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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是一夫用全文阅读

作者:沽梦师     剑是一夫用txt下载     剑是一夫用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三十九章:溅尘怒霄

    白翎也是自觉自己这际遇所得的武道修为,气息太过强悍,当务之急的确是优先去适应并熟练这份修为,这其中自然也包括了气息的收放。

    橙袍人又满意点了点头,继续道:“如今你有了这等修为,对于你想做的事情,倒也的确是份天大助力。命牌这个事情,务必抓紧些。”

    白翎点了点头,犹豫几隙,还是开了口,听他道:“兄长,花家的人,入世了。”

    橙袍人一听,眼睑微微一动,看样子也有些纳闷与震惊。只见橙袍人眉头紧皱,右手也不禁从袖子里头伸了出来。

    他这血手看再多次,也依旧瘆人。

    橙袍人用手摩挲着下巴,思索有顷,开口道:“虽说比预想的早了些,可该来的,早晚会来。小花儿,我在寒城见到一个有趣的小男孩,看相貌,倒与你有几分相似……”

    橙袍人的话未说尽,白翎却是一脸激动,眼睛也不由睁大。

    白翎忙问:“可是一个十七八的少年,一身紫袍,弓箭在手,花家人的装扮?”

    橙袍人听后,倒也没露出惊讶疑惑神情,只是微微点头。他才点头,白翎脸上,尽是喜悦。

    白翎又是急忙追问:“兄长见到这少年,这少年身子可安好?人是胖是瘦,黑些还是白些?”

    连串的关切问题,橙袍人不由笑了,用手拍了拍白翎肩膀,呵呵笑了笑,随后道:“相较同龄人,这小子算是不差。虽说他极力掩饰,还是能看得出,这小子,是个跛子。我去临城那会儿,他是跟在仲西侯身侧,好似心里还有个小算盘,倒是鬼精灵的很。”

    白翎也是咧嘴在笑,双眼里头尽是安心,听他喃喃着:“如此就好,如此就好。”

    随后,橙袍人又是开口说了一句:“忘说了,这小子身上还背着一把紫色的弓,一篓颜色不一的箭。细细观察,那弓与箭,倒都是宝贝。”

    听到橙袍人这话,白翎不由皱眉,脸上也尽是疑惑神情。橙袍人看到白翎这表情,也微微有些纳闷,不等他问,白翎再度喃喃。

    “若是不错,那是先祖宝弓和山禽令。兄长能说这般清楚,想来也不会看错,可实在想不通,红儿能逃离花家已经难得,又如何能将这两件报备给顺带出花家?”

    事情不明白,怎么想也想不通,橙袍人并不在意花少红是如何拥有他花家先祖宝弓同那山禽令,他开口道:“若非去临城的是我,那小子怕也会被燕云骑的人追杀。”

    白翎听后,神色再变,尽是紧张。

    不用白翎开口问,橙袍人呵呵笑了笑,解释道:“为兄去临城,除了会见老友,还有就是受令去带走仲西侯的那把舞雩剑。可惜去晚了,舞雩剑已废,这仲西侯也不知从哪儿又弄来一把与舞雩剑一般模样,冰蓝色听雨剑。原本为兄想着拿这把剑去交差,结果事情被这小子搅浑了。”

    白翎听后,也是不由嘿嘿笑了笑。他这会儿可以确信,仲西侯算得上是个可靠之人。可想到橙袍人因为红儿没完成任务,他也有些担忧,忙问:“那兄长该如何应付上头的人?”

    橙袍人有些无奈,笑了笑,语气有些无所谓道:“仲西侯将他那断成两截的舞雩剑交给了我,即便不尽人意,交差,也应当足够。”

    白翎思索再三,也不曾注意,二人已经到了城主府门口。看门护卫见到是自家城主,站岗也精神了几分

    。橙袍人一一注意,这几个看门护卫看到了自己,想来也是好奇自己身份,可这几个护卫倒还没错,眼珠子没跟着自己步伐挪动。

    橙袍人随着白翎进了城主府,过了一片假山,周遭没什么人了,白翎压低声音,道:“前代城主曾私藏了一柄宝剑,若是兄长需要,可拿去交差。”

    橙袍人微微有些好奇,正要开口,却是被白翎阻止。他眼神示意橙袍人跟着自己,橙袍人点了点头,又回头看了看自己那头毛驴。白翎嘿嘿笑了笑,摆了摆手,示意无碍。

    橙袍人走到毛驴身侧,从毛驴身上取下一用粗布包裹的棍状物,就随着白翎走开,任这毛驴独自在城主府溜达。

    二人一道去的地方,是白翎办公和迎客的书房。书房虽说不大,却也是被整理的紧紧有条,一排一排的书架上头堆满了文卷,一张套办公的棕褐色桌椅。在屋子东侧靠窗的位置,有张茶桌,五把椅子,在主座后边,是一个用来摆放茶同差距的架子。

    橙袍人进了屋子,细细感受一番,怎的也没感受到半丝泠泠剑意,不由有些纳闷。

    白翎自然晓得橙袍人在疑惑什么,微微一笑,随后身上气息散出,充斥了整间书房。橙袍人依旧站在原地,双手藏在袖子里头,一动未动,丝毫不受这扩散气息的影响。

    气息才散出,原本充斥了整个书房,可没一会儿,这气息却被一股强劲吸力不断汇聚吸走。而那吸力的来源,只是在他那办公木桌左后侧的一块地砖那头。

    橙袍人觉得有意思,朝那块地砖走了过去,也未用手,只是用脚轻轻跺了跺那块地砖。只是一脚,不见如何的力道,那块地砖,竟直接碎裂,不一会儿的功夫,碎的彻底,直接成了粉末。

    屋子里头还未被彻底吸取的气息汇聚如风,将那地砖碎末吹散。

    橙袍人再往下看了看,不由嘴角微微勾起。好家伙,这藏的,还当真就不怕遇到四大偷王那般的人物惦记么?

    没了地砖,下头就是土,而在土里头,清晰明了埋了一个竖放的木盒子。橙袍人看向了白翎,白翎未开口,只是点了点头。

    橙袍人再度冲他微微一笑,随后,他将手中那粗布包裹的棍状物放在了一旁白翎办公的木桌上。再出一脚,跺在了地上。那个木盒如同自底部受到强力冲击,整个木盒登时自土里飞了出来。

    这一回,橙袍人探出了手,直接抓住了这木盒。木盒顶底是巴掌大的正方形,而长度却又四尺出头。看得出,里头藏的,也该是剑或锏鞭一类的长条物品。再不济,也该是一卷画。

    不用去猜,这里头藏着的,的确就是白翎同他说的那柄宝剑。

    橙袍人的动作毫无斯文可言,血手微微用力,木盒刹那粉碎。那血手松开又迅猛朝前一探,血手抓住了一物,是剑柄。木屑落下,橙袍人看了过去,自己这会儿正反手握着一把剑。

    仔细打量这把剑,这柄剑并不华丽,不知在地下存放了多久,剑身依旧明亮如镜。寻常的三尺零三,剑身四面,微微红,没有引血槽。橙袍人手腕一动,正手握剑,又伸出左手,用双指轻弹剑身,声清脆,隐约之间有龙吟之声。橙袍人又摆正了这把剑,看到剑身上反光映出了“怒霄”二字。

    橙袍人点了点头,颇为满意的样子。

    原先白翎看到自己书房被橙袍人整的一团糟,有些糟心,可看到橙袍人看剑时候那眼

    神,也是不由一脸笑意,问:“兄长,这柄剑,可是好剑?”

    橙袍人点了点头,目光,死死盯着手中这微带红色的宝剑,再没法挪开。

    “这柄剑,唤作溅尘······”

    “怒霄!”

    白翎话未说尽,已经被橙袍人打断。白翎微微一愣,橙袍人看向了他,脸上也是疑惑。随后,他手腕又是一动,再度反手握剑。手微微朝前,剑柄对向了白翎,示意他将剑接过去看看。

    白翎一脸疑惑,接过了这把带有微微红色的宝剑,当他看到剑身上那隐隐的怒霄二字,也是不由瞪大了眼。

    “这剑身上头,何时有了这两个字?”

    橙袍人则是嘿嘿笑了笑,随后语气里头有疑惑,也有好奇,听他道:“本以为舞雩剑是天下无双的宝剑,怎知,在临城遇到了那柄唤作听雨的宝剑,如今又在这儿看到了这柄怒霄。这三把剑,颜色不同,其它的,如形制、长短,甚而花纹,也都是一模一样。”

    白翎依旧一脸纳闷,喃喃道:“好生奇怪,这寒城前任城主留下这木盒,上头分明写着溅尘二字。上一回我取出这柄宝剑来,也不见剑身上有这怒霄二字。”

    橙袍人探出了手,白翎也是将剑递还回去。橙袍人再度仔细打量手中这柄宝剑,随后,又双指合一,缓缓抚过宝剑。宝剑发出微微颤鸣声,听入耳中,竟还令人心神安宁了几分。这等安神颤鸣,怎的也不明白为何剑鸣为怒霄二字。

    橙袍人嘿嘿笑了笑,道:“看来啊,这柄怒霄剑,也是柄不可多得的有灵宝剑。也不知,这怒霄剑同为兄手上这把龙耀,谁,更胜一筹。”

    说罢,橙袍人左手朝白翎办公的木桌上一抓,那粗布裹着的棍状物被抓了过来。缓缓解开粗布,一道金光射了出来,耀眼夺目。白翎微微眯眼,仔细看去,那被粗布包裹的,也是一柄宝剑,是一柄连剑带鞘,均是黄金打造散着耀眼光芒的宝剑。

    剑柄同剑鞘,缠着金龙,隐隐散出一股王者霸气。龙耀,龙耀,白翎不由点了点头,剑未出鞘已然感受到了这剑的非凡,不愧为倍列入十大名剑,冠以王剑之名的宝贝。

    反观被橙袍人握在右手的那把带有微红的宝剑,若这柄剑是同为十大名剑,被冠以圣剑之名的溅尘,那的确言过不实了。

    “小花儿,为何你会称这柄剑为溅尘?”

    白翎此刻只有无奈,笑了笑,回道:“这寒城前任城主称这把剑为溅尘,并称此剑有开天之能,如今看来,当是笑话了。”

    橙袍人并不在意这些,微微点了点头,随后道:“这剑老哥我好生喜欢,就不同你客气了。”

    白翎呵呵笑了笑,继续道:“不论溅尘也好,怒霄也好,兄长喜欢,也就足够。原先还打算以这剑为筹码,拉拢那玉面白龙,算算时间,如今也当不需要了。”

    白翎这话令橙袍人有些费解,他眉头微皱,一脸疑惑看着白翎。

    白翎清了清喉咙,嘴角勾起,露出些许邪佞笑容,道:“这会儿,那暮寒楼的当代剑圣冷不语,应当已经对上了那梁伯葉。二人鹿死谁手且先不论,想来此战过后,梁伯葉非死即残。”

    白翎一脸笑意,他如何也想不到,橙袍人眼神竟有些呆滞。过了些许时间,他微带怒意,冲白翎喝责道:“小花儿,你这糊涂啊。你可知,你这是惹下多大的祸端!”

第一百四十章:人间须臾

    橙袍人又是一声哀叹,最后给白翎解释:“小花儿,你不是不知道梁伯葉是什么人。紫薇城梁家,白鸦军,玉面狂龙这些东西你通通可以不管。可梁伯葉的师父,你不是不知道。”

    橙袍人已经这般说,可白翎却依旧是嘿嘿笑着,他风轻云淡道:“我自然晓得那位大人的可怕,也是如此,我才没自己动手,假暮寒楼剑圣之手除去梁伯葉。”

    橙袍人不由摇了摇头,继续道:“小花儿啊小花儿,你究竟为何这般做?若是那位大人晓得这幕后黑手是你,那你的下场该如何,可没人敢打包票。”

    白翎点了点头,随后左手恭敬朝前,示意橙袍人同自己先到茶桌那儿去,坐下再谈。

    二人坐下,又是烧水煮茶,一番功夫后,橙袍人抿了口茶,眼里头的担忧神色却是少了几分。

    见橙袍人神情如此,白翎也是笑了笑,他问:“兄长可是明白了这般作为的目的?”

    橙袍人紧紧握着杯子,点了点头,他又问:“你这般做,对你的抱负的确有不少帮助。可是小花儿,大邺,你可还对得起?”

    白翎听后,点了点头,道:“我寒城不少精锐同坂城边军一道驻扎在边境,防着北齐。西边,不夜城的仲西侯虽说傲慢,行事也令人摸不着头脑,可这人,不会背叛大邺。再说东边,倒的确有几分赌的成分在里头。”

    白翎有些忧心忡忡,可橙袍人却是嘿嘿笑了笑,开口道:“恰恰是这东边,你无需担心。东离的小鬼虽说野心如蛇,妄图吞象,可他们一个小国,能有多大作为?”

    白翎点了点头,应道:“但愿如此,也不晓得冷不语这人究竟几斤几两,可有能耐斩了梁伯葉。”

    “不曾与他碰面,不知深浅。梁伯葉,倒的确人中龙凤。小花儿,再问你,若梁伯葉死,冷不语共死倒也罢了,若冷不语回,你又该如何?”

    白翎嘿嘿笑了笑,随后道:“原本以为这柄是溅尘,权当谢礼送他,如今,就要铁匠铺子打造一柄华丽宝剑与他忽悠一番就是。”

    橙袍人却是摆了摆手,道:“冷不语身怀七星剑,可不好糊弄。你不如这样,剑交给他。”

    白翎有些纳闷,正要开口,却被橙袍人打住。

    就听橙袍人继续道:“冷不语不会要这柄怒霄,如此,你大可与他一个人情。小花儿,你要掂清楚,你这人情,欠的是冷不语而非暮寒楼。”

    白翎思索有顷,明白了橙袍人的意思。

    橙袍人随后又不由哀叹,他用唇咬着瓷杯,却是久久不语。

    “小花儿啊,有些事情老哥我可以告诉你,但有些事情,你参与其中,徒增危险。”

    橙袍人这么一说,白翎只是点了点头,却没多问。又是喝了三两杯茶,橙袍人将那带有微红的怒霄剑握在了手里,那双略微昏暗的眼睛里头,尽是爱惜。

    可到了最后,这橙袍人手腕微微用力,这柄怒霄剑飞向了白翎,被对方稳稳接住。

    “剑,你就先收着吧,我恰巧要去趟北境,也刚好帮你去看看梁伯葉同冷不语,谁死谁伤。”

    说完,橙袍人也不再多余动作,将龙耀金剑又用粗布包好,随后推门而出。

    白翎依旧坐在那,陷入沉思,可想着想着,他不由眼睛一亮,随后有些纳闷。

    橙袍人明明是来帮助自己稳住修为,收敛气息的,可真的,看过了剑,知道了梁伯葉同冷不语的事,直接走人了?

    白翎不由无奈摇头,看来很多事情,也只有自己去做,才是靠得住。

    也是这时,屋外传来喧闹声,让白翎有些纳闷。他起身推门出去,眼前一幕,不由令人皱眉。

    不知从哪儿跑来了一只黑猫,将他这书房前的小院弄的一团糟。

    说起来这只黑猫也是有些不同寻常,它闯了这般大的祸,却丝毫不见有逃走的意思。就懒洋洋躺在已经毁了一半的石桌上,看到白翎出来,还眼神不屑瞟了白翎一眼,随后自己将头靠在自己的爪背上小憩。

    白翎不由对这黑猫起了好奇之心,前迈几步。纵然自己靠近,这黑猫却也没有要逃走的意思。

    白翎轻轻探出了手,这黑猫依旧不动,也没抬头看他。可就在白翎的手快要触碰到黑猫毛发的时候,这黑猫动了。

    原本好似孩童玩物的黑猫,身子一下弹了起来,得有四五丈之高。白翎就抬头看着黑猫,看着它在空中身子回旋,随后稳稳落地。

    这一回,黑猫没了原先的悠然,毛发竖起,龇牙咧嘴发出低鸣声。

    白翎看到黑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不由微微一愣,也是开始犯浑了。

    他怎么也不明白,自己这动作是惹到这只黑猫了,还是别的怎的?

    怎就这般大的反应。

    可随后,白翎更为疑惑不解,因为这只黑猫,直接挥动着闪着银光的利爪,朝白翎扑了过来。

    在黑猫扑过来的同时,还发出了刺耳的叫声。

    这叫声似警告,又似嘲讽。不过颇为可惜的是,白翎怎可能被一只黑猫的叫声给震慑而后退,反倒是起了幼-童的玩闹之心,撸起了袖子,好似这一城之主准备和一只黑猫动真格了一般。

    白翎一步迈出,速度之快,好似有缩地之能一般。当白翎的手快要触碰到这只黑猫的时候,这黑猫竟将自己扭曲成了一个马蹄形状使得白翎这一抓落了空。

    一抓落空,自不会这么轻易服输。白翎趁势又是一抓,这一回目标是这黑猫的尾巴。

    白翎动作快到只剩残影,可黑猫似早早看出来白翎所图,这一回这黑猫没有躲避,反倒开始直接返击。

    黑猫一爪子拍向了白翎那抓出来的手的虎口位置。

    白翎自觉一只猫,纵然敏捷也不会对自己造成什么威胁。可这会儿,他的玩闹之心越来越盛,更是因为武道修为今非昔比,一时之间没掌握好分寸。

    就见白翎再度步子前迈,抓向黑猫,势道迅猛,黑猫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直接被白翎给掐住脖子提了起来。

    若只是如此也就罢了,可白翎这一抓带起疾风已如刀刃,硬生生剃掉了黑猫脖子上的黑猫,露出来粉嫩的皮肤。

    黑猫被掐住了脖子,一时没反应过来,等发现自己受制了,立马开始嘶鸣,前后抓乱动疯挠起来。

    白翎也是微微发愣,也是不知不过自己稍稍提功竟是这般骇人。也是一时没防住黑猫的抓挠,户口同手背,甚至手腕内侧都立马多了数道抓痕。

    白翎一吃疼,手一松,黑猫灵活落地,随后化作黑影蹿到一旁。黑猫发现自己秃噜了一圈,也是气的不行,毛发再度竖起,低吼着死死盯着白翎。

    白翎看着自己的右手,上头的抓痕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中。

    这,也当真是令他不由好奇,这功能一重的顶峰境界,究竟是个怎样的恐怖境界?

    他又看向了黑猫,这一回不再矜持,手作爪朝前一探。刹那风死,黑猫的爪子伸出,妄图勾住石砖稳住身子。

    可无奈,它毕竟只是只黑猫,就那般大如何抵挡住这强风。伴随着不甘的嘶鸣声,黑猫被卷入了风中。

    白翎由单手变双手,开始操纵这股狂风。白翎惊叹,可就苦了这只黑猫,它那小小身子一会儿被吹到左,一会儿又到右,又是一会儿上一会儿下。

    怕是再多折腾,就该呕出来了。

    渐渐,风越来越大,甚而令白翎感觉自己快控制不住风势。果不其然,强风再起,伴随着黑猫受惊的呼叫声,黑猫被吹上了天,怕有几十近百丈高的地方。

    看到这场景,白翎不由一愣,立马挥袖将风散去。可没了强风,处在半空的黑猫就更加悲催,身子旋转朝地上落来。

    这般高度,怕是这小小身子也要摔扁了不可。

    白翎脚下催力,身子跃起,朝黑猫扑了过去。这一跃,如同纸鸢乘风而上,不单城主府的人,就连城主府外都有不少行人看到,惊叹纷纷。

    白翎到了与黑猫同等高度,一把将黑猫揽入怀中。黑猫受了惊吓,哪还敢再胡乱反抗,缩成煤球状,陷在白翎怀中瑟瑟发抖。

    白翎本以为到了这等高度,自己会立马落下去。哪知,只要自己微微驱动气流,就能一直身处高空,全无坠落威胁。

    低头看了看怀中还在瑟瑟发抖,眼里尽是恐惧的黑猫,又看了看一眼也难望尽的寒酥城,白翎玩闹之心再起。

    就见白翎在空中膝盖微微一曲随后再度伸直,身如炮弹朝天际射了出去。

    其势凶猛,风刮过面庞也有了几分疼痛感。他怀中的黑猫被吓得再度伸出了爪子勾住了白翎的衣服,兴许黑猫有灵,晓得自己若是失了智,爪子弄伤了白翎,保不准这家伙会直接将自己从这高空丢下,这才只敢勾住衣服给自己多分保障。

    越来越高,越来越高,当真是扶摇直上九万里。

    不知到了多少高度,大气显然稀薄了不少,白翎也停下了动作。

    他踩在厚厚云层之上,透过云层看下大地,那原本一栋栋一幢幢的高楼大院,此刻看去,渺小如沙盘。

    白翎看下了怀中神情稍稍好些了的黑猫,无奈叹了口气,随后道:“小黑啊小黑,你看,当真是须臾人间,一场空笑。”

第一百四十一章:昼鬼堵门

    黑猫可没白翎那般多的人生感悟,黑猫只觉得这白衣人怕不是疯子。没事做咋就一会儿一阵大风一会儿一阵大风来折腾自己,这会儿又把自己折腾到了这般落下就是粉身碎骨的高空。

    黑猫低鸣,这声音听去,颇为可怜。

    白翎嘿嘿笑了笑,用手摸了摸黑猫脑袋脖子,开口道:“说起来,以前时候她也养了只小黑猫。巴掌大小的小家伙,眼睛都没睁开。”

    都说黑猫有灵,也不知是不是这只黑猫听懂了白翎这话语的意思,又是几声喵喵叫。

    白翎又是笑了笑,他再度看下了大地,道:“也不知,鸿蒙一重境,与修仙者,何差?”

    语落,白翎身子微微一动,抱着黑猫急速朝下坠落。下落速度之快,风刮过,又是那刀刃般的感觉。

    可风太大,白翎不过长发衣袍随风而动,他脸上的肉,倒是不见被风吹得变了形。

    可黑猫再度受到了惊吓,也是无意识爪子深了几分,好在没抓到白翎的肉,否则还真有可能直接被白翎从高空抛落。

    可一等安稳落地后,这黑猫立马翻脸不认人。它从白翎怀中挣脱,速度快到化若黑影蹿到了一旁。

    随后,这黑猫身子微微下伏,毛发竖起,对着白翎龇牙咧嘴,发出凶狠的低吼声。

    白翎看到黑猫如此,也是不由笑了笑。

    有家丁看到白翎飞天,又从天而降,立马扇了自己一巴掌,吃疼后确定不是做梦。家丁依旧神色有些慌张,快步走了过来。

    白翎问:“这院子,这黑猫,怎的一回事?”

    那家丁一听,城主果然开始问责了,身子也不禁有些哆嗦。家丁暼向黑猫的眼神,不由也是凶狠。

    “城,城主,也不知哪儿冒出来的黑猫。这畜牲动作太快,我们,我们逮不到它呀。”

    本以为接下去,会是白翎的破骂,哪知白翎只是微微点了点好似就只是随口问问而已。

    “稍后喊些人来,收拾一番就是。”

    听白翎这么一说,家丁也是不由松了口气。他再度恶狠狠看了黑猫一眼,随后立马退下张罗去了。

    白翎也是看向了这黑猫,脸上满是笑意,他问:“你这小家伙,看样子可不像寻常的街边落魄户,若是听得懂孤说话,就带孤去见见你主人,亦或,把你主人带来。”

    白翎还在与黑猫对峙,脚步声同惊呼声传了过来。黑猫也听到了声音,动作快白翎一步,朝声源处扑了过去。

    白翎不由皱眉,随后身影一动,后发先至,挡在了来人身前。只见白翎左手一个反手巴掌扇了出去,只听黑猫一声悲鸣,身子便被扇飞撞向了一边。

    来人自然是桦莺夫人同小满,方才发出惊叫声的,是那小满。

    桦莺夫人秀眉微蹙,看着满院狼藉,却是忽略了方才白翎那异于以往的身法。

    小满从桦莺夫人身后探出了脑袋,看到摔落在地奄奄一息的黑猫,不由爱心泛滥。等小满快步跑去,白翎想喊住她已经来不及。

    只听小满一声痛呼,鲜血溅落一地。

    白翎同桦莺夫人见到这一幕,不由睁大了眼。桦莺夫人立马快步到了小满身侧,小满用手捂着左半边脸,可血已经透过指缝溢了出来。

    桦莺夫人拿来了她捂脸的手,就见三道抓痕,自眉毛到下眼睑。小满正要开口,却被制止,桦莺夫人自袖中取出一个瓷瓶,倒出一粒丹药用手指碾成粉末涂抹在了小满的伤口处。

    药粉才涂抹到伤口处,小满就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痛呼声,听得桦莺夫人同白翎不由心里头绞痛。

    白翎怒气冲冲,满眼凶狠看向了那只黑猫。黑猫依旧虚弱,可凶狠劲半点未褪。

    “畜牲!”

    说罢,白翎身形一动,化若白影射了出去。黑猫被白翎这突如其来给吓了一跳愣在了那。可白翎哪会礼拜,手探出一把抓起了黑猫脑袋就朝空中扔了出去。

    任凭黑猫在空中如何调整身子,可这**丈的高度,凭它这瘦小的伤体,终究没法安稳落地。黑猫也知这回必定再度受伤,心一横,身子一侧,侧面朝下,重重砸在了地上。

    这一摔,黑猫的身子甚至还弹动了一下,更是不由吐出一口带血吐沫。

    一动不动,那样子,当真就和死了一般。

    已经如此,可白翎好似依旧不解恨。就见他脚一跺地,几颗碎石子飞起,不见白翎再有动作,那几颗碎石子如同弹珠一般射向了黑猫。

    破被击中,当真十死无生。

    可就在碎石子逼近时刻,几道寒芒,随后,碎石子彻底粉碎化为粉末飘落一地。

    白翎眉头微微一皱,朝四处张望。

    而在那替小满处理伤口的桦莺夫人不由睁大了眼,随后惊呼出声:“袖,袖中香!她,是她来了!”

    白翎微微一愣,随后明白了过来。又想到先前看到了粉色身形,心里头更是急切了几分。

    “是你吗?茉黛,是你来了吗?”

    当听到白翎念出了那个名字,桦莺夫人瘫倒在地,更是用双手捂住耳朵,如同疯魔一般大声尖叫。

    白翎回头,看到妻子如此,不由更为担心。三两步上前,靠在了桦莺夫人身侧。

    随后,听到一个娇媚声音不屑道:“哼,好一对恩爱的狗男女。”

    小满虽说左半张脸依旧疼痛,眼睛不知伤到没有,反正这会儿是睁不开。可听到那个声音这般言语,也是不由气氛,朝着空气破骂道:“哪个不要脸的狐狸脸,躲躲藏藏,想来一定是个不敢见人的丑八怪……”

    小满话才出口,又见银芒冲她飞去。好在白翎眼疾手快,手一挥,一阵风起,让那飞针偏了方向,最终射入了小满身后的石柱中。

    这会儿的小满,一下子没了先前的泼妇劲,愣在了那,身子甚而还不由微微颤抖,颇为后怕的样子。

    那娇媚声音再度传来:“小娘皮,胡乱说话,容易被人撕了嘴巴!”

    白翎丝毫不在意小满的言语同举动,依旧神情紧张四处张望着。

    “茉黛,你出来,这里头定有误会。茉黛……”

    “闭嘴!”

    一声喝,小院里头一下子没了声。安静,甚而连风声也渐渐小了下去。

    白翎咽了口口水,正当他准备再度开口,原本瘫在地上的桦莺夫人一下午站起,神情依旧疯魔一般。

    桦莺夫人摘下了头上的发簪,她胡乱指着空中,歇斯底里道:“茉黛,你给我出来,茉黛,我能杀了你一次,我还能杀你第二次,你给我出来!”

    这话出口,小满自不晓得其中意义,可白翎,不由睁大了眼,愣住了。

    他如何也想不到,桦莺夫人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白翎愣愣开口,声音有些颤抖,问:“桦莺,你方才,说的什么!”

    听到白翎的声音,桦莺夫人非但没有冷静下来,反而笑了起来。她的笑容颇为瘆人,把小满给吓得不由身子朝后退了几步。

    “茉黛,桦莺对也好,错也好,今日我们见面,将事说清楚。”

    娇媚声音哈哈笑了出来,笑声里头嘲讽意思十足,可里头,又有几分落寞,悲哀。

    “桦莺,桦莺,她代替了我,随你出走,改了名字,可就是前尘往事云烟散尽?那我呢,霓霁夺走的,是我的人生!”

    话语落,一个人影从角落里缓步走了过来。这人一身粉衣女子,尽管粉色袍子宽松,风吹动,依旧难掩藏身材得曼妙。可惜啊可惜,斗笠薄纱,看不到女子真容。

    可白翎知道,她的容颜,相较桦莺夫人,也是过之而无不及。毕竟啊,当初的桃花庵四大侍婢,茉黛的姿色是当之无愧的首位,哪怕是不染也是不好与之对比。

    看到粉衣女子,白翎眼里头情绪复杂,难以说尽。他张开了双臂,粉衣女子凌波微步朝着他走来。

    白翎眼里头的悲喜更甚,可当粉衣女子近了,她的手里多了一把短刀,明晃晃锋利的短刀。

    可白翎却是视而不见,依旧是朝着粉衣女子走了过去。

    二人不过五步距离,粉衣女子终于有了动作。她手中短刀疾风之势,朝白翎腹部刺了过去。武道修为今非昔比的白翎,本可以早早提防,轻松躲避,可他没有躲,他在赌。

    刀近了,白翎依旧没有动作。

    随后,这锋利的刀子破皮入肉,鲜血流出。白翎愣了,他赌输了,粉衣女子的刀终究是捅了过来。

    可他如何也想不到,方才还如疯魔的桦莺夫人,竟是这时推开了他,用自己身躯挡下了粉衣女子这一刀。

    当桦莺夫人的身子缓缓倒下时候白翎这才反应过来,他一步上前,将桦莺夫人搂在了怀里。

    右手食指轻轻一弹,短刀飞出,也同时有血飙射而出,将桦莺夫人原本奢华的衣裳上添了不少红梅。

    白翎开始运炁,他的炁源源不断输入桦莺夫人体内。桦莺夫人的疼痛感刹那消散,她原本浑噩疯癫的眼神也渐渐清亮起来。

    桦莺夫人脸色微微泛白,她抬头看着自己的夫君,露出了浅浅微笑。抬起手,去抚摸自己夫君的脸庞。

    这个男人,不论看多少年,依旧是那么俊。可惜啊可惜,原非自己所有,东躲西藏,终究躲不过,昼鬼堵门!

第一百四十二章:典籍神药

    突然,白翎呵呵笑了起来。他看着怀中娇妻逐渐虚弱,竟是没心没肺一般笑着。

    桦莺夫人用手轻抚着白翎的脸,她的脸上,是那淡淡的微笑。生命力的流逝在她的脸上展现,任是白翎如何将自己的炁输入桦莺夫人体内,依旧于事无补。

    粉衣女子看着这一幕,也笑了,仰天大笑。可笑声里头的悲哀,终究是太过明显。

    白翎将桦莺夫人缓缓放在了地上,一旁的小满这会儿终于回过了神,到了跟前跪坐地上,让桦莺夫人枕在自己大腿上。

    白翎起了身,朝着粉衣女子走了过去,他的眼神变了,变得异常凶狠。好似这会儿站在他面前的,不是昔日的恋人,而是一个不共戴天的仇人。

    粉衣女子嘴角勾起,微微笑。她的脸被斗笠薄纱遮掩,白翎自然是看不到。可白翎如今模样,哪怕脸上表情细微变化,粉衣女子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本以为此刻的自己,应当颇为痛快,可为何心底却丝毫没有那痛快之意。

    粉衣女子依旧毫无收敛在笑,在笑。她收敛了情绪,让人听不出这笑声里头的异常情感。

    笑声止,粉衣女子又看了白翎些许时间,仔细打量这男人的脸。比印象中稍稍黑了点,细纹也多了几道。想来,他做城主的这几年,并不安逸。

    终究是粉衣女子先开的口,听她道:“花无意,你这会儿是不是特别恨我,恨不得将我碎尸万段,喂猪喂狗,是吗?”

    白翎依旧沉默,眼里头的凶戾丝毫未减。

    粉衣女子也看着他,未出声。可下一瞬,粉衣女子不由睁大了眼,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

    这位曾经花家少主花无意,如今的大邺挽风城之主白翎,竟在粉衣女子面前,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男儿膝下有黄金,跪天跪地跪父母,跪君跪师跪德才,如今,他一言不出直接跪在了这个女人身前。

    粉衣女子愣在了那,不知该如何言语,就这般两两无语,空气沉默。

    许久过后,白翎开了口,他言辞恳切,道:“千错万错,是我花无意的错。还请茉黛仙子,放过桦莺,饶她一命。”

    这话出口,他重新拾起了他花家少主的名字,可在他的口中,自己是茉黛仙子。

    粉衣女子的心,在刹那如同万千刀刃飞过,穿透,破碎成无数的细小碎片。

    胸口沉闷,好似无法呼吸一般。她看着躺在一侧的桦莺夫人,不由呵呵笑出了声。粉衣女子心里头苦闷着,终究啊终究,是你霓霁赢了,自己,输的一败涂地。

    “一点小伤,偌大的寒城,难道没有医者能治么?”

    听到粉衣女子这明知故问的话语,白翎不由咬了咬牙,可最终说出口的话语,却是卑微,丝毫不见一城之主该有的威严同霸气。

    “论医术,桃花庵天下无两。桃花庵里头,除了桃花仙子,也唯有茉黛仙子,俯视众人。还请仙子,念在同门之谊,曾经情谊,救桦莺一命。”

    一口一个仙子,一句同门之谊,一句曾经情谊。粉衣女子此刻胸闷不再,心里头,也已如亘古冰山化水,温度慑人。

    “可,那,城主大人,如何回报?”

    白翎一听,这粉衣女子终究是松了口,不由心中微微喜悦。

    不等白翎询问粉衣女子的条件,粉衣女子开口了。就听她声音冰寒,不见半点感情,道:“我要她霓霁,从此女人见了,唾弃,男人见了,嘲讽。”

    白翎不由眉头紧皱,不解其意。直到粉衣女子将斗笠薄纱一点一点摘下,露出了真正面容。

    当白翎看到粉衣女子的真容,不由睁大了眼,一脸难以置信,愣在了那。

    他记忆中茉黛那绝世的容颜,如今看不到半点倾城倾国,有的,只有恐怖同瘆人。

    看到白翎的表情,粉衣女子嘴角微微勾起,可她的面容早已毁去,一点面部表情变化,使得整张脸更为扭曲。

    若是别的男人,看到茉黛这绝妙婀娜的身姿,自会去幻想她斗笠薄纱下的真容。随后脑中开始与这尤物**,床笫之欢,妙不可言。

    可若当这男人的意淫正当至高点时,这粉衣女子接下了斗笠薄纱,露出了此刻真容。可会将人吓傻,甚至从此一蹶不振,如同天阉之人?

    粉衣女子不由摇头叹了口气,道:“果然,你花无意也同旁人无意。你贪图的,不过是我茉黛曾经的面容。既然你曾贪图过我的面容,那你如霓霁,可也是这般?”

    白翎不由咽了口口水,张了张嘴,或许太过震惊,他终究没能说出半句话来。

    比看到粉衣女子真容更为可怕的,是白翎自己开始疑惑,自己喜欢的,是茉黛的美貌,还是她这个人?

    昔年知晓茉黛为救自己,以命换命,若无桦莺陪伴,自己必将一蹶不振。那,如今自己喜欢的,是桦莺的人,还是说,也只是单纯贪图她的美貌?

    白翎脑中混乱,情绪复杂。

    粉衣女子呵呵笑了笑,继续道:“好一个花家少主,好一个寒城之主,任你通天修为,本质,不过市井之徒。”

    言语嘲讽,白翎没有反驳,只因他觉得,自己无从反驳。

    自他心底有个声音传出,这个声音告诉他,他白翎与茉黛也好,桦莺也好,只因两情相悦,他不是个贪图美貌,馋人身子的登徒子。

    如今,他害怕桦莺容貌毁去,也只去怕桦莺没法正视自己毁容的事实。

    “你脑中所想,你花无意是个正人君子,霓霁毁容,你怕的是她清醒后无法正视自己。”

    粉衣女子说完挺多了几隙,随后,又是哈哈大笑,一颦一笑本该摘人心,可这会儿,却似恶鬼修罗。

    收了笑声,粉衣女子又是轻蔑瞥了白翎一眼,继续道:“我给你一个机会。”

    说罢,粉衣女子随手丢给白翎一个瓷瓶。白翎眼疾手快,一把接住,打开塞子,一股清香。倒出一颗药丸在手心,药丸碧绿似可透光。

    本该让桦莺夫人直接服下可白翎犹豫了。

    粉衣女子又是笑了笑,开口道:“花无意,你当真是个小人。我现今就可取了霓霁性命,这会儿给了你药,竟还猜忌。”

    被说穿了心思,白翎也未再犹豫,将药丸让桦莺夫人服下。些许时间过后,桦莺夫人慢慢清醒,故意顺畅不少,气色更是红润几分。

    不等白翎大喜,桦莺夫人却是无奈叹了口气。

    白翎不解其意,却又听到粉衣女子的笑声,又听她戏谑道:“霓霁,想来你不会忘了,毕竟这还魂香的研制,有你一份辛苦。”

    听名字,当真是救人性命,妙手回春的药,可看桦莺夫人神情,听粉衣女子语气,定当截然相反。

    “还魂香,窃七日,鬼神簿空,徒劳一场。”

    白翎微微皱眉,疑惑开口,问:“七日为限?”

    桦莺夫人无奈哀叹一声,点了点头。

    白翎不由睁大了眼,随后再度愤怒,起身看向了粉衣女子。而粉衣女子,面含微笑站在了那。

    “既然一个两个三个,无人愿意替我杀了你们这对狗男女,那么,我自己动手。”

    白翎强行压制自己即将爆发的情绪,几个深呼吸后,开口问:“茉黛,你想要什么?”

    “还魂续命,逆阳重生,那伽回命丸!”

    “那伽回命丸?”

    白翎仔细思索,随后眉头更紧。他自然是想到了这是什么东西,可,那不过传说,世上何处可寻?

    “只要你能将这那伽回命丸寻来,我不单放过霓霁,你我之间,往日情恨,云烟尽散。”

    白翎几番思索,随后问:“这瓶药有多少药丸,如果……”

    “一共七枚,四十九日后,若依旧不见那伽回命丸,霓霁死!届时,你想取我性命,给霓霁陪葬,大可拿去。”

    言语洒脱,生死不顾。白翎看向粉衣女子的眼神,情绪复杂,难以说尽。

    粉衣女子又是呵呵一笑,随后再度将斗笠薄纱戴上,身子起落离去。而那只黑猫,竟也随着她一道离去。黑猫跳上墙顶时候还不忘回头看了白翎一眼,隐约之间,好似看到这只黑猫嘴角微微勾起,鄙夷一笑。

    白翎回到了桦莺夫人身边,二人相视之后,均是浅浅一笑。好似很多东西,不必说。

    桦莺夫人又抬头看向了小满,声音依旧显得虚弱,语气却是无比关心,问:“小满,你可好些了?”

    小满咧嘴嘿嘿笑,回道:“本女侠可是要行走江湖的,一点小伤,何足挂齿。”

    桦莺夫人一听,不由噗嗤笑出了声,即便是白翎,也被小满这么没头脑的一句话给逗的心情舒畅不少。

    “那伽回命丸,茉黛是如何知晓这东西?”

    小满听着纳闷,她看到桦莺夫人,也是凝眉困惑。于是乎,这小满女侠开口问:“那,什么什么回命丸,很神秘吗?”

    白翎看了看小满,脸上尽是苦涩。桦莺夫人自然晓得白翎心思,几句话打发了小满,让她赶紧去疗伤,免得当真留下疤痕,

    小满走后,白翎将桦莺夫人扶进了书房。白翎一边扩散自己那鸿蒙一重境的炁充斥整间屋子,好让桦莺夫人稍稍舒服些。

    一边,他依旧眉头紧皱。看向了一脸担忧的桦莺夫人,他伸手握住了桦莺夫人的手,声音温暖道:“不去想了,毕竟,那种东西也只是记录在几家的典籍里头,是真是假,哪里能验证呢?”

    桦莺夫人本想问些什么,可最后,还是没开口出声。

    那伽回命丸,真要说起来,也算是龙、花、朱、墨几家典籍中记载的神药,无从验证真伪。

    可白翎不知道的,是临城朱家的小王爷,他也知道并且也在寻找这那伽回命丸。

    可是啊,这临城朱家的小王爷,他从未去查阅过自家收藏的典籍。

第一百四十三章:人在边境

    在大邺帝国的北境,有个男人一身银甲,手握长枪,骑着白马伴着余晖前行着。

    看得出,这个男人很疲惫,他胯下的神驹也没了精力旺盛时的神采。

    在这男人身后的地平线,太阳已经西落,逆着光,又看到有个手握长枪胯下骏马的剪影在缓缓靠近。很快,第二个,第三个,成群结队,一片黑色剪影自地平线那头出现。

    随着这黑压压一片剪影的靠近,马蹄声震天雷动。

    而在营地这边,在瞭望塔的栏杆上斜躺着一个人。这人一身冰蓝斗篷,身子藏在了斗篷下头,闭着眼,呼吸不见动作。

    当那群人数不少的骑士离营地约摸还有千丈距离的时候,这瞭望塔上的蓝袍人猛然睁开了眼睛,随后,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了邪笑。

    没一会儿,营地这边已经能看到那群疲惫骑士归来的场景,与蓝袍人同在瞭望塔的那个小兵看到一众将士归来,也是立马拿出了号角,开始吹奏起来。

    整个营地的将士听到这号角声里头带有喜悦,也晓得不是敌军来犯,而是他们的梁将军带着兄弟们回来了。一个个的,均是兴奋喜悦,都尉更是直接传令火头兵们今晚炖肉,给梁将军等庆功。

    可当那一众骑士近了,众人这才看的真切,回来的,可不单单是梁将军同梁将军最初带走的五百人。前边的几匹马上,都只骑了一人,而后边的马上,却又不少马上,是两个人。数了数马匹数量,虽没五百,却还有三百多骑。

    众人这就纳闷了,等队伍更近了些,看得更清楚些,看到那马上另外的人,老幼妇孺皆有。看他们衣着,也更是令人费解了。

    只凭衣着判断,有大邺人,也有北齐人。

    没一会儿,三百多骑已经回到了营地。那于队伍前头的银甲长枪将军,翻身下马,却是步伐不稳,若不是一旁的将士眼疾手快搀扶住了,怕这会儿是直接瘫倒在地。

    “梁将军,这些是······”

    那个都尉看着后边那些多出来的人,费解,也就直接问了出来。

    这一骑当先的银甲长枪将军,自然就是受白翎委托到了大邺北齐边境的白玉狂龙梁伯葉。他这会儿红巾破碎,只剩半截,原本威风凛凛的铠甲上头,也是添了不少刀剑斧痕,更有箭镞破穿的洞孔。

    而梁伯葉自己,头发缭乱,原本俊秀的脸,此刻也是脏兮兮。一双黑白眸子,此刻尽是血丝。

    疲惫,那不尽的疲惫终于在到达营地的这一刻如闸门大开,洪水倾泄而来。

    身着冰蓝斗篷的人俯视这一切,嘴角不由微微勾起。他来的时候询问了些情况,听闻这白玉狂龙梁将军来了营地,随后挑了五百好手,又筛选了五百骏马,随后这五百人的队伍吃饱喝足,踏尘离去。

    如今回来的,怎么说也还有三百二三十骑,且不说这五百骑士个个精英不假,可这白玉狂龙的领兵才能,的确了不得。

    也是这时,蓝袍人缠在腰间作腰带用的那把

    软剑竟开始微微颤鸣。蓝袍人不由皱眉,他身上这六把剑,这把软剑最为安份,从不曾出现过这种情况,令他费解。

    虽说颤鸣声微,可还是被下头那个力竭疲乏的白玉狂龙梁将军给注意到了。梁伯葉不由抬头朝瞭望塔看了过来,当他看到上头栏杆上斜倚着一个身着冰蓝斗篷的人,不由神色有变。

    “这人,何时来的军营?”

    听梁伯葉问,那都尉也是抬头看了看,回道:“末将本不知道这人是谁,刚好军中有个小将走过几年江湖,认出了这人装扮,说是一个江湖宗门暮寒楼里的角色。唤作,唤作······”

    “七星剑圣,冷不语!”

    “对对对,就是唤作冷不语。”

    梁伯葉踉踉跄跄站起了身,用长枪稳住后,双眼依旧直勾勾盯着冷不语,嘴里头不由念叨了出来:“天下风云出我辈,一入江湖岁月催。提剑跨-骑挥鬼雨,白骨如山鸟惊飞。”

    都尉一听,虽说是个大老粗,可这四句里头流露出的霸气,如何会感觉不出。

    这都尉不由点了点头,附和道:“能做到这些的人物,不说盖世英雄,也应当是人杰鬼雄之辈。梁将军,好文采啊。”

    听到都尉的夸赞,梁伯葉呵呵笑了笑,随后道:“我一丘八,哪有那能耐说出这般句子来。这几句话,是知无不言前辈评价这冷不语时候所说。”

    “知无不言?”

    都尉没关注到冷不语这个名字,反倒是对知无不言这四个字有些好奇。说起来有趣,这江湖上行走的人的诨号,可比他们这些混沙场的,还要多的多,又有趣的多。

    蓝色斗篷的冷不语身形一动,从瞭望塔上翻身落下,稳稳落地。或是因为先前梁将军的态度,冷不语才落地,周旁将士就操着刀剑长枪围了上来。

    冷不语嘿嘿一笑,而梁伯葉赶紧出声阻止,示意将士们稍安勿躁。

    梁伯葉要走过来,冷不语见他已经没了原先强撑的那股劲,再要提起,当真登天一般难度。不用梁伯葉走过来,冷不语径直朝梁伯葉靠了过来。

    他才动步子,那些个虎狼汉子又没法矜持,兵刃再次晃动,折射出银芒。冷不语嘿嘿笑了笑,随后右手一甩,解下了身上的冰蓝斗篷,又是随手一丢,丢到了一旁一个将士身上。

    没了斗篷遮掩,冷不语全身家当一目了然,身后反背双剑,胸前三把短剑,腰间的一条金属腰带。

    看到这一身宝剑,围在他周身的将士也是一个个提起了十二分精神,更为提防冷不语突然有所动作。

    而冷不语,的确有了动作。他双手握向了背后双剑,可随后动作却与众人所想不同。冷不语并没有拔剑,而是连剑带鞘将背后双剑取了下来,又将剑鞘插入脚边土地之中。紧接着又是胸前三把短剑,一把一把取出,也是放到了地上。

    这连串动作,让众人不由纳闷,也是不晓得这家伙这是要做什么。

    而梁伯葉见到冷不语这般动作,不

    由笑了。他看向了都尉,有些不好意思道:“虽知道边军物资匮乏,梁某人贪心,可能要些肉食,两壶小酒。”

    那都尉一听,立即点头。虽说物资分配不在他职权范围之内,可问火头工要些酒肉给梁将军,哪怕是大将军回来知道了,也不会说个半句不是。更不提,他原本就已下令火头兵今晚炖肉庆祝。

    梁伯葉笑脸作谢后又看向了冷不语,声音有些虚弱,开口道:“冷兄弟,梁某人可有幸,冷兄弟赏脸一道喝顿酒?”

    冷不语再度嘿嘿笑了笑,也不见他有所动作,两长三短五把宝剑直接自飞了起来,自行回到了原处。这一幕看得一众将士不由咋舌,更是纷纷点了点头,惊为天人之技。

    “能走么?”

    听冷不语问,梁伯葉点了点头,站直了身子。可才迈出一步,又是一个踉跄,险些颠倒在地。可奇异景象,不见那都尉搀扶,梁伯葉的身子就以一个诡异弧度倾斜在那,可就偏偏没有倒在地上。

    就好似,有股莫名力量托住了他。

    梁伯葉抬头看向了冷不语,一脸尴尬,嘿嘿一笑,轻声道:“多谢冷兄弟了······”

    梁伯葉道谢言语才出,接下来的场景让他郁闷了。冷不语在前边走,他的身子就漂浮在冷不语身后。这一幕,看得一众将士不由瞠目结舌。

    等那个都尉回过神来,立马快步赶了上来,声音依旧有些不稳,道:“这位,大,大侠,错了错了,伙房不在那,往这儿,这儿······”

    冷不语托着梁伯葉,没一会儿就到了伙房。冷不语一眼望尽了这伙房,也是不由叹了口气。想着一众血气方刚,雄心报国的边境驻军将士,他们的生活条件就这般,不由也是微微牙根痒痒。

    本想着好歹是近二十万人的边军,营地各有大小,哪怕这个营地算不得大,伙房哪怕没法讲究,也应当还能将就。可眼前所见,哪里是能将就,只能勉强凑合。

    几口大黑铁锅,几个铁桶,最宝贵的,怕就是那几个蒸笼了。

    冷不语走进伙房又溜达了一圈,更是不由皱眉。他如何也想不到,这边军将士吃的,竟是掺着糠的糙米。

    兴许是看到冷不语眼神异样,那一道陪来的都尉也只得尴尬嘿嘿笑,开口道:“边境地方,能吃饱也就够了。这位大侠,你也别误会,倒不是有人刻意克扣咱们边军的粮饷······”

    这都尉话语未尽,梁伯葉接过了话,解释道:“若只是边军将士吃喝,帝国拨发的粮饷倒也的确是够了。可惜啊可惜,这里毕竟是边境,北齐狼子市场侵略大邺国土,边境百姓的日子,完全就是炼狱。这些将士不忍看到边境百姓食不果腹,就时常将自己口粮分出部分,长此以往,也就现在这般局面。”

    冷不语不由有些纳闷,皱眉疑惑,问:“为何不把边境村落一一汇聚一块儿,组个小城?”

    梁伯葉听了,莞尔一笑,意味深长道:“在大邺,一个不夜城,就够了。”

第一百四十四章:丈夫有义

    冷不语听了,琢磨了会儿梁伯葉这句话,随后却是摇了摇头,反驳道:“我楼里有个汉子,唤作杜同,他在西地生活过不短的日子。从他的描述里头,若大邺各城均如西地一般,那整个大邺,才算得上民富国强,人人欢乐。为何,多个不夜城,反倒如同有罪一般?”

    梁伯葉听后,有些无奈,苦笑几声,回道:“冷兄弟,大邺,是大邺百姓的大邺。可天下,却不是大邺百姓的天下。”

    话语听去拗口,冷不语又是琢磨了些会儿,最后脸上苦涩。

    “不谈这些,喝酒。”

    梁伯葉嘿嘿笑了笑,从一旁拿来了两壶酒,酒若摆在挽风城、临城,亦或紫薇城,不是什么好酒,几个铜子的货罢了。可这会儿是在边塞,酒的珍贵程度,堪比新鲜蔬菜。

    冷不语喝了口酒,讲真话,这酒除了有酒味,能暖身外,全无享受可言。将酒壶放在了桌上,冷不语没有就这酒的好坏说出一点半点来。他看着梁伯葉,就这般看着,不说话。

    二人四目相对,最终是梁伯葉先行绷不住,呵呵笑了笑,也是大口灌了口酒,随后道:“冷兄弟可是想问我,我可晓得,是谁想杀我么?”

    冷不语依旧没有开口,表情也不见变化,依旧看着梁伯葉。

    梁伯葉也是放下了酒壶,一脸玩味,道:“想杀我梁伯葉的,大有人在。可我不明白的,是这一回,太过明显,太过张扬。杀我,大可使用软刀子,哪怕,这会儿我还在寒酥城。”

    冷不语听后,终究也是露出了笑容,他又握住了酒壶,可握了些会儿,还是没有抡起来灌一口。

    “冷兄弟,这些个事情吧,说不得谁对,谁错。纵然今天白翎要杀我,你可晓得他为何要这般做?再者,冷兄弟,这席话权当兄弟我喝了口酒的醉话。我晓得我如今状态,你不会趁人之危。若换我全盛,你当真信心,能杀了我,全身而退么?”

    语气平和,话语却不见退缩。冷不语也未因为有脾气,只是嘴角勾起,微微一笑。可他,依旧不语。

    “再说回白翎城主,寒酥城有多少你暮寒楼不晓得的能人,你可晓得?若白翎要你杀我,当真只是为了夺我性命,何必又要你千里迢迢赶来边境?”

    “借刀杀人,我来,不过是想晓得杀了这人,意义何在?”

    冷不语开了口,话语简单,梁伯葉却是愣住。随后,梁伯葉哈哈大笑。

    “冷兄弟啊冷兄弟,若明日我身体恢复,你我二人均似不死,日后有空,一定要来我紫薇城做客。好酒好菜,美人歌舞,定令兄弟满意。”

    冷不语再度嘿嘿笑了笑,他本在犹豫,可这梁伯葉却是替他做了主。也罢,既然受人之托,那将事做好就是。另外,他也想晓得,这梁伯葉,到底有多少能耐,竟能和萦大哥同列。

    冷不语正想着,梁伯葉再度开口,似听到了冷不语内心言语,就听梁伯葉道:“冷兄弟,外头的人都传着什么天下三猛,西沙傲虎,不死鬼人,白玉狂龙。说来有趣,另两位,在我看来,的确有大能。可将我与他们相提并论,倒是我占了便宜。”

    “虽说不得知无不言的排名有多精准,倒也不见这老家伙有胡乱整过榜单······”

    冷不语话未说完,梁伯葉哈哈大笑,随后道:“可惜啊可惜,这只是人口相传的说法,要说知无不言,可不见那万

    夫榜上我有多少能耐。不过既然说起了知无不言,这老前辈,对你这当代剑圣,可是赞赏有加。”

    听到知无不言对自己赞赏有加,换作别人,或许心里头不由激动,可冷不语,依旧不见波澜。他呵呵笑了笑,手依旧握着酒壶,他吁了口气,开口道:“也不知是谁传起的剑圣之名,当真有愧。”

    梁伯葉停了,又是哈哈大笑,酒壶朝向冷不语,冷不语也只得提起酒壶与之微微一碰。梁伯葉又是灌了一大口,冷不语将酒壶提到了嘴边,可又想到了什么,最后再度放下。

    “梁将军对花家,可有了解?”

    梁伯葉听后,一脸玩味,笑脸更显奸诈。

    “冷兄弟,是何时晓得白翎的身份的!”

    “梁将军的意思,是白翎的身份很隐秘么?天下弓者不比刀客剑客,有这等能耐的,几个人会信,白翎同花家没有关系?”

    梁伯葉点了点头,补充道:“可越是这般,若白翎态度坦然,加上他寒城之主的身份这般张扬,你觉得这般安排,又如何?”

    “鱼目混珠固然妙计,可……”

    梁伯葉哈哈笑了笑,继续道:“可,冷兄弟你即便将白翎的身份公布天下,只要京州里的人物矢口否认,天下的人,更信哪边呢?”

    冷不语握酒壶的手也是不自觉添了几分力,眉头微蹙。

    “黑白,不一定就是黑白。即便白翎再如何,只要后边的人不点头,那么,纵然江湖宗门大如你暮寒楼,也是白搭。”

    这道理简单,冷不语也是认同,他再度看向了梁伯葉,问:“那,梁将军又为何对白翎的事,这般熟悉?”

    梁伯葉哈哈大笑,收住笑声后,继续道:“事情自然简单,因为我和白翎后边的那位人物,千丝万缕。所以,冷兄弟可明白了没,白翎,为何要你这江湖宗门的人不远千里来狙杀我梁伯葉?再如何,我梁伯葉也是大邺的将军。”

    冷不语面含微笑,声音平静,道:“所以,我不打算杀你。”

    冷不语话才落,梁伯葉却是不干了,也不知他哪来的气力,一把站起,声高亢道:“错,也因为,你更应该竭尽全力,杀了我!唯有如此,白翎的计划才能继续下去,明白么?”

    冷不语原本的波澜不惊,一下子被梁伯葉这突如其来的话语给整懵了,愣愣看着梁伯葉,久久无语。

    梁伯葉轻声冷笑,继续道:“冷兄弟,你和萦如歌同为暮寒楼的英才,能耐如何,我梁伯葉信。可说到底,你们终究是江湖上的人物,不在官道上。你们江湖上混生活的人,看到的,逃不过名利二字。而官道上的人,小鱼小虾且不论,在上头的人物眼中,名利,不过一声轻笑。白翎为花家老祖后人,若他愿意,可万人之上。可是啊,他没那般做。曾经的挽风城如何,现在的挽风城如何,你可以去问问挽风城的百姓。那么试问,这么一个白翎,为何要杀我!”

    梁伯葉的话语变得咄咄逼人,而冷不语的神情,也终于恢复为了最初的平静,不见情绪,没有悲喜。

    不等冷不语说出他的答案,梁伯葉再度开口,说出了他自己的答案:“因为啊,只要我梁伯葉死了,那他白翎,就能令千万人活。”

    听完了梁伯葉的答案,冷不语微微皱眉,他有往这方面猜测,可到了最后,他放弃了这么个想法。

    梁伯葉又灌了一口酒,呵呵笑了笑,继续道:“冷兄弟,我再同你说件事。为何白翎独独选择了你不远千里过来狙杀我梁伯葉,是因为啊,杀了我,他白翎得死,同样,你暮寒楼也必被清剿。而为何会选择你暮寒楼,归根到底,不过树大招风四个字罢了。”

    听了这话,冷不语却不恼怒,反倒颇为认同的点了点头,开口道:“毕竟民间势力一旦过分庞大,不是什么好事。”

    “那为何冷兄弟你还会答应白翎请求,千里而来?”

    冷不语终究是提起了酒壶,微微抿了一口。糙酒入喉,辛辣,说不得味美。

    “因为暮寒楼,缺少一个机会。”

    这话出口,这回轮到梁伯葉发愣了。机会?他思索一番,想不出替白翎杀了自己,被帝国清剿,这对暮寒楼而言,算得上什么机会。可想着想着,梁伯葉好似明白了过来。他有些狐疑看向了冷不语,一脸一纳闷,甚为不解的样子。

    冷不语又是嘿嘿笑了笑,继续道:“若是我杀了你,暮寒楼,无恙。若是我死在了这边境,那暮寒楼,必将坍塌,化作一片废墟。”

    梁伯葉眉头更紧,更为疑惑。可思索过后,明白了过来,明白了过来,他也不由哈哈大笑起来。无奈啊,这会儿身体状况可容不得他这般大笑,气息不稳,不由连连咳嗽起来。

    “冷兄弟,你当真是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可,搭上自己的性命,这买卖,划算么?”

    冷不语却是露出了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开口道:“梁将军,你怕是误会了。只要杀了你,我冷不语,不会死。”

    这回,梁伯葉是彻底懵了。他这才发现,是自己从一开始就低估了这暮寒楼的剑圣。同样,也是他低估了这些江湖上的鱼虾。

    “既然白翎下了决心要杀你,自然为自己留好了后路。可同样的,既然我冷不语答应了白翎来做这刽子手,又怎会不给自己留条后路?”

    梁伯葉眉头紧皱,看着冷不语。他这会儿当真好奇,冷不语接下来会说出什么话来?

    冷不语嘿嘿笑了笑,解释道:“每把剑,甚至每种剑法,都会造成不同的伤口。倘若,杀了梁将军的,不是七星剑客,而是来自东离的杀手,又当如何?”

    梁伯葉一听,眼睛不由睁大。这一回,他算是彻底明白了。冷不语依旧低估了自己的身份地位,或是他只以为,杀了他梁伯葉,帝国会重视对东离的防范,可实际上,却是会引起大邺同东离的战争。

    这时,肉已煮好,火头兵端着热腾腾的肉嬉笑着走了过来。

    梁伯葉一见到这大盘的肉,也不管是牲口还是野兽的,不由唾沫分泌充斥了整个口腔,五脏庙也是不争气咕噜噜叫了起来。

    “冷兄弟,先不想这般多麻烦事情。不如先吃饱喝足,再美美睡上一觉,可好?”

    冷不语点了点头,回道:“什么天下兴亡,丈夫大义,唯有吃饱穿暖,才是大道理。”

    “哈哈哈,有道理,的确是大道理。”

第一百四十五章:受人之托

    夭妄一路飞驰,朝着铁匠铺子的方向奔走,可麻烦事情若不彻底解决,终究会一而再迎上来。

    夭妄停下了脚步,眼神里头有些不悦。这一回,他可不愿再同这婆娘过多纠缠,双腿开始蓄力,若能一走了之那是最好,若是不能,那就踹飞面前几人,回去见自己的小娘子才是正经事。

    来的,自然不是什么新面孔,在这寒酥城也算得上是夭妄的老朋友了。

    “催命寒风,你们内府的人单子倒的确可以,被赶走了,怎的又半道折了回来?”

    来的人的确是那催命寒风,这一回的她,一身黑色劲装,发束马尾,雌雄莫辩。她的手上,不再是那一把短刀疑惑削了一半的木剑,而是一柄泠泠寒光的宝剑,看去,不是俗品。

    催命寒风微微一笑,声音玩味道:“既然没法为同道,那,帝国的祸患,自然不可留。”

    听到这话,夭妄实在纳闷,这婆娘变化可真快。前些日子还巴不得自己同她一道去京州,给自己个大官来做。自己一再婉拒,这会儿竟要杀了自己。这,这哪门子道理,这也太欺负人了。

    夭妄这会儿可没闲余心情同这婆娘纠缠,身子如利箭射出,抬腿如同炮弹一般,一脚踹了过去。催命寒风不由皱眉,如何也未料到这夭妄今日竟这般干脆,又暴躁。

    侧剑抵挡,夭妄一脚揣在了剑身上,剑身弯出一个近乎半圆的弧度。夭妄心里头也是不由赞叹,柔而不折,这剑不差。

    身子才落地,立马又如灵猫猎雀一般,再度一脚踹出。这一回,力道添了几分,催命寒风只觉强风来袭,眼睛也不由眯了起来。纵然这般,催命寒风手上动作没停,用剑横劈大地,砖块碎裂飞起,形成防护。

    夭妄一脚踹在了砖石碎块上,这些个砖石碎片立马成了粉末。甚至,还有余波侵袭催命寒风。催命寒风又是连连几剑,这才彻底消除威胁。

    她握剑直身站立在那,眼睑微微抽动,怎的也想不到区区洪荒,还是个飞贼,打架的本事,倒也没那么糟糕。

    夭妄冷哼一声,却不见往日嬉皮笑脸,眼神冰冷森寒,道:“退下!”

    仅仅二字,加了内息,有了侵蚀神魂之能。催命寒风眉头不由一紧,握剑的手指握剑不由发出吱吱声响。若是可以,她也不打算与这毛贼为敌,可无奈,重返寒酥城,也只是因为受人之托。

    “你我虽有摩擦,却无关紧要。今日,我要事在身,可没那闲工夫同你胡闹,退下,可保性命!”

    这等话语,若是从冷不语嘴里说出来,没人会大惊小怪,可如今,却是从一个毛贼嘴里说出,让催命寒风有种说不出的异样感。过了几隙,她明白了过来,那是被人轻视,且是个她看不上的人轻视的感觉。

    论身法,她自然不会去和夭妄对比,可厮杀的本事,夭妄这会儿竟能这般狂妄,令人气愤。可还没来得及将气愤表现在脸上,夭妄的手缓缓抹上了脸,最后,解下了眼罩。那只眼睛,紫色若琉璃水晶。催命寒风听过一些传闻,可真正对视,纵然如她这般,竟也对夭妄的这只眼睛起了贪婪之心。

    还沉浸不可自拔的时候

    ,一个声音从她耳边响起,声音很轻,戏谑意十足。那是夭妄的声音,他先是轻笑,随后出声道:“莫以为我才来寒城就险些丧命就觉得我夭妄是个杂兵角色了,论杀人的本事,怕是冷不语,我也有七八成的把握!”

    催命寒风不由心头一惊,回过神还来不及有所动作,只觉小腹一疼,身子不由后退。

    踉跄几步,等她站稳了身子,再看向夭妄,他依旧眼神冰寒,脸上没有表情。

    这毛贼是如何到自己身边的,哪怕再快的身法,也应当能令人捕捉到身影,可方才,他分明就是转瞬即至,形如鬼魅一般。

    夭妄又是松握了拳头,声音依旧冰寒,道:“可还要再试试看,且不说你催命寒风的修为也仅仅如此,即便今日来的是鸿蒙六七的角色,我夭妄,也能几隙功夫取他性命!”

    口出之语一次比一次狂妄,可不知为何,催命寒风竟觉得,夭妄所言,没半点虚假。可无奈,今日,她不是一定要杀了夭妄,但必须要拦着他,至少半个时辰内不能让他再去别处蹦跶。

    看催命寒风脸色异常,夭妄不由皱眉,问:“你为何拦我?”

    催命寒风依旧皱眉,却始终不语。夭妄见状,嘴角不由微微勾起,随后,催命寒风再度睁大了眼,一脸无措。因为夭妄再次一记重拳打在了催命寒风小腹,夭妄可丝毫没有怜香惜玉的意思,这拳头,没收半分力气,直接把催命寒风打飞了两三丈,险些直接瘫倒在地。催命寒风再度踉跄起身,颇为狼狈。

    “这回可以说了么?”

    莫名其妙挨了两记重拳的催命寒风却是呵呵笑了笑,再度站直了身子,可身躯却不自禁微微发抖。

    夭妄看着催命寒风,总觉得什么地方有些不对劲。看着催命寒风,眼睑不由微微抽动。虽说疑惑,可腿脚,开始重新蓄力,拳头也再度握紧。

    “我夭妄可不是什么正人君子,没有什么男人不能打女人的所谓道德枷锁来束缚。你再纠缠与我,我当真会一拳一拳,打死你!”

    催命寒风又是呵呵笑着,夭妄看着她嘴角有血渗出,更为纳闷。虽说他方才两拳没有收力,可催命寒风不该这般不禁打,不过两拳就伤到内脏,血液上涌。想着想着,夭妄竟犯大忌,对敌松懈。

    催命寒风逮住机会,手握利剑疾风而行,一剑刺向了夭妄。等夭妄回过神来,剑尖离自己不过两指距离。正当催命寒风以为胜券在握,哪知,腹部再度传来疼痛,她不由睁大了眼,难以置信。

    “若我愿意,千军万马,均可敌。而你,在一次又一次挑衅着我。这,可有必要?”

    催命寒风站稳了身子,不由呕出了一口血。她咧着嘴,原本如贝皓齿,沾染了鲜血,显得森寒。

    “我知道,今日我或死于此,可受人之托,不可违!”

    语落,催命寒风再次挥舞着利剑,不要命一般冲了过来。夭妄实属无奈,只得摇头叹气。就见他双手做喇叭放在嘴边,随后腹部猛吸一口气,再张嘴时候,吼声震天,好似龙吟一般。

    催命寒风只觉心魂被这一吼给震慑,如同被施了定身术一般,站立不动了。这

    一吼的伤害,远非那三拳可比。

    夭妄缓缓走了过去,到了催命寒风身边,神情肃穆,问:“可还要再继续,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再下去,你当真没命!”

    催命寒风又是呵呵笑着,血充斥了整个口腔,不断从牙齿缝隙流出,那样子,疯魔一般。她侧过了头去看夭妄,手中的剑妄图再度提起,可才有动作,浑身脱力一般,身子径直朝前倒下。

    夭妄就看着催命寒风倒下,没有伸手搀扶。我见犹怜,可归根到底,他夭妄,是鬼泣里之主。

    有个许久不见的身影不知从何处出现,站在了夭妄身后。

    “耀光,回来了?”

    来人的确是夭妄那赖以信任的手足兄弟,耀光。虽说是在夭妄身后,可耀光还是点了点头。

    不用夭妄问,这耀光先行开了口,听他道:“查明了,这女人还有个名字,唤作东来一剑。”

    “东来一剑?”

    夭妄不由皱眉,既然以剑为名,不该是无能之辈。

    同样,不用夭妄问,耀光给予了解释:“东来一剑,是燕云骑里头的人物。她的能为虽没法同冷堂主相提并论,混个青锋榜,应当没多大问题。”

    “所以,她原本就身有枷锁?”

    耀光点了点头,继续道:“前些日子,燕云骑派出高手当街截杀仲西侯,那些个人也不是泛泛,却被仲西侯轻松抹去。究其根本,也是身有枷锁。”

    听了这些,夭妄不由纳闷了。他将眼罩戴好后,不断用手指摩挲着下巴,实在整不明白,这后头的人这是要闹哪一出。

    “耀光,把这女人好生安顿,你替我回一趟楼里。将几件事传给那个胖子,我这会儿脑子乱,实在有些整不明白,这胖子究竟打着什么算盘。”

    耀光沉默了会儿,终究还是开口问出了疑惑:“所以,不论堂主同冷堂主来不来寒酥城,暮寒楼,依旧能同寒酥城达成交易?”

    夭妄转过了身,看着自己这兄弟,点了点头。他长长吁了口气,有些无奈道:“不知为何,心里隐隐不安。可这会儿,我最想明白的是我脑中缺失的那几年。耀光,你我虽说并非一同长大,可一道的功夫也有小半生,那几年发生了什么,你可晓得?”

    夭妄听后,虽说依旧面无表情,却是摇了摇头。他这回应,夭妄已经明了,耀光是知道他脑中那缺失的记忆,可同样,阳光不会告诉他。

    夭妄嘿嘿笑问:“怎的,知道还瞒着我不肯说么?”

    耀光摇了摇头,沉默了会儿,开口道:“堂主,有些事情遗忘了,就不要再去想起。既然该在身边的人已经回到了身边,前尘往事如何,就莫深究了。”

    夭妄有些讶异,他可没见过耀光会一下子说出这般多的话,他愣愣看着耀光。

    几隙后,夭妄又笑了,笑里头微微有些苦涩,可更多的,是无奈。

    “也罢也罢,我自相信你这般做,是为了我好。想来打铁的老头该是能复刻我那飞廉袍了,等你回来,让他给你量身做一件。”

    耀光也是微微一愣,随后竟是难得的笑了,他淡淡一字:“好。”

第一百四十六章:爱慕之人

    把催命寒风交托给了耀光,夭妄继续往铁匠铺子奔走。这一回,倒是没人拦他,他自个儿停了下来。

    人群中有个眼熟身影,花枝招展,妩媚非常。不用多想,自然就是贾大官人骰至娇。

    骰至娇行色匆匆,夭妄也不由心生疑惑,索性再度耽搁行程,跟了过去。

    骰至娇进了间茶楼,她前脚才迈进这茶楼,这茶楼里原本的客人纷纷起身出来。随后,一个小厮探出脑袋左右张望一番,更是直接搬来门板,作打烊状。

    夭妄更为好奇了,这大白天的让茶楼不做生意直接歇业,这骰至娇玩的是哪一出?

    他才准备上去仔细观察,却是发现在这茶楼周围,早有了与他同样好奇心起的人。有几个人,夭妄还觉得有些眼熟,可一时半会儿却又记不得是什么地方,又是什么时候见过。

    这飞贼装作随意溜达闲逛的人一般,走走停停,绕着这茶楼走了一圈。最后,在相对人少的一个地缓缓揭下了眼罩。

    在那紫色若水晶的眸子睁开的刹那,风起,夭妄身形刹那消失不见。

    当夭妄再度出现的时候,他已进入了这茶楼之中。

    茶楼异常安静,只有两个女声在交谈。夭妄落脚也如灵猫一般,不出半点声响。

    这贼骨头的本事的确不差,他已经悄摸摸到了那两个女声传来处的附近,那两个女声的主人,却不见察觉。

    这其中一人,不用去猜,自然是先前进入这茶楼的贾大官人骰至娇,而另一个娇媚声音的主人,夭妄就不由好奇了。

    声若银铃,又带有几分摄人,听得夭妄也是不由心里头痒痒的,恨不得现在就去一睹真容。

    这娇媚声音有些耳熟,却又令夭妄想不出是何人。这会儿也不多想,先听二人对话再想不迟。

    听到对话,夭妄眉头不由更紧。

    先听那娇媚声音道:“看来白翎那儿并没有什么娜迦回命丸,这些事情,终究不该由我出手。”

    语落,那娇媚声音又是一声叹息,其中哀愁,不言而喻。

    娜迦回命丸?

    夭妄听到这有些忻都的味道,不由纳闷,听去,好似是什么肉白骨起死人的神药。

    娇媚声音落,骰至娇的声音起,听她道:“毕竟也是传说中的东西,你,终究是对他的情还在,下不了手。”

    娇媚声音听后,冷笑几声,又听得吞咽的咕咚咕咚声,随后传出声音:“想不到,对花无意这负心汉我下不了杀手也就罢了,对那个狐狸精,我竟也没能狠下心来。做女人如我,当真可悲。”

    声落,沉默有顷,骰至娇声音再度响起,语气柔和,满满安慰之意。

    “人皆有情,如你方才所言,若非白翎城主误会你已身故,也不会移情他人。不过,说句公道话,既然有情,也不该旧人才走,这般快就拥抱新人。”

    娇媚声音又是几声冷笑,随后话锋一转,道:“与我相比,我那姐妹尚青,才是真的可怜之人。”

    听到尚青二字,夭妄眉头更紧,竟是不自觉心跳快了几分。好在这雅间里的二人均不善此道,发觉不了这细微声响,这才没暴露了自己。

    娇媚声音再度开口,道:“

    白影这贼骨头,偷东西也就罢了,去了趟桃花庵,竟还同时偷走了尚青同不染二人的心。本来仙子也已默许了他同尚青的事情,怎知这登徒子最后所为竟是这般令人不耻。不过,相较花无意,这白影还不算是个坏到头的东西。”

    娇媚声音这骂人言语让夭妄好生不自在,她这话语,这是骂自己是东西,还是骂自己不是东西?

    不论是东西,还是不是东西,可都令人不舒服。

    不去理会是不是东西,他继续凝神听去,就听这娇媚声音继续道:“这白影纵然多情,至少他没破了尚青身子,不似花无意这猪狗不如的东西,见一个姑娘,就毁一个姑娘的清白!”

    语落,夭妄听得茶杯碎裂的声音,好似是被人硬生生给握碎一般。

    莫非是这娇媚声音的主人,气愤到直接握碎了手里的茶杯?若真如此,可当真凶悍。

    夭妄如何也是不知,娇媚声音的主人才说完这些,骰至娇就跟着叹了口,随后听她哀声道:“这世道可当真是好不公平,男欢女爱,却独独女子要留清白。而那些个男人,却可花天酒地,左拥右抱。”

    听得骰至娇的话语,又听她这般语气,娇媚声音也是改了语气,带有关切,又不乏调侃,问:“你若这般说话,我可就要好奇了,你那意中人是盖世英雄呢,还是能驾七彩祥云?竟能令你这土匪头子哀叹没将完璧之身留给对方?快说说,说说。”

    那娇媚声音此时的八卦劲,可不弱于那些有了年纪的妇人,围在一块儿瞎唠嗑,嚼舌根。

    娇媚声音这般说了,骰至娇的声音开始断续,甚而颇为娇羞。

    “什,什,什么意中人,哪有什么盖世英雄。他,他,说到底,纵然万般称谓加身,他到底也只是个寻常人。”

    或是此刻骰至娇的模样颇为有趣,令那娇媚声音那起哄劲更甚,听她道:“快说说,这般的寻常人,究竟何方神圣。说说么,说说。”

    娇媚声音的撒娇劲道听得夭妄不由心痒痒,都要忘了先前这人还骂自己是东西,或骂自己不是东西的事情。

    或是拗不过这娇媚声音,又或许是骰至娇原本就想找个伴与人分享这女孩子家家的心事,又是几声娇羞笑声,随后开了口。

    “我说了,你可千般万般不可生气。”

    娇媚声音有些纳闷,这关乎骰至娇自个儿的女儿心事,她有什么好生气的?

    娇媚声音嗯了一声,想来,伴随着声音,还有个点头动作。夭妄这会儿正想着,这娇媚声音的主人,那“嗯”一声后点头的模样,不知该多动人。

    得到了对方的保证,骰至娇也不再帮着掖着,回答道:“我的确喜欢上了一个男人,若他不弃我这残花败柳之身,妻也好,妾也罢,我都愿依了他。”

    听到骰至娇的话,那娇媚声音的主人明显有些疑惑,开口问:“既然结发为夫妻,自该是拜过天地,明媒正娶的妻,怎能甘愿委屈了自己为人小妾?为人小妾,那与通房丫头有何区别?”

    骰至娇听了,呵呵一笑,随后继续道:“若是可以,我何尝不想与他二人牵手,白头偕老。可,可我……”

    “所以,你想得到娜迦回命丸的目的,是补足你那残缺?”

    骰至娇也嗯了一声

    ,这声音里头,多少有些无奈。

    她不是那水性杨花不知廉耻之流,可那又如何?终究,她就是那残花败柳,与花楼里服侍人的姑娘,并无差别。

    终究是朱唇万人尝,不配状元郎。

    一声“嗯”后,儿女沉寂,过了许久,骰至娇呵呵一笑,笑声里头尽是坦荡。

    夭妄先听到喝水的声音,不知是茶还是酒,随后,被子被微微用力放置桌上的声音

    其后,还是骰至娇的声音,听她道:“若真有那娜迦回命丸,自是医治你的面容更为要紧。若他心里有我,纵我残杨败柳,又如何?我也自当对他从一而终,做个好妻好母。可若是他心里没我,纵然我黄花闺女,又如何?一夜风流后,与现在,也无差。”

    一席话,又是沉寂。夭妄听到了其中关键,那就是骰至娇说的,若是得到了娜迦回命丸,优先给那声音娇媚的女子用来医治面容。

    这就不由令夭妄更为好奇这声音娇媚的女子的面容了,这般娇媚声音,莫非不是国色天香,而是一张极度反差的罗刹脸不成?

    夭妄更想探下去一睹真容,到了最后还是忍住了。

    这一回,是那娇媚声音的女子先开了口,听她问:“你还不曾说你那心上人究竟怎么个了不得,要你这般左右为难。”

    讲真,夭妄也是好奇,这一身花衣,美魅惑众生的贾大官人,她的心上人究竟怎么个人物?

    这会儿夭妄的心里想到了一个人,说来有趣,他也是纳闷,自己怎的就会想到他呢?

    他脑中所想,不是别人,正是这回同他一道来寒城的冷不语。

    可若真的是冷不语,夭妄的心里倒也当真有些复杂了。

    往好处想,骰至娇的卖相,虽比不得不然同桦莺夫人之流,可也算得上上乘,配他冷不语这当代剑圣,足矣。

    再者,有这么个爱搞事的婆娘在身边,纵然是座冰山,也该被慢慢融化长出青苔了。

    可往坏了想,这骰至娇,毕竟是贾大官人。这女人能做一方大佬,就不单单是寻常江湖儿女了。

    再听方才二女所言,怕这骰至娇也曾有过不堪过往。且不提这事情怎么个前因后果,可她终究不是什么黄花闺女,不曾出阁才对。

    这般不洁之人配他兄弟,可就是对那冷木头的不公了。

    夭妄这头正想着,骰至娇已经开了口,就听她语气里头满是爱慕之意,道:“不是旁人,正是暮寒楼,有着当代剑圣之称的冷不语……”

    语才落,不等那娇媚声音的主人有所回应,夭妄先行按捺不住,不禁一声粗鄙。

    这一声出口,夭妄也知不妙,可不等他逃离这里,只听细微如同蚊虫飞过的嗡嗡声,一排医者毫针飞了过来。

    夭妄只得运用绝妙身法逃离,这下可好,彻底暴露在二女面前。

    他本该身如灵猫狡兔一般起落,可当他看到与骰至娇面对面而坐的女子,不由心中一颤,身子不如,被一根毫针射中,身子直直坠下楼去。

    夭妄心里头想着,枉费他活了二十多年,行走江湖,也算见过不少女子。

    美的不少,丑的也数量甚多,可这等恐怖面容的,平生未曾见过。

第一百四十七章:亡羊补牢

    夭妄的样子可谓狼狈,可又能有什么办法,既然为二女发现撞了面,也只得安安分分到了二女身侧。

    他坐在了骰至娇的身侧,这下可好了,正对这声音娇美的女子。为避免尴尬,这毛贼只得咧嘴嘿嘿笑。

    可这声音娇媚的女子好似没觉得有必要避讳夭妄,反倒嘴角微微勾起,一脸轻蔑。虽是面容扭曲,有些狰狞可怖,可这一回,夭妄却没觉得身心难受。

    “说吧,为何负我?”

    茉黛开口,声虽依旧娇媚,可语气却是异常冰寒。冰寒,听不出感情,可听入人耳,也知愤怒非常。

    骰至娇虽说不晓得其中道道,可她也看向了夭妄。

    夭妄再度咧嘴嘿嘿笑,更是探出手拨正了个杯子,给自己斟了一杯酒。一口下肚,有些辛辣。果然啊,自己并不适合喝酒。

    “姑娘,此话就有那么些······”

    话语未尽,一点寒芒。好在夭妄是个飞贼,身手绝佳,躲了过去。那是一根医者毫针,也就是所谓的袖中香。

    “你说你这人,好好一姑娘家家的,怎么三两句话就出杀招呢?这要是万一我被你这一针给折腾嗝屁了,你那姐妹不是又得守寡了?这回不是活寡,是真守寡······”

    夭妄不敢再继续,因为她看到茉黛已经二度抬手。

    “为何,负我?”

    “这,这该从和说起呢?”

    看夭妄这架势,是要侃侃而谈,可茉黛一个眼神,令他不由冷汗浃背。

    又是斟了杯酒,又是一饮而尽,随后“哈”一声,放下杯子。饮酒的人,觉得这酒太淡,可喝不得酒的人,只会觉得,这酒辣口。

    夭妄也没再思虑,直接开口道:“我说茉黛姑娘,你可想过,真杀了花无意,你有何好处?”

    茉黛眉头微皱,正要开口,却被夭妄打断。

    夭妄站起了身,踱了几步,如同先生给书生答疑解惑,道:“你心中怒火可消几分,可再之后,只会无尽折磨,这买卖,不划算。那,这寒城百姓没有主心骨又会给平淡小日子带来什么?”

    茉黛一听,不由一声冷笑。

    见茉黛这等回应,夭妄故作心寒,叹气摇了摇头,又坐回了原位。

    “若只是杀了花无意,万般事情就可有个了解,倒也不错。可,你这事情,也不过是对你而言,是件大事。仅此,而已。”

    夭妄几语落,嘴角微微勾起,眼神轻蔑。他抡起酒壶,抬起,头微昂,酒壶中酒水淌下,落入嘴中。

    不过几口,酒壶空空,丢弃桌上。

    茉黛看着夭妄,却是不见怒色。过了些许时间,骰至娇本以为会有什么惊心动魄的剧情,而真正发生的,只有茉黛那不痛不痒的轻笑。

    笑声里头,同样尽是轻蔑。

    “好,好一个仅此而已。虽说话语粗鄙,难入人耳,可就事论事,也的确是实话。杀花无意,也的确仅仅对我而言,是件大事。”

    夭妄又是嘿嘿笑了笑,继续道:“我暮寒楼不能替姑娘杀花无意,可消息出去了,花无意,却是不得不死了。言尽于此,再说下去,怕是我这小贼,也该说出些惹

    怒贾大官人的话语了。”

    茉黛也是起身,手中酒杯已空,可她并未再给自己斟酒,而是将手中酒杯奋力砸向了夭妄。夭妄身子微微一侧,酒杯从他耳朵旁飞过,砸在了后边的屏风上。屏风倒下,酒杯落地,碎裂。

    “有一说一,袖中香什么的,不过同你开个玩笑。我们这等玩暗器的,若是被你们这等大夫娘儿们给用飞针伤着了,那才是有趣。”

    此刻的夭妄言行同先前全然不同,骰至娇有些纳闷,可茉黛却是全不在意这突如其来的变化。

    茉黛没再掏出她那袖中香,反倒是又拨正了一个酒杯,斟满了一杯,呷了口酒,随后问:“那么,且问大盗白影,你所谓,又是何?”

    夭妄嘿嘿笑了笑,随后道:“你怕是忽略了,从一开始,你就无须劳烦他人替你除去花无意。毕竟,这花无意,除了是花无意,也是白翎。这,不是不争的事实么?”

    茉黛也好,骰至娇也好,听了夭妄这般说,也是不由微微纳闷。

    “难不成,白翎是花无意的事被传到了外头。”

    夭妄又是哈哈大笑,忍不住用右手去摩挲自己左腕,可左腕空空,权当给自己手腕按摩了。

    夭妄轻轻咳嗽一声,清了清喉咙,继续道:“果然啊果然,本以为茉黛仙子常年栖身桃花庵,不明外边的世界,就罢了,不曾想到贾大官人你这总瓢把子一般的人物,也不懂其中道理。”

    儿女更是一愣,骰至娇眉头紧锁,细细思量。眼中更是疑惑添了几分,她是猜到了些什么,可凭她对白翎的了解,却又自行否定了这猜测。

    不等骰至娇再继续猜疑下去,夭妄已经给出了答案,就听他语气戏谑道:“花无意再是世无双,他终究一介武夫。同样,白翎再是智谋卓绝,他终究只是帝国一臣。归根到底,追本溯源,花无意就是花无意,世间,本就没有白翎这么一号人物。”

    这般解释,莫说骰至娇,就连茉黛也基本清楚。茉黛的嘴角微微勾起,这笑,却有些苦涩。这倒是令夭妄有些纳闷了。若是骰至娇对此有些无奈,还好理解,可,茉黛,为何还要忧愁?

    转念一想,夭妄还是明白了过来。说一千道一万,最终还是那一句,一日夫妻百日恩。

    骰至娇粉拳不由握紧,指甲快要陷入掌心,却不知疼。

    沉默几隙,骰至娇开了口,问:“世上再无白翎,花无意重回花家,对你暮寒楼,有何益处?”

    这问,也是茉黛所在意。

    而这面容扭曲的美人也是抬头,看向了夭妄。

    夭妄却是再度嘿嘿一笑,不紧不慢,道:“道理很简单,这江湖,不需要这般多的大宗门。”

    骰至娇听后,不由一愣,而茉黛所思,却又不同。

    夭妄未去理会骰至娇的不解,看向茉黛,眼神里头,也是戏谑不少,问:“那么,茉黛仙子,敢问,这般所为,花无意是死多生少,还是生多,又难死呢?”

    不等茉黛回答,骰至娇却是呵呵笑出了声。这笑,反倒让二人不明白了。

    夭妄一脸疑惑,看着骰至娇,静待回答。

    骰至娇也不卖关子,直接回答:“白影啊白影,你们暮寒楼打的算盘的确不错。可说到底

    ,你们还是小看了花家。若是寻常族人,也就罢了,可你们是当真忘记了,花无意,非寻常族人。”

    “纵然花家少主,又如何?”

    骰至娇又是呵呵几声笑,随后道:“既为花家少主,花家又怎会没有给这少主设个保命的东西。”

    夭妄点了点头,试探问:“贾大官人所说,可是花家族人的命牌?听闻花家族人各有一块命牌藏于花家某处,若人生死,则命牌皲碎。这不过是用以说明,花无意是生是死,如何保命?”

    骰至娇的脸上古井不波,极为平淡。可她的笑,却让夭妄更是疑惑。殊不知,夭妄这白影侠盗,最终还是落入了这贾大官人的套中。正如他先前所言,毕竟贾大官人,是总瓢把子般的人物。

    “命牌,自然有。正如花家族人各个使用弓箭,可,小娃娃的木弓木箭,能和他花家祖传的紫凤宝弓,和那不知名的佩箭,能相比么?”

    夭妄听着,又看了看骰至娇那看不出端倪的表情,不由眼睑微微抽动。话语从牙缝中一字一字咬出:“花无意的命牌,轻易不会碎么?”

    骰至娇莞尔一笑,随后微微点头。

    夭妄正要再问,却是脑中灵光,随后再度笑得戏谑,问:“贾大官人好手段,我夭某人险些就被贾大官人给忽悠了。”

    骰至娇面色未变,反倒像是兴趣添了几分,问:“此话,何解?”

    “很简单,既然花无意的命牌与寻常族人的不同,那这定当是个秘密。既然是关乎宗族传承的秘密,怕是一般族人也不会晓得。既然如此,贾大官人又是如何晓得的?夭某人大胆猜测,这命牌,怕是对花无意颇为重要。也是,毕竟没了这命牌,花家也就不晓得花无意是死是活了。”

    骰至娇依旧面色不改,反倒嘿嘿笑了笑,微微点头,示意夭妄继续说下去。

    夭妄也是嘿嘿笑了笑,继续道:“既然贾大官人同夭某人提及这些,缘由,夭某人也能猜个七七八八。不过是想寻个人将花无意的命牌从花家偷出来,如此罢了。这等事情,最容易得手的,自然是花家本家的人,可能接触到此的花家本佳人,怕是难被说动。如此,那获得命牌的最佳方式,也就只能不齿行径的偷盗了。同理,若论偷盗······”

    夭妄说到一半的话语,顿住了。他好似明白了什么,可同样,有些不敢确定。若万般是巧合,也就太过巧合。可若本就是人为呢?那也就一切说得通了。

    可若是如此,夭妄又有了疑惑。难不成,从一开始,无念那个胖子,就已经在同白翎接触?

    夭妄长长吁了口气,依旧满脸笑意,眼中戏谑意味不减,道:“所以,白翎城主想法设法把我们四个毛贼引骗到了这寒城,可最终角逐完了?”

    骰至娇点了点头,道:“同聪明人讲话,就是轻松。结果,不是显而易见么?”

    骰至娇话落,夭妄却摆了摆手,道:“可是啊,你贾大官人也好,白翎城主也好,你们又如何能够确定,我夭妄,会如你们的意甘冒生死替你们去花家盗取那命牌呢?”

    骰至娇还没开口,夭妄依旧得意,这时,却是一直沉默作听客的茉黛开了口。

    “若是,奴家作小人,以不染性命相要挟呢!”

第一百四十八章:自寻烦恼

    听到这威胁话语,夭妄眼睑不由微微颤动。未有多言,也不见动作,可随后,却是一阵叮叮当当的声响。

    二女也是不由神情紧张,好似严阵以待。

    可这拔刀相向的气氛不过几隙,夭妄那没心没肺的哈哈大笑打破了这份诡异的宁静。

    再见夭妄嬉皮笑脸,他的手缓缓摸上了脸,随着他缓缓解下眼罩。就在眼罩被彻底摘下的刹那,紫光闪耀,包裹了三人。

    骰至娇同茉黛的反应可谓迅速,可终究,慢了太多步。

    二女只觉脖间微凉,眼睛下扫,是两把飞刀抵在了二女咽喉。

    这飞刀只要稍稍用力,再进几分,二女,便会当场丧命。

    “莫以为飞贼就只懂得腿上功夫,杀人技,夭某人也是学过一些。”

    骰至娇不由咽了口口水,那飞刀随着她的喉结一并起伏动作,倒是没割到她的皮肉。

    相较于骰至娇,茉黛倒是一脸不屑,随后声带讥讽,道:“这儿没有他人,你白影在此处杀了我二人,倒也的确是个不错的法子。”

    可话才落,抵在二女喉间的飞刀却已挪开。回头看向夭妄,他已经将眼罩再度戴上。

    “莫说你二人,若是要拼命,怕是我们家那冷木头,我夭某人也能取他性命。你等外人只晓得我暮寒楼里头萦如歌同冷不语资质妖孽,却不会晓得唯独我夭妄眼中,世间境界划分,只是狗屁。”

    茉黛微微抿嘴笑笑,面容的扭曲,这笑,依旧是恐怖如斯。

    唇启出声,问:“那,白影大盗,具体何意?”

    “事成,边军兵符,可能奉上?”

    话出,骰至娇不由瞪大了眼。

    不等这贾大官人开口,夭妄嘿嘿笑了笑,随后道:“贾大官人,你经营赌坊,自然晓得,六城赌局对我大邺的重要性。”

    “绿林插手官家势力,当真恰当?”

    “恰当不恰当,就不劳贾大官人关心了。一月内,花无意的命牌我双手奉上。”

    骰至娇还要说什么,却是茉黛打断了话语,抢话道:“好,届时,一手命牌,一手兵符。”

    话已出,骰至娇不由眉头微蹙,有些埋怨看着茉黛。而茉黛,则似成竹在胸,一脸坦然。

    夭妄面无表情,仔细盯着茉黛,随后又是放声哈哈大笑。就见他,足下轻点,跨过栏杆,朝上腾跃而去。

    人走留声:“莫怪我夭某人没提醒,犯我手足,伤我妻儿者,夭某人定要他后悔来这世上走一遭!”

    确定这飞贼离去,骰至娇同茉黛竟是不约而同,一道舒了口气。

    随后,骰至娇有些责怪看向了茉黛。

    而茉黛,又是微微一笑,忙给她这才相亲的姐妹解释道:“若是白影当真去了花家,盗取了花无意的命牌,那这世间,便再无白翎。既然没了白翎,妹妹又何必在意这边军兵符在谁人手上?”

    骰至娇幽怨道:“那可是号令三军之物,关系大邺边防,姐姐你……”

    骰至娇话未尽,茉黛再度出声,道:“妹妹这话不假,的确干系到大邺边防。既然妹妹这等新大邺人都如此关心,那暮寒楼这扎根大邺的组织,又如何会做损国不利己的行当呢?”

    骰至娇没再说话,一句新大邺人令她有些不自在。可随后,脸上也是浮现了笑容。

    生于他国,余生安于大邺,为新大邺人,当幸。

    而出了酒楼的夭妄,却做了不地道的一件事。他没有回铁匠铺子,也没急着去寻婉清,而是

    去了白翎的城主府。

    飞贼做事已经习惯,不走正门就罢了,更是避着人群,直接摸进了白翎的书房。

    这会儿的白翎没有往日般勤奋批文中,而是坐在地上,散着头发,手中一壶酒,有些潦草。

    虽说他早早听到了外头鬼鬼祟祟的声响,却依旧自顾自喝酒,也不愿有什么作为。

    夭妄如同凭空乍现一般出现在了白翎身前,他微微俯身看着眼前的寒城之主。看往日风度翩翩,气质不凡的白翎,如今这好似丧家流浪汉的模样,不由咧嘴呵呵笑了出来。

    白翎听到笑声,也是抬起了头。有这能耐进他屋的,他自然能猜到是谁。

    白翎也随着夭妄嘿嘿笑,随后更是颇为大方,将手中酒壶递给了夭妄。

    而夭妄则是摆手拒绝,道:“飞贼不好酒,酒虽解愁,却令人更愁。”

    白翎点了点头,颇为认同的样子。又见他踉踉跄跄起身,走到了茶桌边。坐在主位后,烧水沏茶等熟练工序开始进行。

    茶已好,茶香溢出,闻着也是沁人心脾。白翎给夭妄斟了杯茶,而自己,则是再度抡起了酒壶,一个劲儿的往口中灌酒。

    夭妄握着杯子,倒也没往嘴边送,他直勾勾盯着白翎,语气略带戏谑道:“白翎城主,你这寒城都快被人给整没了,你这做城主的倒好,这会儿还有心思躲在屋子里喝酒,心可真够大的。”

    白翎听了,却没夭妄预想期待的反应,只是一声笑,随后躺在了太师椅上。手高举,酒壶微倾,酒水如线自酒壶中淌出,落入口中。

    随后,颇为痛快的一声“啊”,白翎如同一下有了精神,坐正了身子。

    虽说坐正了身子,可白翎的眼神依旧没有往日神采。

    “夭妄兄弟,你可晓得读书人是如何说小和大的?”

    夭妄颇为直接,摇了摇头,回道:“只学了识字,没看过几本书,不晓得。”

    “读书人讲求的,是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如今我白翎莫说治国同平天下,就连修身同齐家也做不到了。你说,我这么个人,做这寒城的主人,寒城如何不丢?”

    夭妄并未安慰或其它虚伪言语,很干脆的点了点头。他轻轻呷了口茶,咪了咪嘴,继续道:“白翎城主,有件事我颇为好奇,想询问下城主。”

    白翎点了点头,示意但说无妨。

    夭妄清了清喉咙,一脸坏意,道:“白翎城主,你,怕死吗?”

    听到这问题,白翎不由微微一愣。二人沉默几隙,随后白翎哈哈大笑。动作幅度稍稍大了些,酒壶里的水洒了,也不去在意。

    而夭妄,依旧目不转睛盯着白翎。

    “怕,自然是怕的要死。可人生自古谁无死,怕,就怕死的不明不白。”

    夭妄点了点头,将茶杯放回桌上,人靠在椅子上,随后说出来此行目的:“倒也没啥,此次前来,是来同白翎城主作别的?”

    白翎微微笑,问:“不等冷不语一道回暮寒楼了?”

    夭妄摆了摆手,继续道:“倒非如此,这回只是小别。估摸着,个把月吧。”

    白翎点了点头,却不问夭妄此去目的地,道:“那白翎就在这,恭祝白影前路坦荡,武运昌盛。”

    听到祝福话语,夭妄并没有予以回应,也笑了。可夭妄的笑,却是分外邪佞。

    “不知那块刻了花无意三个字的命牌,会被安置在何处?”

    白翎本打算再是随意几句敷衍,可听到夭妄的话语,仔细回味了下,原本

    无神甚至有些涣散的眼睛里头,终于有了神光。

    白翎目光里头有些凶狠之意思,他盯着夭妄,一字一字问:“是何人,要你去花家?”

    见白翎终于有了反应,夭妄咧嘴嘿嘿笑。他站起身,又伸了个懒腰,道:“也算几面情谊,可能告知下我夭某人,如何能在花家,全身而退?”

    白翎听后,嘿嘿笑了笑,道:“白影啊白影,你这话说出口,就没什么意思了。”

    夭妄故作一脸疑惑,看着白翎,静待下文。

    白翎一声冷哼,继续道:“孤之所以在意你白影侠盗胜过七星剑客,其缘由,你自己不知么?”

    夭妄听了,故作好奇,却是依旧不语。

    白翎也不在意,继续道:“花无意离开花家的时候,本打算带走花王宝弓同十三神箭。可,箭终究是耗损品,被族中长辈收了起来,即便花无意是花家少主,也不曾见过。”

    夭妄点了点头,既然对方已经将话说明,他也就不装糊涂了,感慨道:“那十三支箭,的确是好宝贝。”

    见夭妄话语好奇承认了,白翎倒不在意,也是点了点头,继续道:“花无意出了花家,便不再是花无意。既然花无意不再是花无意,那就不提花王宝弓了,十三神箭,更不用提了。”

    夭妄再度点了点头,附和道:“有一说一,那弓和箭,不敢说世间除了你,无人可配。但说句良心话,的确你与这弓箭,更配。”

    白翎权当这是奉承话,随后呵呵笑了笑,道:“那,孤也说句良心话,的确,除了你,不敢说还有人能进了花家又全身而退,可这些能人里头,你夭妄,的确是最佳人选。”

    二人互相吹捧,却是不觉脸红。

    夭妄又是嘿嘿笑了笑,继续道:“说起来,你那小弟也该到寒城了。”

    听到夭妄提及自己小弟,白翎的眼睛里头,终于再度流露出了些许温柔。

    夭妄不由摇了摇头,又开口问:“白翎城主,若是花无意的命牌落入逮人手中,会如何?”

    白翎摇了摇头,道:“不知,也不想知。”

    夭妄听了,点了点头,又是伸了个懒腰,又打了个哈欠。随手又将桌上茶杯举起,一口饮尽有些微凉的茶水,吁了口气。

    “白翎城主,不敢说你我也好,暮寒楼同寒城也罢,虽所为不同,却也差不多是殊途同归。一月后,花无意的命牌,夭妄双手奉上。”

    白翎听了,微微有些发愣,有些疑惑。

    夭妄嘴角勾起,摇了摇头,道:“白翎城主八成能猜出想要花无意命牌的人,可这人拿走了花无意的命牌,会死多少人,白翎城主心里头怕也会有个大概。”

    夭妄如何也想不到,白翎比他想的,还要清楚。

    白翎不由摇头叹气,随后道:“终究是情字负人,是我花无意造下的孽。”

    听到白翎自称为花无意,夭妄不由吁了口气,道:“花兄,世间本无烦恼事,只是人存于世,自寻烦恼。”

    白翎点了点头,二人未再多余话语。夭妄抱拳之后,身影一闪,已经离去。

    夭妄才离去,白翎又是抡起了酒壶,他正要再度喝酒,停顿几隙,却是将酒壶放下。

    随后,白翎呵呵笑出了声。笑声越来越大,甚至有些没心没肺。

    收了笑声,白翎起身,走向了桌案。手一挥,直接将桌上那些竹简册子扫落地上。

    随后,从一本蓝皮本上撕下一张纸,提起毛笔,在纸上就写下一字。

    诺!

第一百四十九章:将者疾星

    这一日,寒酥城的城门口来了个小公子。这小公子一袭紫衣,背着一把紫金相间的宝弓,腰间挎了个箭篓。箭篓里头有九支羽箭,颜色各异。

    也是恰巧,这小公子入城门正要递交文牒时候,一队巡城人马恰好路过。而这队人马,正是丽竞门的人。

    且不说这帮丽竞门的热闹眼睛毒辣,只说那些个守城将士,也看得出这小公子并非泛泛。虽说只是简单盘问,却也将所求信息套了个七七八八。

    紫衣小公子进了门,也是一眼看到了丽竞门的人。也不在乎,只是自顾自走。

    丽竞门中,那个小头目般的人在同伴耳朵边几句轻语,那位丽竞门人点了点头,随后施展步伐,脱离队伍离去。

    再说这紫衣小公子,会这等打扮的人,或许不止一人,可偏偏这个点又身怀重宝来寒酥城的,自然也就小跛子花少红一人了。

    花少红也是怪自己大意,没乔装一番再进城。可转念一想,这白翎就是花无意,而白翎就是这寒城之主,也就没了所谓。

    可花少红却是忘了,这会儿的寒酥城,可不止他花少红一个外来客。

    丽竞门的人一直尾随着他,也是如此,让花少红忽略了还有别的人盯上了他这只小肥羊。

    人生地不熟,却也是在弯弯绕绕几条街后,成功甩了丽竞门的人,却又有人在街角等着他。

    这人一袭麻布衣裳,倚靠墙边,正甩抛把玩着一把短刀。

    花少红正得意将丽竞门的蠢驴们的甩在了身后,却是忽略了这微弱的气息。就在他跨过街角,与这麻布衣裳的人擦肩之时,杀气漫天袭来。

    花少红不由眼角抽抽,本能性身子朝后滑翔,意在拉开二人之间距离。

    可这麻布衣裳的人既然能在此处侯着花少红,又怎会给他逃离的机会。

    只见一道银芒,花少红不由向一侧转了个身,同时解下宝弓,拔出一支羽箭。拉弓搭箭,转过身来,已经完成。

    可白架好了箭,却是不见偷袭之人,不由眉头更紧。

    眼睛左右瞟动,步子更是不断微微调整,以防被再度偷袭。

    可,麻布衣裳的人二度偷袭,还是来了。

    就在那短刀银芒消失处,一道人影奔袭而来。

    花少红预判位置,手指一松,羽箭离弦,散出一声凤鸣。

    这麻布衣裳的人不知是狂妄,还是自信,竟横刀在前,准备硬接下这一箭。

    就在短刀与箭镞相交刹那,金属相接声响,随后,短刀皲碎。而那支羽箭,威势不减,直接贯穿了这麻布衣裳的人的胸膛,又后飞一段距离,这才落下。

    花少红快步朝羽箭落地方向走去,才路过那麻布衣裳的人身侧,却是被人用手抓住了脚踝。

    虽已有防备,可靠近时候分明这麻布衣裳的人已经没了生气,以为已经凉透尸体,怎的也不会想到,竟是遭了道。

    花少红另一只抬起,狠狠跺下,只听得骨头碎裂的声音,怕是这一脚,已经将这麻布衣裳的人手腕骨彻底踩碎。

    本以为如此对方手腕就会脱力,他就能轻易挣脱,哪里晓得,粉碎了手腕骨,这麻布衣

    裳的人,依旧死死握着他的脚踝。

    而他,恍如整只脚被水泥浇灌,没法挣脱。

    下一瞬,这麻布衣裳的人不知从何处又摸出一把短刀,朝着花少红被控制住的这只脚脚后跟跟腱位置砍了过来。

    花少红心知不妙,虽说不愿意,却还是脚微微一动,直接将脚从靴子里头拔了出来。

    赤脚才拔出,单脚往羽箭落地方向奋力一跳,手从爪,一手纳云,将羽箭吸了回来。

    而那只靴子,被这麻布衣裳的人一刀划过,直接切成了两半。

    看到那只靴子下场,花少红也是不由惊出冷汗。

    而现在的他,单脚站立,即便这只脚穿有足衣,却也是微曲在后,不愿踩在地上。

    他将那支羽箭放回箭篓,随后又从箭篓里摸出另一支颜色的羽箭,再度拉弓搭箭,瞄准了已然一动不动的麻布衣裳的人。

    默默观望了些会儿时间,不见这麻布衣裳的人再有动作,才稍稍安下心来。

    花少红正纳闷,哪路来的王八犊子,自己才进城就偷袭自己。

    可想了一圈,他那为数不多的仇敌里头,怎的也不会出现这种怪咖。也是一头雾水,索性不去想了。

    可正当花少红准备单脚蹦跳去寻一间鞋店的时候,又是杀气来袭。

    单脚毕竟不如双脚利索,好在发现及时,这才避开。可当他看清来人,不由再度皱眉疑惑。

    这回来的不止一人,是三人。可这三人,也是麻布衣裳,就连麻布衣裳的颜色,还有裤子鞋子,也与躺在地上不知死活的那位毫无区别。

    花少红吃了教训,不敢轻敌,又是朝后几个蹦跳,拉弓搭箭,瞄准了中间那人。

    “大海无边,忙活一月,网破没鱼。”

    话出口,却是不见对方答应。这三个麻布衣裳的人唯一的动作,就是一步步不断向花少红靠近。

    花少红也是郁闷了,不由朝地上吐了口唾沫,心里头更是恼火。

    就在三人朝他不过十步距离的时候,花少红松开了手指,羽箭也是立马离弦飞出。

    这一回,这三个麻布衣裳的人却是躲了开去,不再同先前那个一般,用短刀硬接飞箭。

    三人躲开,却是未曾料及这飞箭的威力。

    飞速避向一侧的那人还好,可只是避开,为羽箭从中间穿过的二人,就没那般好运了。

    羽箭如同龙卷一般,扩散的风力直接波及了二人,二人还未靠近花少红,就已经被这龙卷各自吞没了一条手臂。

    正当花少红微微得意的时候,眼前所见,又是令他愁眉,匪夷所思的画面。

    那个完整的人朝他猛冲而来也就罢了,那两个各自丢了条手臂,甚至断口还在淌血的,竟是速度奇快,朝他飞奔而来。

    这场景,令花少红不免有些脊背发凉,心生寒意。

    没法等三人靠近,花少红单脚又是几个跳跃,与三人再度拉开了些许距离。

    可毕竟单脚,一蹦一跳,如何比得上双脚狂奔。距离渐渐拉进,花少红再度抽出

    了一支羽箭,未等拉弓搭箭,只觉手腕生疼,有些脱力。

    看来这山禽令,终究不是现在的他能随心所欲驾驭的。

    那三个麻布衣裳的人已经靠近,花少红有些无奈,只得单脚脚尖着地,一个回旋,再度与三人相对。

    这一回,他不退反进,以箭作剑,对上了三人的短刀。

    兵刃相交,花少红手中羽箭一拨,一挑,又是一刺,打开了二人,刺中了肢体完全那人。

    可随后,再度出现了先前两次那般毛骨悚然的事。这个被他用羽箭刺中心口的麻布衣裳的人,用没握刀的手死死握紧了羽箭。

    任是花少红如何用力,这羽箭怎的也没法拔回。而这肢体完全的麻布衣裳的人,手中短刀已经朝着他的面门砍了过来。

    已容不得花少红再心思分散,他那提起的脚终于落地,身子也是同时侧向了一方,险险避开了这一刀。

    当花少红双脚踩地,那些躲得远远的围观人群这才发现,这紫衣小公子不是怕弄脏了足衣,而是,他是个跛子。

    有人不由啧啧啧,在可惜,这般俊俏,看衣着又颇为不凡的贵公子,竟然是个跛子。

    有人哈哈大笑,言语轻蔑,讥讽着。

    也有人不由睁大了眼,感慨这般好身法,竟是个跛子所为。

    弓者目力异于常人,听觉,也是不差。花少红虽说未听真切,却也听到了几分。为人议论他这只先天跛足,心中自然万分不悦。

    可不悦又如何,这三个麻布衣裳的人,再度挥刀袭来?

    花少红一个燕子翻身,顺势将弓又背回背上,落地之时,左右手上已经各握了一支羽箭。

    而那三个麻布衣裳的人,又怎会放过花少红才落地重心不稳的机会。

    三把短刀,两把直接射了过来。花少红左右双箭将飞刀挑开,迎头只见又一把短刀自上方劈落。

    看客们以为这紫衣小公子已然命悬一线,而花少红却在这个时候露出了一个常人认为不合时宜的邪魅笑容。

    就见他左手一松,左手羽箭落地,右手手腕一动,一个刁钻角度刺向了这迎上来的麻布衣裳的人。

    一箭出,短刀未劈落,持刀的人已经雕像般僵在了那。他的右手依旧高高举起,作劈砍壮。

    一旁看客不由发愣,都不明白这中间发生了什么。哪怕这其中不少练家子也是看不出其中道道,而在一茶楼沿街位置,一个少年不由拍手叫好。

    与这少年同在一桌的,是个须发皆白,甚而还一袭白衣的一位老者。老者虽老,却是精气神胜过大多数二十几的小伙。

    少年咬了口手中的梨子,这梨也是奇怪,黑紫黑紫色,还隐隐散着寒气。少年一口接一口,倒是吃的颇为惬意。

    少年用手背抹了抹嘴,道:“主人,这花家小子好生有趣,竟以箭作剑,这招燕子晚归巢使得也是有模有样。”

    老者并未去看街上景象,抚须而笑,道:“疾星将者,天命之子。可惜啊可惜,却是个天生跛子。若他并非病体,怕是花家也没花无意什么事了。哎,天妒啊,天妒。”

第一百五十章:知无不言

    花少红一箭刺穿了迎面而来麻布衣裳,右手一松,左手顺势拾起原先被放下的那支羽箭,单脚发力蹦向了左侧那个麻布衣裳的人。

    那人见同伴倒下,自有了准备,可纵然有所准备,结局,却是依旧。

    茶楼里的少年再度拍手,嘴里咬着紫黑色的梨,说话也是含糊不清。

    老者听明白了意思,这少年在赞叹,赞叹花少红这一记飞燕晚归巢,比先前那记绝妙不少。

    利箭再度贯穿一人心口,可结局却又是相仿。这麻布衣裳的人用手死死抓住了这支利箭,让花少红如何也拔不出。

    见局势不妙,茶楼里的少年有些急了,一边咬着紫黑色的梨,甚至开始手足无所。少年一脸慌张,对着老者开始手脚比划,却是没法说出一句完整话来。

    兴许是这老者被少年这般样子给弄烦了,又或许只是碍眼,老者茶杯稍稍用力,扣在了桌上。一声响,少年这才安静下来,一口咬下紫黑色的梨,梨没了支撑,也是落在了地上,滚出一丈多些才停下。

    “小风啊,你说你何时才能做到处变不惊呢?同你说过多少次,于咱们这行谋生,纵然刀架在了脖子上,也要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被称作小风的少年也是安份坐到了老者身侧,规规矩矩,点了点头。虽说人是安份坐下,可眼睛却还是不安分地瞟向窗外。从他这个角度,除了街对边的铺子一清二楚外,可是看不到其他场景。

    见少年依旧心不在焉,老者也是无奈摇头叹气,随后语气和蔼,问:“小风啊,花少红可与你有过情谊?”

    少年摇头,回道:“不曾见过,不过遵先生意思,看花家卷册时候注意过这人。”

    老者点了点头,又问:“既然你二人陌生,没有情谊,那你又何必一再在意他?”

    少年摸着后脑,一脸尴尬,也是不知如何作答。

    老者又是哈哈笑了笑,随后却是抚衣起身,道:“既然你想救他,那就去救他便是。”

    听到老者这话,少年一脸尴尬,又有些羞愧。随后少年回答老者的话语这语气里头,竟有几分撒娇,听他道:“先生又不是不晓得,就我那几下子,连三脚猫功夫都算不上。莫说是救人了,这掺和进去,岂不是反倒成了累赘么。”

    老者又是哈哈笑笑,随后眼神也好,语气也好,均带有几分怒其不争,道:“平日教你勤学苦练,你这小子倒好,愣是把山里各种野味野果的吃法给研究了个透彻。既然如此,那哪日空了,把你送到妙手千味那儿去,这才没浪费你这机灵劲。”

    一听老者要送走自己,送走也就罢了,竟还是送到妙手千味那里去,不由如同被踩到尾巴一般,被吓一个激灵。妙手千味那里,虽说好吃好喝无数,可看那些个门人弟子,一个个膀大腰圆,平日里什么提木桶扎马步也是不少,他这小身板,哪里受得了这苦。

    少年立马笑脸逢迎,讨好道:“先生,小风哪儿都不去,妙手婆婆固然厉害,可哪

    有先生这般神通呢?先生这回出山都带着小风,哪里舍得送我走呢。”

    看着小子一脸狐狸模样,老者也是不由摇头叹了口气,随后道:“也罢也罢,既然你想救这花少红,那就救他吧。”

    少年一听,可是激动坏了。可他张望了半天,四下除了他师徒二人,可没了别人。这就奇怪了,那几个平日里人五人六的家伙,要用到时候怎的就没了身影呢?

    正当少年疑惑时候,外边的街上已经传来了响动。少年立马三两步跑到窗边,再度看向了花少红那边。

    老者没有食言,甚而先这少年一步,已经吩咐下去,救下花少红。

    因为这会儿,在花少红身前站了三个人。这三人也是粗布麻衣,却是颜色不一,做工也颇为考究。这三人的衣裳,实在要说款式,倒是同那些个书院里头的书生衣裳颇为相近。不过人家差些的是棉布,好些的是绸缎,而这三人的书生服,却是麻布。

    这毕竟看目前情形,这三人是来救自己的,花少红也不好去纳闷三人为何用麻布做书生服。同样,若是被人晓得,生死关头,他花少红心里竟还想着一件衣服的材质问题,那可就真是太可笑了。

    与花少红以刚对刚不同,这三人对付这三个麻布衣裳的人的做法,截然不同。三人各自对上了一人,身法如游蛇,让这麻布衣裳的人无法捕捉。随后,更是从袖子里滑出一条金属丝,找准时机缠住了这麻布衣裳的人的脑袋。金属丝锁喉,如同夺命血滴子一般,顷刻间,令这三个麻布衣裳的人,尸首分离。

    没了脑袋,这三个麻布衣裳的人的躯体还是惯性几步,最后才当当当三声响,倒在了地上。

    死人,这些时日寒酥城里头已经发生过好几起,看客们也都已经预料之中会有杀人场面出现。可割人脑袋这种场景,却是没人会想到,也不敢去想。

    众人真实看到后,只觉胃中酸液翻涌,一阵恶心。

    很快,有一个人吐了,紧接着就有第二人,第三人。这街上,一下子由二三十人同时扶墙摸柱,在那呕吐不止。

    三人收了金属线,其中二人朝着花少红走了过来。花少红心有警惕,又是摸出了一支羽箭。

    其中一人见花少红这般动作,不由呵呵笑了笑,随后道:“我家主人邀小公子一聚,杂鱼碍眼,就替小公子清理罢了。”

    花少红自然想过自己这种时候来寒酥城,定会惹人注意,可就纳闷了,怎么来了一波武的,又来了波文的。可无奈,他一足赤脚,本事折了大半,自不敢再同对方硬碰硬。

    “你家主人?我可不记得在寒城还有什么朋友。”

    这话出口,哪知对方点了点头,随后道:“我家主人的确并非小公子好友,以小公子这会儿的身份,倒也配不得我家主人座上宾的身份。”

    遭受侮辱,花少红不由瞪大了眼,有些急了。可不等他开口说话,另一个好似掉队的书生服却是双手捧着几支羽箭走了过来。羽箭干净,他的袖子

    上倒是染了血。想来是这人用自己的袖子将羽箭给擦拭干净后,这才带了过来。

    来了一个书生服,另一个未曾开口过的书生服却是转身离开,也不知去做何事了。

    这人朝着花少红,将羽箭恭恭敬敬递上,倒是获得了花少红不好好感。花少红不再理会先前说话那人,转头问这带回羽箭的书生服:“你家主人哪路神仙,怎会教你们几个出手搭救?”

    这个书生服方才动作也非做作,他答话的语气也是恭敬有礼,听他道:“不瞒着小公子,我家主人,知无不言。”

    “知无不言!”

    知无不言四字出口,花少红的眼睛睁得更大,随后不由皱眉,疑心更重。

    见花少红这般反应,最初开口那个学生服哈哈大笑,道:“小公子,这会儿可能同我等一道去见我家主人了?”

    花少红点了点头,真的也就真了,假的,大不了事后遁走就是。可他才打算迈步,却是不由尴尬。这两个书生服看了眼花少红,随后视角下移,明白了过来。

    花少红是个天生的跛子,想来他平常穿的靴子也都是做过手脚,这才使得看过去双腿一般长短。可如今好巧不巧,光着的正是那只跛足,这走起路来不免如同呼啸大海上行舟,左摇右晃,颇为不雅。

    可已经这般田地,也就不好再讲究什么。正当花少红那只跛足才落地上,不远处传来一声“且慢”。

    三人循声看去,那个先前走开的书生服正快步朝三人奔跑而来。看他奔走,足尖轻点地面,尘沙少染,可见腿脚功夫不差。等人到了跟前,从背后掏出一物,竟是一双黑色的靴子。

    靴子单色,没什么花纹,看去,应当是颇为廉价的猪皮靴子。可这书生服竟能在这个时候为花少红专门跑开去买双靴子回来,不可谓心思不细腻。

    这书生服的人也同先前同伴那般动作,恭恭敬敬将靴子递给了花少红,随后道:“囊中羞涩,买不得好鞋,就得辛苦小公子将就些了。”

    此话出口,花少红听了,不由面颊微红,更是难为情。他索性坐在了地上,脱下了另一只靴子。穿上一只,虽说舒适度的确一般,可胜在合脚,花少红对这书生服的感激更是添了几分。当他将跛足插入另一只靴子中,不由眉头微微一皱。本打算先脱下靴子看个究竟,可想想,又作罢。

    穿好了靴子,翻身而起,如今看去,这花少红又是双腿一般长短,站在了三人身侧。

    对于这买靴子的书生服的细腻心思,他那两位同伴倒不惊讶,也未多做言语。

    最先开口的那个书生服开口了,语气一如先前,倒没那般客气:“小公子,这会儿不用瘸着腿走路了,可能随我等去见我家主人了?”

    三人救他,有恩。一人为他捡箭,有恩。一人为他买鞋,更是恩。

    这几人究竟什么心思,亦或说知无不言究竟什么心思,花少红这会儿也不打算去猜测了。万般情况,相见过后,也就明了了。

第一百五十一章:天命难违

    花少红随着三人一道上了楼,唤作小风的少年早早等在了楼梯口。等看到花少红等来了,又着急忙慌跑了老者身后。

    原本嬉笑如顽童的小风一站到老者身后立马就换了副模样,他站的笔挺,面无表情,不晓得还以为这是位保护老者的年轻高手。

    那三个书生服的人看到小风这等样子,均是冷俊不禁,最终还是强忍住没笑出来。

    老者没有看向三人,依旧在那自顾自泡茶。

    花少红也不顾旁人,大步走了上去。也不问,直接坐在了老者对面。

    小风同三个书生服的均是不由皱眉,觉得这花家小子,颇为不礼貌。

    而老者却是不以为然,更是用茶夹夹出了一只才烫好的茶杯,放到了花少红面前。随后,老者有提起小壶,晃了晃,先为花少红斟了杯,之后才给自己满了七分。

    花少红鼻子动动,茶香沁人心脾,可他不是秦月儿,分辨不出茶的种类同好坏。举杯,本想作饮酒般一饮而尽,可毕竟热茶烫口,真到了唇边,还是只能一口一口抿了。

    老者终于看向了花少红,一脸慈蔼。

    花少红被老者盯得有些颇为不自在,眨了眨眼,先老者一步,开口道:“先生可是天下第一智者,知无不言前辈?”

    老者听后哈哈大笑,回道:“天下第一?小友就莫要调侃了,老朽也不谦虚,智者的确算得上,可天下第一就言过了。”

    花少红也不去管老者是谦虚还是等着他的二度恭维,直接开门见山,问:“花少红谢过前辈搭救之恩,日后定会报答……”

    花少红也是不曾料到,知无不言可是比他还要干脆。不等花少红将寻常客气话给说完,直接摆了摆手?

    花少红以为是这知无不言作为老前辈,不缺他这小辈一份人情。可随后知无不言的话,却是让花少红眉头更紧。

    “无需日后,小友既然认了,又承了这份恩,那今日就报,以免日后你我二人天高路远难得相见。”

    花少红原本皱着眉,可随后舒展开来,点了点头,一个请的手势,示意知无不言继续说下去就是。

    知无不言点了点头,微笑道:“老朽来寒酥城,除了见那个疑似你兄长的人,倒也的确没了别的事。小友啊,你可晓得这些日子不少人,甚而有些早就成名的人物也都来了寒酥城,自然也都是冲着城主白翎来的。”

    花少红面不改色,纵然那一句疑似他兄长的话语,令他不由眼睑微微抽动。到了最后,花少红只是点了点头,没有出声。

    知无不言又是点了点头,继续道:“西地不夜城的城主唤作独孤少华,独孤少华的弟子仲南燕也是城主,仲南燕的弟子仲西侯也是城主。而挽风城的城主,这会儿是白翎,上一任是谁?小友可还记得?纵然小友你不记得,也该清楚,若是白翎是你兄长花无意,也该清楚,上一任城主不会是他的师尊。”

    花少红眉头不由微微皱起,可随后,却似明白了什么。眼神里头疑惑,死死盯着知无不言,等着答案。

    知无

    不言莞尔一笑,却是不再继续往下说。站在知无不言身后的少年却是看看知无不言,又看看花少红,原本冷峻的脸上刹那添了几分焦急。小风站在知无不言身后,应当是看不到小风,小风也未发出什么动静,可知无不言好似脑袋后边长了眼睛一般。知无不言点了点头,右手中指食指合在一起,轻轻敲了敲桌子。

    这么一个动作,小风见到后不由满眼欢喜,立马上前两步,语气略带得瑟,冲着花少红颇为兴奋道:“你这傻小子,先生都这般说了,你还不明白么?也就是说,挽风城,没有主人。杀了白翎,就是挽风城城主。”

    花少红抬头看了看这个少年,眉头依旧皱着,眼神里头凝重更是添了几分。

    小风见花少红这般模样,心里头更是乐了,这表情,他可实在喜欢,不好好显摆显摆,也不知下回什么时候才能逮到这种机会。小风咳嗽了几声,又向一侧走了几步,就见这少年挺胸昂头,左手握拳负后腰,右手微微抬起,气势十足。

    “大邺每一城,城主更迭都要京都,也就是天子点头认同。纵然是西地不夜城,仲西侯承袭城主之位的时候也朝京都递过请任书。或再说,临城,被称之为朱家的临城,朱家在临城,就是土皇帝。可朱家的人要世袭罔替,新任的王爷也要亲自去京都觐见。虽说天子定会点首,但规矩不可少。”

    就听小风逮到机会就一个劲絮絮叨叨,不见有完的样子。

    花少红未有表示,那三个书生服一个个都不由嘴角勾起,嘲笑意味十足。也唯有知无不言或是听得烦了,轻轻咳嗽一声。小风听见先生咳嗽声,立马没了先前的风范,摸着后脑嘿嘿笑着,又是摸了摸自己后脑,随后也是咳嗽清了清喉咙,这才正经了起来。

    “你这会儿看挽风城的人看过去是个个心向白翎,可若是白翎突然死了,新的权利者给予挽风城的人,不敢说每个人,且只说新的权力者给那些高位者胜过白翎能给予的好处的时候,你认为,这些人会不会拥护新的权力者?挽风城城主更迭的风波只是一小会儿,京都里头的大人物们可真的会在意谁人为权?”

    花少红不知什么时候握住了茶杯,这茶杯里头已经没了茶汤,他的手也是不自觉越握越紧。

    小风看着花少红这模样,脸上只是微笑,心里头可是乐开了花。他又瞟了瞟知无不言,见先生没有表情,依旧在那自顾自喝茶,心里头不由有些泄气,不得劲。

    可不知为何,小风突然听到了“噗哧”的轻笑声,循声看去,是那三个书生服。

    小风不由有些发愣,心里头不悦更盛。这三个书生服的看到小风那吃瘪般的表情,更是忍不住直接哈哈大笑出声。

    可这时候,花少红却是开了口,就听他道:“这小兄弟的话语,太过理所当然。”

    花少红开口了,小风也好,那三个书生服也好,都停下了动作,不由齐齐看向了花少红。而知无不言,脸上却是露出了难得的“孺子可教”的笑容。他放下了茶杯,颇为欢喜地捋着胡子。

    花少红嘴角微微勾起,呵呵笑笑,继续道:“拳头固然厉害,可若只需要拳头,那

    乱的可就不单单寒城。既然寒城一代又一代的城主是这般来的,真正让城主之位更迭的,不是拳头,而是圣意。”

    知无不言哈哈笑出了声,而小风却是一脸茫然,眉头更是紧了几分。知无不言看向了小风,也是笑容,却是有些嘲讽的坏笑。小风看到知无不言的笑容,脸不由一红,一脸郁闷。

    “小风啊,你呀,吃了瘪回去后若是还不好好读书,一直这么半桶水,可没的出师游历天下的机会喽。”

    小风听了,不由更是纳闷,忙问:“先生,我查过书籍,挽风城的历代城主,都是靠夺权夺来的。既然是夺权夺来的,且不说善人,单说恶人好了,也定会有不少死心塌地的追随者。可这天下,只要利益给予的足够,那这其中的大部分人,都会追随这个新的掌权者,甚而更为卖力。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这不就是亘古不变的道理么?”

    知无不言点了点头,对小风的话好似赞同。可随后,知无不言站起了身,伸了个懒腰,随后给小风解释道:“小风啊,你呀,明白了一些新的道理,却是忘记了最基本的道理。这道理,就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小风本来还在纳闷,可当知无不言说出了这么一句,不由瞪大了眼。对呀,他怎就把这么简单的一个道理给忽略了。且不说挽风城,单说那大邺开国至今的临城,虽说城主都是朱家王爷,可说到底,是因为一个孝字,一句祖训,才让这临城的王爷,一直姓朱。

    再大者,就说西地不夜城,虽说与大邺有一定距离,足够单独划为一国。不夜城民富兵强,可说到底,于大邺而言,不夜城不过弹丸之地,蹦跳不得。

    小风最终没有开口辩驳什么,点了点头,冲知无不言作揖行礼,随后又是走到了知无不言身后,沉默倾听,再细心回味。

    花少红只是盯着知无不言,他只想知道知无不言会给予什么答案。

    或是看着花少红的眼神,知无不言又是点了点头,最后还是给出了他的答案。

    “小友啊,挽风城的城主,从来都不是闲散的民间人。挽风城的城主,从来都是朝廷的人。可,白翎可以是朝廷的人,而花无意,却不成。所以,当白翎成了花无意,那白翎也就没存在的必要了。”

    花少红自然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他不由叹了口气,无奈道:“所以,朝廷要处死的,只是白翎,他们不曾对花无意下手。可是先生,可能告知这是为何?”

    知无不言轻轻咳嗽了一声,并没有多余动作。最初那个话语有些傲慢的书生服立马冲知无不言作揖行礼,随后另两个书生服也同他一般动作。三人礼毕,也都下了楼去。不用知无不言提醒,见到三位同门如此,小风也是冲知无不言一作揖,随后也是快步下了楼去。

    等此间只剩知无不言同花少红,知无不言又坐了下来,再度给自己同花少红斟了杯茶。他举起茶杯,呷了一口,咪了咪嘴,随后解释道:“因为啊,朱家没能力,墨家没兴趣,而你们花家,却是终究露出了狼子野心。因为啊,这是天命,更是因为,大邺的天下,有一半,本应姓花。”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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