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东西越好，价钱越高
下午六点多。
晚春初夏时节，白日显得特别长一些，这时天上还有一些亮光。
这边，罗兰用火球术焚烧法师萨路德的尸体。另一边，肯斯特则在荒地上仔细搜寻起来。
等萨路德尸体全部焚成了灰烬后，罗兰也加入一起搜寻。
搜了足有一个多小时，两人身上的衣物都被雨水淋湿透了，还真找到了不少东西。
其中包括一个带有破口的钱袋、总数超过3克朗的钱币，一块带有大量裂纹的法术水晶，一根残缺不全的法杖，还有一些零零碎碎的小东西。
“罗兰，找的差不多了吧？”肯斯特有些不耐烦了，这么一片小小的荒地，他们每寸每寸的找过去，已经搜了有三遍了。
罗兰没有出声，他走到萨路德之前站立的马车顶，转身四顾，心中模拟着当初火焰之拳爆发时的情景。
这个法术爆发时，大量燃素和高温火焰向四面八方喷射出去，焚烧途中遇到的一切阻挡之物。
被燃素侵袭过的物体，如果没有焚烧干净，就会留下非常特殊的痕迹。只要是一个经过系统学习的法师，只要看上一眼，就能分辨出来。
萨路德死前说的话，对术法监管会的忌惮，都让罗兰不得不谨慎行事。
几分钟后，他指着距离荒地大约40多米的一条小溪流，说道：“每一个遗漏的物品都有可能成为日后的罪证，绝对不能有任何遗漏。那条溪流我们还没搜过呢。”
“可天色黑的和木炭似的，实在是看不清呀。”肯斯特抹了把脸上的雨水，觉得浑身湿唧唧，黏糊糊，说不出的难受。
“蓬~”
一声轻响声，罗兰释放了一个光亮术，一个拳头大的光球漂浮在罗兰脑袋上方一米处，散发出柔和明亮的光线。
罗兰恳求道：“肯，再坚持一会儿，好吗？”
肯斯特没有脾气了，点了点头：“行吧行吧，咱们再仔细找找。”
两人硬是又搜了1个多小时，将方圆200米范围内的每一寸土地又查找了三遍，还真找出了一些小东西。
在一块石头下，罗兰找到一个崩飞的衣扣。溪水中，肯斯特发现小半串秘银手链，在一个耗子洞里，找到了一块碎裂的法术水晶。
这些小东西高度变形，表面晶体化，晶体表面还有很多密密麻麻的气泡小孔，这都是燃素侵染后特有的表现。
直到这时，罗兰才罢手。
他将收集来的所有物品归拢在一起，包括钱币在内，全都使用火焰射流灼烧，足足烧了五六分钟，烧融成了一整块。
等着这块玩意凉透后，罗兰就揣进兜里，他打算将这东西带走，扔到江底去。
末了，罗兰还嫌不够，他将自己、肯斯特、还有莉莉留在荒地上的痕迹全都破坏干净，这才微微松口气。
他再次回到马车边上，对着失魂落魄的埃莉夫人道：“你现在是不是觉得头昏昏沉沉，耳根子后面，还隐隐发痛？”
埃莉夫人连连点头，看向罗兰的眼神，就好像是在看一个恶魔。
罗兰淡淡一笑：“这就对了。这说明腐脑油已经进入了你的脑袋，你如果想要它爆发地晚一点，就尽量保持心平气和，千万不要发怒。当然，如果想早点死，那就随心所欲好了。”
埃莉急忙道：“我一定会为你们脱罪的！一定会的！求您饶了我吧！”
罗兰嗤笑一声：“嘴巴说了没用，得看你的行动。你回去后，当然可以马上去举报我，但你别忘了，我的导师是高阶法师，虽然很老了，但仍旧是高阶法师。或许，你有人证，却没有物证。凭借几张嘴巴，去指控一个高阶法师的学徒，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埃莉哭丧着一张脸，脸色如尸体一般发青发白。
到这程度，罗兰也不再多说，他走到马车前，背起仍在昏迷中的莉莉，对肯斯特打了声招呼：“肯，解开她的绳子，我们走。”
肯斯特依言照办。
三人离开荒地，走上北郊大道，走了段时间后，又拐入郊区小路，一路朝西郊的橡树塔赶去。
沉默地走了会儿，罗兰开口道：“肯，我们这就分别吧。你去外地避避风头。”
肯斯特皱了皱眉：“罗兰，你真决定留下？这样实在太冒险了。这到底是为什么呀？”
他实在是想不通。
两人在白石堡一起干过弗米亚，刚刚又一起灭了灰狼庄园，又干死一个正式法师，已经是过命的交情了。
人这一辈子，能找到这么一个朋友，实在是不容易。肯斯特是真的不想罗兰出事。
罗兰苦笑：“肯~你以为我为什么能这么快成为高阶法师的弟子？”
“为什么？”肯斯特一怔，隐隐想到了一些什么。
罗兰模糊地道：“是因为付出了代价。这世上的东西，都有价钱。东西越好，价钱越高。这也是我必须留下冒险的原因.......你明白了吗？”
肯斯特凝目看着罗兰，许久，他缓缓点头：“我懂了。”
罗兰催道：“走吧，去外地避避风头。别耽误时间了。”
肯斯特想了想，说道：“那我们以后怎么联络？如果你成功脱罪，那我肯定还是要回来的。”
罗兰沉吟了下：“这样吧。你先躲到蓝山镇。我要是成功了，就拖人给你带口信。嗯~也不要在那呆太久，就2个月之后吧。”
肯斯特点头：“行，那就这么办。”
说完，他掉头就走，走了十几步，他脚步一转，又走了回来：“忘了一件事。”
“怎么？”罗兰有些奇怪。
肯斯特伸手摸进衣兜，掏出从灰狼庄园搜出来的金克朗，递给罗兰：“这钱放我身上，肯定存不住，基本就花天酒地的挥霍了。你拿着，万一哪里要用钱，用它救急吧。别拒绝，这是我对你这个未来**师的投资，以后你要回报我的。”
“好。”
罗兰也不矫情，接过钱袋，从里面拿出5枚金克朗递回去：“但不用全给我，你出去避难，总要有钱傍身。”
“2枚够了。多了浪费。”
肯斯特接过两枚金克朗，哈哈一笑，转身大步走了。不一会儿，他身影消失在黑夜的雨幕中。
罗兰心中有些怅然，轻叹口气，而后便重振精神，大步朝西郊橡树塔走去。
大约走了半个多小时，莉莉脑袋微微动了下，口中发出‘嗯~’的一声。
她醒了，醒来后第一个动作就是去摸脑袋：“啊~我头好疼！”
很快，她发现自己在罗兰背上，再看周围，天色已经全黑，周围环境也相当陌生，她心中一愣，有些不明白当前状况：“罗兰，我们现在在哪？”
“西郊的田间小道。前面不远就是斐洛恩先生的屋子了。”罗兰说道。
“哦。”莉莉稍稍安心，而后又皱起眉头：“我隐约记得好像有个男人闯进公厕，用木棍砸我的脑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罗兰微微一笑：“没什么大事。就是个喝醉酒的痞子，被我狠狠打了一顿，被治安官抓走了。”
莉莉心中怀疑，她也是有些见识的，之前冲进公厕的那几个人，明显不像是普通的痞子，身上也没酒气。
忽然，她看到罗兰脸颊上有一条长长的血痕，心中一惊：“呀~罗兰，你的脸又是怎么回事？伤口好深啊！”
伤是法师萨路德的阿瓦娜弹射术打出来的，当时只差几寸，罗兰的脑袋就开花了。
罗兰此时回想，仍有些惊心动魄，但他自然不会在莉莉面前表现出来，淡淡笑了下：“被那醉酒痞子的匕首划的，没什么大碍，过几天就好了。”
他不想莉莉多问，便反问道：“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莉莉一手捂着额头，低声道：“有点头晕，但走路没问题。你放我下来吧，我自己走。”
罗兰便道：“那等到圆塔门口再说吧。反正我也不累。”
又走了段路，已经走上了西郊大道，莉莉的手轻轻摸上罗兰的脸颊，小心触摸着脸颊上的伤口：“还疼吗？”
“不疼，都已经止血结痂了。”
不过是小伤罢了，在白石堡，他三天两头受伤，早就习惯了。相比之下，伤他的法师萨路德，已经被他挫骨扬灰了，那才叫惨呢。
莉莉沉默了会，又道：“事情没那么简单，对不对？”
罗兰用力将莉莉下滑的身体往下掂了掂，继续大步往前走：“莉莉，不用担心，事情已经被我解决了。”
他不想多说过程，怕吓到莉莉。她也没有必要知道这些破事。
莉莉默然。
她心中有些好奇，但更多的是害怕。她不知道，在她晕迷的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害怕，罗兰干了一些可怕的事，一些会惹上大麻烦的事情。
两人沉默地走着，到了橡树塔门前小路，莉莉执意下地自己走，罗兰也就没拦着。两人沿着小径，并肩走向橡树塔。
刚走到大门外，就见院子石桌边上，一个人影站起来，声音紧跟着传过来，饱含着怒气：“罗兰，莉莉~你们俩还知道回来呀？怎么不去外面找个旅店，好好找个乐子？嗯？！”
“还有，这件昂贵的礼裙又是怎么回事？你们今天不给我好好说清楚，就别想睡觉！”
老法师发怒了。
第一百零六章 再见芙瑞尔夫人（上）
橡树圆塔的小木屋。
小小的方桌上点着一盏昏暗的鲸油灯，罗兰、莉莉，洛坎迪分坐在方桌一边。
莉莉脸上忧虑害怕并存，洛坎迪满脸怒气，罗兰神色冷静。在木屋角落里，一件精美的礼裙静静摆放着。
“说说吧，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洛坎迪怒气冲冲。
下午的时候，他是让罗兰给莉莉买条普通裙子，哄她高兴下，但没让他买这么贵的裙子，这不是乱花钱嘛！
这衣服是莉莉该穿的吗？
钱是这么好挣的吗？
这钱与其买件花里胡哨的礼裙，还不如去买翠绿烈焰酒呢。有了翠绿烈焰酒，罗兰就可以继续冥想，也不至于在这最好的年纪，白白耽误了修炼的大好时光！
“叔叔，是我坚持要买的，你就别怪罗兰.......”莉莉开口要为罗兰辩解。
“你给我闭嘴！”洛坎迪瞪了眼莉莉，莉莉立即没声了，他又瞪回罗兰：“你来说！不仅要说明白衣服的事，还要说明白，你脸上的伤又是怎么回事？”
罗兰抿了抿嘴，突然，他放在桌侧的手指忽然轻轻一动，悄悄对莉莉一指。
莉莉顿时打了个哈欠，望桌上一趴，就睡了过去。
洛坎迪眉头一皱，不明白罗兰为什么这么做。
罗兰站起身，将莉莉抱起来，朝阁楼走去，边走边解释道：“导师，今天下午发生很多事，有些事最好别让莉莉知道。我先让她睡下，再跟你细说。”
洛坎迪眉头皱的越紧。
当罗兰走过洛坎迪身边的时候，他嗅到了一股不寻常的气息，雨水的潮味中，隐隐饱含着血腥气和火烟气。
老法师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等罗兰在阁楼上安置好莉莉，再次走下楼梯的时候，洛坎迪沉声道：“快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罗兰在桌边重新坐下，叹口气，将今天下午发生的事简单地说了遍。说完后，他从衣兜里掏出装满金克朗的钱袋，扔到了方桌上。
“这些金克朗，就是从灰狼庄园搜出来的。哦对了，还有这个东西。”
罗兰又从兜里掏出一个拳头大的古怪金属球，也放在桌面上：“这是法师萨路德身上的物
件，因为有燃素侵染的痕迹，所以我把它们也带了回来。”
洛坎迪面沉如水，他拿起金属球细看，看了好久，才道：“你确定，你真的将草地上的东
西都找干净了？”
罗兰摇头：“确定不了，但真的尽力了。”
老法师沉默，许久，他长吐口气，沉声道：“我竟没想到，三年前的一次意气纠纷，产生的严重后果竟然一直持续到现在。不仅我自己名声尽毁，还牵连我的侄女，我的弟子，三番两次地让你们陷入险境。哎~~~”
说完，他又长长叹气，脸上褶皱深深，身上充满了一股英雄迟暮之气。
罗兰没想到洛坎迪会这么说，心中不忍：“导师，这不是你的错。不管是谁，平白无故受到帕克劳德那样的中伤，都会忍不住去找他理论。再说，我和莉莉不都没事吗？”
洛坎迪眼眶有些湿润，双手用力抹了下脸，说道：“是啊，幸好没有出事。罗兰，你做的好！非常好！对待那些阴险歹毒的人，就该用比他们更加狠毒决绝的手段去回击！而不是像我这样，中了帕克劳德的圈套，搞什么破赌约！”
面对夸奖，罗兰心中毫无自得，只是苦笑：“导师，我恐怕是惹下了大麻烦。虽然尽力善后，但谁也没法预知将来会发生什么。或许某一天，我突然就成了都灵城的通缉犯了呢。”
一下杀死这么多人，放在前世，他是连想都不敢想的。但现在，他不但做了，做完之后，竟然一点心理阴影都没留下。
不得不说，他的性格比在地球时，强悍了不知道多少倍。或许是因为白石堡多年的磨练，又或许，是因为法力深厚，灵魂强大吧。
洛坎迪脸色非常凝重，说道：“罗兰，这事实在有点大，很难平息下来。你再仔细对我说一遍今天下午的情况，我看看哪里还有疏漏。”
罗兰点头，将今天下午的事情一点一点地复述，所有细节都没放过，一点遗漏都没有。
等他说完，老法师陷入长久的沉默，他眼睛看着天花板，一只手指轻轻敲着桌面，过了至少一刻钟，他缓缓点头：“你干的好，几乎没有什么遗漏，换做我来，也不能比你做的更好，但有一点，你却做错了。”
罗兰一惊：“导师您说。”
“萨路德的妻子，埃莉夫人，你不该留下她。你应该把她杀了，尸体也烧掉。”
洛坎迪满脸杀意，见罗兰不解，他解释道：“灰狼庄园的那些人，都是流氓地痞，死了也就死了，没人会帮他们复仇，况且你已经杀光了里面所有人，还将一切都烧成了灰烬，那就更不用担心了。低阶法师萨路德，死了就死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罗兰一愣：“萨路德有学徒，城里有朋友，还有不少人知道他的行踪，本人也是正式法师呀？”
洛坎迪嘿嘿笑：“你说的对。可导师我也是高阶法师，也不是好惹的，没有证据，他们也不能拿你怎么样。就算上法庭，也就是来回扯皮。但埃莉夫人却是个大麻烦，她是直接目击者，她亲眼看到你释放了燃素法术。就凭这点，决不能留下她！”
罗兰心中凛然，但还有一丝迷惑：“我会燃素法术这件事，真的这么严重吗？”
洛坎迪点了点头：“真的非常严重。格伦麦王国这边倒没什么，就算萨路德的朋友，高阶法师帕克劳德插手，我也不担心。我唯一担心的，是那阴险的家伙把这件事捅到光灵那里去。真要发生这样的事，那就连**师都保不住你了。”
“**师都不行？”罗兰倒吸口气。他一直知道洛坎迪对光灵非常忌惮，但没想到，竟然会到这样的程度。
洛坎迪缓缓点头：“对，不行！数百年来，光灵严禁格伦麦法师私自修行燃素法术，这绝不是说笑。到目前为止，光灵已经处决了超过200位正式法师，其中甚至包括2位**师！”
“连**师都难逃一死？”罗兰吓了一跳。
这下，他算是对光灵的话语权有了深刻的认识。他感觉，在光灵眼里，格伦麦人的地位恐怕只比牲口高上一点点。
他心中后悔极了，早知道事情严重到这个地步，他当初就该直接杀了埃莉夫人！
洛坎迪低头沉思着。
几分钟后，他抬头对罗兰道：“对待这事，光灵从不讲证据，宁可杀错，绝不漏过。到时候，不仅你性命不保，我也会跟着完蛋。万幸的是，这个埃莉夫人应该被你吓破了胆，消息应该没这么快传出去，所以，事情还有转机。”
罗兰立即起身：“导师，我现在就去处理隐患。”
“别急，听我说完。”洛坎迪压了下手，继续道：“对都灵城，我比你熟悉一千倍。这个埃莉夫人，就由我去弄死。为了保险起见，你也不要呆在圆塔里，赶紧走，带着莉莉一起走，走的远远的，只要你们安全，我也就没什么遗憾了。”
“导师.......”
“别废话，赶紧的。”
罗兰心中感动，他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是多余，便立即起身，开始行动。
当罗兰将沉睡的莉莉从阁楼背下来时，洛坎迪轻轻摸了下莉莉的脸颊，轻叹口气：“罗兰，可别忘了曾经对我的承诺！”
罗兰肃然点头：“导师，你放心吧，我一定会照顾好莉莉的。”
“嗯~我相信你有这个能力。说起来，这真是我的幸运，竟然在晚年能收到你这样的弟子。要不然，等我老去后，莉莉的日子恐怕会很不好过。好了，别耽误时间了，走把，现在就走。这些钱，你也全部带走。”
洛坎迪催促着，他走到木门前，伸手去拉木门。
他的手还没碰到木门，木门却自己开了。
洛坎迪吓一跳，只以为光灵已经找上门了，心中一凛，满脸的戒备。
这时，门后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老东西，真没想到，才几年不见，你的胆子竟然比老鼠都小了，竟然被光灵吓成这样。”
声音冷然，语带讽刺。
洛坎迪抬头看去，就见木门外站着一个三十多岁的女子，手上撑着把黑伞，身上穿着素白长裙，外露肌肤瓷白无暇，身材略显丰满。那一双深蓝色的眼眸中，显出一丝和年纪完全不相称的沧桑。
“芙瑞尔夫人？！”洛坎迪愣了一下，而后神情变得十分复杂。
“怎么，不欢迎我吗？”芙瑞尔夫人轻瞪了眼洛坎迪。
洛坎迪急忙退到门边：“当然欢迎。怎么会不欢迎呢？快请进~快请进~只要您不嫌弃地方狭窄简陋。”
“狭窄是有点，简陋也有点，但相比无数豪宅，这里却多了一股生活的温馨味道。老东西，我真是羡慕你的好运气。”
芙瑞尔夫人收起黑伞，神态自若地走进木屋，其神态语调充满了一股说不出的从容，彷如她才是这木屋的主人一般。
芙瑞尔夫人走到方桌前坐了下来，见洛坎迪还呆呆地站在门边，她嗤笑一声：“老东西，当年在碧蓝峡谷的时候，你英姿焕发，白天上战场，夜里上情场。我还记得获得胜利那天晚上，你比狮子都要勇猛，一晚上连续找了5个漂亮姑娘。没想到，到了现在，你竟变成这样一个糟老头，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这话一说，洛坎迪满是褶皱的脸上竟有些泛红，他关上木门，重又坐回方桌边上：“夫人，提那些荒唐往事干嘛？”
“好，我就不提了。反正那个战场上让夜魔闻风丧胆的法师，早已经死了。我现在面对的，不过是一具没有灵魂的空壳罢了。”芙瑞尔夫人神色不屑，似乎懒得多看一眼洛坎迪。
洛坎迪受不了这样的刺激，抗辩道：“夫人，您夜里来访，不会是故意来羞辱我的吧？”
芙瑞尔夫人淡淡一笑，深邃的蓝眼睛看向罗兰：“当然不是。羞辱你，只是顺带。我主要是为他来的。他今天下午可干了不少大事啊。现在整个都灵城都知道，灰狼庄园被一个杀人狂魔烧成了废墟。地狼帮的人，也被杀了个精光！”
这话一出，罗兰和洛坎迪身体都震了下。
芙瑞尔夫人，似乎是来问罪的啊。
罗兰的双手缓缓摊开，体内法力加快流转，对方是**师没错，但他绝不束手就擒，与其将来死在光灵手里，不如现在直接战死！
洛坎迪满脸戒备，下意识挡在罗兰身前：“夫人，您什么时候喜欢多管闲事了？不过是死了一群地痞流氓，和你这个**师有什么关系？”
“灰狼庄园的事，和我自然是没关系。但作为术法监管会的领导者，瑟银之环的六**师之一，某个正式法师被人杀死在北郊荒野这件事，就和我有脱不开的干系了。我需要一个交待~一个说得过去的交待！”
芙瑞尔夫人眼眸无波无澜，彷如深不见底的海洋。她的声音也不包含任何情绪，似乎单纯只是叙述事实，但她说的话，却让人心惊肉跳。
第一百零七章 再见芙瑞尔夫人（下）
芙瑞尔夫人连续问出的两个问题，就如一把散发着寒光的利刃，刺中了洛坎迪和罗兰的心。
方桌上的鲸油灯忽明忽暗，木屋中每个人的脸都被阴影笼罩，看不出具体的表情。
沉默。
长久的沉默。
就如即将用过海啸大潮的海面，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暗流汹涌。
芙瑞尔夫人脸上表情似笑非笑，谁也不知道她到底是什么个想法。
洛坎迪第一个受不了这样压抑的气氛，他轻轻拍了下木桌：“芙瑞尔，要什么交待，你说！你要是来抓人，那我洛坎迪豁出这条老命，也要和你好好斗下法！你要是来帮忙的，就别拖拖拉拉、磨磨蹭蹭，吓死个人！”
“啪~啪~”
芙瑞尔夫人轻轻拍了两下手掌，微笑道：“老东西，这句话说的好，有点当年的勇猛风范。”
这话一说，木屋中的气氛顿时缓和不少。
洛坎迪暗松口气，苦着脸道：“夫人，今天的事，你到底是怎么个想法吗？”
芙瑞尔夫人满脸笑意，她忽然抬起手，对站在一旁的罗兰弹了下手指。
罗兰顿时就感到一股浓重的困意涌上来，他心中一惊，本能地咬了下嘴唇，刺痛袭来，将困意稍稍逼退。
“顽强的小东西。”
芙瑞尔夫人有些意外，又对罗兰弹了下手指。
“咕咚~~咕咚~~”
罗兰和背上的莉莉一起摔倒在地，呼呼大睡起来。
“夫人，你这是干嘛？”洛坎迪皱眉，他急忙上去将随意躺在地上的两人扶好，靠在木屋墙壁上。
芙瑞尔夫人笑了下：“有些话，我们单独说就行了，没必要让这些年轻的后辈提早知道。”
洛坎迪来到方桌前坐下来，催促道：“那现在就快说吧，我赶时间呢。”
既然芙瑞尔夫人不是来找麻烦的，那他之前的计划就要继续了，他忙着去灭口呢。
芙瑞尔夫人摇了摇头：“没必要去了。那个女人已经疯了。”
洛坎迪一惊：“疯了？！怎么会疯？既然你知道那女人的存在.......难道是你干的？”
“不是我一个人干的。是罗兰和我一起完成的。罗兰用一瓶烧伤药把她吓个半死，我呢，就对她用了一个惊恐术，使其心中恐惧增加数倍。她就疯了。”
洛坎迪还是不放心：“不，疯了还不够，疯子还是会说话的，这绝对是不够的。”
芙瑞尔夫人笑问：“如果是一个被修改了记忆的疯子呢？”
“修改了记忆......夫人，你还对她用了梦游咒？”
梦游咒，名字听着简单，但却是实打实的超凡法术，只有专精心灵类法术的**师才能施展。
该法术能够无声无息地修改目标的记忆。修改之后，几乎毫无痕迹，想要发现异常，除非另一个专精心灵类法术的**师，在受术三天内，花费大心力去探索受术者的精神世界。而一旦受术超过三天，那恐怕连神都察觉不出异常了。
芙瑞尔夫人微微一笑“要不然呢？”
“呼~~”洛坎迪长吐口气，念头一松，浑身都散了劲，懒洋洋地靠在椅子上：“既然这样，那我就完全放心了。夫人，说起来，这是你第二次帮忙了，我真不知道怎么感谢你才好。”
芙瑞尔夫人用手指轻轻揉了下额头，却是一脸苦恼：“今天下午的时候，我正在高阶法师科捷娜家中做客。猛然间，我感应到一股强烈怒火，心中知道不好，就立即赶往西郊。等我赶到的时候，你收的这个好弟子，已经将郊区一家庄园烧成了废墟，还杀了一个正式法师。杀了就杀了，还把他的尸体烧了，烧的渣都不剩。我当时就吓一跳，你这个老东西，怎么就教出这么一个杀人不眨眼的狠心小东西呢？”
一番话说的洛坎迪满脸干笑。
说真的，罗兰今天下午干的事，其实也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你说平日这么老实勤奋的一个小伙子，怎么一出手，就闹出这么大动静。
整个地狼帮，再加一个正式法师.......啧啧，要说杀心之盛，手段之狠，整个都灵城的法师界，恐怕再找不出第二个了。
老法师尽力为自己弟子辩解：“罗兰这也是没办法。他也是被逼的，谁叫萨路德那家伙不干人事，自己找死。”
芙瑞尔夫人叹道：“我当然知道他做的没错，要不然，我也不会帮他收拾场面了。我只是感慨，格伦麦王国太平了这么久，一个个法师们都安于现状。就算起了冲突，也都喜欢用阴谋诡计解决问题。却没想到，在这样满是毒蛇阴鬼的险恶环境里，竟然出了这么一个喜欢狠打猛冲，却又脑袋清醒的狠角色。哈哈哈~就像纵横战场的猛虎一样......唔~现在还不算是猛虎，手段还嫩了一些，还是只乳虎。”
说到后面，芙瑞尔夫人竟畅快地笑起来。
笑着笑着，她突然紧紧盯住洛坎迪：“老东西，你说，这么个会闯祸的小玩意，你有这个本事教吗？他如果又闯祸了，你有这个本事帮他收拾残局吗？嗯？”
一听这话，洛坎迪就感觉有些不对味，芙瑞尔夫人特意赶过来，似乎并不是专门为了给罗兰擦屁股，她似乎另有意图。
“老东西，你肯定办不到。你老了，名声也被毁的一塌糊涂，昔日的战友也越来越疏远。但我却不一样，我是**师，是术法监管会的领导者，我掌握着大量的资源.......”
洛坎迪终于听出了芙瑞尔夫人的话外音，他大声道：“好哇，芙瑞尔，我算是明白了，你哪里是来找我要交待的？你根本就是打算抢我的传人！”
他一下站起来，大声咆哮：“芙瑞尔，你这么干可不地道！我承认，我是老了，但你也没年轻到哪里去。你突破超凡之境，成了**师，你的确是厉害。但凡事总要有规矩是吧，罗兰是我的传人，我这几个月为了教他，可是花了大心力，我压箱底的东西都给他了！”
“噢，大心力？”芙瑞尔瞟了洛坎迪一眼，不屑道：“你所谓的大心力，就是让这小东西四个月不冥想？你这个导师，连翠绿烈焰酒的钱都拿不出来，就不感觉羞愧吗？！”
洛坎迪老脸通红，梗着脖子干吼：“我......我.......这不是穷吗！我但凡有钱，你以为我会舍不得？！再说，烈焰酒算什么？只要他愿意，我侄女都舍得给他！你有侄女吗？你个老处女，你有侄女吗？你有吗？”
这话戳到了芙瑞尔夫人的痛处，她顾不上**师的仪态，猛地站起身，一伸手，抓住洛坎迪的耳朵就拧：“你个老东西，你还要脸吗？这几年，要不是你侄女养着你，你早饿死了！你还有脸把她送人？你有什么资格这么做？！”
洛坎迪只觉耳根生疼，他垫着脚，歪着脑袋，口中急喊：“啊呀~疼~~疼死我了~快放手呀，芙瑞尔，你不会打算把我耳朵扯掉吧？！”
芙瑞尔夫人紧揪洛坎迪耳朵不放，见洛坎迪满脸狼狈，她心中得意：“不放！我偏不放！我叫你个老东西乱说话！”
洛坎迪也来了脾气，怒道：“你个老处女，我诅咒你一辈子找不到传人!一辈子都教不出**师！”
“好哇！你专戳我痛处是吧？！我今天真把你耳朵拧下来！”
“老处女！啊呀~疼疼疼~耳朵真要掉了！”
“道歉！”
一个尊贵的**师，本来还说的好好的，突然间就动起手来，动手就动手，还不是什么上台面的招数，竟是寻常女人打架经常用的招数拧耳朵。
要是有外人在场，绝对会看的目瞪口呆。
洛坎迪和芙瑞尔僵持了好久，终于还是洛坎迪先坚持不住，他双手护着被揪的耳朵，开口求饶：“芙瑞尔，我错了，真错了，我向你道歉，你就放手吧。”
“算你识相！”芙瑞尔夫人这才松开了手指。
耳朵一恢复自由，洛坎迪立即离芙瑞尔远远的，用力搓着被拧的发红的耳朵，搓着搓着，他叹了口气：“这几个月，罗兰一直没有冥想，也的确是在浪费大好时光。你想收罗兰做学徒这事，其实我一早就猜到了。我就想着，等罗兰成了正式法师，再让他找新导师不迟。我想，你原本应该也是这么打算的。却没想到，你竟然还是没有忍住。”
到现在，话已经说开了。
芙瑞尔夫人也不再遮遮掩掩，她坐回椅子，也是长长叹气：“老东西，还是你明白我的心思啊。本来，我的确是这么打算的。因为这样一来，能尽可能地保护罗兰，不被光灵所知。但今天事情一出，我实在是喜爱极了这小东西。我一看到他，就想到我们这伙人的年轻时光，尤其是那段在碧蓝要塞的时光。在那里，没有阴谋诡计，只有共同抗敌。没有背后暗算，只有英勇无畏。强大的法术，无畏无私的心灵，我们并肩作战，一起守护王国。啊~那是多么辉煌、多么热血的岁月啊。”
洛坎迪被这话触动了深藏心底的记忆，他那双浑浊眼睛中，显出浓郁的神采，彷如回到了往昔的灿烂时光。
芙瑞尔夫人脸上现出一丝落寞：“可现在，我们都老了，但王国却面临新的危机，这危机中，还隐藏着机遇！可是，新一代的法师们，天赋杰出的并不少，但却总让人感觉过于阴柔，或彬彬有礼，或囿于规矩，或阴险狡诈，遇到大事，总想着先自保，却没人敢正面去迎敌，去直面凛冽的寒风！在迪兰特堡的时候，意外遇上这个小家伙，我就一直在暗中观察他。他太让我满意了，老东西，比我想象的还要好的多！”
话到了这个地步，洛坎迪知道，他必须表明自己态度了。
“再过一个月，芙瑞尔，只要一个月，罗兰就能学完了所有基础术法知识，他就可以去参加考核，成为正式法师。到时候，你在找个机会，合情合理地收徒。比如，弄个考核制度出来，再一口气多收几个，不要让人特意地去关注罗兰。到时候，你想怎么教，就这么教。行吗？”
“一个月吗？有这么快吗？”芙瑞尔微微一怔。
洛坎迪点了下头，他指了指在地上睡大觉的罗兰，又点了点自己的脑袋：“这小子，脑子特别的好使。”
一个月，芙瑞尔还是能等的住的。
她点了点头：“那这事就这么定了。我现在就开始做准备。”
洛坎迪又道：“那萨路德的事，你准备怎么处理？”
“他自寻死路，死了活该！”芙瑞尔冷冷一笑，见洛坎迪脸上仍有忧虑，芙瑞尔补道：“你放心吧，罗兰做的很干净。虽然还有些瑕疵，但我已经帮他弥补了。没人会来找麻烦，就算有，也找不到罗兰身上。”
洛坎迪松了口气：“你这么说，我就完全放心了。”
得到了明确的承诺，芙瑞尔心中高兴，神情也轻松不少，她笑道：“老东西，后天就是天鹅堡艺术展，听说你雕出了好东西？”
一说起这事，洛坎迪顿时笑眯了眼：“好东西，绝对是好东西！到时你就知道了！”
芙瑞尔笑眯眯地点头：“我就小小的期待下吧。”
第一百零八章 巨人不会在意蝼蚁的思想
时间一晃而过，转眼就到了天鹅堡雕塑展的日子。
前一天的时候，洛坎迪将雕塑《梵与雅》悄悄运到了天鹅堡。据他说，他将雕塑安置在展厅不起眼的角落里，未免出意外，还特地将雕塑用白布盖地严严实实。
这一天一大早。
洛坎迪穿上红色法袍，罗兰穿上灰色学徒袍，莉莉穿上蓝底白纱长裙，坐着一辆雇来的马车，晃晃悠悠地朝天鹅堡驶去。
马车厢里，洛坎迪在教导莉莉注意事项。
“难得罗兰有这个心意，要带你也去天鹅堡。反正礼裙也买了，我也就不多说了，但你一定要注意仪态，走路的时候，步伐要稳重中带着轻盈，不能耷拉着脑袋，如果背上痒了，不能去挠。还有，胸脯要挺起来，不要含胸，看着就和驼背似的.......”
他叽叽咕咕地说了一大通，一开始，莉莉还认真听着，一刻钟后，她忍不住了：“叔叔，你这些话翻来覆去地说了好几遍了，我耳朵都快听出老茧啦！”
“好好好，我不说了。到时候，你一定要紧跟在我和罗兰身边，千万不要乱跑，别让我为你操心。”
“叔叔，我知道啦！”
安静了没多久，洛坎迪又转向罗兰：“罗兰，你帮我看看，我这领子好像有点紧，勒的慌，是不是哪里卡住了？”
罗兰仔细检查了下，摇头道：“没有啊，导师，看着很好呀。”
洛坎迪扭了扭胳膊，又胡乱扯了下衣领，还是一副浑身不得劲的模样。纠结完了衣袍，他又纠结起自己头发：“罗兰，莉莉，你们帮我看看，我这假发是不是戴正了？我怎么感觉好像要掉下来一样？”
罗兰和莉莉又帮他检查假发，折腾了好一会儿，终于确定，洛坎迪的假发戴的很周正，也粘的很牢固，没有任何问题。
过了会儿，洛坎迪又纠结起自己的老花眼镜：“这眼镜好像有污迹，看东西总是不舒服.......”
莉莉受不了了，忍不住抱怨：“叔叔，一切都没问题，你就是太紧张啦！”
洛坎迪怔了下，脸上显出一丝苦笑：“哎~我的确有点紧张，还不是因为今天的展览隆
重嘛~”
之后路上，洛坎迪消停多了。
马车平稳驶入芦苇市场，又从市场东门驶出，进入城中心的老城区。
当马车在古朴厚重的建筑群中快速穿行时，洛坎迪看着车窗外的建筑，开始一一为两人介绍起来。
“看，那是都灵第一代雄狮公爵的雕像。看那，那叫塞西斯大教堂，是生命女神在格伦麦王国中的三大主教堂之一，至今已经有三百年了。再看那，看那里，那是夜莺大酒店。那里面的姑娘个个美丽热情，活泼大胆，让人印象.......”
“叔叔，你乱说什么哪？”莉莉红着脸推了洛坎迪一把。
“嘿嘿~”
洛坎迪挠了下脑袋，讪笑了下，又指着远处一座高大的白色尖塔道：“看那里，贤者白塔，术法监管会的总部。王国的法师们，对它是又爱又恨。”
罗兰凝目看去，就见那白塔足有100多米高，外形呈尖刺状，通体雪白，浑然一体，犹如一柄刺向天空的白色利剑。在塔顶的位置，却还有一个圆顶平台，平台上方，又悬浮着一颗巨大的深蓝色水晶。
这颗水晶呈纯圆形，直径超过1米，远远看着，就好像是一颗深蓝色的眼睛，在俯视着整个都灵城。
“导师，那颗水晶是什么？”罗兰好奇地问。
洛坎迪瞄了眼水晶，脸上有一些不悦：“那是光灵制造的法术水晶，也叫阿莎利水晶，产自东边的阿莎利群岛。作用嘛，就是和北方的光灵帝国联络信息。”
“哦。”罗兰恍然，这玩意不就相当于地球的无线通讯器嘛。
有通讯器在，光灵就能随时知道都灵城的情况，可以说，这玩意是光灵掌控都灵城的最重要的工具之一。
随着罗兰对格伦麦王国的了解不断深入，他对光灵越发不喜。
他忍不住问：“导师，为什么我们格伦麦就不能独立自主呢？”
话刚说完，就见老法师一脸严肃，一根手指举在嘴巴前：“嘘~乱说什么！不要命啦？！”
“呃~”罗兰微微惊讶，没想到洛坎迪反应会这么大，他在圆塔的时候，明明是将金毛杂种挂在嘴边的呀。
洛坎迪见罗兰有些不解，低声道：“你以为独立这么简单的吗？你以为光灵凭什么成为我们的宗主？你以为，我们格伦麦的战士，为什么要为光灵的战争流血？为什么要用我们的财富供养光灵？”
“为什么？”开口问的是莉莉。
“因为力量！因为我们格伦麦人的力量远不如光灵。我们是弱者！作为弱者，是没有选择自己命运的权利的，你们明白了吗？”
罗兰缓缓点头：“我明白了。”
他心中暗道，这个世界的种族之林中，格伦麦人，是弱者吗？
心里有些不甘。但他也明白。在种族命运这样的宏大事物前，个人的力量实在是有限的很。至少，凭他现在的微末力量和低微地位，压根就没人会在意他的想法。
巨人从不会在意蝼蚁的思想，甚至看都懒得看一眼。
终于，马车驶过了老城区，进入了城北的花园区。
到了这里，街道变得宽敞、平整、干净，道路两旁绿树成荫，时不时还会看到种满鲜花的花园。
大道两旁的绿荫下方，是一栋栋精美绝伦的白墙蓝顶的石质建筑，每一栋房屋，都被精心设计，堪称是艺术品，而这一路过去，竟极少看到样式重复的建筑。
这条道路上，行人也极少，来往的基本都是马车。
洛坎迪眼睛看着路边的建筑，脸上神情复杂，有羡慕和向往，也有无奈和苦涩，看了半晌，他叹口气，转头对罗兰道：“是不是觉得这些建筑都出奇的漂亮？”
罗兰点头：“精美、大气，住起来想必非常惬意。”
莉莉也是点头赞同。
洛坎迪呵呵一笑：“精美大气是真的，但住起来惬不惬意，我不知道，这辈子恐怕也不可能知道了。”
莉莉好奇地问：“为什么呢？”
洛坎迪掰着手指道：“在花园区居住，要求是非常多的。第一，必须受封成为贵族。第二，年收入必须超过500克朗，且必须是稳定收入，才可能购置地起这里的房产，且能承受高昂的维护费用。”
“500克朗呀，啧啧。”莉莉忍不住咋舌。之前几个月，她辅助罗兰抄书，抄了三个月也才攒了15枚克朗，就以为是前所未有的巨款了呢。
一时间，莉莉有些气馁，但转念一想，她又开心起来，说道：“这些人肯定挖空心思了去赚钱，要论生活惬意，肯定比不上我们。”
洛坎迪撇了撇嘴：“我的侄女呀，你的心态很好。但贵族的快乐，是我们这些平民根本无法体会的。不过，我敢保证，绝对远超你我的想象。”
莉莉丝毫不为所动，反而嘲笑回去：“叔叔，你这人就是想的太多，你看，你脑袋都秃顶啦！”
洛坎迪不高兴：“你呀，就是个无知的村妇！哼！”
莉莉反驳回去：“你也是农夫的儿子！我姑奶也是村妇！哼！”
“.......”
罗兰在旁边听两人斗嘴，眼睛看着车窗外的建筑，心中大概知道，洛坎迪说的是没错的。能住到花园区的人，必然处于社会金字塔顶层，掌握着海量社会资源。其他不说，其精神世界的丰富程度，绝对要远超日日为生计发愁的普通人。
20多分钟后，马车驶进了格伦森要塞的大门。
到了这里，洛坎迪眼睛有些湿润了，他轻轻抹了下眼眶，笑道：“真没想到，有一天我竟然还能再次坐马车回到这里。几个月前，我以为我会老死在郊区呢。”
“叔叔~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莉莉轻声安慰道。
“我知道，我知道。我就是有些控制不住情绪，呵呵。”
马车进入格伦森要塞后，又沿着要塞西侧的大道一路前进，足足行驶了一刻钟，终于进入了一个巨大的花园。
这个大花园中心，是一个长宽超过百米的清澈湖泊，湖泊中游荡着许多优雅的白天鹅。在湖泊对面，是一座美轮美奂的宏伟城堡，城堡周围簇拥着大量正在怒放的玫瑰花丛。
清澈的湖水、美丽的白天鹅、精美的城堡，怒放的玫瑰，一切的一切，仿若童话中的存在。
洛坎迪低声道：“天鹅堡，都灵城的无暇明珠，公爵最喜爱的城堡，一年只向城中公众开放一个月。每一个被邀请进入其中的城中居民，都视之为人生中的莫大荣耀。”
莉莉双手交握捧在胸前，满眼的星星：“真是不可思议呀。”
罗兰心中也充斥着震撼，一为城堡的美丽，二为这世界的阶级差距之大。
当普罗大众还在为生计发愁的时候，雄狮公爵拥有的财富，竟庞大到这个地步。
他满心感慨：“虽说地球的贫富差距其实也大的离谱，但普通人通常都接触不到那个层次。真正接触到这个层次后，还是让人打心眼里感觉到不公平啊。”
当然，作为一个心理成熟的成年人，罗兰自然不会将这种想法表现在脸上。在这阶层分明的世界，想归想，真要说出口来，那和自寻死路没啥区别。
“都灵城的主宰，格伦麦的亲王，雄狮公爵，也不知道你到底长什么模样？”
第一百零九章 鲸人、木灵，星光玫瑰
马车在一处广场停了下来，三人下车后，罗兰走在洛坎迪左后侧，莉莉走在洛坎迪右后侧，沿着花园中的蜿蜒小径，朝天鹅堡缓步走去。
因为洛坎迪是雕塑制造者的身份，来到天鹅堡的时间比普通观众要早上一些，所以此时天鹅堡内，除了一些侍从和守卫外，很少看到其他人。
洛坎迪带着弟子和自己的侄女，漫步在湖畔小路上，只觉得惬意非常。
他一边走，一边介绍起天鹅堡的过往：“在整个格伦麦王国，乃至于在整个诺斯兰德大陆，天鹅堡都是名声斐然的艺术殿堂。这座城堡，始建于太阳历1237年，前后花费40年，足足2代人的时间，才宣告完工。整个城堡主体，由当时的建筑大师腓特兰斯设计，除了独特的结构外，其中每一面墙、每一块天花板，甚至每一块地砖上，都留下艺术大师的足迹。尤其是主殿的天花板上，天才的壁画大师戈特林花费15年时间绘制成格伦麦英雄史。这部英雄史，前后历经3000年，包含英雄人物多达237位，每一位英雄，都曾在绝境中挽救过格伦麦。每一位英雄，都沐浴在辉煌的荣耀中，接受无数后辈的敬仰.......”
老法师说的专注，罗兰和莉莉听得入神。
莉莉时不时发出赞叹声，罗兰则相对沉静，但他内心却如火一般滚烫滚烫的，心中一直回荡着一个想法：‘二世为人，我是要和前世一样，碌碌无为呢，还是中流激水，奋勇争先，为后世留下一个让人仰望的背影呢？’
这个念头生出来，罗兰不禁失笑：“罗兰啊罗兰，你真是太自大了。英雄哪是想当就能当的。所谓时势造英雄，英雄不仅要有实力，还得有好运气才行呀。再说了，你现在这点实力，就想着成为流传后世的英雄，也实在太过好高骛远了吧。”
这么一想，罗兰轻轻摇了摇头，激荡的心绪平静了不少。
这时，三人已经绕过天鹅湖，走进了天鹅堡门前的玫瑰花坛。从远处看，这些玫瑰和普通红玫瑰似乎没有差别，但走进了，才发现它们的独特。
它们色泽出奇的艳丽，在阳光映照下，其上空竟然飘荡着不少银白色光点，这些光点似乎自具生命，时而随风飘荡，时而驻足花瓣，偶尔，还飘到罗兰身前。
每当这时，罗兰便闻到一股奇异的花香，精神更是为之一振。
还没等他发问，洛坎迪就主动讲解：“星光玫瑰，来自于西方的银月森林，是木灵的馈赠。整个格伦麦王国，只有天鹅堡的这么一小片而已。可以这么说，每一朵星光玫瑰，都价值1枚金克朗。”
“嘶~”罗兰看着这花园，这星光玫瑰连成一片，数都数不清，怎么也该有数千朵吧，岂不是说，这数千枚金克朗就这么摆在他身前。
公爵的财富，果然超乎想象。
这时，已经有不少客人到场了，天鹅堡内变得热闹了不少。
洛坎迪见莉莉脑袋转来转去地看，便轻轻拉了她一下：“不要老盯着人看，这非常无礼，容易冒犯到客人，明白吗？”
“喔~”莉莉缩了缩脖子，脑袋不转了，但一双大眼睛还是不安分地左右乱瞄着。
又往前一会儿，洛坎迪低声道：“罗兰，你不是想知道鲸人长什么样吗？看你左手边，天鹅湖畔，正在用白面包喂天鹅的那个......别用注视，鲸人不喜欢被人打量，用眼角余光去看。”
“好的，导师。”
罗兰侧着身，眼角余光悄悄打量着那个所谓的鲸人。
猛地一看，身形和普通格伦麦人没啥区别，但仔细瞧，就能发现很多不同的细节。鲸人皮肤偏白，透明度相当高，有点像果冻。她的眼睛比一般人更大、更圆，另外眸色呈晶莹剔透的深蓝色，非常好看，就像最完美的蓝宝石一般。
莉莉显然也有同感，她低声赞美：“叔叔，鲸人眼睛真漂亮呀。”
洛坎迪呵呵一笑，低声道：“他们的眼睛不仅好看，更是绝佳的水元素聚焦器。因为这个特点，鲸人族出现了很多不幸的瞎子.......不多说了。总之，如果没有力量，却怀有宝物，那厄运女神很快就会找到你。”
“天哪~”莉莉低呼一声，满脸不可思议，再看向鲸人，大眼睛中包含了一丝同情。
洛坎迪见她这样，却嗤笑道：“莉莉，我们格伦麦人可没资格同情鲸人。鲸人是不朽种族，是海神葛瑞安的宠儿。你以为谁都有本事打鲸人的主意吗？”
“噢~”莉莉半懂不懂。
罗兰却能理解这话。通过法力出手的感知，他‘看’到那个鲸人身上显出一股异常澎湃的法力波动，而随着她的一举一动，天鹅湖的水元素也跟着一涨一落。
这种力量，或者说，这种惊人的水元素感应力，罗兰从未在格伦麦法师身上体会过。
洛坎迪又朝不远处的玫瑰花坛努了下嘴：“罗兰，再看那边，那就是木灵。”
罗兰看过去，见到一个翠绿头发的美丽女子。她穿着一身奇特的墨绿色皮质长裙，长裙上爬满了细细的藤条，而藤条上则点缀着很多盛开的鲜花。她的身形同样和格伦麦人大差不差，但细节却有极大不同。
眼角余光中，罗兰发现这女子脸上绘制着精美的银色面纹，其眼眸泛着淡淡银色光辉，五官出奇的精致。虽然穿着长裙，但依稀能看出其完美的身材比例，腿长、腰细、臀翘，曲线流畅.......总之，这是个充满活力又典雅高贵的异族女子。
和鲸人类似，罗兰感应到，这女子身上同样有一股充沛的法力气息，她站在星光玫瑰花丛边上，一点都不显得突兀，反而说不出的和谐，似乎她就是这片星光玫瑰的主人。
“她可真漂亮啊。”一旁的莉莉由衷地赞美，再看自己，顿时有些自惭形秽。
洛坎迪轻叹口气：“木灵侍奉着生命女神，他们性格平和，与世无争，除了年轻时会在大陆各处游历，增长见闻。其他时候，都呆在大陆极西的银月森林中。她们的女王索伦莉安娜，统治木灵时间已经长达5000年。据说，她是生命女神雅缇纳最宠爱的小女儿。相比寿命不过百年的格伦麦人，木灵简直和神明没有区别。”
说话时，洛坎迪声音中充斥着淡淡的敬畏感。
罗兰能理解这种敬畏，他自己也满心敬畏。
五千年的时光，太长太长了，甚至比格伦麦人3000年历史还要多出1000来。想想看，一个智慧生命，在3000年前，看着你祖先诞生和成长，又经历了上百人代人后，又见证你的诞生和成长。
这和神有什么区别？
罗兰忍不住想：‘世界上有如此多古老、强大的异族，格伦麦人，该怎么自处呢？’
他轻声问道：“导师，你说，我们格伦麦人，能一直存在下去吗？”
洛坎迪一怔，轻声说道：“数万年来，无数种族崛起，也有无数种族消亡，其中甚至有许多消亡种族是神的宠儿。我们格伦麦人，寿命不过百年，力量远不如巨人，智慧比不上光灵，法力更谈不上浑厚，更没有神的庇护，实在再平凡不过了。在我看来，我们这个种族，就好像走在结冰湖面上的冒险者，说不定哪个时候，冰面就碎了，冒险者也就溺水身亡了。”
老法师声音悠悠，带着一丝说不出的苍凉。
罗兰无言，他再一次强烈体会到了格伦麦人的弱小，这简直就是夹缝中求存。独立自主，恐怕是最大的奢望。
这时，三人已经走到天鹅堡的大门口。
天鹅堡一层大厅就是这次的雕塑展厅了。无论是谁，能将自己的作品摆在天鹅堡，就已经是莫大的荣幸了。
洛坎迪能在展厅中争取到一个席位，主要还是因为他高阶法师的头衔，虽然这头衔即将过期。
刚走进大厅，一个身穿红袍的中年男人就迎了上来，他一头黑色短卷发，满脸笑容，一只眼睛空洞无神，另一只眼中却显出温暖的笑意：“啊呀呀呀~洛坎迪，没想到你真的来了~我还以为你只是口头逞强呢，哈哈。”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高阶法师帕克劳德！
第一百一十章 天鹅堡骂街斗殴事件
这一个早上，洛坎迪的心情都非常不错。
时隔三年，身穿晶丝绸缝制的红色法师袍，带着自己的得意弟子和年轻美丽的侄女，重回天鹅堡。
这一切都让他感觉自己仿佛年轻了十岁。
但所有的好心情，在遇到帕克劳德的一瞬间，都变成落水的雪花，一下消失不见。
看着这个笑的灿烂的独眼法师，洛坎迪花白胡子颤了颤，想说点什么，但最终，他还是只说了三个字：“走着瞧！”
说完，他转身从帕克劳德身边绕了过去。罗兰和莉莉急忙跟在他身后。
“嗨~洛坎迪。”身后再次传来帕克劳德的声音。
洛坎迪停下脚步，但没转身。
帕克劳德笑眯眯地说道：“在我看来，你新收的这个学徒，胆子可比你大多啦。唯一的缺点，就是脑子太蠢，比你还要蠢！”
洛坎迪身体又是一震，他再也忍不住，伸手从衣兜里摸出一个小瓶子，瓶子里盛着泛着白色泡沫的深黄色液体。
他将瓶子展示给帕克劳德：“独眼的秃鹰，别忘了三年前的赌约。等会儿答案揭晓，你要是不喝掉这玩意，你就不信守诺言的无耻之徒！”
这话一出，帕克劳德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他那只独眼中泛着冰冷的幽光：“啧啧~洛坎迪，你可真让我开了眼界。竟然将这样的污秽之物，带进这样的高雅殿堂，就不怕惹恼公爵吗？”
“污秽吗？”洛坎迪针锋相对：“在我看来，就算是这玩意，也比我眼前的独眼秃鹰要干净一万倍。我倒是觉得，你出现在这里，简直就是对雕塑艺术的玷污！”
“喔~洛坎迪，别逞这些口头之快。说实话，我实在想不出来，一个能将上好的马加洛月白石雕逞一坨屎的家伙，怎么会有这样谜一般的自信。”
“我也想不出来，只有一只眼睛的秃鹰，是如何去把握雕塑细节的。”
“半只脚已经迈入坟墓的老朽躯体，哪里还能拿的动钎刀。恐怕这回你的作品连屎都不如吧？”
“你算什么东西?是雕塑大师？还是艺术之神，就凭你在雕塑上的微末成就，就敢妄下评论？真是狂妄！”
“我是不是狂妄，得看说的是不是事实.......”
“........”
就一个碰面，洛坎迪就和帕克劳德就开始大吵了起来。开始的时候，两人还顾及身份，收着势头，但越吵，心火越旺，声音逐渐大起来，吵架使用的语言也越发肆无忌惮，甚至连‘我和你老娘同睡一张床’这样市井污言都骂了出来。
这时，已经有不少受邀的客人进入了天鹅堡，结果他们一进大门，就见两个红袍高阶法师在吵架，吵架内容还极其低俗。
一时间，不知情的客人都觉得很不可思议，而那些知情人，因为害怕惹火上身，也都不敢上前拉架。
有人忍不住问：“这是怎么回事啊？不是雕塑艺术展览吗？怎么吵的和城西的芦苇市场似的？”
“对啊~看衣着，这两人也是高阶法师，怎么说话这么粗俗呢？”
“嘘~小声点。这是宿仇！”
“宿仇？什么宿仇？”
“说来听听嘛。”
一番催促下，有知情人便悄悄说起了三年前的往事，说的绘声绘色。为了增加故事张力，还添油加醋一番，引得一群看客时不时发出低呼声。
随着时间流逝，大门口聚集的看客越来越多，而洛坎迪和帕克劳德已经完全收不住势头，不仅相互人身攻击，甚至撸起了袖子，似乎是准备动拳脚了。
“来啊，靠嘴有什么意思？有本事用拳头！”洛坎迪挥舞着干瘦的手臂，花白胡子一抖一抖。
其实，真要打架肉搏，无论从体型和年纪上看，洛坎迪都不占一点优势，但他一点都不怵对手，他自己当然不是帕克劳德的对手，但他有弟子啊！
罗兰适时地站到洛坎迪身侧，撸起紧绷的袖子，露出两条圆滚滚，满是腱子肉的膀子，恶狠狠地瞪着帕克劳德！
帕克劳德气势一下就弱了不少，咬牙道：“老东西，你别躲，有本事咱单对单！”
洛坎迪占了上风，心中得意，哈哈大笑：“单对单？帕克劳德，你真是无耻之徒，仗着自己年轻，竟然和一个60出头的老头说单对单！罗兰，咱们爷俩一起揍他！”
眼看着场面就要收不住，忽然，大厅上方传来一声低喝。
“好了！都闭嘴吧！”
声音并不大，但充满威严，一听到这声音，洛坎迪和帕克劳德一起禁声，而后又一起转身，对着大厅二层的一个人躬身行礼，口称：“公爵大人。”
罗兰心中一震，知道二楼那人应该就是雄狮公爵，他学着导师洛坎迪的样子行礼，行礼时，他眼角余光瞄了下周围，发现刚才还在围观争吵的看客，绝大部分人也都谦卑地行礼，但还有少部分人，仍旧站在原地没动，最多只是对二楼的公爵礼貌性的点了点头。
罗兰着重看了眼他们，发现这些人都是异族，有3个金发光灵，2个鲸人，还有刚才站在玫瑰丛边的木灵。
光灵还对公爵微微笑了一下，鲸人也面带笑意，但那个木灵却一直冷若冰霜，不要说点头了，连眨下眼都欠奉，似乎当公爵不存在一般。
罗兰暗暗想道：‘在这些不朽种族眼中，格伦麦的都灵城公爵，似乎和普通人也差不多。大概，就和普通人看地上的蚂蚁一样，而公爵只不过是个头大些吧？’
许是察觉到罗兰的目光，那个木灵转头瞥了罗兰一眼，散发着微弱银光的眼眸毫无波澜，看了一眼，她眉头竟然微微皱了下，闪过一丝厌恶，而后就转开视线，开始自顾自地欣赏起身边墙壁上的壁画。
罗兰暗道：“嗯~在这木灵眼里，我应该算是普通蚂蚁，多看一眼都嫌烦的那种。”
行礼后，罗兰直起身，望向二楼，他看到一个身穿金色华服，身材高大壮硕，面容极具威严的老者站在白色大理石栏杆边上，脸上带着一丝怒容。
“唔~原来都灵城的公爵，也是个秃顶呀。”罗兰目光快速地在老者光溜溜的脑袋上滑过，又在心里和导师洛坎迪暗暗比较了下，发觉论秃顶程度，还是雄狮公爵更胜一筹。
这时，公爵开口了：“你们两个，都是身份高贵的高阶法师，在雕塑上的意见有分歧，就用雕塑解决。一大早的，却吵得和泼妇一般，不嫌丢人吗？！”
洛坎迪再次躬身：“公爵大人，我错了，实在是一时没忍住。”
帕克劳德也是行礼：“公爵大人，您说的对，我们的确不该争吵。雕塑的事，就用雕塑去解决。”
公爵并没有过多追究，见两人都认错，他满意地点了下头：“嗯，知道错了就好。你们这次都带来了作品。展览就要开始了，你们各自去准备吧，别再让人看笑话了。”
“是，公爵。”洛坎迪和帕克劳德一起行礼，行完礼，直起身后，两人对望了一眼，同时发出一声冷哼，同时转过头去。
洛坎迪说道：“罗兰，莉莉，我们走，离这条疯狗远点。”
“这也正是我的想法。”帕克劳德嘿嘿冷笑。
洛坎迪咬了咬牙，没再多说，他转身朝大厅角落走过去。罗兰和莉莉急忙跟上。
疾走了一段路，洛坎迪才放慢脚步，低声对罗兰道：“三年前，我就是这么和他吵的。那家伙就和毒蛇一样，总是能轻易地撩拨起你的怒火。”
罗兰微微点头：“的确是个卑鄙小人。”
“这口气我憋了三年了，今天吵了一架，反倒松快不少，呵呵。”洛坎迪笑了笑，指着前面的一个角落说道：“看那边，《梵与雅》就在那。”
罗兰抬头望去，就见一个极不起眼的昏暗角落里，用涂了银粉的隔离柱隔了一个小圈子，圈内摆着一个用厚实白布遮掩起来的雕塑。从轮廓上可以看出，这正是《梵与雅》。
莉莉对展位不大满意：“叔叔，怎么放在这么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啊。又阴暗又狭窄，别人怎么会过来看呢？”
罗兰也有同感。
洛坎迪尴尬一笑：“我也没办法呀。好地方都让那些成名雕塑师给占了。我好不容易才说服公爵，给了我这么一个展位.......能有展位就很不错了，就不要挑剔了嘛。”
罗兰想了想，问道：“导师，那能给它打点光吗？用光亮术之类的小法术？”
洛坎迪连忙摇头：“那不行的。天鹅堡内全是珍贵的艺术品，损坏哪怕一丝一毫都是无可挽回的损失。在这里，严禁使用任何法术的。”
说完，他又安慰罗兰：“别担心，是金子总会发光的。只要有个人注意到他们，就一定会引来更多的人。”
罗兰也没其他办法，只能点头：“那好吧。”
这时，身后人群中忽然出现细微的骚动，人们交谈的频率比之前高了好几倍。
罗兰注意到变化，转头看去，就看见天鹅堡大门口走进来一个30多岁的男人。这男人一身得体的蓝色礼袍，面目英俊，双眼锐利，身子挺拔健壮，一举一动，都充满了难言的男性魅力。
不要说女人了，就连罗兰这个男人，见到对方时，心中也生出一种感慨：“这家伙长得真特么帅啊！”
莉莉看了一眼，眼睛就变得亮闪闪的，就和追星少女似的，她轻轻扯了扯洛坎迪的衣袖，低声道：“叔叔，你快看，布朗斯基大师来了。”
洛坎迪瞪了她一眼：“还用你提醒我？我一早看见那个挑剔、毒舌、花心的混蛋了！”
第一百一十一章 天鹅堡的荣耀
上午十点。
来到天鹅堡大厅的客人越来越多，各个都衣饰华丽，举止得体，甚至还来了不少异族。
这些异族，最多的是光灵，有十几个，其次是鲸人，有七八个，至于木灵，却只有一个。
当雕塑大师布朗斯基到来时，许多人纷纷同他打招呼。
罗兰注意到，之前那个冷若冰霜，对公爵都不屑一顾的木灵，竟然主动和布朗斯基招了下手，还和他攀谈了几句。最后，她那双冰霜脸竟然解冻，显出一丝恬静的微笑。
“啧~长得英俊，又有才华，人又年轻，真是让人羡慕呀。”罗兰深深觉得，这个布朗斯基简直就是神的宠儿。
过了一会儿，公爵的声音在大厅中响了起来。
“各位先生，各位女士，各位来自远方的尊贵客人，感谢你们能来参加天鹅堡的雕塑展览。这次雕塑展览，不仅会展出往年大师的优秀作品，更会展现许多新秀的作品。各位都知道，我的女儿爱丽丝，生前就最喜欢雕塑，她不幸遇难后，我深觉悲伤。我希望，能借着这次雕塑展览，抚慰爱女的灵魂。愿她能在生命女神的自然原野中，得以安眠。”
公爵的声音低沉、肃穆，带着一丝哀伤，大厅中的客人们也都沉默了，甚至偶尔有几个贵妇人，哭出声来。
不管是真哭还是假哭，这哭声的确非常应景。
罗兰看着在二楼发言的秃头公爵，低声问洛坎迪：“导师，公爵的女儿爱丽丝是病死的？”
洛坎迪摇了摇头：“比病死惨多了.......这事你不要好奇。公爵最宠爱这个女儿，爱丽丝出事后，他非常伤心，非常忌讳有人提起任何关于爱丽丝的事。”
“哦，我明白了。”罗兰适时闭嘴。
公爵继续说道：“现在我宣布，展览开始。各位雕塑大师，各位后起之秀，请献出你们的作品吧。”
随着这句话，在大厅最中央，光线最明亮的地方，四块悬挂着的黑布缓缓落下，显出了其后一尊三米多高的大理石雕像。
布朗斯基大师满面红光地走到雕像前面，高声道：“这是我最新的作品，也是近年来最满意的作品，它叫‘迎风而立的贤者’。”
这尊雕像，是一个身穿长袍，手持法杖的法师。雕塑立意并不新颖，但雕塑上展现的技巧，却让一干观众发出阵阵的惊呼。
迎风而立的贤者，长袍、披风随风飘起，衣袂纷飞，明明是沉重的大理石，却显出一种近乎真实的轻盈感。而那个贤者的神态，紧抿着嘴，眉头微皱，沉默、坚定，似乎面对着拥有毁灭力量的强敌，又似乎在思索着深邃的超凡法术，让人清晰地体会到一股浑厚神秘的气息。
不得不说，这的确是一尊不可多得的作品。
“哗啦哗啦~~~”
观众们抱以热情的掌声，布朗斯基大师则脱下礼帽，向众人纷纷鞠躬致谢。
罗兰也在看着那具雕像，他也是连连点头，心生赞叹，由衷道：“导师，单纯论雕塑技法，我比不上布朗斯基。”
洛坎迪却摇头：“罗兰，你不要妄自菲薄。别忘了，你才练了4个多月。而这个布朗斯基，别看他年轻，其实从10岁开始，他就跟着阿尔道大师学习，至今已经在雕塑上浸淫了20年了。如果你能坚持20年，成就绝对比他高不知道多少！”
这时，大厅一侧又传来赞叹声。
罗兰望过去，却发现接受称赞的，竟然是死仇帕克劳德。
帕克劳德站在一尊年轻女子的半身像面前，朗声介绍道：“大理石的石质呈半透明，用良好的光影特性。借着这个特点，我创作了这个作品。它叫‘蒙着面纱的阿兰圣女’。”
那是尊半身像，蒙着面纱，但面纱的五官却清晰可辨。这个作品上，能让人轻易地感受到面纱的轻盈、柔软，又能体会到五官的精致，显现出一种若隐若现的朦胧美感。这份心思，简直巧妙到了极点。
“哗啦哗啦~~”
帕克劳德身前的观众们，毫不吝啬地给与了热烈的赞扬。
洛坎迪‘呸’了一口，低骂道：“看他那得意样，那只义眼都快从眼眶里掉出来了！”
莉莉也跟着骂：“就是就是。这个人最讨厌了，我从没见过比他还要无耻的家伙！”
罗兰倒没有出声，不谈人品，单论作品的话，这个‘蒙着面纱的阿兰圣女’的确是上品，不过，心思是好心思，但帕克劳德的技法却差了一些，对人体的把握不那么精准，猛地一瞧，很不错，但若细细观察，却能体会到不少瑕疵。
如果帕克劳德只是这个水平的话，那他今天就输定了！
正当罗兰沉思的时候，一个清冷的声音忽然传过来：“喂~你们的作品怎么还盖着布，不准备展示了吗？”
罗兰回过神，循声望去，就见那个身穿奇异的墨绿色皮裙的木灵正站在不远处，因为角落光线昏暗，木灵眼中的银色辉光更加明显了，连带着眼神也变得灵动不少。
她见罗兰望过来，眉头明显皱了皱，脸上再次闪过一丝微不可查的厌恶，似乎看到了什么令她恶心的东西。
罗兰心里只觉莫名其妙，他好像没做什么呀，也没说什么呀。怎么一个照面，就被人给讨厌上了？
难道是之前导师和帕克劳德吵架，这木灵看不惯了？
或许还真有这个可能，但不管因为什么，既然对方看他不爽，那他就离远点，尽量避免引起对方注意，免得又惹到什么意外的麻烦事。
木灵又转向老法师：“喂，你叫洛坎迪是吧？你刚刚不是和那家伙打赌的吗？怎么现在不拿出作品呢？”
洛坎迪尴尬一笑：“等等，再等等，来看的人太少了。我等人多点再说。”
位置太偏了，以至于目前前来观看的人，就只有这个木灵，其他客人都在一尊尊优秀雕塑前流连忘返，根本就没注意到这个角落。
木灵嘟了嘟嘴，有些不满道：“老法师，那要等到什么时候去？你是不是对自己作品没自信？既然没有自信，刚才怎么又吵地这么凶呢？再说了，你不展示出来，人家为什么要过来看呢？”
洛坎迪见木灵执意要看，觉得她说的话也有道理，点头道：“好，那我就掀布了.......罗兰，来搭把手。”
“好的，导师。”
两人分别走到雕像一侧，抓住白布一角，缓缓地将布掀开。
最先露出的，是雅被梵抓地翘起的左脚丫。
就这一只脚丫，奶油一般白皙、果冻一般柔嫩，如若无骨却又线条优美，有一种说不出的美感。
木灵眼睛一亮，拍手赞道：“呀，不错，真不错，好漂亮的脚啊。”
她这么一说话，声音传出去，顿时传入一些人耳中。这些人之前看到了洛坎迪和帕克劳德的争吵，本就心中好奇，这时便也三三两两得走过来看。
很快，角落里就多了五六个人。
此时，白布已掀到了一半，梵强壮的手臂，雅圆润的大腿，还有手指紧紧抓握肌肤，显出的凹陷，都一一显露出来。
“嘶~~和真的一样。”
“嗬~~真的哪有这么好看呦~”
“洛坎迪先生好像真的弄出了好东西。”
木灵忍不住凑近过来，从之前的10米外，走到了5米距离。
终于，洛坎迪和罗兰完全掀开了白布，雕像《梵与雅》毫无保留地显现在众人面前。
在一场激烈的冲突中，男性的力量、女性的柔美，得到了最淋漓尽致的展现，如奇迹一般的雕塑技法，为沉重的大理石赋予了生命的灵动。
梦幻与现实，完美地交织在一起，让人分不清哪个是真，哪个是梦。让人忍不住想要进入这场梦境，和梦中的男神女神交汇。
“嘶~~~~~”
雕塑面前响起一阵抽冷气的声音。
足足5分钟，没有掌声响起，没有赞叹声出现，有的只是沉默，以及沉默中那一张张震惊的脸庞。
这哪里是雕塑呀！
这分明就是凝固的时光！
这雕的哪里是凡人啊！
凡人怎么可能拥有这么样的体魄，凡人怎么可能拥有如斯美丽？
这根本就是神的躯体！
因为好奇，又或者是因为其他什么原因，前来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每一个围观的人，都陷入了一样的沉默之中。
渐渐地，整个大厅的客人竟然都过来了，竟将这狭窄阴暗的角落，挤地水泄不通。
许久许久的沉默中，公爵那宏亮威严的声音从人群后方传来：“洛坎迪~他们是谁？”
“梵与雅。”洛坎迪中气十足，满面红光，仿若时光倒流，重获青春。
公爵细细品味：“梵与雅.......梵.......雅，这是我们格伦麦人的先祖吗？”
洛坎迪大声回答：“是的，公爵！他们就是我们格伦麦人的祖先，因为有了他们~才有了现在的我们！”
公爵一眨不眨地盯着雕塑，看了好久好久。
终于，他高声宣布：“既然是我们格伦麦人的祖先，那他们就不应该呆在这个偏僻的角落里！他们，应该到矗立在殿堂的最中央！他们，将是这次展览的唯一主角，将是永恒的经典！啊~~有生之年，我竟然能见到这样的无上杰作，这是我的荣幸！这样的杰作竟然出现在天鹅堡，更是天鹅堡的荣耀！”
第一百一十二章 帕克劳德，疯了！
一刻钟后，梵与雅从角落挪到了大厅最中央，沐浴在明亮的光辉之下。
在这里，它的美丽得到了最淋漓尽致的展现，两具月白石铸就的身躯，简直就是从神国降临的神子神女，让无数凡人仰望。
这一刻，迎风而立的贤者，黯然失色。
这一刻，蒙着面纱的阿兰圣女，恍如拙劣的石块。
这一刻，在场的所有的格伦麦人都看的如痴如醉，怎么看都看不够。
光灵和鲸人神色复杂，有的情不自禁地赞叹、有的低头沉思、有的满脸震惊，还有的则皱紧了眉头。总之，在这样的无上杰作面前，就算是不朽种族，都无法保持淡定心态。
普通客人们从各个角度观赏雕塑，发出一声声情不自禁的赞叹。
雕塑师们，则在嫉妒心的驱使下，逐寸逐寸地查看雕塑的细节，试图找出一些瑕疵。但是，现实却让他们失望，这具雕塑，最最细微的瑕疵都没有，竟是完美无瑕！
洛坎迪站在《梵与雅》前面，接受众人恭贺，他满面红光，意气风发，全身似乎都在发着光。
此时此刻，他是天鹅堡大厅中的唯一主角，哪怕是雄狮公爵，都不得不推到一边。至于某个独眼的高阶法师，已经完全没人去注意他了。
不过，洛坎迪虽然高兴，但脑子还是清醒的。
等众人热情稍过，他大声道：“能完成这样的杰作，绝非我一个人的功劳。我年纪大了，腿脚不大好使，很多力气活，都干不大动，不得不由我的弟子罗兰代劳。”
说着，他伸手将罗兰拉到身边，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满脸赞叹：“这是罗兰.明斯特。他不仅是我的术法传人，更继承了我的雕塑技艺。在《梵与雅》的创作过程中，罗兰不仅帮我代劳许多力气活，连这次雕塑的最初创意，其实都来自他。年轻人，脑子活络，想法多，我按着他的想法去干，果然就创出了佳作。所以，我首先要感谢的我的弟子。”
罗兰适时地向众人躬身行礼。
众人也都用温和的微笑回应他。
洛坎迪还嫌不够，继续道：“我这个弟子，天赋出众。我可以保证，单论雕塑技艺，他并不比我差上多少，许多地方，甚至还超越了我。这么说吧，他已经完全继承了我的技艺！这是让我最骄傲的地方！”
“喔~~”众人都发出一声低呼，许多人都开始认真打量起了罗兰。
虽然罗兰只是一个术法学徒，虽然洛坎迪老先生的话，有过度吹捧弟子的嫌疑，但在《梵与雅》这样的传世佳作的光环下，罗兰还是收到了大量的关注。
许多人都暗暗记住了他。
紧跟着，洛坎迪又道：“我呢，今年已经60多了，实在是老了。为了创作这个雕像，我几乎耗尽了心力。作为一个高阶法师，本不应该在雕塑一途太过沉迷。所以，我宣布，《梵与雅》将是我的最后作品。以后，我再也不会去接触月白石了。”
“哎~~~~~”
客人们纷纷叹气，十分的惋惜。
这样的无上杰作，能直接震撼灵魂。欣赏它们，是一种难以言喻的享受。本来，众人还指望着洛坎迪再出杰作呢，结果他竟然就收手了。
这实在太令人遗憾了。
连公爵也觉得十分可惜，他叹息道：“洛坎迪，我觉得你应该早点进入雕塑界的，这么一来，想必会有更多的杰作诞生。”
洛坎迪对公爵躬身行礼，苦笑道：“承蒙公爵的抬爱，但我今年已经61了，手脚越来越不灵光，都快没法动弹了。”
公爵叹口气，满脸感慨：“是啊，我也有同感。年纪越大，越感觉手脚麻木。这几年，还老是膝盖发酸。岁月实在不饶人啊。”
说完，他转过身，高声对众人宣布：“各位先生，各位女士，各位异族的贵客。我宣布，《梵与雅》将永久地陈列在天鹅堡，作为传世经典。而作为经典的创作者，高阶法师、雕塑大师，洛坎迪先生，我将聘请他作为天鹅堡的终身雕塑顾问。同时，因为洛坎迪对王国的杰出贡献，我将授予他爵士的称号，并将南郊的绿叶庄园以及附带的500亩肥沃土地，地赠予洛坎迪先生，供给洛坎迪先生以及他的子孙后代永久使用。”
爵士的荣誉称号，一个庄园，外加500亩的土地，若是经营得好，一年足以收入100金克朗！
而且，这是永久赠予，且还能传给后代，这就是家族产业呀！
有了这个庄园，洛坎迪再也不用为生计发愁了，他真正可以安心地养老了，甚至连他的子孙后代都不用为吃喝发愁了。
公爵极少给出如此丰厚的赏赐。
说实话，因为一具雕塑就给出这样的丰厚赏赐，几乎有些不像公爵过往的行事风格。
在场的每个格伦麦人都是面露羡慕，甚至有不少人心中暗暗嫉妒，
洛坎迪心中狂喜，但他好歹是高阶法师，强忍着激动，让自己不至于失态。他向公爵行礼道谢。
有了自己的产业，洛坎迪心态一下平和了不少，之前一些恩怨情仇，也忽然觉得不算是什么大事了。
向公爵道谢后，他满足地叹了口气，对众人说道：“其实，我之所以学习雕塑，是为了一个赌约。想必，在场各位也知道这赌约的内容。”
听到这话，公爵微微皱眉。作为都灵城的主宰，他并不想看到手下的两个高阶法师撕破脸皮，如果洛坎迪执意兑现赌约的话，那帕克劳德的脸面就彻底没了，这说不定会毁了他。
公爵并不在乎这件事本身的对错，因为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两个高阶法师都是他的财产，损失任何一个，都不是公爵想要看到的结果。
洛坎迪似乎没看到公爵的表情，继续说道：“就在刚刚，我还一心想要对方履行赌约。但现在，我决定放弃它。”
公爵顿时面目舒展，对洛坎迪微微点头，心中暗道，这个老伙计，还是知道照顾大局的，这很好。
洛坎迪笑道：“我为什么要放弃呢？因为，我突然想通了。承蒙公爵的照顾，让我可以安渡晚年。另外，我还找到了一个聪慧过人的学徒，我还有一个善良美丽的侄女。现在，我更创出这样的杰作。我这辈子，可以说是完全圆满，没有一丁点遗憾了。命运女神如此厚待于我，那我自然也要厚待他人，我又何必因为一点意气之争，和人斤斤计较呢？！”
“好~~说的好~”
人群中有人拍手赞叹。
“洛坎迪老先生，真是胸襟宽阔啊。”
“相比之下，在背后嚼舌头，传坏话，就显得相当不光彩了，实在很没有高阶法师的风度啊”
“是啊是啊~能创作出《梵与雅》这样传世经典的人，怎么可能性情狭隘呢？我看啊，还是某人太阴险了！”
人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评论着。
在人群中，帕克劳德面色铁青。
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大厅中央，站在公爵身边的老法师，看着他背后那尊他永远都无法超越的经典佳作，只觉心里似乎有一条毒蛇，在疯狂地吞噬着他的心脏。
那种痛苦的感觉，时时刻刻地煎熬着他。
“为什么公爵会给他这样的丰厚赏赐？！”
“为什么我无法拥有这一切？为什么每个人都在议论我？为什么.......为什么.......”
他看向周围的人，似乎每一个人都在和他作对，都在嘲笑他的不自量力，嘲笑他的无耻，就连公爵，看过来的目光中，似乎也带着一丝鄙夷。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他一个糟老头子，怎么可能创出怎样的经典？！”
“不，不可能的！一切都是假象！都是幻术！那是马斯特幻影咒的结果！”
“不~不，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
帕克劳德抱着脑袋，情不自禁地喊出声来，等他再次回过神来，就见周围的人全都在看着他。
“他疯了~”
“帕克劳德疯了~”
“嘻嘻~无耻的人终于得到了报应。”
人群中的声音嘤嘤嗡嗡的响，嘲笑、鄙夷、幸灾乐祸，如蜇人的蜂群一般扑向了帕克劳德。
帕克劳德发出一声惊呼，转身就跑，他跑的飞快，跑了几步，脚下一绊，狠狠地跌了一跤，嘴巴狠狠磕在地板上，磕掉了一颗牙齿。
因为巨大的冲击力，他眼眶的义眼也掉下来，在地上咕噜噜地滚着。
他仿佛没有看见，明明满嘴是血，似乎感觉不到疼痛，爬起来就继续跑，很快就跑没了影。
公爵对卫兵示意了下：“去一队人，先把他关起来，让他好好地冷静一段时间。”
“是，公爵。”
卫兵领命去了。
这个小插曲就这么结束了，没人去关心帕克劳德的命运
天鹅堡大厅里，洛坎迪继续被众人围着，有人向他道喜，有雕塑师向他请教技巧，他忙得不亦乐乎。
罗兰这个学徒倒是得了空闲，他一个人开始在大殿里闲逛，欣赏着大殿里的壁画、雕塑，倒也十分惬意。
当他走到一面英雄壁画前，驻足观赏时，身侧忽然传来一个清冷的声音：“《梵与雅》的作者，其实是你，对不对？”
罗兰转头过去，就见那个木灵正站在一扇彩绘玻璃窗下，目光幽幽，仿若能一眼看穿灵魂。
第一百一十三章 莫名其妙的恶意
说实话，若不是之前，这个木灵在面对布朗斯基大师时，脸上显出了一丝笑容，罗兰都有些怀疑，她会不会是得了面瘫症。
比如现在，明明是对罗兰说话，这个木灵姑娘的表情却和冰块一般，神情和拷问犯人差不多。
罗兰又没有受虐倾向，也不会因为对方是所谓高贵的木灵而刻意去讨好，他摊了摊手，说道：“姑娘，别乱猜了。《梵与雅》的作者，是我的导师，我只是他老人家的助手。”
木灵紧紧盯着罗兰，身体周围似乎笼罩着一层寒霜：“丑陋的格伦麦人，我要纠正你话中的两个错误。第一，别叫我姑娘，我的年龄比你的曾祖母还要大，是你的长辈！第二，不要侮辱我的眼光。我第一眼就看出来了，那个老法师身体僵硬，绝不可能掌握如此细腻的雕塑技法。”
“曾......曾祖母......吗？”
罗兰微微吓了一跳，随即就感觉很是尴尬。他听导师说，木灵是不朽种族，寿命悠长，其女王已经活了5000多岁，但一直没怎么往心里去。他第一眼见到这个木灵的模样，五官精致，脸上肌肤充满胶原蛋白，嫩地能掐出水来，下意识就以为对方不过是十几二十岁的年轻姑娘，却没想到年纪竟然能当他的曾祖母了。
这异界的事，真是不能用常理忖度啊。
但既然对方说是自己长辈，出于礼貌，罗兰便横肘在胸，认真地对木灵行了个法师礼：“非常抱歉，可能我之前的语气的确不够尊敬。但我想，我已经清楚地表达了我的意思。如果您没其他事的话，请容我一个人安静地待一会儿吧？”
他实在懒得和这脾气死臭的冰块脸多说，惹又惹不起，唯一的选择就是转身躲开了。
刚走几步，木灵竟然又追了上来，拦在他身前，她眉头紧皱：“喂~你这个格伦麦人是怎么回事？长得这么丑，性格竟然还这么恶劣，你就不能展现点优点出来吗？”
罗兰震惊了。
什么叫长得丑，还性格恶劣？
这特么叫什么话？
这话是能当面对人说的吗？
要是在地球，有人这么和他说话，管他是男是女，是人是狗，那肯定是要撸起袖子干架的呀。
不过这里是地球，现在的罗兰也是经过大事的人，性格隐忍不少，他强忍着心中不爽，说道：“姑......尊敬的女士，我想一个人静一会儿。您是高贵的木灵，不朽的存在，应该可以满足我这个小小的愿望吧？”
“不行！”木灵回答地斩钉截铁：“除非你如实回答我，那尊雕像的作者，到底是不是你？”
“我说过了，是我的导师。”罗兰咬死不松口。
木灵紧盯着罗兰，眉头紧蹙，盯了好好一会儿，她一字一顿地说道：“你叫罗兰是吧？”
“是。”罗兰点点头，心中有些发虚，不知道这木灵会用出什么招来。
木灵脸上显出浓浓的厌恶之色：“我现在要告诉你一个事实。那就是，在我见过的所有哥伦麦人中，你是最令人讨厌的一个。你面目可憎，满嘴谎言，且毫无穿衣打扮的品味，你看看你穿的这身长袍，全身的肉似乎都要崩出来了，就像是一条灌满肥肉的肠子，简直.......简直是让人作呕！哼！”
说完，不等罗兰回应，她一个转身，走了，留给罗兰一个翠绿色的后脑勺。
罗兰已经彻底无语了，这木灵的脑子，恐怕是被驴踢过吧，既然他令人作呕了，那还凑过来干嘛？
专门来找不自在吗？真是有病！
罗兰心情大坏，再也没了欣赏雕塑的兴致，在大厅随便转了一圈，等重回到导师洛坎迪身边后，仍旧满心地不痛快。
莉莉见他这样，轻轻拉了下他手臂：“怎么啦？这么一脸不高兴的样子。”
罗兰叹口气：“记得刚才玫瑰花坛边的木灵了吗？莫名其妙被她骂了一顿。”
莉莉奇道：“她为什么要骂你呀？”
罗兰摊了摊手：“我也不知道，所以心里不痛快。”
莉莉也没办法，只能柔声安慰：“算了，咱门别和疯子一般见识。哎，你看那边，布朗斯基大师和叔叔聊得非常融洽呢。要是放在以前，这种事连想都不敢想。”
罗兰当然也看到了。
洛坎迪今天确实意气风发，身边围了一大圈人，有昔日的同僚，有仰慕他雕塑手段的雕塑师，甚至连布朗斯基大师，也在他身边，两人聊得非常欢快。
帅的冒泡的布朗斯基大师竟一脸恭维：“洛坎迪大师，真没想到，短短不到3年，你在雕塑领域竟然就达到了这样的高度，真是让人惊叹啊。”
洛坎迪哈哈大笑：“哈哈，这主要是运气。哦，对了，大师你的迎风而立的贤者，也是难得的上品佳作。”
“哎~之前我也这么认为。但看了你的作品，我顿时觉得，我的作品没有任何值得骄傲的地方。你的雕像不仅立意极高，更包含了许多前所未有的创新技法，让我耳目一新，大大激发了我的创作灵感，这一点最是难得了。”
洛坎迪暗爽的不行：“哈哈~布朗斯基大师，你还年轻吧，时间充裕的很，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的嘛。我就不同了，老头子我可没几年活头喽。”
罗兰听着两人相互吹捧的模样，心中忍不住暗笑，导师的确是痛快了，但布朗斯基大师却是未必啊。
这么一个高傲的人，在这么正式的雕塑展上，被一个之前看不起的人，大大抢了风头，换谁都高兴不起来呀。
他在一旁暗笑，冷不防，一个侍从从旁边走过来，轻声对他道：“罗兰先生，公爵大人有请。”
罗兰一愣，不明白为什么公爵大人会来找他。
一旁的洛坎迪也注意到了，转头过来问道：“罗兰，怎么回事？”
罗兰凑到他耳边将事情说了。
洛坎迪沉吟几秒，说道：“这里是天鹅堡，没人敢放肆。既然公爵邀请你，你就大胆过去。注意不要失礼就是了。”
“我明白了，导师。”
罗兰转身对侍从道：“请带路吧。”
侍从便转身朝大厅左侧角落走去，一走走到最角落的地方，打开一扇小小的木门，他自己停下来，伸手做邀请状：“罗兰先生，公爵大人就在里面等您，请进吧。”
罗兰透过门洞往里面看了下，发现里面是个很小的房间，里面光线有些昏暗，勉强能看到里面摆着锃亮的银色水罐和水杯，隐隐飘出饮料和酒水的淡淡香气。
这似乎天鹅堡内的茶水间
在门口位置，隐约能看到有一个人的影子。从影子推断，这人个子很高，和公爵差不多。
可是公爵召见，直接喊他就行，有必要在这么隐蔽的地方进行吗？
这事怎么看都透着一股诡异感。
他进还是不进？
第一百一十四章 一个老父亲的愿望
罗兰有些犹豫，经历事情多了，深知世界黑暗，哪怕是在艺术殿堂天鹅堡，也难保不会发生什么意外。
他只是个小小的法术学徒，也没什么背景，导师也是平民出身，后面没有家族力量作为倚靠。真出事了，那也就出事了，恐怕最多也就是赔钱了事吧。
“罗兰先生，赶快进去吧，不要让公爵大人久等了。”门边的侍从催促道。
罗兰心中不大情愿，但公爵权势滔天，他的意志，不是罗兰能够违背的。没法子，他只能硬着头皮走进了小房间。
“吱呀~”
他刚走进去，身后的小门就关上了，这让罗兰心中微微一突。
等他看清楚小房间内的情况，心中又是一突，房间内有两个人，一个金色华服的秃顶老者，正是公爵。另一个却是刚刚和他闹不愉快的木灵。
两人在一张小桌子边上相对而坐，桌上摆了一瓶刚打开的酒瓶，还有盛着两杯翠绿色酒液的水晶杯。
公爵的心情似乎还不错，脸上有些笑意。至于那个木灵，脸上本来还有些笑意，一见到罗兰，迅速就转变成了毫无表情的冰块脸，就跟罗兰欠她100金克朗不还似的。
公爵见罗兰到了，上下仔细打量了眼他，当他看到罗兰将长袍撑地有些紧绷的壮实胸肌后，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唔~小伙子，你是我见过的最不像法师的法师......呃哈哈~我的意思是，你比我见过的所有法师都要强壮，强壮地多地多，哈哈哈~”
公爵朗声大笑起来。
罗兰一脸莫名其妙，他觉得今天发生的很多事都有点怪怪的。
好不容易，公爵才止住笑声，但脸上仍旧笑眯眯的：“年轻人，我知道你肯定很困惑，你肯定在想，为什么我要在这么隐秘的地方见你，对吧？”
罗兰谨记导师的话，先行礼，而后才回答：“公爵大人，您正说中了我的想法。”
公爵指了指身边的木灵：“本来没事。但安薇娜告诉我，《梵与雅》的真正作者应该是你。我心里好奇，就想找你确认一下。”
被喊做安薇娜的木灵在一旁补了一句：“公爵，这人脾气坏的很，还特别喜欢撒谎。你必须命令他，让他不要对你隐瞒真相才行。”
公爵哈哈一笑：“好，就按安薇娜说的。小伙子，我现在命令你，告诉我真相，不能有任何隐瞒。”
罗兰眉头微皱，他快速瞥了一眼木灵。
他发现，在这个叫安薇娜的木灵脸上，浮现出一丝得意之色，似乎在说：‘你不是不肯说实话吗？现在我让公爵命令你，我看你怎么办！’
罗兰还真是没办法，但又不想说出真相，因为这有可能害的导师失去刚刚获得的奖赏。
见罗兰犹豫不决，公爵大致猜到他想法，他慈和微笑着：“小伙子，别担心你的导师。我既然已经许诺了赏赐，自然不会轻易收回。洛坎迪老先生为王国奉献一生，就算没有这尊雕像，也配得上这些奖赏。再说，就算雕像的作者是你，但你的雕塑技术，总该是洛坎迪教的吧？”
罗兰点头：“是的。以前我对雕塑一窍不通，全赖导师不遗余力的教导。”
“那就是了。不管如何，你的导师洛坎迪都对《梵与雅》的创作有重大贡献，至于是不
是他亲手创作，又什么关系呢？”
有这句话在，罗兰就放心了。他相信，统治偌大都灵城的人，没必要在这点小事上骗他。
“公爵大人，安薇娜.......”
“停！”木灵安薇娜突然喊道。
“怎么了？”罗兰不解。
“我可没有准许你叫我的名字。”
罗兰心中暗觉着木灵多事，名字不就是被人叫的，但还是改口：“公爵大人，女士，《梵与雅》的确是我主导创作的，但在创作过程中，导师给了我极大的帮助。没有这些帮助，我根本无法完成它。”
公爵听完，再一次认真打量罗兰，这一次，他观察的时间格外地久，甚至有些肆无忌惮，这让罗兰感觉自己好像是被摆在柜台上的货物。
看着看着，公爵忽然直视罗兰的眼睛，他那双深紫色的眼眸极其侵略性，似乎要一下看进罗兰心里去。
这一瞬间，罗兰下意识的反应不是低垂眼眸，而是迎上去，与公爵对视，但这只是一瞬间的本能反应。
一瞬后，他立即觉得不妥，迅速垂下了目光。
公爵也收回了目光，他伸手轻抚着下巴上的胡须，微笑着：“唔~有意思，的确相当地有意思。”
他这话有些意味不明，罗兰也不知道他到底想说什么，只是低垂着头，尽量让自己显得恭敬一些，免得又惹到无妄之灾。
公爵没有解释，他继续说道：“布朗斯基20岁创作《微笑的妮莎》，一举成名，已是王国难得的天才。没想到你这个年轻人，雕塑天赋竟然比布朗斯基还要出色。这真是都灵城的荣幸啊。”
“多谢公爵大人的夸奖。”罗兰再次行礼。
公爵脸上笑意稍敛：“既然真正的创作者是你，那我找你来，也不算找错。想必你也知道，我举办这次雕塑展览的最大用意，是悼念我早逝的女儿。”
罗兰点头。
一旁木灵安薇娜叹口气，脸上有些伤感：“在我见过的所有格伦麦人中，爱丽丝殿下给我留下了极深刻的印象。她聪慧、骄傲，美丽。生命女神给了她无数美好的品质，却偏偏没能给她一些好运......这真是令人叹息。”
公爵似乎想起了自己的女儿，他端起桌上水晶杯，将酒水一饮而尽。
他抬着头，目光看着头顶的虚空：“自爱丽丝离开之后，我一直有一个心愿。我想找一个雕塑大师，为爱丽丝雕一尊全身像，以稍稍宽慰我的思念之情。我找过布朗斯基，他也的确完成了一尊雕像，但总是让我感觉少了些东西，无法让我完全满意。现在，我看到你的作品，我觉得，你才是我要找的人。”
末了，这个年老的公爵似乎害怕罗兰拒绝，转过头，诚恳地说道：“在你面前的，不是都灵城的公爵，只是一个痛失爱女的父亲。年轻人，你能满足一个老父亲的愿望吗？”
都这么说了，罗兰哪还有拒绝的余地？
再者，公爵的请求合情合理，也不算是为难人，他当然不会拒绝。
“公爵大人，我愿意尽我所能。不过，您也知道，我从未见过爱丽丝殿下。所以，在动手之前，我希望能看一眼爱丽丝殿下的画像，如果没有画像的话，至少要有人向我详细描述殿下的容貌、身材，以及性格。只有充分了解爱丽丝殿下，我才有把握完成殿下的全身像。”
公爵仔细听着，等罗兰说完，他好奇地问：“容貌、身材我能理解，为什么要了解性格呢？”
罗兰耐心解释：“公爵大人，容貌身材，是一个人的外形。而性格，却是一个人灵魂的展现。通过了解一个人的性格，我便能稍稍洞察其灵魂特质，并将这份特质，在雕像上展现出来，以赋予雕像灵性。”
公爵听得连连点头：“好好好，我果然是找对人了。《梵与雅》上，就有着不可思议的灵性。我相信，你肯定也能为我女儿的雕像赋予灵性。”
沉吟数秒，公爵又道：“洛坎迪的为人，我还是非常了解的。他正直、敏锐，颇具洞察眼光。你能让他这么看重，甚至将你当做术法传人，这足以说明，你不仅拥有杰出的才华，更拥有优良的品格。”
罗兰急忙行礼：“多谢公爵大人夸奖，其实我只是个普通人。”
他心里有些发虚，像雄狮公爵这样的大人物，给他这样的小人物戴高帽，怕不是准备将某些艰巨任务交给他吧？
正当罗兰心中七上八下时，木灵安薇娜开始发表不同意见。
“公爵，你这话就错了。你要说这个年轻人才华出众，那我一点意见都没有。但你要说他品格优良，却实在有点夸奖太过了。”
被木灵这么反驳，公爵竟一点都不生气，反而笑起来：“安薇娜，我很好奇，罗兰到底做了些什么，竟惹得你这么不高兴？”
“哼~倒也没干什么，我就是看他不舒服。”
安薇娜斜瞥了罗兰一眼，又快速收回目光，似乎多看罗兰一眼，眼睛就会瞎掉似的。
公爵呵呵一笑，摆了下手道：“好了好了，回归正题。罗兰，我给你一个承诺，只要你的作品能够让我满意，那我就给你100克朗的赏金。”
罗兰心神微微一震，100克朗，相当于300万人民币，啧啧，公爵出手果然大方啊。
他现在正缺钱呢，那还有什么话说，立即道：“感谢公爵大人的赏赐。”
“哈哈，年轻人就是有自信啊。不过别高兴的太早了，我的眼光可是非常挑剔的.......”
正说着呢，木门突然被人敲响了。
公爵有些不高兴：“我不是说了，不要让人来打扰吗？”
门外传来侍从的低声回应：“公爵大人，是肖斯塔爵士，他说有紧急军情。”
第一百一十五章 傲慢与偏见吗？
听到侍从的话，前一刻神态还有些慵懒的雄狮公爵，下一刻，脸色就变得十分凝重。
他快速起身，转头对木灵安薇娜说道：“安薇娜，很抱歉，我不能陪你了。”
木灵点了下头：“公爵大人，正事要紧，您尽管去忙吧。”
公爵又对罗兰说道：“我之前的承诺不变。爱丽丝的画像、她生前的日记、最喜欢的用品，我也都会一一交给你，你可以拿回去仔细揣摩。我希望，我能尽快见到我女儿的雕像。”
罗兰凝声道：“我必定倾尽全力。”
公爵最后对罗兰点了下头，打开木门，大步走出了这个茶水间。隐约间，罗兰听到木门外传来公爵的声音：“发生了什么事？”
而后一个低沉的男声传进来：“公爵大人，碧蓝要塞有急报，水晶石林.......”
“去楼上说！”公爵变得非常凝重。
随后，两人脚步声迅速远去，茶水间里，只剩下罗兰和木灵两人。
罗兰心神全被之前的对话吸引，哪还有心思继续呆在茶水间.他按着基本的礼节，对木灵行了下礼：“女士，那我就先走了。”
他转身就要走。
“你等等。”木灵安薇娜喊住他。
罗兰脚步停下，但没转身：“女士，既然您这么讨厌我，为什么不让我走的远远的呢？您为什么一定要自寻不快呢？”
身后的木灵似乎吐了口气，紧跟着，她的声音响起来：“你叫罗兰对吧？”
“显而易见。”
“那......罗兰，既然你才是真正的雕塑大师，我......呃~那个我能找你帮个忙吗？”木灵声音吞吞吐吐的，相比之前，少了一丝冰冷和傲慢。
罗兰对这个异族印象非常坏，想也不想就要开口拒绝，但话到嘴边，他却又改了主意：‘这家伙十有**是让我帮她雕东西。这是生意啊，我怎么能拒绝？’
交情归交情，生意归生意，他怎么能因为个人的好恶而将赚钱的买卖拒之门外呢？
他是讨厌这木灵，但金克朗是无辜的呀！
这么一想，罗兰转过身，淡淡一笑：“帮忙当然可以，但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女士，我现在是都灵城首屈一指的雕塑大师，我的佣金可不便宜。”
好歹木灵也是不朽种族，在都灵城的地位也颇高，不然怎么可能轻易接近公爵。她身上肯定能捞到不少油水。
巧的是，罗兰现在缺的就是油水。
没想，这句话一出，安薇娜刚刚有些回暖的冰块脸，立即回到寒冬腊月，她冷笑道：“好吧，你身上又多了一项恶劣品质，那就是贪婪！”
“感谢您的赞美，女士。”罗兰不以为忤。
“呼~~”
安薇娜长吐口气，似乎在努力压制心中的不悦。好一会儿，她才又开口：“我要你也为我雕一尊全身像。价钱嘛，如果你能让我满意，绝不会比公爵的赏赐低就是了。”
罗兰眼睛猛地一亮，毫不犹豫点头答应：“我感到非常荣幸！”
说完，见安薇娜依旧神色冰冷，脸显厌恶，他想了想，觉得既然对方已经成了他的大金主，那么维护金主的好心情。至少不让对方厌恶自己，更加有利于之后的合作。
想了下，罗兰解释道：“女士.......”
“别女士女士了，我叫安薇娜！”
罗兰声音一顿，心中暗自吐槽：‘刚才不是你自己说不让叫的嘛，眨眼就改主意了，这脾气可真怪。’
他立即改口，认真解释道：“安薇娜女士，我大概已经知道，您为什么会如此厌恶我了。但我希望，您能听我解释。”
安薇娜不说话，昂着下巴斜瞅了瞅罗兰，而后端起酒杯，自顾自地品酒。
没说答应，但也没有拒绝。
罗兰便继续说道：“或许你觉得我面貌丑陋，但容貌是父母所生，并不是我能选择的。如果不幸让你感到不适，我只能说非常的抱歉。”
“你长得也不是特别难看，这并不是我厌恶你的主要理由。”安薇娜脑袋不转，对着前面的空气说话。
这态度真是欠抽，罗兰有一种走上前去，往这木灵那白嫩脸颊上狠抽一巴掌的冲动。
好容易，他止住这个疯狂的念头，继续说道：“那您应该是讨厌我的衣着了。”
“当~”
安薇娜将酒杯重重放在桌上：“对，我就是讨厌你的衣着！你这件衣服是从哪弄来的？你不觉得勒的慌吗？这样的衣服，你也好意思穿出来？你自己不觉得恶心，就不担心污染别人的眼睛吗？我告诉你，我活了这么多年，从来没见过一个人，在这样的正式场合，穿的这么不得体的！这不仅是外形丑陋，更是对旁人的不尊重！”
“......”罗兰无语，不就是穿了件不合身的衣服吗？竟然会引发这么激烈的反应，这木灵难道是强迫症患者？
不过他身上这衣服的确不合身，他自己也挺讨厌的，这时只能苦笑：“安薇娜女士，实际上，我也非常非常厌恶这身灰布长袍。”
安薇娜终于转过头，脸上仍是怒气冲冲，她瞪着罗兰：“那你穿出来干嘛？自虐吗？”
罗兰摊了摊手，叹口气：“因为在都灵，一件上好的法师长袍是非常昂贵的，而我出身卑微，是个平民，我的导师也不富裕，我实在没有余力去购买更好的长袍了。事实上，如果不是这次展览，我根本不会买这样昂贵的衣服。”
安薇娜愣了下：“你说什么？平民？你难道不是贵族吗？”
罗兰摇头：“我父母是农夫，从10岁开始，我就因为一场意外和他们失散了。”
安薇娜满脸惊讶，红润的小嘴微微张着，眼睛上下打量罗兰，尤其观察罗兰的双手，结果，她看到一双粗糙的，满是老茧的手。
她那白嫩的脸颊慢慢变红，最后竟变得通红通红地，就和红苹果似的：“我.......你.......啊~女神雅缇纳啊，我究竟是干了什么呀？！”
“.......”罗兰又一次无语，他感觉自己跟不上这个木灵跳跃的思维。
雅缇纳用力地抓了下自己头发，突然站起身，站直身体，神情肃穆，对着罗兰屈膝，弯腰，双手在两侧舒展开，持续数秒后，她才重新站直身体：“罗兰，我必须向你致以诚挚的歉意。”
这下轮到罗兰惊讶了，他搞不明白安薇娜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变化。
“呃~安薇娜，我有点不明白。”
安薇娜轻叹口气：“一开始我就想错了。我以为你和绝大多数法师一样，是个贵族。我以为，你是故意穿成这样，故意对我说谎的。我以为，这一切恶劣品质都是出于你的本性。结果，我错的离谱。”
不等罗兰回应，她继续说道：“我并非不通世事，我亲眼见识过普通格伦麦人的生活。对他们来说，光是为了获取填饱肚子的面包、御寒的衣服，就已经倾尽全力，根本没有余力去学习知识。在这样艰难的环境中，你能获得如今的成就，必然付出了常人难以想象的努力。我却因为一件衣服而对你口出恶言，这实在是太肤浅了.......总之，我羞愧地无地自容，只希望你能原谅我先前的无礼。”
“呃~~~”罗兰不知道该怎么说了，他还从来没有被人这么夸过呢，有点高兴，又有点手足无措。
不过话说回来，这木灵虽然表现古怪，但有一说一，有错就认，倒是一个真性情的人。
“噗嗤~”
安薇娜见他这样子，忍不住笑出了声：“这笨拙的表现，应当才是你的本性。这让我觉得你顺眼多了.......虽然容貌平凡，但至少真实。”
罗兰尴尬地笑：“安薇娜女士，我觉得您不用多次强调容貌平凡这个特质。我活了16年，听过无数次类似的评价，我觉得我已经非常充分地了解到这个事实了。”
“哈哈哈哈~”安薇娜手掩着嘴，大笑起来，笑的花枝乱颤。
好不容易，她才止住笑声：“罗兰，你真是个有趣的人。我想，我们之后的合作会很愉快。事实上，我现在就已经非常期待了。可惜，按照先来后到的礼仪，你得先完成公爵的嘱托才行。”
说完时，安薇娜满脸的遗憾，忍不住又补了一句：“罗兰，没能早点遇上你，实在是一件憾事啊。”
罗兰摊了下手，表示自己无所适从。
他感觉，这个木灵的思维极其跳跃，极度自我中心，极少考虑旁人的感受。
这样的人有个特点，当她看你不顺眼的时候，那你身上所有东西都是丑陋的。看你顺眼的时候，你就算当她面拉屎，恐怕也会觉得有趣。
大概、也许，是因为对方是不朽种族，力量、寿命、财富、地位，样样不缺，所以才能如此任性吧。
安薇娜笑道：“好了好了，你现在就去接收爱丽丝殿下的遗物吧，我非常期待你能创出下一个令人惊艳的作品。”
“那我就告辞了。”
罗兰再次行礼，而后缓步后退，一直到门边，才转身。
还没走出房间，身后再次传来安薇娜的声音：“罗兰，我想给你个建议。”
“您说。”
“既然，你在雕塑上有这么出色的天赋，那就沿着这条道路，好好地走下去吧。至于法术.......如果可以选择的话，就不要去学了。它会让你卷入世俗的纷争，最终会彻底毁了你。”
罗兰心中一沉，转头看了眼不朽的木灵，只见对方满脸深意。
他回想之前隔着木门隐约听到的对话，又联想到导师经常挂在嘴边的话，又想到迪兰特堡的限术令，心中微微一沉：‘战争，越来越近了啊。’
第一百一十六章 爱丽丝公主殿下
中午的时候，公爵再次出现了，他脸上神情看起来很正常，似乎并没有收到什么坏消息。
他特意过来邀请洛坎迪共进午餐。
作为天鹅堡的主人，他自然坐在主位，但却让洛坎迪坐在最尊贵的次席，甚至罗兰和莉莉也分到了一个席位，虽然是最不起眼的位置。
对洛坎迪来说，这几乎是人生巅峰一般的荣耀了。
以至于宴会结束后好几个小时，他仍旧感觉飘飘忽忽，如在梦中。
到下午四点，雕塑展览结束，一行人坐在回程马车上时，洛坎迪精神饱满，满面红光，似乎整个人都年轻了十岁。
马车上，他的话就没停过。
“罗兰，莉莉，绿叶庄园的房子可比橡树塔好多了，等那边整理好后，我们就搬过去住。”
“这次，我们的雕塑拿到了头等大奖。拿到的奖金足有20克朗，比之前说好的奖励翻了一番呢。”
“罗兰，公爵又给了我们新活。那就是雕塑爱丽丝殿下的遗相。爱丽丝公主的遗物，公爵也一并交给我，说是让我好好琢磨殿下的性格......总之，如果雕好了，赏赐高达100克朗，你有把握的吧？”
罗兰早就知道这事，点头道：“问题应该不大。”
“那就好，那就好。”洛坎迪连连点头，一脸欣慰自得：“现在看来，当初我坚持让罗兰学习雕塑，实在是再明智不过的举措啊。”
趁着洛坎迪兴致高昂，罗兰斟酌地说道：“导师，有件事我想和你商量下。”
洛坎迪手一挥：“说吧，不要说一件事，十件，百件都没问题。”
罗兰看了眼莉莉：“是这样。以后我想让莉莉当我的雕塑助手，您看......”
莉莉一听，大眼睛光彩四溢，满脸期待地看着洛坎迪。
洛坎迪一愣，皱眉道：“罗兰，你怎么有这样的想法？莉莉是姑娘家，做你抄书助手还勉强说的过去，雕塑助手......有点不符常理啊。”
罗兰心里咯噔一下，感觉有些不大妙，但看着莉莉期待的目光，他硬着头皮道：“导师，我总要一个助手的嘛。之前抄书的时候，我就觉得莉莉和我配合默契，现在不抄书了，改雕塑赚钱，我觉得莉莉也能很好的帮助我。”
莉莉连连点头：“叔叔，你就答应了吧？”
洛坎迪不说话，持续了好一会儿，就在罗兰以为他要反对的时候，他转头看先自己侄女：“你是怎么个想法？”
莉莉立即道：“我手脚完好，脑子又不傻。我觉得，我完全能胜任这个工作，我也特别期待能成为罗兰的助手。”
洛坎迪陷入沉思，许久，他缓缓说道：“雕塑界有个不成文的规定，那就是不允许女人染指月白石，说是女子地位低贱，会玷污这种高贵优雅的石头......我当然知道这是胡说八道，但世人的嘴就如利刃，无形中就能杀人啊。再者，莉莉的年纪也差不多到谈婚论嫁的时候了。这时候，找个好男人嫁了才是正经......”
莉莉一脸不满：“叔叔，你又来了！我不是说了吗？我不嫁人！”
“你听我说完！”洛坎迪摆了下手，继续道：“但经过上次的事，我觉得，人生短暂，一辈子就那么几十年，与其在意旁人的目光，不如按照自己心意，痛痛快快地活着！既然莉莉你喜欢跟着罗兰，那就跟着吧。只是以后后悔了，可别怪叔叔现在没拦着你。”
莉莉大喜：“叔叔，我怎么会后悔！”
“行吧，你就知道嘴硬。不过这样也好，我这把老骨头正好可以放松放松。天知道，之前罗兰雕刻《梵与雅》，连续干了两天两夜，他年轻人，身子壮，能扛住，却差点要了我的老命呀，到现在还没完全缓过来。”
说着，老法师还伸了伸懒腰，一脸心有余悸的样子，惹的莉莉咯咯直笑。
罗兰看着满脸喜悦的莉莉，也觉得十分开心，但忽然间，他又想起了绿百合庄园的薇思，想着单纯的她整天和亦正亦邪的艾瑞斯呆在一块，心中忽然生出一丝紧迫感。
他要变强，尽快的变强，强到让所有人害怕，强到没人敢要挟他。
似乎是心有灵犀，老法师神色一肃，说道：“罗兰，我们现在有钱了。我们现在的积蓄已经超过70克朗。绿叶庄园经营好了，收入也绝不会少，再加上日后雕塑的收入，应当足够支撑你的冥想了。这样，待会儿我们经过老城区的时候，直接去买瓶翠绿烈焰酒，今晚你就开始喝，明天凌晨四点起床，重新开始冥想。”
罗兰心中正是这个想法：“导师，我明白了。”
老法师又道：“莉莉，等我们在绿叶庄园安顿好后，你就不要做饭洗衣了。这些琐碎的粗活，我们花钱请个女仆来做。你要给罗兰当雕塑助手，那就必须掌握雕塑雕塑的基础知识。这些就由我来教你。还有，你的字也要好好练，我也会认真教你。你一定要认真学，要是学几天就嫌累嫌烦，那趁早给我找个人嫁了。”
莉莉满脸惊喜，大眼睛亮闪闪地，身体坐的笔直，肃然说道：“是，叔叔！”
马车轮‘咕噜咕噜’地朝西郊橡树塔驶去，车中的少年少女，都是踌躇满志。老法师满心的欣慰，只觉日子说不出的痛快。
..........
一个小时后，马车在橡树塔大门口停了下来，三人依次下了马车，由罗兰拎着爱丽丝公主的遗物箱，有说有笑地朝圆塔走去。
到了圆塔中，天色也晚了，莉莉提着裙角，赶到木屋换下精美的礼裙，开始准备晚餐。
洛坎迪则走到院中新搭的小木亭中，在躺椅上坐下，拿着刚刚从城里买的《都灵日报》看了起来，一边看，嘴里还一边哼着不知名的小曲。
至于罗兰，他先跟着莉莉回到木屋，放好翠绿烈焰酒后，便拎着爱丽丝殿下的遗物箱，走进了圆塔。
在圆塔一层的大厅，罗兰在工作桌前停下，先将桌子收拾干净，然后放上木箱子，打开，将里面的东西一一取出来。
箱子里东西很杂，最上面的是一本精美的日记本，旁边旁边一把秘银短剑，拿出日记本和秘银短剑后，下面是一卷画。画下面，还摆了几套衣裙。
罗兰翻了下，发现有三套，两套家常长裙，还有一套是紧身的女士马甲马裤。
罗兰猜测，公爵将这些衣服交给他，大概是让他了解爱丽丝殿下的身材。
要完成雕塑，身材很重要，但最重要的还是相貌。
相貌自然是记载在画卷上。
罗兰便先将其他东西放在一边，拿起画卷，小心翼翼地展开。
随着画卷一点一点地拉开，一个年轻女郎的侧身像缓缓地显露出来。
画中女子，身上穿着紫罗兰色的精美长裙。原本，她正面对着天鹅湖站着，似乎听到身后的呼唤声，于是半转过身往后看。画师正好捕捉到这一瞬间，将之记录在画卷上。
画中只显出了女子的侧颜，但即使如此，罗兰依旧感到一股惊心动魄的娇艳美感。
画中的女子肤若凝脂，论五官，虽不如木灵安薇娜精致，论身材，似乎也没比莉莉好多少，但所有细节组合在一起后，却产生了奇异的化学变化。
她身上散发着一种无与伦比的气质，一丝丝傲慢、一丝丝狂野，一丝丝魅惑，还有一丝丝清纯.......总之，只要看上一眼，就能触动灵魂，在人心中萦绕不去，难以忘怀。
“雄狮公爵的三女儿爱丽丝，人称都灵玫瑰，容貌举世无双。我原先还不信，只以为是世俗对权势的追捧罢了。现在一看，啧啧啧~果真是个绝世美人啊！”
这样的绝世美人，竟然早早逝去，真是可惜，太可惜了。
罗兰满心遗憾，又感到极大的荣幸。
能雕刻这样的美人，实在是一种莫大的荣幸。
一时之间，罗兰竟觉得手痒，心中有一种马上动工的冲动，但他还是将这冲动压抑住了。
“公爵要雕像，是因为思念爱女。我现在只凭一张画像就动手，实在太过草率了，对公爵，对爱丽丝殿下，甚至是对我的技艺，都是一种不尊重。我必须对爱丽丝殿下做充分的了解才行。”
想到这，罗兰收起画卷，打开爱丽丝公主的日记本，一页一页地翻看起来。
“......那些仆人真是讨厌.......脸上带着一张张人皮面具，面对你时笑的灿烂，转头就只剩下冷漠.......”
“......哥哥总是欺负我，我力气没他大，打不赢他。我怎么才能变强壮呢?”
“女人难道天生就被欺负吗？不，我不相信，我一定能找到变强的办法，我一定能变强！”
“.......马儿真漂亮啊，更让人羡慕的是，他们能自由自在得奔跑，不像我，从早到晚，都只能呆在城堡里，哎.......”
“.......”
“......今天骑马，摔断了腿。痛！！！”
“父亲总是想让我嫁给讨厌鬼，我不嫁！不嫁！不嫁！”
“这回父亲好像来真的，我不能任由命运的摆布，我必须摆脱这一切，我必须挣脱枷锁，离开这座装饰精美的监狱.......我能成功吗?”
罗兰一字一句地读着，体会着爱丽丝殿下的心思。
当他读着这本日记，思绪随着日记上的文字飘飞时，脑海中浮现出了一个模糊的影子。奇异的是，这影子让罗兰感到有些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似的。
“奇怪，我在哪里见过呢？”
他试图‘看清’这模糊的影子，但却总是办不到这点，努力了半天，他还是放弃了：“算了，先看看爱丽丝殿下的身材吧。”
罗兰将马甲马裤拿出来，抖平整，而后分别对衣服释放悬浮术，让其漂浮在空中。
这么一来，这衣服就好像被一个隐身人穿着一般，罗兰可以轻易借衣服的形状，推想出爱丽丝殿下的身材。
说也奇怪，当衣服展开的时候，罗兰又感到一股熟悉感，不仅是形状熟悉，甚至气味都有些似曾相识。
“这什么情况？”
罗兰有些摸不着头脑。
他围着衣服缓缓转圈，仔细体会着爱丽丝公主的身材。他转了一圈有一圈，每转一圈，爱丽丝公主的形状就变得清晰一分。
渐渐地，罗兰眼前似乎出现了幻视，这马甲马裤似乎不在是空荡荡的，而是穿在一个女子身上。
这女子的脸和画像上有**分相似，她骄傲地站在那里，注视着罗兰，神态中似是不屑，又似在撒娇，又似在对他倾述着什么。
‘好一个绝代美女......不对~我好像在哪见过.......’
陡然间，一个念头闯进了罗兰的脑海：“这女子，好像艾瑞斯啊！”
他终于知道这诡异的熟悉感来自哪里了！
是的，无论是画像、日记，还是这衣服上的气味，都和石工兄弟会的那个神秘女法师艾瑞斯有**分相似。
罗兰轻轻念叨着：“艾瑞斯~艾瑞斯~爱丽丝.......这不会是巧合吧？”
第一百一十七章 一个应该被忘却的秘密
“咿呀~咿呀~咿呀呀~~”
橡树塔院子里，洛坎迪一手《都灵日报》，一手端着莉莉刚给他热好的甜果酒，看一篇报道，喝一口果酒，潇洒惬意地不行。
他正哼着变调的小曲呢，罗兰忽然从圆塔里快步走出来。
“导师~导师~我有事问你。”他边跑边说。
洛坎迪脸一板，训道：“这么急吼吼地干吗？先静下来再说。”
法师最讲究‘镇静’两字，洛坎迪已就将罗兰视为最看重的术法传人，对他要求极高。
罗兰忙放慢脚步，深吸几口气，等压下心中杂念，才开口道：“导师，我想问你，爱丽丝殿下到底是怎么死的？”
‘噗~’
洛坎迪刚喝进口的果酒全喷了出来，他满脸惊讶：“小子，你关心这事干吗？难道你准备雕个‘公主受难’的主题？我告诉你，最好不要这么干。公爵一发怒，说不定当场把你送上绞刑架。”
罗兰听得满头黑线：“导师，您想哪去啦？我怎么可能这么傻。我单纯只是好奇，想知道真相。”
洛坎迪不大愿意说，犹豫了会儿，他问：“这事，和公爵要的雕塑有关系吗？”
罗兰摇头：“没关系。”
“那你就没必要知道了。”
他还刚说完，就见罗兰走过来，附下身，凑到他耳边，轻声道：“导师，我怀疑爱丽丝殿下可能还活着。”
“啪当~~~~~”
洛坎迪手中的水晶酒杯一个没抓稳，滚落在地，碎了一地，淡绿色的甜果酒溅了一地，他却丝毫不关心这事，瞪着眼睛看着罗兰：“为什么这么说？你是不是在哪里见过爱丽丝殿下？罗兰，我告诉你，这话可不能乱说，会出人命的！很多很多人命！”
罗兰转头看了下木屋，又转头看了下铁栅栏门的方向，确认周围没人会偷听后，他压低声音说道：“导师，您记得闪电魔女吗？”
洛坎迪微微点头：“当然记得。一个月前，这魔女还在南方的红枫镇出现过，将镇中生命神殿里的所有神官教士杀了个干净。这事惊动了整个王国，术法监管会已经发布了必杀通缉令，赏金高达70克朗！我估计，闪电魔女最多还能嚣张半年。”
罗兰吓了一大跳：“她是疯了吗！”
他心中升起浓浓的忧虑，他不担心闪电魔女，他担心的是薇思。闪电魔女要是出事，薇思也肯定跟着倒霉啊。
洛坎迪摊了下手：“谁知道呢？但这不正是石工兄弟会的做事风格吗？事实上，过去4个月里，王国内出现了9起攻击神殿的恶**件，幕后全都有石工兄弟会的影子。闪电魔女只是其中一例而已。”
说着，洛坎迪长叹了口气，说道：“罗兰，最近这段时间，石工兄弟会似乎也嗅到了战争气息，闹的是越来越大。再这么下去，光灵恐怕就要插手了。”
罗兰心中又是一惊：“光灵插手？为什么？”
洛坎迪嘿嘿冷笑：“为什么？因为那些金毛杂种要和夜魔开战！他们需要格伦麦王国的支援！而一个混乱的格伦麦王国，并不符合他们的利益。你就看着吧，闪电魔女十有**会死在光灵手里。”
罗兰明白了，他沉默着，心里各种念头翻来涌去，最后化作一个想法：‘不行，我得尽快把薇思带出绿百合庄园。’
洛坎迪却没有任何忧虑，对他来说，闪电魔女不过是一个无关紧要的疯子，死了就死了，和他没半点关系。
他见罗兰不说话，奇道：“怎么不说话了？你说爱丽丝殿下可能活着，难道和闪电魔女又有什么关系？”
罗兰回过神来，低声道：“导师，是这样的。我刚刚仔细研究爱丽丝公主殿下的遗物。越是仔细揣摩，我越发感到一股熟悉感。”
“熟悉感？说来听听。”洛坎迪坐直了身体。
罗兰点了点头，继续道：“我感到很奇怪，思索了很久，终于发现，这股熟悉感就来自于闪电魔女。她们两人，就好像是姐妹，而且还是双胞姐妹。”
洛坎迪目瞪口呆：“你的意思是，闪电魔女就是爱丽丝殿下......这不可能，这太离谱了！”
“我有证据！”
“什么证据？”
罗兰拿出一片精美的丝绸手帕，递给洛坎迪：“导师，这是殿下的遗物，你闻下上面的香气。”
洛坎迪犹疑地接过手帕，凑到鼻子前，轻轻吸了口气：“清新、淡雅，是星光玫瑰调制的香水味。”
罗兰轻声说道：“我确定，闪电魔女身上也有这股香气！”
这下洛坎迪震惊了。
他将手中报纸放在桌上：“这怎么可能？！星光玫瑰是天鹅堡独有，爱丽丝殿下用星光玫瑰调制香水，一点都不奇怪。但闪电魔女.......嘶~~这事要是真的，一旦暴露，可怎么收场呀！”
罗兰再问：“导师，你告诉我，爱丽丝公主到底怎么死的嘛？”
这一回，洛坎迪没有再隐瞒：“怎么死的？就死在白石堡，是被弗米亚杀的。据说，殿下死的可惨了，身上的肉都被弗米亚吃了个干净，只留下几根骨头。”
“噢~”
罗兰倒吸口凉气，他回想起当日在尖塔大厅里，军士长赫鲁德和法师米勒，在见到厅中骨头时的异常表现。
当时，罗兰还觉得有些奇怪，不明白两人为什么会这么愤怒。现在想来，原来那就是爱丽丝公主殿下的遗骨啊。
但随即，罗兰就觉得不对劲：“导师，凭几根骨头，怎么就能确定是爱丽丝殿下？”
“因为有一根大腿骨在。”洛坎迪说道。
“大腿骨.......”罗兰一愣，但他很快想起了之前看过的公主日记：“爱丽丝殿下的腿曾经摔折过，大腿骨上肯定留有痕迹。对了，我想起来了，当日在白石堡，那个粗大的腿骨中间，的确有断痕！”
洛坎迪轻轻拍手赞道：“我的弟子啊，你这份记忆力真是让人羡慕啊。”
罗兰皱着眉，继续推想：“大腿骨位置都有断痕.......导师，如果殿下是有计划的出逃，断痕应当可以事先找人代替的吧？”
洛坎迪也起了兴致，他眯着眼道：“你的意思是，那个被吃的女人，是公主殿下的替身？可是，法师米勒的追踪术又怎么说？他们可是一路追着殿下去的。”
“这个简单。导师，您不是说过，对于那些强大的法师，追踪术其实是可以破解，甚至是能转移的。”
洛坎迪点头：“如果爱丽丝真是闪电魔女，那么她就是个强大的法师，而米勒只是个低阶法师，被悄无声息地转移追踪术目标，也不算奇怪。等等，你说，你第一次见到艾瑞斯，就在在耳语森林外围的蓝山镇？！”
“对呀！这是不是太巧啦！”罗兰一拍腿。
“嘶~~”洛坎迪连吸冷气，他疾速说道：“公主转移了追踪术，彻底化身为闪电魔女。正好在紫罗兰广场遇见火刑现场，就出手对付生命法庭的人。本来万无一失，却没想到碰上你中途搅局。她当然知道军士长赫鲁德的船会连夜离开，所以就躲在船舱里，逃脱了蓝山镇卫兵的追杀。”
罗兰接着说道：“船舱里，闪电魔女曾经给我看了一本书，是《玫瑰花之夜》的手抄本，据她说是灵树大师亲手抄的。从她的一举一动中，体现出曾经受过非常良好的教育。”
“《玫瑰花之夜》！灵树大师的手抄本!”洛坎迪大叫出声：“造物主在上，这正是公主最爱看的书。灵树大师的字，也是公主最欣赏的。为了得到这个手抄本，公主殿下花了足足花了10克朗！”
到了这个地步，事实已经非常清晰了。
洛坎迪和罗兰这对师徒，在院子里面面相觑，震惊地说不出话来。
许久许久，罗兰才出声：“导师，公主因为逃婚才走的。公爵到底是想让她嫁给谁呢？”
洛坎迪苦笑：“如果是格伦麦人，公主殿下哪里用得着逃婚呀。凭公爵对她的宠爱，直接拒绝就是了。但这次求婚的，不是普通人，而是光灵，而且出身光灵帝国的名门！实在是推不掉啊！”
“又是光灵！”罗兰眉头紧皱，当他还是个普通人时，光灵似乎离他很远，但随着他一步步地靠近都灵城上流社会，光灵也随之越来越近。
从一个名词，渐渐地变成了一个阴影，一个笼罩在整个格伦麦王国上空，无处不在的阴影。
洛坎迪满脸愤愤：“对啊，就是那些金毛杂种，不仅掠夺我们的财富，还让我们为他们的仇恨而流血，更要夺走我们引以为豪的都灵玫瑰!”
罗兰清晰地感觉到了来自光灵帝国的压迫力，此时，他还有最后一个疑惑：“导师，爱丽丝殿下基本都呆在城堡里，你说，她的法术是谁教的呀？”
洛坎迪伸出手，轻轻瞧着身边的石桌，皱着眉思索着.
许久，他开口道：“这个人，必然有自由进出城堡的权利，或能力。这个人，本身法术造诣极高。这个人，必然对光灵以及光灵信奉的生命女神非常厌恶。我不知道这个人是谁，但我能确定，这人十有**是一个**师，极有可能，他还是石工兄弟会的幕后主使！”
他转头看向罗兰：“这件事，到此为止。你千万不要自作主张地去追查，知道了吗？”
罗兰点了点头，他清楚自己的份量，以他现在的能力和地位，去招惹一个强大的**师，完全是嫌命太长。
最后，他低声问：“导师，爱丽丝殿下的事，该怎么办？”
洛坎迪说了2个字：“忘掉。”
罗兰一怔：“忘掉？”
洛坎迪凝声道：“对，忘掉！公爵已经接受了殿下的死讯。殿下也已经获得了自由，她已经选择了自己要走的道路。那就这样吧。”
“可是你说，光灵会出手对付她？！”
“既然选了这条路，自然要承受代价。”洛坎迪神情淡淡的，他并不关心爱丽丝殿下的命运。
“我明白了。”
罗兰点了点头，他抬着头，眼望着天空，神色有些恍惚：“导师，爱丽丝殿下的雕像，我已经有了想法。”
他脑子里有个模糊的念头，但具体怎么搞，还需要仔细揣摩。
或许，他该找个时间，去都灵城东郊的绿百合庄园走一趟，如果运气够好，能遇到艾瑞斯，那正好近距离观察一番，如果有机会将之复制进思维实验室，那就更妙了。
洛坎迪点了点头：“这就好。再没人比你更适合这个工作了。这或许，这就是命运女神的安排吧。”
第一百一十九章 白木雕给的一口‘锅’
思维实验室。
头上是一如既往的蔚蓝天空，脚下是松软干燥的泥土。
相比往日的空旷，实验室多了不少东西，最醒目的，就是一排长长的书架。
洛坎迪收藏的每一本书，这里都能找到副本。罗兰抄的100多本手抄书，也全都在这里了。
罗兰计划，将他接触过的每一本书都复制进来，组成一个只属于他的私人图书馆。
此时，他背靠着书架，坐着沙地上，左手拿着一张《法术符文表》，右手边空气中，则漂浮着之前复制进来的三维符文阵列。
符文阵列散发着淡淡的银色光辉，相当精致。
“三维阵列，半球形，涉及符文的数目竟高达1212个，符文种类全面，神秘系、元素系、变形系符文全都有，都是一些常用符文，但符文的组合方式却大大超出了我的理解......也不知道这东西到底是干啥用的。”
不知道什么用，那就直接试验，反正这里是思维实验室。
罗兰探出法力触手，一个符文一个符文去触摸，寻找阵列的初始触发符文。
“这个没反应，这个也没反应，这个也没用......”
“这个有反应了，有微弱的吸引力.......唔，不对，法力流入后，很快就到了死胡同，不是这个。”
“咿~这个对了，吸力非常强烈，法力灌注进去后，一路顺畅，这应该就是初始符文了！”
连试了100多个符文，罗兰找到了初始符文的位置。
他开始往阵列里灌注法力。
随着法力不断涌入阵列，符文阵列出现微微的振动，其发出的银色光辉却变淡了不少。
十几秒后，罗兰的法力已经流遍了整个符文阵列。
这时，振动全然停止，银色光辉也彻底消失，整个符文阵列变成了半透明，若隐若现的，但并非完全隐形，只要仔细观察，能轻易确定符文阵列的位置。
除了这些现象外，什么都没有了。
罗兰一愣：“这就完了？好像.......似乎没有作用啊。”
是他激活阵列的方法不对吗？
他撤销法力，继续试验。
这一试，罗兰就连续试了300多遍，中途变换了各种方法，但最终结果却都是一个模样。
这个散发着银色光辉的，半球形的，精致至极的三维符文阵列，输入法力后，唯一效果就是，失去了银色光辉，进入一种半隐身的状态。
罗兰被这玩意弄的没脾气了。
他盘膝坐在地上，抬头看着悬浮在空中的符文阵列，陷入沉思。
“各种各样的试验方法，只要我能想到的，全都试了一遍。我现在掌握的法术虽然不多，但术法基础还算扎实，符文阵的触发手段，我基本都熟悉，就算不熟，摸索下，触类旁通，也很快就能学会。这世上，应该不存在我完全无法使用的符文阵列呀？”
这绝不是狂妄，而是自信。
作为一个即将毕业的法术学徒，虽然没有学会法术，但却学会了该如何去使用现成的法器。
在术法领域，罗兰就像是一个刚拿出驾照的新手司机，造车他是不会的，但开车，肯定是没大问题的。
这个三维符文阵列就相当于一个成品法器，是一辆‘车子’，偏偏罗兰这个司机，却摸不清它的驾驶方法。
这实在有点打击罗兰的自信心。
“会不会，这根本就是一场误会.....白木雕是在戏弄我，给了我一辆玩具车？”
苦想了小半小时，罗兰实在想不明白，时间也晚了，这么下去也不是事，他只能退出思维实验室，带着满肚子的疑惑，返回了小木屋。
刚上阁楼，莉莉声音传来：“回来了？你没事吧？”
罗兰心中一暖：“感觉非常好，莉莉。”
“噢~那就好。那我睡了~哈~”莉莉打了个哈欠，转个身，很快就睡着了。
罗兰在床铺上躺下后，再次进入思维实验室。
这一回，他倒不是去钻研这莫名其妙的符文阵列，而是研究法术。
和低阶法师萨路德的战斗，对他启发极大。
他最大的觉悟就是，要隐藏自己，不仅隐藏自己身体，尤其要隐藏法力涟漪。
这么一来，不仅在战斗中能获得先手攻击权。战斗时，更不用担心惊动别人，以免惹到不必要的麻烦。
如何隐藏法力涟漪？
就是罗兰这些天的研究思路。
本来，罗兰以为这应该不难，但这么多天过去了，思路还是思路，具体的解决办法，一个都没找到。
折腾了这么多天，罗兰也不是全无收获。
他目前的收获是，隐藏法力涟漪，相当于要求一个人，在游泳的时候，身体周围不准出现水花。
光想想就知道，这事太违背常理了。
“哎~难道就真没有解决办法吗.......等等，隐藏自己.......”罗兰心中猛地一动，转头看向了三维符文阵列。
“这玩意的作用，不会就是隐藏吧？”
输入法力之后，就进入极不醒目的半透明状态，似乎还真和隐藏有点关系。
顺着这个思路，罗兰再次开始做起试验。
接近50次的试验之后，结果出来了，这结果让罗兰目瞪口呆！
结果是，符文阵列激活后，竟能将施法者方圆三米内的所有法术波动屏蔽，不是简单的削弱，是完全屏蔽，一丁点都不泄露出去。
在屏蔽范围内，无论罗兰怎么折腾，哪怕是释放威力最大的火焰之拳，符文阵列外，也是风平浪静，感受不到任何动静。
如此完美的屏蔽效果，简直就是奇迹！
那这玩意是如何突破常规的呢?
原理惊人的简单！
它就是一个半圆形的‘锅’，一口倒扣的‘锅’，将施法者扣在‘锅’里面。这么一来，施法者散发出的法力涟漪会撞到这口‘锅’，被它百分百反射了回来，一点儿都透不出去。
那反射回来的法力涟漪去哪了呢？
这是最巧妙的地方了，那些反射回来的涟漪，全被灌进了大地！
发散到空气中的法力涟漪，会让施法者如黑夜中的火把。灌进大地的法力涟漪，可就没人能感知到了。
弄明白作用原理后，罗兰满心地感慨。
“啧啧~好一口大‘锅’啊！好巧妙的心思。！”
这个符文阵，完美满足了罗兰的需求！
他忍不住想：“莫非白木雕真的是活的？要不然，它怎么知道我要什么？”
这小东西，真是越来越神秘了。
他将这玩意带在身边，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想了一会儿，他也懒得去纠结了，白木雕跟着他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到目前为止，他还是活的好好的。
放下心中纠结，罗兰开始考虑这个符文阵列的应用问题。
“阵列非常复杂，包含1212个符文，徒手施法肯定是不行的，必须制成法器.......唔~要有材料的话，应该没什么问题。”
材料也不是难事，他现在有钱了，还是合法的术法学徒，去城里的术法物品店，直接花钱买就是了。
“嗯~~~我先在实验室里完成法器的设计，弄好后，再抽空去趟城里。”
想到就干。
罗兰按着这几个月学来的术法知识，开始在实验室鼓捣起来。
第一百二十章 肖斯塔爵士的返聘
思维实验室里，时间流逝缓慢。
到午夜十二点的时候，罗兰完成了符文法器的设计，他把这玩意，叫做‘隐匿石’。
之后，只要去城里购买法术材料和一些小工具，就能动手打造了。
罗兰了却心结，退出实验室后，不过几分钟，就睡了过去。
一夜无话。
第二天凌晨4点，罗兰准时醒来。
时隔四个月，他再一次摆出沉思者造型，开始了冥想。
凌晨时分，头脑清醒，万籁俱静。
罗兰只觉状态奇佳。
‘果然不错。还是导师有经验啊。’
不一会儿，脑海中本就不多的杂念就排除干净，他进入了近乎完美的深度冥想状态。
冥想时，时间飞逝。
当罗兰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外面的天已经完全亮了，楼下传来浓郁的奶油甜香，院子里，不时传来洛坎迪和人聊天的声音。
他抬头看了眼天色，估摸着现在大概是早上7点多，冥想了大概3个小时，时间正好。
他站起身，活动了下有些酸麻的胳膊腿，而后伸手去摸后腰上的皮肤。
这一摸，他顿时忧心忡忡。
“昨天喝了烈焰酒后，情况明明已经好转。今天一冥想，竟又恶化了，不仅皮肤完全麻木，面积似乎比过去还扩大了一些。”
混沌力量的侵蚀效果，实在是有点可怕。
“侵蚀速度怎么会这么快？是我冥想效率太高的缘故吗？”罗兰沉思着。
他转头看了眼身边的桌台，翠绿烈焰酒还剩下0.9升。
普通法师，每10天消耗1升，可以完全驱散混沌力量的侵蚀。
因为有白木雕存在，罗兰的冥想效率，五倍于常人。按照常理推断，混沌力量的侵蚀速度，必然也大大加快了。
虽然不知道具体的侵蚀速度是多少，但绝对远超常人，一次冥想，喝100毫升翠绿烈焰酒，肯定是不够的的。
‘那么，我到底需要喝多少烈焰酒，才能完全消除混沌力量的侵蚀呢？’
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事关罗兰今生能达到的最高成就，必须要搞明白。
想解决这个问题，最佳场所自然是思维实验室。
罗兰急于得到答案，他便盘膝坐在床铺上，对着翠绿烈焰酒，说道：“复制。”
大约10秒后，水晶瓶的虚影飘进罗兰身体，罗兰精神微微一震，说明复制成功。
他的意识随后就沉入思维实验室，开始试验。
思维实验室里，时间流速是外界的十分之一，外界时间过去大约20分钟后，罗兰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伸出手，轻轻触摸着灌法瓶那冰冷光滑的外壁，心情复杂。
“坏消息是，冥想效率提升，侵蚀速度也的确大大增强。好消息是，后者提升速度比前者要慢上一些。一次5倍效率的冥想，只要喝300毫升就能完全抵消侵蚀.......”
一次冥想，300毫升翠绿烈焰酒，10次就是3升，一个月要9升，一升3克朗，一月就是27克朗。按地球人民币换算，那就是81万一个月。
可现在，橡树塔积蓄的钱，不到70克朗，按照罗兰这样消耗，就算他们一分钱不花，也坚持不到3个月哇。
“钱啊钱，你真是让人又爱又恨的王八蛋！”罗兰叹口气。
爱丽丝殿下的雕像，得加快进度了。
罗兰将翠绿烈焰酒仔细收好，收拾好自己，缓步走下了阁楼。
“罗兰，你醒来。早餐也快好了。你去喊下叔叔吧。”莉莉笑道。
“好嘞。”
罗兰推门走出木屋，就见洛坎迪坐在院子木亭下面，正和一个陌生年轻人聊的正欢。
这个年轻人棕发绿眼，面容俊朗，身姿笔挺，身型健壮，身上穿着雄狮军团的制式皮甲，胸膛位置绣着一个雄狮脑袋，脑袋下面是交叉的刀剑。
他微微一怔：‘雄狮头像，刀剑齐全，这是1级军士长的徽标。这人看着这么年轻，军衔还挺高。不知道来找导师干什么？’
罗兰现在已经知道，雄狮军团中，军士长共有3级，1级最高，再上去就要受封骑士了。之前的军士长赫鲁德，严格来说，也只是二级军士长。
洛坎迪见到了罗兰，高兴地对他招了招手：“来的正好。快过来，我给你介绍下。”
罗兰快步走了过去。
等罗兰走到近前，洛坎迪指了指身边的年轻军官，笑道：“这是费尔森，1级军士长，30年前，他父亲和我一起驻守碧蓝要塞，是我的至交好友。这2年，费尔森一直在都灵城西边200多公里外的赫罗德斯哨站驻守，昨天刚调回都灵，今天就来拜访我了，哈哈。”
原来是故交之子，罗兰对年轻军官点头行礼：“费尔森先生，很荣幸见到你。”
洛坎迪又对费尔森道：“喏，这就是我刚收的学徒，罗兰.明斯特。他可是个天才，学习速度飞快，再过一两个月，应该就能参加术法考核了。”
年轻军官上下打量着罗兰，脸上神情却意外地有些阴翳：“洛坎迪叔叔，他都这么大年纪了，您还让他和莉莉小姐一起睡在木屋的阁楼.......这不大好吧？”
洛坎迪一愣，随即苦笑：“费尔森，你别看罗兰长得高大，其实他今年才16岁不到。再者，之前塔里困难，冬天又冷，让罗兰暂时住阁楼，也是没办法。不过现在好了，等绿叶庄园弄好了，我们就会搬过去。那里地方可要宽敞多了。”
费尔森神情缓和不少：“唔，原来是这样。很高兴认识你，罗兰.明斯特先生。”
这时，莉莉声音从木屋传过来：“三位先生，别聊天了，快过来享用美味的早餐吧。”
费尔森脸上顿时显出笑容：“啊~莉莉小姐准备的早餐，我已经好久没尝到了，真是十分想念。”
洛坎迪放声大笑：“哈哈哈~那等下就放开了吃。管够！”
三人前后进了木屋，在小方桌前坐下，正好一人占了一边。
莉莉将面包和羊奶分成四份，一人给了一份，而后自己也坐下来，对费尔森笑道：“时间过得真快呀，2年不见，你都成1级军士长了。再立下些功劳，应该就能受封骑士了吧？”
在军中，骑士就算是高级军官了，有资格带领千人规模的精锐战队，进行独立作战。如果再立下战功，就有可能会受封土地，成为真正的贵族。
费尔森矜持地笑了笑：“我刚升到1级军士长，离骑士还早呢。不过再努力个两三年，应该就能晋升了。”
“不错，不错。”洛坎迪欣慰地连连点头：“要是你父亲还活着，肯定会非常高兴。就算他现在已经回归生命女神的神国，也肯定会为你骄傲。”
“多谢洛坎迪叔叔的夸奖。”
“费尔森，和我们说说赫罗德斯哨站的事呗。”莉莉大眼睛一眨一眨，很感兴趣的样子。
“我非常荣幸。”
费尔森便说起了一些哨站遇到的一些趣事奇闻，引得莉莉时而惊呼，时而咯咯直笑，一旁洛坎迪也听得高兴，时而会插上几句见解。
至于罗兰，他认真吃着面包羊奶，看似在听，脑子里却转着爱丽丝殿下雕像的事。
他以后能不能敞开了喝翠绿烈焰酒，就看这雕像能不能让公爵满意了。
事关前途，不上心不行啊。
说着说着，费尔森忽然道：“洛坎迪叔叔，刚才聊得高兴，我差点忘了正事。我这次来，还带来了肖斯塔爵士的一封私人信件。”
“噢？”洛坎迪微微一怔，随即笑道：“拿来给我看看。”
费尔森便从怀里掏出一份信，双手呈给洛坎迪。
洛坎迪撕开信封，掏出信纸仔细看起来，看着看着，他神情越来越严肃。
“叔叔，怎么了？”莉莉小声问。
“你自己看。罗兰你也来看下。”洛坎迪将信纸递给了罗兰。
罗兰接过信纸后，莉莉自然而然凑到他身侧，肩并肩，脑袋凑在一块，一起看起了信。一旁的费尔森看到这一幕，脸上又浮现出了一丝阴翳之色。
快速将信纸看了遍，罗兰抬头对洛坎迪道：“导师，您的想法是？”
洛坎迪凝神沉思着，好一会儿，他开口道：“从个人感情上讲，我是愿意接受肖斯塔爵士的返聘的，整天无所事事的养老，实在无趣。但我的身体......我倒是不怕辛苦，就是担心遇到大事的时候，会耽误事。”
莉莉咬了咬嘴唇，劝道：“叔叔，您年纪都这么大了。每天往返天鹅堡，身体肯定吃不消的。再说，公爵赏给你一个庄园，不就是给您养老的嘛？”
罗兰沉思了一会儿，忽然说道：“恐怕，这也是公爵的想法。当然，他并没有强制导师接受......据我所知，前天在天鹅堡，公爵似乎得到了什么紧急军情。”
洛坎迪一惊：“噢？你是怎么知道这事的。”
罗兰看了眼费尔森，想了想，便起身凑到洛坎迪耳边，轻声将他在茶水间的经历复述了一遍，尤其是公爵和肖斯塔爵士的几句隐秘对话，他一字不漏地说了。
洛坎迪听完后，再次陷入沉思，他手指轻轻点着桌子，发出‘哒哒~’的轻响声。
莉莉一看这状态，就知道洛坎迪心动了，她不忍叔叔日夜辛苦地分析军情，劝道：“叔叔，公爵只是希望，又没要求你......”
“不要说了！”洛坎迪摆了下手，止住了莉莉的劝说。
他长出口气，说道：“我决定接受肖斯塔爵士的提议，接受他的聘请。”
说完，他转头对费尔森道：“费尔森，你回去就向肖斯塔爵士报告，说我过几天.......不，就大后天吧，对，就大后天，等我收拾好绿叶庄园，就去格伦森要塞向他报道！”
费尔森立即站起身，横肘拍了下胸口，对洛坎迪行礼：“洛坎迪叔叔，您的决定让我感到十分钦佩。我这就赶回去报告。”
说完，他三口两口将桌上早餐吃完，又对莉莉挥了下手：“莉莉小姐，那我就先走了。”
莉莉心不在焉地点了下头：“嗯，路上小心。”
费尔森有些不满意，但还是转身就走。
等他走出小木屋，又听见木屋里传出那个学徒的声音：“导师，既然大后天有要事，那我们稍后就赶去绿叶庄园吧。”
“唔~我也是这么想的。这个橡树塔，也该归还给公爵了。”是洛坎迪的声音。
“啊~我们竟然会得到一个属于自己的庄园，真没想到会有这一天，就和做梦似的。罗兰，这一切都是你带来的，有你在真好。”是莉莉的甜美嗓音。
听见这对话，费尔森用力握了下拳头，脸色已经铁青：‘罗兰.明斯特，怎么突然冒出这么个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