’他暗想道。
见罗兰道歉，年轻女子态度稍好了一些：“你刚才说你叫罗兰.明斯特，说吧，你找洛坎迪大师有什么事？是学雕塑，还是学法术？”
罗兰有些蒙：“洛坎迪不是高阶法师吗？怎么还教人雕塑？”
“那你就是来学法术的喽。”年轻女子怜悯地看了眼罗兰：“我敢保证，你很快就会失望而归。”
罗兰有点听不懂：“为什么呢？”
“你很快就知道了。”
年轻女子打开了栅栏门，等罗兰进了院子后，她又将栅栏门关上，而后朝圆塔大门走去，走了几步，见罗兰还站在原地，她就回身招了下手：“愣在那干什么，跟我来，我带你去见雕塑大师洛坎迪老先生，嘿嘿。”
罗兰眉头微微一皱，从这女子话中，他听出了讥讽的味道。这人对高阶法师的态度，似乎很不尊敬啊。
年轻女子看出了罗兰的疑惑，开始自我介绍：“我叫莉莉.格拉斯，洛坎迪的侄女。本来，我叔叔是备受人尊敬的高阶法师，但自从三年前，他突然迷上了雕塑，一切就全都变了样。你看看这周围，好好的花园全荒废了，成了堆积杂物的垃圾场。我真不知道我叔叔是在抽什么疯。”
话音未落，圆塔的一扇窗户忽然大开，里面传出一个疲惫苍老的声音：“莉莉~莉莉~我饿了，给我弄点吃的！”
莉莉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吼回去：“等着~时间还早着呢，我可爱的叔叔！”
塔里立即传出焦急的回应声：“你动作快点，不然我就要饿晕过去了！”
莉莉冲罗兰摊了摊手：“非常抱歉，我现在得去给我叔叔弄点吃的。”
“呃~我带了点干粮。”罗兰伸手从腰包里掏出了几块熏肉干，这是从绿百合庄园带出来的，味道好极了。
莉莉眼睛一亮：“噢~非常感谢。这么一来，我就只要舀点清水就行了。”
她转身跑进旁边小木屋，过了一会儿，她就端着一大碗清水跑出来：“走，小伙子，跟我来吧。”
罗兰急忙跟上去。
莉莉推开圆塔大门，塔后是个圆厅，厅中同样堆满了月白石，其中还有一些半成品，有人像，有动物，还有怪物，圆厅边缘是一圈贴墙的旋梯。
莉莉带头走上旋梯，脸上写满歉意：“塔里实在邋遢，我本来想清理一下的，可叔叔严禁我触碰任何和雕塑相关的物品。而且，这些东西太重了，我一个人实在是搬不动。啊~~总之我快被那糟老头子给折腾疯了！”
说到后面，莉莉脸上表情十分抓狂。
罗兰理解地点了下头，这么脏、这么乱的法师塔，真是闻所未闻，就算弗米亚的尖塔，也比这里干净整洁了好几个档次。
沿着旋梯往上走，一直到最顶层，出现一个宽敞的大厅，这个大厅要稍稍干净一些，大厅周边摆着大半圈的木架子，一小半木架上摆满了书，另外一大半木架则摆着各种各样的成品雕像，在木架前方，同样摆着各种各样的大理石雕像，其中以人像居多，占了所有雕像的六七成左右。
在圆厅中间站着一个老头，他头发乱糟糟，眼睛充满血色，衣服沾满石头粉末，他一手拿着一个钢钎子，另一手拿着小锤子，正在一个半身人像上‘叮叮叮’地敲着。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他头也没回：“莉莉，来来来，我饿死了，快往我嘴里塞点吃的。”
罗兰忙将熏肉干递给莉莉。
莉莉感激地对罗兰点了下头，拿着肉干走到老头身边，撕了一块肉，递到老头子嘴边。
老头张嘴接过，嚼了几下，眼睛一亮，赞道：“噢~莉莉，我亲爱的侄女，你今天的烹饪手艺真是好的惊人啊。快快，我还要吃。”
莉莉又翻了个白眼，但还是认命地往老头嘴里喂肉干，喂了几口，她说道：“叔叔，我们可买不起这么好的肉干，这是客人带来的。”
“客人？”老头一怔，花白的胡子抖了抖：“是什么客人？是来欣赏我的雕塑的吗？”
“不是，是来找你学法术的。”
“学法术？学什么法术？法术有什么用？不教不教~法术都是骗鬼的玩意！你让他走，就说我没空！”老头脑袋摇地和拨浪鼓似的。
莉莉气鼓鼓地道：“叔叔，来的是明斯特家族的人。”
老头愣了下，好一会儿，他不舍地放下手里的工具：“我就知道明斯特领主没那么好心，看吧，现在就来找我要债了。”
他转过头，看见站在不远处的罗兰，立时气冲冲地吼道：“小子，你就是明斯特家族的人？我看你和明斯特领主长得不像啊。”
罗兰急忙行礼，同时双手递上推荐信：“我叫罗兰.明斯特，明斯特领主是我的叔父，这是他写给您的信。”
洛坎迪吹了下胡子，满脸不耐烦地接过信，看了几眼，就将信纸搓成一团扔到地上：“好啊~既然你是明斯特领主的远房侄子，想跟我学法术，那我提个问题考考你。你要是回答地上来，我就教你，你要是回答不上来，那就赶紧滚！”
罗兰暗暗叫苦，这老头明显就是不想教，他一个高阶法师，随便问一个高深的法术问题，他就答不出来啊。
洛坎迪一看罗兰模样，大概就猜到他想法，嘿嘿笑道：“小子，我自然不会欺负你。我问的是常识问题，问题的答案在日常生活中天天可见。当然了，你要是能答出来，就说明你拥有出色的洞察力，这是一个强**师必备的特质。要是答不出来，那还是趁早别在我这浪费时间了。”
都这么说了，罗兰只能硬着头皮接招：“您请问吧。”
洛坎迪嘿嘿一笑：“我问你，这人身上，到底有几根骨头呢？”
第五十九章 奇葩老法师
一听到这个问题，罗兰先是愣了下，随即就是一喜。
要是其他问题，他还真没法保证能答的上来，但这个问题，他是再熟悉不过啦。
白石堡什么最多？
骷髅守卫最多啊，入目所及，全是骨头架子。什么类型的都有，大人的，小孩的，老人的，残疾的，男人的，女人的，一应俱全！
作为基础战斗单位的骷髅守卫，弗米亚是来者不拒，只要是尸体，就会将之复活成骷髅守卫。
每天凌晨，罗兰在后花园中采集纯水凝露时，等得无聊时，偶尔就会去数这些骷髅守卫身上的骨头。还有些时候，罗兰会在走路的时候踢到颅骨，一般情况下他自然会避开，但有时脑抽，也会仔细观察颅骨的结构。
所以，对人身上的骨头，他是在熟悉不过了。
这时，洛坎迪话音刚落，罗兰毫不犹豫地就报出了数目：“成年人，是206块。颅骨29块，躯干骨51块，四肢骨126块。儿童的话，一般是218块，因为其很多骨头还没长成，处于分裂状态，所以要比成年人更多一些。”
话刚说完，他就看到洛坎迪和莉莉都呆呆地看着他，一句话都不说。
“怎么？我说错了吗？”
“啪嗒~”
洛坎迪叼在嘴里的半根肉干掉在了地上。莉莉看着罗兰的目光中，多出了明显的恐惧。
老法师顾不得地上的美味肉干，他满脸惊愕：“年轻人，你怎么知道这么清楚？你是不是研究过死灵法术？我得警告你，我这里可不欢迎死灵法师！非但不欢迎，我还会把你送到术法监管会去，接受审判！”
说到后面，老法师语气语气已变得十分严厉，他身上更显出一股惊心动魄的法力波动，这波动比法师米勒，还有前段时间码头上的监管会法师要强上一大截，甚至比艾瑞斯都要强上不少。
更让人心惊的是，刚刚还是个糟老头子模样的洛坎迪，此时身姿挺拔，瞳孔竟然显出银色的明光，其威严，仿若神明！
罗兰看了一眼，顿时就感到到一股排山倒海的精神压力朝他盖过来，让他感到手脚发软，几乎站立不稳。
他急忙低头，不敢多看，好悬才没跪倒在地。
这就是高阶法师的力量吗？
罗兰急声解释：“不不不，我当然不会去研究死灵法术。之所以这么清楚，主要是因为我曾经被死灵法师囚禁过......当时，囚笼外面是各种各样的骷髅守卫，我在囚笼中无所事事，就特意数了下。”
洛坎迪神色稍缓，眼中银色明光缓缓消退：“真的？”
罗兰一脸信誓旦旦的表情：“千真万确。我是明斯特领主的侄子，出身贵族之家，怎么会干这种邪恶的事，为家族抹黑呢？”
“唔~~~说的也是。”洛坎迪身上的法力波动渐趋于平息。
罗兰松了口气。
冷不防地，洛坎迪问了一句：“你告诉我，囚禁你的死灵法师，叫什么名字？”
说完，他那双略显浑浊的眼睛，紧紧盯着罗兰的脸。
罗兰哪敢作假，脱口而出：“弗米亚，他说他叫弗米亚！”
洛坎迪微微一怔，陷入沉思：“弗米亚~附魔大师洛尔丹的弟子，因修行唤灵术被通缉，逃进了耳语森林。据说，一个多月前，弗米亚被一群雇佣兵给斩杀了，脑袋被挂在蓝山镇紫罗兰广场上公示.......如果你是被这家伙囚禁的话，能活下来，算你运气好。”
罗兰听得后背全是冷汗，原以为这老头不靠谱，没想到消息竟然这么灵通，一双眼睛几乎能看透人心。
他心中觉得有些奇怪：‘不是说醉心雕塑吗？怎么对外界消息还这么关心呢？’
虽觉蹊跷，但罗兰没时间深思，他忙道：“算不上运气好。为了逃出囚笼，我付出了不小的代价，我差点就死在了耳语森林。”
“嗯~”
洛坎迪不置可否地点了下头，伸手将地上半截肉干捡起来，吹了下灰尘，便继续放进嘴里嚼着，嚼了一会儿，他说道：“既然你是明斯特领主的侄子，又答出了我的问题，那按照约定，我自然会教你法术知识。不过.......”
说到一半，他竟不说了，开始认真咀嚼肉干，好半天，他又忽然开口：“莉莉~我亲爱的侄女，我好久没吃到这么好吃的熏肉干了，真想天天吃啊。”
莉莉翻了下白眼，没好气道：“叔叔，你的钱全用来买雕塑的工具和材料了，靠我帮人浆洗衣服的那点收入，哪能供您天天吃肉？能不饿死你就很好了。”
听到这，罗兰要是再不知趣，那他就笨到家了，急忙走前一步，恭敬说道：“洛坎迪大师，熏肉干的事就交给我，以后您想吃什么，我拼尽全力都会给你准备好。”
一听这话，洛坎迪顿时开颜大笑，脸上的褶子几乎皱成了一朵菊花：“莉莉，你听听这话，这年轻人多懂事？哪像你呀，天天对我没好脸色，亏你还是我的亲侄女呢！”
莉莉立即不平地叫起来：“叔叔~你说这话可太没良心了！这三年来，我帮你洗衣服~拼命赚钱，照料您生活。你看我的手，到处都是老茧，冻疮都裂了。你看我的脸，都长皱纹了。我可才21岁呀，要不是因为您，我至于这么辛苦吗？要不是因为要照顾您，我至于拒绝卢比斯的追求吗？”
说着说着，她开始抹起了眼泪，委屈地哭起来。
洛坎迪顿时手足无措，肉干也不嚼了，想要去拥抱侄女以示安慰，却又被对方推开，无奈，他只能连连顿足，一边顿足，一边揪着不多的白胡子：“哎~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我的亲侄女，你不要哭啦~我错了还不行吗？”
罗兰在一旁看着这奇葩的一幕，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默默地站在旁边，耐着性子等着。
好不容易，莉莉不哭了，她红着眼睛，一脸抱歉对罗兰道：“罗兰，我实在控制不住自己情绪，真是失礼了。我下午还要去霍勒比家洗衣服，就不打搅你和我叔叔了。”
说完，她转身走了，圆厅中就只留下罗兰和洛坎迪两人。
见侄女走了，洛坎迪叹口气：“哎~我这辈子最对不起的就是我的侄女，真让你见笑了，年轻人。”
罗兰点了下头：“据我所见，莉莉小姐的日子的确不太好过。不过，既然我来了，我会尽量为她分担工作。”
洛坎迪一脸欣慰，他笑着点了下头：“真是个懂事的年轻人.....呃~对了，你刚才说你叫什么来着？”
罗兰一脑门黑线：“罗兰.明斯特。”
洛坎迪嘿嘿笑起来：“罗兰啊~既然你这么懂事，是不是该帮我解决下手中的难题呢？”
这家伙笑地十分阴险，这和刚才判若两人，以至于罗兰有些怀疑这老家伙是不是中了什么‘夺魂术’之类的邪恶法术。
“洛坎迪大师.......”
“不要叫我大师。我只是高阶法师，叫大师要被人笑话的。你叫我洛坎迪，或者干脆叫我老头都行。”
直呼其名太不尊敬，叫老头自然更加不行，罗兰斟酌了下，说道：“那我叫您导师？”
洛坎迪连忙摆手：“不不不，不要叫导师！不要叫导师！我可担不起导师的责任！你要是在叫不出口，就叫我......叫我......哎~随便你怎么叫，只要不叫我导师就行了！”
“那我叫你老先生吧？”
“行吧行吧。”洛坎迪摆了下手，不再纠结称谓问题，他走到雕了一般的半身像旁边，伸手拍了拍半身像的脑袋，慈祥地道：“罗兰啊，你帮我看看这个，是不是还有什么需要改进的地方啊？”
罗兰顿时麻爪了，他对雕塑这事，一窍不通，叫他提意见，不是问道于盲吗？
而且，以他这外行人的眼光看，这个大理石半身像，实在是拙劣地不行，几乎没什么人样。
但这话能说吗？谁说谁是傻子！
“老先生，这......这个雕塑的事，我一点都不懂啊？”
洛坎迪脸露失望之色，不过这失望并没持续多久，他大笑道：“不懂不要紧，不懂可以学嘛！”
他‘噔噔噔~’地跑到书架前面，‘哗啦哗啦’，一口气抽出四本厚厚的书来，而后抱着这叠书跑回罗兰身边，将书往罗兰怀里一扔。
他兴冲冲地道：“拿去，好好地学，等这些书看完了，我再亲自教你上手进行雕塑。”
罗兰低头翻看了下书名，最上面一本叫《雕塑艺术》，下面一本叫《圆雕与浮雕》，再下面一本叫《人物雕塑》，再下面一本叫《雕塑技艺大全》......全都是雕塑相关的书籍，和法术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老先生，我是来和你学习法术的呀？”罗兰小声提醒道。
“法术？学什么法术？法术哪有雕塑有趣.......啊，好吧好吧，我再给你本书，你自己拿去研究。”
他又‘噔噔噔’跑回书架，抽出一本薄薄地书册，隔着好几米，直接扔到罗兰怀里：“这本你拿去看吧。哦对了，我之前给你的书，你一定要认真看。要是我下次问你的时候，你还说不懂雕塑，就不要跟我学法术了！”
罗兰看了眼书名，只见上面写着《术法通识》，心中大喜，又听洛坎迪这么说，他立即保证道：“老先生，您放心吧，我一定会认真学雕塑的。”
只要能跟着学法术，什么都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