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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庚新     恶汉txt下载     恶汉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八一章 汉帝出巡(跪求月票支持)

    中平四年十月,有异鸟于北邙现身,生有五彩羽毛,名叫三声,化虹而去。

    有人认出,那异鸟颇似传说中的神鸟凤凰。

    这是天降祥瑞,雒阳百官上书于汉帝,请求汉帝出巡,于泰山封禅。

    所谓封禅,是帝王为祭拜天地而举行的仪式,也是规模最为盛大,耗费最多的典礼。

    【封】,就是天子登上泰山筑坛而祭天。

    【禅】,注意,这里并非是发chan的音,而应发音为shan。于泰山下小丘除地祭地。

    封和禅连在一起,就是向天地宣告人间太平。

    对此提议,汉帝颇有些心动。也许这凤鸣北邙,真的是要他进行封禅大礼的预兆吧。

    当下于百官商议,决定在新年的第一天,在泰山举行封禅大礼。

    而在此前,当出巡天下。其实自雒阳出发而往泰山,并不是很费事。但好不容易要举行一次封禅大礼,当然要让天下人尽知皇恩浩大才行。巡游全国,那也不可能,就算是天下真的太平,汉帝也受不了那舟车劳顿之苦,故而袁隗出了个折中的主意。

    自雒阳出,经河内走上党,入冀州由赵国、高邑至清河国。再南下历城,抵达泰山。

    待封禅大典结束,至鲁国而犒赏朱儁大军。

    再从鲁国出发,经山阳、济阴、颍川回雒阳。如此一来,司隶、冀州,青州,徐州,兖州,豫州都沾了边儿,天下十二部州走了一半,也算是出巡天下,宣示皇威。

    汉帝一听,立刻表示同意。

    能少走一点路,还是尽量少走一点路吧。反正,这意思到了就行,还真要出巡全国不成?

    当下行程就安排妥当,自大将军府往各地的军令迭发。并州、幽州以及司隶地区兵马调动,严防胡人作乱,扰了皇上出巡的性质。同时又向各地兵马号令,特别是针对于驻扎在鲁国三州交界之地的朱儁,更是严词指出,绝不可令流寇扰了圣驾。

    这次出巡的意义很重大,也是自黄巾之乱后,汉帝的第一次出游……哦,是出巡。

    故而各地人马立刻响应,管你是当地豪强还是世族大户,总之要给我横下一条心,皇上所到之处,必须是歌舞升平。出了一点乱子,不论你出身,这边屠刀伺候。

    政令发出之后,各地鸡飞狗跳。

    而雒阳也乱了起来。您想想,这可是皇帝出巡,那派头,那仪仗,那动静,能小了不成。

    位于司隶地区的羽林军左骑奉命往河内集结,作为开路先锋。

    北宫校尉董俷,带北宫三营和鸾卫营人马,共四千人为中军护卫,负责随行护驾。

    当董俷接到这一任命的时候,有点发懵。

    在他看来,皇帝出巡,自应该有大将军何进随行才是,他一个小小的北宫校尉,哪有如此资格?

    “岳父,皇上这是弄错了吧!”

    “哪里弄错了?”

    “我好像没有这个资格,做随行护驾的主帅吧。”

    蔡邕却是笑呵呵的一眯眼睛,“皇上说你有资格,你不就有资格了吗?怕什么,你又不是不会带兵?元卓可是说了,你手下如今可是藏龙卧虎。介绍过去的晏明,亦是有万夫不挡之勇,他很满意……你能把那些老爷兵带成虎狼之士,当主帅亦是易如反掌。”

    一旁蔡琰可不乐意了!

    “父亲,带兵打仗是带兵打仗,我家阿丑怕过谁?可这是护驾啊,万一有点差池,岂不是……”

    “你家阿丑,你还是我女儿呢!”

    蔡邕说完,又和颜悦色的对董俷说:“西平此去,定要保护皇上周全。我前些日子听骠骑将军董承说,皇上似有意要大用你。这次护驾也正是一个契机,说不定回来之后,你可就是我大汉朝冠军侯之后的第一个十八岁的将军……好好干,老夫甚看好你。”

    这老头纯粹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将军?董俷还真的是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就算是汉帝想要他当将军,也要有命当才是。君不闻:伴君如伴虎吗?伺候皇上,那可绝对是一个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不过董俷也看出来了,想推卸是不可能。

    推卸,那叫抗命,满门抄斩;不推卸……

    岳父啊岳父,您可真是给您女婿出了一个老大的难题。

    送走了蔡邕之后,董俷在书房中,召集来了典韦等人前来开会。

    “我即日将随行护驾,大哥担任下军校尉当小心谨慎才是。我总觉得这次封禅有些古怪,可是又说不出来。我随行期间,将巨魔士全部调入大宅门内,严加防范。”

    众人点头,董俷随即又让命唐周担任典韦的助手。

    典韦猛是猛,可有时候不够机灵。有唐周在,当能有所裨益。

    同时正式任命庞德为北宫军司马,麴义为北宫左都。出巡期间,北宫留守一营有二人掌管。任红昌自然也要随行,那么宫内护卫,就由司马香儿和李信接掌。这二人都是心思细腻的姑娘,而且麾下钩镶女兵,如今也是训练出众,装备更加精良。

    汉帝出巡,宫中不能没有人。

    董皇后年长,皇子协年幼,都不宜舟车劳顿,故而留在雒阳。

    何皇后和王子变,则随行。

    董俷把这笔帐目里的条条框框一一展开之后,顿时感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压力。

    一方面要保护皇上,另一方面要皇宫无忧,实在是个麻烦事。

    带走辨王子,留下协王子……

    皇上莫非是在表达一个信号吗?

    董俷对于这档子事情从来是敬谢不敏,如今看起来,他好像也要被卷入这场争纷。

    “张绣怎么办?”

    典韦突然开口询问,“二弟你不打算敲打他吗?”

    说实话,在座的人对张绣都有一点不满意。这家伙……自从担任了典军校尉之后,似乎变得非常傲气。与昔日的袍泽,渐渐的有些疏远,甚至不太愿意交往了。

    同时凉州人,而且同出于北宫。

    张绣的这种行为在许多人看来,无疑于是一种背叛。

    董俷也不是不知道,但他是懒得去理睬那家伙。走了就走了,只要别招惹我就行。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随他去!”

    董俷淡然道:“不管怎么说,大家袍泽一场,他只要不来招惹我们,我们无需理睬。”

    “也罢,就这么说!”

    典韦也很无奈,耸了耸肩膀,不再提这个人。

    岂曰无衣,修我戈矛……

    那说起来确实是很感人,可这世上,究竟能有多少人在利益面前,仍记得战友之情?

    “沙沙,你与我同行否?”

    沙摩柯摇头,“我不去,我要留在雒阳,给二哥看家?”

    众人闻听,不由得用诧异的目光向沙摩柯看去。沙摩柯那张红脸,顿时成了紫色。

    “我可不是为了玉娘!”

    这呆子,谁又说你是为了那甘玉娘?

    这就叫不打自招,董俷忍不住哈哈大笑,书房里的众人,也不禁为之莞尔,气氛顿时缓解了不少。

    ******

    十一月二日,汉帝启程,自德阳门出,浩浩荡荡向孟津出发。

    三营一卫,共四千人,簇拥辇车徐徐驶出了雒阳城门,沿途皆有官军护送,好不威风。

    董俷以王双为先锋,领一营人马开道。

    又命成廉领一军为后军。他自领一营一卫,以任红昌为副将,班咫为军师为中军护卫。

    鸾卫营居中,北宫卫在外,一路下去,当真是威风的很。

    何进、袁隗率领百官恭送,待车仗渐行渐远,这才方散了去……

    “本初,为何最近不见伯求?”

    袁绍心里一惊,忙做出茫然之色道:“这个……侄儿也不知道。叔父您也知道伯求先生的脾气,他若是想出去走走,谁也不会说。再者,想来伯求先生也是心情不甚好吧,故而出去走走,散散心,所以也没有和我们说。”

    袁隗奇怪的看了袁绍一眼,“本初,你这是怎么了?我不过随口问问罢了。”

    “呵呵,侄儿这不是害怕您担心嘛……”

    “我有什么好担心?”袁隗摇着头说:“你最近有点古怪,别是有什么事瞒着我吧。”

    “侄儿怎敢……”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处事有分寸,也就是这么说说而已。不过,公路近来有点不像话。我知道他还心念着蔡家女,可那蔡家女已经两嫁了,让他莫要再招惹是非。董家子多少还是个明事理的人,他一走,那家中的两头老虎,可不讲理。”

    袁隗说的是典韦和沙摩柯。

    典韦如今是命官,还多少好一些。若是惹了沙摩柯,那可是个正经的蛮子,会在乎谁?

    “侄儿一定好生劝说公路,让他莫要再招惹是非。”

    “如此甚好,甚好……”

    袁隗一边走,一边嘀咕:“人老了,总是会变得疑神疑鬼。这份家业,迟早都是要交给你们兄弟。你还好一些,可是公路,实在让我不放心。虽说他结交名士,可王允此人,才能是有的,也懂得机变。只是心胸不够宽宏,只怕将来不得好死。”

    这不得好死,并非是一句骂人的话。

    非生老病死的死亡方式,都可以称之为不得好死。

    袁隗,是在替王允担心。但有些话又不好说的明白,只能借袁绍的口,来转达了。

    袁绍哪有心情管这个。

    刚才袁隗的两句问话,险些让他吓得半死。

    越想,越觉得何颙的那个主意不够妥当。成功了,士人们或许能有机会,可如果失败了呢?那士人们,恐怕是死无葬身之地。当务之急,要尽快从此事脱身出来。

    想到这里,袁绍忍不住深吸一口气,平静心中的躁动。

    “本初,你这是怎么了?”

    恰有曹操路过,见袁绍心思不宁,就忍不住问了一句。

    “我,我很好啊,我一点事都没有,孟德过虑了!”

    我过什么虑了?

    曹操弄的有些莫名其妙。袁绍也意识到,自己似乎有些失态,连忙打了个哈欠道:“我最近总是思绪过多,睡的不好,故而……呵呵,孟德休要见怪。说起来,自我回雒阳后,还没有和昔日好友一起聚会过。不如今晚我来做东,孟德以为如何?”

    谁做东那都是小事,曹操还是觉得袁绍有古怪。

    不过他也懒得去过问……但袁绍说的也不错,这两年,昔年的友谊,似乎却是淡了许多。

    “那就翠莺阁吧,我来找人。”

    “呵呵,那就拜托孟德了……”

    曹操笑道:“你我相交多年,本初怎地如此客套?可惜董西平不在,否则倒也有些乐趣。”

    又是董俷!

    袁绍现在极为腻歪这个名字,若不是他,何颙又何必兵行险招呢?不过脸上还不能表露,当下笑道:“董西平一介武夫,又有什么乐子?要是他在,恐弱了情调。”

    曹操摇头说:“本初,如果你认为董西平只是武夫,那可真的就错了。其外表虽鲁,却也是怀忧国忧民之心。你还没有回来的时候,我们曾有一次聚会。当时文举,孔璋皆在。原本是想要取笑那董西平一番,故而行酒令于酒桌上吟诗作赋。”

    “他?能作诗?”

    袁绍冷冷一笑:“若没有蔡翁和蔡家女在后面为他摇旗呐喊,他能有今日名气?只是那一本道德经,却让他给标注的是乱七八糟,不伦不类,他还能做什么诗赋?”

    曹操正色道:“本初此言差矣……董西平并非是剽窃蔡翁的诗赋,只怕是确有真本事。当时孔璋就让董西平以桌上的佳肴作诗。董西平只沉思片刻,就奉上一首: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虽不华美,却是真切。”

    袁绍闻听,心里不禁咯噔了一下。

    “想必是那蒙上的,没什么值得称道……呵呵,我们莫要再提这董西平了,我还有点事情,就先走了。孟德莫要忘记叫上公达他们,晚上我就在翠莺阁恭候你们。”

    说完,袁绍匆匆的走了。

    曹操看着袁绍的背影,不由得暗自嘀咕:今天本初是怎么了?却如此的急躁不安?

    ******

    冀州刺史,治于高邑。

    时已值隆冬深夜,滴水成冰,酷寒无比。

    冀州刺史王芬的书房中,却依旧是灯火通明。火盆子里的炭火噗噗直窜,令这房间里,流转着一种令人心情浮躁的暖意。

    王芬坐在上首。

    除了他之外,还有幕僚周旌,是沛国名士,曾师从郑玄,精通于六经。二人神色肃穆,在周旌对面,赫然坐着何颙。同样的,何颙此刻面色阴沉,看上去很严肃。

    “圣驾已经到了赵国,王大人……该下决心了!”

    何颙的声音带着一丝阴森之气,“在下思忖,唯有此,我士人方能获喘息之机。”

    周旌说:“那万一失败呢?”

    “失败了,你我皆死无葬身之地。”

    王芬没有说话,依旧是显得非常犹豫。何颙在数日前抵达高邑,直接找到了王芬。与何颙,已经相识了多年,早在李膺、陈蕃行北军之变的时候,二人都是最为坚定的党人。后来李膺、陈蕃诛杀阉寺王甫失败后,何颙流落江湖,而王芬则被关进了牢狱。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王芬因交好何进而成为了冀州刺史,何颙依旧一介白身。但这身份上的差异,并不能斩断二人的友情。当何颙到来时,王芬还是非常高兴。

    可谁知道,何颙居然上来就提出了一个让王芬瞠目结舌的问题。

    刺杀汉帝……废立新君!

    虽说皇权已经不再如当年那般强大,可汉帝立新军,天下动荡即将平息,这皇权正有兴复的趋势。弑君……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就算王芬胆大,也是吓了一跳。

    何颙把朝堂上的情况说明白了之后,开门见山的说:“王兄,武人主政,皇权兴立,则当年李大人、陈大人的理想再无实现的一天,而我党人,只能沦为刍狗。”

    “有这么严重吗?”

    “只比这更严重……”

    王芬借口要考虑,一方面软禁了何颙,另一方面又和心腹周旌商量。

    经过十数日的反复斟酌,王芬终于下定了决心。

    “若弑君,由谁为帝?”

    何颙道:“合肥侯刘真,可为新帝。”

    王芬瞪着何颙,“合肥侯刘真,性情温和,确是我等辅佐的对象。只是此举实在……”

    “王兄,莫要再犹豫了!”

    何颙说:“如今我等已经成弦上之箭,不得不发。若能成事,则你我将为伊尹、霍光。大汉江山,也将因你我而得以中兴。我已经拜托许攸贤弟,请他联络冀州士卒豪强襄助。预计也就是这一两日,子远就会抵达高邑。我只问你,你如何做?”

    “我听闻,此次随行护驾的,乃是那虎狼之将,谁能抵挡?”

    “虎狼之将?”何颙冷笑一声,“就算他生了三头六臂,又能怎样?子远已经联络了各地豪强,能凑足五万人马。只要你王兄能点头,这五万人马,归你指挥。”

    “当真?”

    “我若食言,当死无全尸。”

    王芬越发心动。圣驾随行不过三四千人,加上在河内集结的羽林军左骑,也不过万人。而己方却有五万人,还没有算上驻扎在高邑附近的三万人马,八比一,可与之一战。

    正在这时,书房门突然被人敲响。

    “老爷,门外有一位先生名叫许攸,自称是您多年故交,有要事与你相商。”

    何颙闻听,鼓掌大笑:“王兄,还担心吗?您看,子远已经来了,我等大事可成。”

    王芬忙起身道:“快快有请。”

    不一会儿的功夫,就见许攸披着厚厚的雪氅,走进了房间。在他身后,尚跟随三人。

    为首的一人,身高八尺,面如冠玉,齿白唇红。

    只是美中不足的,却是少了一只耳朵。在原本儒雅的风度之中,平添几分彪悍之气。

    左右两边,各有一大汉。

    一赤面美髯,一豹头燕颌。这三人一出现,周身所散发出的彪悍杀气,令空气为之一滞。

    王芬奇怪的道:“子远,这三位是……”

    “犯官刘备刘玄德,特来向大人请罪!”

    那白面黑须汉子,上前一步,屈膝跪地,恭声回答。

第一八二章 雍丘之战(一)

    董俷的眼皮子一个劲儿的跳。

    有老话说的好,左眼跳灾,右眼跳财。他现在跳的,正是左眼,也就是跳灾的眼。

    对于当年老人们的话,董俷还是比较相信。

    于是立刻命令王双和成廉收缩队形,同时派出侦骑,四下打探消息。

    天寒地冻,不过道路还算不错。由于汉帝出巡,这沿途地方大小官员都显得尽心尽职,道路等各方面的安排,也都算是颇为得当。加之在河内与羽林军左骑的五千人马回合,沿途上还有各地的郡国兵护送,所以这一路上,几乎没有什么事情。

    赵国军护送车驾至郡国边境,就停止下来。

    依照汉朝军律,各地郡国兵是不能擅自离开本地,故而他们也只能护送到这个地方。

    不过也没什么事情,羽林军左骑曾经历过战阵,经验丰富。

    担任左骑主帅的人是何进的亲信,奉车都尉毌丘毅。此人作战颇为勇猛,屡立战功,是一员大将。这又是一个董俷没有听说过的人,性格有些高傲,似乎不是很服气董俷的指挥。在和董俷汇合之后,名义上是听从调遣,可实际上,他自领羽林军在前面开道,基本上不和董俷有什么的交集,甚至从汇合之后,和董俷只见过一面。

    对于这样的人,董俷也不想理睬。

    两军相隔差不多有二十里的距离,就算是有事情的话,董俷也尽量是自己来解决。

    但这眼皮子直跳,的确不是一个好兆头。

    “成廉,立刻派人通知毌丘毅大人,要他放慢行军速度,不得和我们拉开十里的距离。”

    董俷命令安排下去之后,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就有小校前来回报:“毌丘大人说看天色晚上可能会有大雪,最好加快行军速度。前方过去就是雍丘,可在那里扎营……他还说,还说若是大人您这么胆小的话,还不如回雒阳呆着,最为安全。”

    “好个贼子!”

    王双勃然大怒,忍不住怒骂起来。

    董俷摆摆手,示意手下众将稍安勿躁。沉吟片刻,他命人找来了任红昌,“红昌,从现在开始,你鸾卫营必须时刻警戒。毌丘毅这样子冒然行军,我总觉得有一点……总之,小心无大错。另外通知下去,我们今晚就在雍丘扎营,明日可抵达高邑。”

    “喏!”

    任红昌在马上插手行礼,然后拨马回转本阵。

    自有小黄门将董俷的话传递给了汉帝,对于董俷的决定,汉帝倒是没有任何意见。

    从雒阳出来,一路平安无事,想必也不会有甚大碍。

    冀州的治安情况相比其他地方来说,还是不错的。特别是在平定了黑山军的作乱之后,冀州大地上基本上已经没有什么流寇的踪迹。加上这月余时间来,各地的郡国兵对流寇进行了凶猛的打击和围剿,使得一路上平平安安,没有遇到什么波折。

    雍丘?

    班咫骑在马上,皱着眉低声念叨。

    董俷忍不住问道:“军师,这雍丘可有什么不对?”

    班咫摇摇头,“倒也没什么不对。雍丘在西周时被封为杞国,杞人忧天就是指的这里。此地四面空旷,无甚险地可以驻扎。而且距离赵国有一百四十里,距离高邑也有九十里,正好是一个断点。属下以为,在雍丘停留,一旦有事,可很危险。”

    “哦?”

    董俷一蹙眉头,“那依先生之间,该如何呢?”

    “最好不要在雍丘停留,尽快通过此地。进入高邑之后,才应该算是安全吧。”

    抬头看看天色,董俷不禁感到有些犹豫。

    毫无疑问,班咫说的很有道理。可关键是在于,毌丘毅那边,恐怕不会听从他吧。

    “我先去请旨,然后再做商议!”

    董俷说完,催马向九龙辇车行去。汉帝出巡,这仪仗自然不会小了。除了护送的北宫人马之外,尚有金瓜武士,殿前武士,黄门内侍等,加起来也足足有一两千人。

    当值的小黄门,为中常侍张恭。

    闻听董俷要求见皇上,自然不敢有些许怠慢。片刻后,汉帝宣召董俷过去觐见。

    在听完了董俷的担忧之后,汉帝反而笑了起来。

    “董卿未免过虑了……如今天下太平,朕此行更是奉天意而封禅,宵小怎敢出现?”

    辇车中,富丽堂皇,极为宽敞。

    有六个镶金嵌玉的火盆子里,燃烧着木炭,使得这辇车当中,温暖如春。

    何皇后正在旁边和王子辨说话,在汉帝说完之后,也忍不住道:“董小卿家,皇上说的不错。留宿雍丘,又能有什么危险?哀家看啊,你是学那杞国,杞人忧天了……从赵国出来,这一路上也够辛苦。今晚还是在雍丘留宿吧。再说有董卿你在,想必就算是有宵小出现,也奈何不得呢。皇上,您觉得哀家说的是否有道理呢?”

    “皇后所言有理。”

    汉帝说到这儿,突然笑道:“再说了,久闻董卿勇武过人,用兵更是出神入化。朕还没有见过董卿你出手,若真有宵小不知死活,也正好可以领教一下董卿的本事。”

    话说到这份上,董俷想拒绝都没有借口了。

    心里很无奈的苦笑几声,心道:只希望我真的是瞎操心吧。

    当下告罪,退出了辇车。

    和张恭轻声道:“张大人,皇上这边可就拜托你了。我将鸾卫营安排在外,若有事情,可直接找她们。”

    对于董俷,张恭也无甚好感。

    不过心里也清楚,这里不比雒阳,万一真出了事情,那可绝对是株连九族,死无全尸。

    所以很配合的答应道:“董大人放心,咱家一定小心。”

    该交代的,似乎都已经交代过了……

    可董俷的眼皮子,还是不停的跳,让他感到没由来的一阵发慌。

    当晚,车仗抵达雍丘。

    早有奉车都尉,羽林军左骑中郎将毌丘毅已经选好了一避风之地,安营扎寨。

    将汉帝车仗迎入了营寨之后,董俷率人正准备进入,却被一队人马阻拦住了去路。

    “大人,我家将军说了,羽林军自带的辎重不多,实在无法安排您的人马驻扎进去。还请您带人自行安营扎寨,陛下有我们羽林军保护,绝不会有任何的危险。”

    对那毌丘毅,已经很不满了!

    董俷听闻这话后,顿时勃然大怒。

    你毌丘毅算什么东西?我和你无冤无仇,何必要这样子为难我们?大家都是为皇上效力,你这时候还耍派头,搞小动作……真不知道你毌丘毅的脑子里在想什么。

    刚要发火,却被班咫拦住。

    “主公,此时不宜和羽林军冲突。他们的人马和我们一样多,如果闹将起来,惊了圣驾,只怕对你我都没有好处。暂时忍让他片刻,等回了雒阳,再好好收拾他。”

    董俷咬碎钢牙,深吸一口气,总算是把这口气给忍了下去。

    “那好,告诉毌丘毅大人,就说我们在外围驻扎。保护好皇上,有事情立刻通知我。”

    身为主帅,却那属下没办法,董俷可从来没有过如此憋气的时候。

    强压着怒火,说了两句场面话之后,董俷当下命人在距离羽林军大营不远处的一个山岗上扎营。虽说不避风,但是视野却很好。北宫将士很快把营地扎好,埋锅造饭。

    董俷巡视了各营地之后,有安排好了卫兵,这才回到大帐中。

    班咫说:“主公,刚才属下看羽林军的营地,似乎没有警戒。您看我们是不是……”

    “算了,非常事情,既然那毌丘毅想要耍威风,我们且避让一下,命令成廉,兼顾起羽林军外围的警戒。反正,一切以皇上的安全考虑,其他的事情,回头再说。”

    正说着话,王双骂骂咧咧的从外面进来。

    “主公,这没法子干了!”

    “怎么了?”

    “还不是羽林军那些孙子,刚才我们路过的时候,好一阵子的挖苦我们,说……主公,您是主帅,咱堂堂北宫卫,什么时候受过这种鸟气,当好好教训他们。”

    董俷眼睛一眯,“怎么教训?子全,咱们先忍一下吧。等回了雒阳以后,有的是机会收拾他们。现在不要闹事,那样子的话,对我们可没有什么好处,忍一忍。”

    有亲卫端来了饭菜,董俷招呼众人一起用餐。

    此时,夜已经很深,突然起了风,在子时前后,下起了鹅毛大雪。

    董俷在中军大帐里睡不着,干脆爬起来,带着王双和一些亲卫挨个的巡视营地。

    还好,北宫卫毕竟是经过了两年的训练,即便是在这样的环境下,依旧保持着警觉。

    “雍丘原来是杞国的国土,西周末年,曾经与宋国在这里进行过一次非常惨烈的战斗。后来,杞国战败,就迁移到了齐鲁之间的淳于。宋国占领雍丘之后,没多久发生了一场瘟疫,整个雍丘……人们以为此地有杞国人的诅咒,故而无人居住。”

    班咫向董俷低声介绍着雍丘的历史,站在营寨门口,看着荒寂的旷野说:“这里原本是兵家必争之地,只是从那一次瘟疫之后,就荒废下来。如今,这整个雍丘加起来,恐怕也不足千人。大好的土地就这样荒凉下来,现在想想,却有一些可惜。”

    董俷没有说话,心里说:当初雍丘的瘟疫,只怕是和那场惨烈的战斗有关吧。

    死了不少人,又没能及时清理,自然会有瘟疫流行。这原本是一个很简单的道理,可是在这个时代而言,却显得非常神秘。疫病、灾难,往往联系着鬼神之说。

    看了看天色,董俷打了一个哈欠:“不早了,大家都早点休息,明天还要赶路。”

    说着,他转身要回营帐。

    可走了两步之后,却突然的停下脚步,猛转过身,朝着黑暗的旷野中眺望过去。

    “主公,怎么了?”

    “可曾听见什么动静?”

    寒风呼啸,犹若鬼哭狼嚎。鹅毛大雪,令视线所及,变得极为模糊。

    班咫等人侧耳倾听,却没有听到什么动静。不由得齐刷刷的向董俷看去,眼中流露疑惑。

    听错了吗?

    董俷拍拍头,刚要开口说话,从远处,骤然传来了一声马嘶,紧跟着是一声惨叫。

    这一次,所有人都听到了。

    董俷心里蓦地一紧,眯起眼向远处观望,黑暗中,一骑飞驰而来,正是董俷派出的北宫卫侦骑。

    斥候背上插着一支箭,冲上山岗的时候,普通从马上跌落下来。

    “大人,有,有敌人……”

    董俷早在看到那斥候的时候,就已经下令:“吹集结号,立刻将我马匹兵器备好。”

    三步并作两步,跑到了斥候的身边,一把将他抱起来。

    “大人,有敌人……”

    “敌人?是那里的敌人?有多少?”

    “看不清楚……数量很多。整个小队,只有我一人回来……正朝这边过来,估计一炷香的时间……”

    那斥候话未说完,就断了气。

    但大致意思却已经说出,整个斥候小队,十几个人,只有他一人回来报告。

    呜呜的牛角号声响起,北宫卫大营立刻动了起来。

    远处,羽林军的大营好像没有动静。董俷带着人从到了营门口,就见毌丘毅迷迷糊糊的带着人走来。

    “董俷,你这大半夜的折腾什么?”

    董俷催马过去,一鞭子就抽了过去。把个毌丘毅的脸上抽得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混帐东西,你就是这么守护皇上?敌袭,有敌袭……立刻给我集结人马。”

    毌丘毅被抽的惨叫一声,锵的抽出了宝剑。

    可董俷后面的话语,却让他蓦地惊醒过来,顿时一个机灵。

    想要再问,董俷已经策马从他身边掠过,朝着中军所在的位置飞奔而去。

    任红昌的鸾卫营,因为是紧随车仗,故而也在羽林军大营中。自成了一个营地,也听到了那熟悉的集结号声。任红昌早已经顶盔贯甲,带上青铜面具冲了过来。

    “大人,出了什么事情?”

    “立刻唤醒皇上,集结人马……还不清楚有多少敌人,但你们要随时准备战斗。”

    “喏!”

    董俷交代完毕之后,拨转马头就往羽林军大营外飞驰而去。

    毌丘毅也觉察到事情不妙,顾不得董俷刚才抽了他一鞭子,上前拦住了董俷的路。

    “董大人,我们该怎么办?”

    这也是从司隶战场上下来的羽林军将领吗?董俷一皱眉,冷冷道:“你祈祷只是小股流寇吧。立刻集结人马,做好战斗准备。我们可以踞营地坚守,等待高邑援兵。”

    董俷也不管那毌丘毅是否明白,带着人离开了羽林军大营。

    此刻,北宫卫已经集结完毕,组成了一个个的队列,横在羽林军大营的正前方。

    寂静的旷野中,传来了一阵阵马蹄声,轰隆隆,极具声威。

    只听这声音,对方应当有两千骑兵,至于步军……

    深呼吸一口气,董俷催马至对阵前列。

    “可曾探明情况?”

    “三千骑军,八千步军。不过尚不清楚来历,但据斥候回报,似乎不是反贼余孽。”

    一万多人马,听上去似乎尚有一拼之力。

    董俷当下举起大槊,厉声喝道:“北宫卫,结方阵,准备迎敌!

    今天状态很不好,正好家里又来了客人,先更一章,争取过一会儿再更一章。

第一八三章 雍丘之战(二)

    汉帝行营大帐,位于羽林军大营的中心地带。

    此刻,行营大帐外戒备森严,金瓜武士,殿前卫士全部顶盔贯甲,严阵以待。

    虽然距离羽林军大营的营门有很长的距离,可那呼号的寒风,依旧把那撕杀声响送入大帐中。战马的惨嘶,士兵临死前的哀嚎,兵器碰撞而产生的叮当声,让大帐中的人们,一个个胆战心惊。何皇后的脸色惨白,已经看不出半点的血色。辨王子也在发抖,不过幸好曾在北宫校场参加过一段时间的北宫卫训练,所以还镇静。

    而汉帝,虽然竭力的让自己看上去很平静,可是那眸中的惊慌,已经出卖了心中的恐惧。

    大帐门帘一挑,毌丘毅冲了进来。

    “毌丘卿,外面的情况怎么样了?”

    毌丘毅脸上的血已经凝固了,使之有些狼狈。

    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毌丘毅大声道:“皇上,敌人很多,臣担心董校尉很难守住大营门。我们撤吧……从这里到高邑境内,不过几十里,只要我们速度快,可以在天亮前抵达高邑。这里实在是太危险了,唯有进入高邑,我们才能得到安全啊。”

    “可是……”

    “皇上,犹豫不得啊。趁着董校尉和敌人纠缠,我们现在走还来得及。”

    辨王子忍不住开口道:“那毌丘将军的意思是,就不管董校尉他们了吗?”

    “这个……臣……”

    汉帝扭头看了一眼辨王子,那森冷的眼神,让辨王子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毌丘卿也是好意,辨不得无礼。”

    一旁张恭也说:“皇上,奴婢亦觉得,留守此地实在危险,当尽快赶到高邑才安全。”

    “既然如此,立刻准备出发!”

    汉帝犹豫了片刻,终于下定了决心。在毌丘毅的指挥下,宫娥彩女们立刻忙碌起来,金瓜武士、殿前卫士备好了辇车,这时候任红昌也得到了消息,匆匆赶来一把拉住了张恭:“大人,为何要整备仪仗?”

    “你来的正好,正要通知你等鸾卫营,随圣驾突围,引贼人往高邑,而后随机歼灭。”

    逃跑归逃跑,可话却不能这么说。

    至少要衬托出汉帝的英明果敢,而不是临阵脱逃。故而这话一出口,就变成了汉帝不惜以身做饵,引贼人上钩。但任红昌也不是傻子,又怎能听不出里面的意思?

    “可是董校尉说,要我们踞营而战啊!”

    张恭的金鱼眼儿一瞪,厉声道:“任红昌,这里的事情,是皇上说了算,而不是你家那个什么董校尉。皇上命令我们突围,我们自当奉旨而行,难道你要抗旨吗?”

    任红昌看上去柔柔弱弱,可这骨子里,却是刚强的很。

    闻听张恭言语间对董俷不敬,顿时勃然大怒,“张大人,鸾卫营为北宫卫所辖,任红昌自当奉我家大人之命……我等踞营而战,尚有希望。若是离开了大营,在旷野之中遭遇伏击,那该怎么办?我要马上见皇上,请皇上收回这个决定,让开!”

    “大胆的贱婢,皇上是你这等人想见就见的吗?金瓜武士何在,把这贱婢给我拿下。”

    有金瓜武士呼啦啦上前,但见任红昌身后的鸾卫立刻锵的拔出了宝剑。

    “都给我住手!”

    辨王子正好路过,看到这情况,连忙上前制止。

    张恭抢先道:“殿下,这贱婢不尊圣旨……奴婢看她,分明是想要造反。”

    刘辨一皱眉,看了看任红昌。

    那青铜面具,在夜色中有一层白色的霜气,看不到她是什么表情,却增添了许多阴森之气。

    “任姑娘,发生了什么事?”

    任红昌忙上前,把刚才说过的话重复一遍,“殿下,从这里到高邑,几十里方圆内一马平川。若是贼人伏击,我们根本无法防御。请殿下奏请皇上,收回圣命。我等将拼死一战,定能护卫皇上的周全啊。”

    “这个……”

    辨王子对董俷还是比较信赖的,闻听董俷曾有交代,不禁心里也生出了犹豫。

    “任姑娘,你现在回去,整备鸾卫营。我这就去面见父皇,看看能否劝说父皇改变主意。”

    任红昌当下答应,目光阴冷的从张恭身上扫过去,带着部下匆匆离去。

    鸾卫营,此刻已经是整备完毕。钩镶兵列队而立,骑军也都是全副武装。任红昌觉得,辨王子应该能劝说了汉帝。故而下达命令,随时准备出营和敌人交战。

    有道是养兵千日,用兵一时。

    鸾卫营的姑娘们经过了近三年的训练,早就有些期盼,能如鸾卫营的前辈们一样,征战疆场。故而命令下达之后,一个个兴奋不已,摩拳擦掌的都准备要大干一场。

    但片刻后,有小黄门来送信:“鸾卫营护驾突围。”

    怎么还是突围?

    任红昌有点发懵,但看上去,这已经无法改变。羽林军已经集结完毕,掩护这辇车准备出发。

    “将军,我们该怎么办?”

    任红昌一咬牙,“钩镶军随圣驾而行,游骑兵营随我出战,协助校尉大人剿灭贼人。”

    鸾卫营此次共出动了一千人,其中有七百钩镶步兵,三百游骑兵。

    也不管那小黄门在一旁张牙舞爪的威胁,任红昌一声令下,带着三百游骑兵风驰电掣般冲向羽林军大营的正门。那里,有一场惨烈的撕杀,正在如火如荼的进行。

    “皇上,任红昌反了……”

    张恭得到了消息,立刻向汉帝禀报。

    汉帝愣了一下,突然轻叹一声:“既然她们要去送死,那就随她们去吧。莫要说鸾卫营造反,她们是在为朕争取时间啊……传旨下去,钩镶女兵有辨王子接管,随大军突围。”

    ******

    董俷已经是血染征袍,随着敌人的步军抵达之后,双方的阵营就完全被打乱了。

    手舞大槊,董俷在人群中左冲右突,所到之处血肉横飞,大槊轮开,数不清的贼人骨断筋折,倒地哀嚎。那大槊,如同一条出海的蛟龙,上下翻飞,舞成了一团乌光。气流从大槊上的铜人七窍流转,发出鬼哭狼嚎的声响,在战场上空回响。

    鬼哭槊招出滴水式,尽走提顺之法。

    出手凤点头,槊头舞出了一道道古怪的芒影,恰如同几十个鬼影围绕董俷而动。

    眼看着,敌军的攻势已经开始衰退,心中不由得暗自出了一口气。

    在董俷看来,抵挡住敌人的第一波攻击之后,踞营而守,凭借近万人马,至少可以抵挡十日。有这十天的时间,高邑、赵国等地都能得到消息。到时候四方援军一至,则贼人可破。

    可就在这时候,任红昌领着游骑兵冲出了营门。

    一身烂银铠,在夜色中格外的耀眼,手中大枪扑棱棱上下翻飞,抖出朵朵梨花。

    杀入敌阵之后,令北宫卫士气顿时振奋。

    而游骑兵则奔走四方,弯弓搭箭,射杀贼军。

    这本是一件大好事,可董俷却感到了一丝不妙。任红昌的鸾卫营,是奉命保护汉帝,为什么会突然跑出来撕杀?根据董俷对任红昌的了解来看,若不是出了什么意外,任红昌绝不会擅离职守。更何况,早先董俷就已经给了任红昌命令,让她据守大营。

    象龙在奔跑中猛然一个急停,呼的转调转了身形。

    董俷大喝一声,沿着原路杀将回去,冲到了任红昌的身旁厉声喝问:“你们怎么出来了?”

    “皇上,皇上跑了!”

    董俷抬手把一个靠过来的贼将砸翻马下,细目陡然圆睁,惊怒道:“跑了?怎么会跑了?”

    “毌丘毅,毌丘毅建议皇上撤往高邑……皇上受不住劝说,就带着人跑了。主公,我们也要设法撤退才是。否则……”

    “撤退,这时候还说什么撤退!”

    董俷心中暗骂毌丘毅:贼子误我……

    可战场上,双方正处于胶着状态。只要己方有半点撤退的迹象,势必会引发大溃败。

    “红昌,随我杀退敌人再说!”

    董俷说完,拨马冲入敌阵,任红昌当下也不迟疑,娇喝连连,大枪连闪,将几名贼兵刺倒在地。

    距离战场不远处,有一座土丘。

    一名金甲将军,掌中一把凤嘴刀,横在马鞍桥上,正静静的观望着战场中的情况。

    有斥候冲上了土丘,轻声道:“将军,小的刚才发现,有大队人马和车仗,离开了对方的大营。”

    “哦?”

    金甲将军一怔,突然笑了起来:“看起来是皇帝老儿跑了!”

    身旁副将忍不住上前道:“颜将军,我们要不要追过去?”

    金甲将军摇摇头,“不必,前方刘家三兄弟对付他们。倒是这些人马,着实精悍。竟然以弱势兵力,硬抗我数倍于他们的人马……只要将他们歼灭,则大事可成。”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放鸣镝,命伏军出击……潘将军,颜某请你率本部人马,缠住那个主将。同时高呼皇帝逃跑了,以瓦解他们的军心。只要军心一乱,我们就可以迅速解决他们。到时候从后面掩杀过去,和王大人的人马两相汇合,皇帝老儿,嘿嘿,插翅难飞。”

    “末将尊令!”

    副将应了一声,命人放出鸣镝。

    刺耳的声响在夜空中回荡,从四面八方,再次响起了一阵喊杀声。

    董俷心中一惊:贼人还有伏兵吗?

    正思忖着,却听到有人大声叫喊:“狗皇帝已经逃走了,尔等还不投降,更待何时?”

    北宫卫顿时出现了一阵混乱。

    而外围的鸾卫营游骑兵更被无数贼兵疯狂涌上来,将她们围困住,疯狂的撕杀开来。

    一队人马杀将出来,把董俷和任红昌等人分割包围。

    为首一员大将,手持宣花大斧厉声喝道:“潘凤在此,兀那丑鬼,还不下马投降?”

    董俷这会儿也杀红了眼,催马向潘凤扑去。

    十余名敌军骑将拦住了董俷的去路,只听董俷一声怒吼:“挡我者……死!”

    那‘死’字,如同一声霹雳般在战场中炸响。董俷细目圆睁,鬼哭槊招出烧天式,轮圆了嗡的一声砸落下来,带着刺耳锐啸,砰的将一名敌军连人带马砸的血肉模糊。

    横槊一轮,却是秋风扫落叶。

    那大槊带着一道奇诡的残影划出,远远看去,大槊几乎成了一个U字的形状。

    砰砰砰……

    三人被抽翻马下,全都是被拦腰抽开。

    血淋淋的脏器洒落一地,温热的血,喷溅了董俷满脸。

    如同狰狞厉鬼,董俷突然抬手抽出了一支投枪,刷的向潘凤掷去。潘凤本向董俷冲来,眼见投枪过来,忙勒住战马,抬手大斧划圆,铛的一声将投枪给崩开了去。

    即便如此,那投枪上的千钧之力,仍是让潘凤一阵手臂发麻。

    也几乎是在同一时间,董俷一招威震八方,大槊连闪,噗噗噗砸翻了周围的敌军。

    象龙连踢带撞,头顶锐刺更是凶狠的挑刺,一眨眼就冲到了潘凤面前。

    猛然一个凶狠的冲撞,用脑袋狠狠的撞在潘凤胯下的战马头上。

    尖锐的利刺破开了战马的脑袋,凄厉的马嘶响起,潘凤从马背上扑通就栽了下来。

    不等他站起来,董俷手起槊落,把潘凤斩于马下。

    就在这时候,远处传来了一声惨叫。

    董俷转身看过去,就见成廉被一员金甲敌将斩落马下。王双和任红昌的眼睛都红了,疯狂的向那敌将冲去。二人联手夹击,却见对方丝毫不乱,挥刀与两人打在一起。

    不好……

    董俷一眼看出,那贼将刀法精湛,而且力大无比。

    任红昌抵挡了七八个回合后,就有些力不从心。幸好有王双在旁边协助,否则……

    “挡我者,死,死,死……全都给我死!”

    董俷心中大急,鬼哭槊变得越发猛烈,那鬼哭狼嚎的声音也越发的刺耳起来。

    乍听,令人气血翻腾。

    象龙不停的暴嘶,脚踹身撞,所过之处,无一人能敌。

    那金甲将也留意到董俷冲过来,猛然气沉丹田,一声厉喝,凤嘴刀势带万钧,砍向了任红昌。

    一蓬血光崩现,任红昌手中的大枪被凤嘴刀从中斩断,那无可抗御的刀锋,撕开了烂银甲,从她胸前掠过。任红昌惨叫一声,从马上跌落。旁边王双的眼睛犹如滴血一般,挥刀向金甲将军砍来。二马错蹬,那金甲将军一招抹丘刀,刷的掠过。

    可怜王双,一心想要救下任红昌,不想被那金甲将拦腰斩为两段。

    成廉、王双,相继战死……

    任红昌生死不明!

    董俷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巨吼,那声音犹若苍猿丧子一般,带着无尽的悲伤和痛苦。

    “畜生,去死吧!”

    鬼哭槊夹带着一股风雷声响,那槊上发出的巨力,仿佛撕裂了苍穹。

    满天鹅毛大雪纷纷闪避,距离金甲将还有二十步的时候,他就已经举起了大槊,同时一支投枪呼啸飞出,金甲将刚斩了王双,被这突如其来的投枪吓了一跳,一低头,只听铛的一声,将他头上兜鏊击落。金甲将披头散发,大吼一声,举刀相应。

    只听铛……

    那巨响声在苍穹回荡不息,凤嘴刀被董俷这一击,硬是断成了两半。

    也是那金甲将反应灵敏,飞身跳下了马。人是躲过了,可那战马却是无法躲闪。被鬼哭槊砸的血肉模糊,脑浆迸裂。金甲将双臂发麻,脑子发木。在地面上滚了两圈之后站起来,耳边还在嗡嗡的响个不停。董俷马不停蹄,冲到了金甲将的身边。

    大槊挥舞起来不方便,探手从马背后面取出了一根金瓜。

    这金瓜,说穿了就是一柄锤。锤头大约有刚出生的婴儿脑袋那么大,雕刻成了骷髅头的形状。当初设计这兵器的时候,董俷为了凸出这金瓜的震撼力,用镔铁打造,通体乌黑。柄长三尺七寸,成八棱形状,粗约有鹅卵般,光秃秃的极为吓人。

    这金瓜砸落,金甲将再也无法躲闪。

    只凭噗的一声响,金甲将的脑袋被砸的稀巴烂,连声音都来不及发出。

    “董西平尚在,北宫卫,随我绝杀!”

    董俷槊打金瓜砸,在人群中横冲直撞,不停的大声叫喊。

    “颜将军死了,颜将军死了……”

    也不知道那颜将军究竟是什么来历,敌军突然发出了一阵呐喊声。

    董俷周遭,无人敢靠近。他翻身下马,将任红昌抱起来,轻轻取下她脸上的面具,那张娇媚无双的面容,呈现在了眼前。

    “红昌,醒来;红昌,醒来……”

    董俷大声喊叫,任红昌却没有任何动静。胸口血如泉涌,那刀锋划过,幸好有盔甲阻挡,只留下了一道一掌长的伤口,正位于乳房的上方。

    几名鸾卫营游骑兵冲过来,惊恐的看着董俷怀中的任红昌。

    董俷心知,此时不是他儿女情长的时候。将任红昌交给了游骑兵,厉声吼道:“回大营,给她止血,止血……”

    游骑兵醒悟过来,接过了任红昌,向羽林军大营飞奔而去。

    董俷再次翻身上马,只觉得这心中的杀意在不断膨胀,令他难受的,想要死去。

    “杀,杀,杀……一个不留!”

    ******

    这一场战斗,从半夜一直到天亮,整整持续了三个多时辰,终于在日出时停下来。

    阳光将乌云驱散,大雪业已停止。

    数十里方圆,只见遍地的死尸,鲜血将白皑皑的血全部染红。

    羽林军营前的土地,变成了一片血红色的泥泞。尸体叠摞着尸体,有的都已经被踩踏的模糊。

    敌军被杀的溃散,董俷也不知道他究竟杀死了多少敌人,只记得身穿盔甲的敌将,至少有五十个人在他槊下丧命。一场搏杀,令他也筋疲力尽。收整人马,退入了羽林军大营。

    仔细清点一方,董俷欲哭无泪。

    加上鸾卫营的三百游骑兵和他的亲卫军,三千五百北宫卫,只存活下来不到千人。

    若不是羽林军撤退,原本不会有这么惨重的伤亡。

    成廉、王双……两个跟随董俷从凉州走出来的亲随,就这么丢掉了性命。任红昌依旧生死不明。也幸亏董俷在这方面重视,故而随军带有医生,正在紧张治疗。

    羽林军的行营大帐,已经被军医征用。

    整个行营,除了大帐里给任红昌进行手书之外,其他各处,也都安排了无数的伤员。

    能不能挽救,是一回事。

    但挽不挽救,却是另一回事。

    董俷仔细清点,能作战的人,只有六七百,其余的……

    而鸾卫营游骑兵,几乎是全军覆没。这一战的损失之惨重,远远超出了董俷的想想。

    接下来,该怎么办?

    就在董俷还迷茫的时候,突然有一股溃军向大营方向跑来。

    溃军?

    董俷心中生出不详的预兆,忙翻身上马,带着百余人冲出了大营。

    大约有千余人左右,正狼狈不堪的向大营奔跑。为首的一员大将,盔歪甲斜,却正是毌丘毅。

    “毌丘将军,你们……这是怎么了?”

    毌丘毅一见是董俷,忍不住放声大哭:“董校尉,不好了,大事不好了……皇上,皇上被劫走了!”

    “被劫走了?”

    董俷的脑袋嗡的一声响,立刻懵了。他冲过去,一把将毌丘毅拉下了战马。两个毌丘毅的亲随还要过来阻拦。董俷大槊轮开,啪啪两下,把两人当场击杀。

    “怎么回事?皇上怎么会被劫走了?羽林军呢?怎么就剩下你们这些人?”

    董俷此刻,虎目圆睁,那一声浓浓的血腥气,冲的毌丘毅一阵头晕目眩。他也顾不得许多,哭喊道:“我们离开大营后,眼看着就要抵达高邑……突然有一伙人,冲过来……足足有几万人,我们被冲散了。敌将很厉害……皇上,皇上危矣。”

    “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倒是说清楚啊。”

    毌丘毅稳定了一下心神,这才断断续续的把事情经过说清楚。

    原来,在他们快要抵达高邑的时候,突然有一支人马出现。刚开始,毌丘毅见他们身着官军服饰,也就没有太在意。哪知道对方靠近了之后,却突然变了脸色。一阵冲杀,把毫无防备的羽林军冲散开去……汉帝的车驾也翻了,连带着皇后和辨王子,都不知所踪。

    董俷面颊一阵剧烈抽搐。

    官军,对方居然有官军的装备……

    几万反贼,隐藏在雍丘,却没有人注意,这本身就是一件很值得玩味的事情。

    把所有的细节梳理清楚,董俷却不禁吓了一跳:难道,难道这些敌人,不是贼寇?

    冀州刺史王芬,只怕是反了。

    “董校尉,皇上丢了,我们该怎么办?”

    毌丘毅如今也是六神无主,抱着董俷的大腿哭喊。也难怪,汉帝如果真的出了危险,那他全家都别想活。虽说董俷是主将,可是他作为副将,一样是罪责难逃。

    此刻,毌丘毅已经忘记了他早先的骄横。

    在心里面,也许已经开始盘算着,如何把自己从此事当真欧诺个撇清。

    董俷看见毌丘毅那哭哭啼啼的样子,心里面骤然生出厌恶之意。若非此人,何至于此?

    抽出金瓜,怒道:“皇上既然丢了,你还活着干什么?”

    说罢手起锤落,把毌丘毅打的脑浆迸裂,倒在血泊之中。

    “你等好生看护营寨,北宫卫,随我前去救驾!”

    羽林军士气已经沦丧,不足以用。如今之计,只有带着北宫卫,再来拼死一战吧。

第一八四章 雍水畔,董俷战三英(一)

    在几万人当中抢救回来一个人……不,可能是一群人,那难度之大,可想而知。

    而且这还要是在汉帝目前还没有出事的前提下。

    董俷现在只能祈祷汉帝没有出事,否则的话,那可就真的麻烦了。

    这和送死没什么差别,可董俷却拍偏偏是不得不去送死。也难怪,谁让他是汉帝随行护卫的主将?如果汉帝死了,或者汉帝、皇后和辨王子三人中有一人出事,他董俷就要吃不了兜着走,雒阳城里不晓得多少人等着看他遭殃,等着落井下石。

    如果他只是孤家寡人,那也就罢了。

    了不起跑去凉州,逃去张掖躲起来了事。

    可偏偏,在那雒阳城里还有董俷牵挂的人。他可以逃走,蔡琰、董绿……谁来照顾?

    如果救不了皇上,唯有一死!

    董俷心中此刻是无比的苦涩,不停的催马疾驰。

    象龙也感受到了主人心里的那份忧虑,一再的提速,在白茫茫的大地上,如同一抹乌云掠过。

    身后只有一百名北宫卫跟随。

    倒也不是董俷不想带,而是北宫卫的骑兵,在先前一战中仅剩下这一百人了。

    身马合一,匍匐在象龙背上,董俷尽量减轻自己给象龙带来的负重。他也知道,经过一夜鏖战,象龙也很疲惫。虽然正处于巅峰状态,可这种连轴转似的战斗,对于一匹马而言,伤害非常的巨大。同时,也借机休息,以便将状态调整到最佳。

    那个杀死王双、成廉的人,可是相当的厉害。

    在董俷看来,若不是他在暴怒中的全力一击,那个家伙至少也能和他纠缠几十个回合。

    能有如此勇力的人,不会是个无名小卒。

    自认为,击杀金甲将的一招,即便是让董俷现在再使一次,也未必能够施展出来那般的威力。杀死金甲将之后,贼人曾经高喊:颜将军死了……颜将军,是谁?

    董俷脑海中闪过了一个人名。

    莫非是他?河间二虎之一的颜良?

    难道说,这件事里面还有老袁家在插手不成?要知道,颜良文丑,可都是袁绍的人。

    不由得打了一个冷战。

    若真是这样,如果不救出汉帝的话,他董俷恐怕是难逃一死。

    越想越觉得害怕,不知不觉中,已经渡过了雍水。在往前面七八里地,就是高邑。

    此处有平原、疏林,极为适合伏击。

    一队队贼兵,在四处游走。那些被打散的宫娥彩女,惊叫着四处逃窜,身后跟随着狞笑的士卒。死尸,横七竖八的遍地都是,辎重、金银,也散落在积雪之中。

    “董校尉救我!”

    就在董俷准备全力冲过去的时候,一声尖叫传来。前方一队人马横在道路中央。为首的两员战将,盔甲鲜明,一人持刀,一人持搠,耀武扬威的横冲直撞。那持搠将领马上还绑着一个俘虏。董俷一眼就认出来,赫然正是那个中常侍,张恭。

    “来将何人?”

    那持搠的武将厉声喊喝,“某家南皮焦触,丑鬼通名受死。”

    董俷勒住马,“皇上在哪里?”

    “皇上老儿已经死了……”

    董俷勃然大怒,却听张恭喊道:“董校尉快救我,我知道皇上在哪儿?”

    二话不说,拍马冲向对方。那焦触和另一持刀将军立刻举兵器迎上。三人走马盘旋了两个回合,董俷不耐,一声怒吼,手起槊落将焦触挑于马下,同时借错蹬之时,一招犀牛望月,啪的砸碎了另一将的护背旗。只听那将官惨叫一声,整个后背都被砸的血肉模糊,摔落马下。此时,北宫卫冲了过来,随着董俷一阵猛杀。

    敌军的主将丧命,正不知所措。

    被这么一冲杀,立刻四散溃逃而去。

    董俷解开了张恭,拎着他衣服领子喝问道:“皇上呢?可曾知道皇上去了什么地方?”

    “鸾卫营护着皇上等人,往西北方向撤了!”

    张恭惊魂未定,连忙回答。还想说:请将军带我离开。

    哪知道他话一说完,董俷甩手就把他扔到了一边,带着北宫卫,风一般的向西北而去。

    摔得那张恭头昏眼花,半天没有反应过来。

    等他站起来的时候,董俷带着人已经走出老远。他气得想要跳脚大骂,可一想此地非久留之地,连滚带爬的就走。迎面有一队人马飞驰而来,为首却是三员大将。

    那中间一人,白生生面皮,好一副模样,却单单少了一只耳朵。

    两边一黑脸,一红脸壮汉,带着大约七八百名骑兵。

    张恭一见,可吓坏了。没等对方询问,立刻大声叫喊:“皇上在西北,皇上在西北。”

    白脸的汉子露出喜色,“二位贤弟,我等速速过去。”

    “遵大哥之命!”

    两个大汉同声回答,只是在和张恭擦肩而过的一刹那,那黑脸汉子突然来了一句:“却是个阉狗,杀了了事!”

    话音刚落,也不等张恭再叫喊,一把锋利的长枪已经穿透了张恭的身体,随后一甩,尸体跌落在路旁。

    雪尘滚滚,三员大将,朝着西北急驰而去。

    ******

    位于雍水西北方向,确有一个数十尺高的山丘。

    王芬、许攸、周旌率领数千亲信,正向山丘上疯狂的进攻。

    面对的,却是一群女人。这对于王芬等人而言,无疑是一种莫大的耻辱。几千名士卒的攻击,却始终无法冲破对方的防线。清一色的钩镶短刀,组成了一道屏障。

    已经丢掉了上百具尸体,但还是没有前进一步。

    许攸心知,事情既然已经闹到了这一步,他们也再也没有回头的余地。唯有杀了汉帝,另立新军,这党人才有出头之日。

    “王大人,再快一些吧……如果赵国方面接到了消息,只怕会很快派来援军。”

    王芬此刻也是脸色铁青,拔出宝剑,厉声喝道:“眭元进,再给你三千人,若还是不能攻上去,就提头来见。连一群女人都打不过,亏你们平日里还给我自夸。”

    眭元进,是个年过三十的武将,闻听之后,脸羞红。

    摘下头盔,去了铠甲。

    手舞大刀厉声喝道:“儿郎们,随我冲上去!”

    士兵再次朝山上冲锋。只见山顶上一拍钩镶竖在地上,箭矢从缝隙间飞射而出,将一个个士卒射翻在地。可这一次,眭元进显然是发疯了,迎着利矢冲在最前面。

    第一个到达钩镶云锤阵前。

    眭元进挥刀劈砍,哪知四五个女兵同时举起钩镶盾牌。两个封挡,一个横扫,一个突刺。

    把个眭元进杀得颇有一点顾此失彼。

    王芬看的大怒:“周旌,你带人也给我冲上去……该死的眭元进,就知道玩儿女人。”

    周旌此刻也是武将打扮,拔出宝剑,大喝一声带着人冲了上去。

    而山坡上,眭元进在经过片刻的狼狈之后,却已经清楚了钩镶女兵的打法。大刀左劈右砍,将女兵震得手臂发麻。同时,身后士卒冲上前来,举枪突刺,凶猛至极。

    鸾卫营已经打了大半夜,有一些吃力。

    可面对着对方的攻击,却没有一人退后半步,始终保持着阵型。双方一时间成胶着的状态,但女兵明显落在下风,不断的向山顶上退。仅仅十几步的距离,就有几十个女兵倒在血泊之中。

    同伴的死,没有让女兵们感到恐慌。

    相反,当朝夕相处的同伴倒在血泊中的时候,激发她们那骨子里的凶残之气。

    在保持队形的同时,却将对手逼退了一步。此后,虽然不时有人受伤,有人阵亡,云锤阵却没有在退后半步。

    这种情况,持续了大约一炷香。

    当周旌带人冲上来的时候,钩镶女兵已经是强弩之末。

    眼看着阵型就要被突破,王芬等人兴奋的面孔扭曲。厉声的喊喝,不断催促士兵冲锋。

    可也就是在这时候,一阵马蹄声传来。

    只听一声巨雷般的怒吼:“逆贼休要猖狂,凉州董俷在此!”

    那怒吼之声,宛如霹雳一般。只见一队铁骑风驰电掣般飞来,为首一员大将,头戴闹龙垂头紫金冠,身穿大叶紫金铠,胯下象龙宝马,手持一个鬼哭铜人大槊,赫然正是董俷。

    此时的董俷,早已血染征袍。

    那铠甲上到处都是凝固的鲜血,带着暗红色。大槊之上,也是血迹斑斑,铜人脖子上,还挂着一个血淋淋的肠子,乍一看,犹如凶神恶煞一般。在他身后,有大约七八十人的模样。一个个都是清一色重铠马槊,威风凛凛,杀气腾腾,好像从地狱里跑出来的恶鬼一般。

    许攸眼尖,认出了对方,忍不住惊叫道:“这贼子怎地还没有死?”

    正说着,那山顶上传来了一阵欢呼声。钩镶女兵士气陡然大振,竟然逼得贼兵连连后退了十几步。

    “给我冲上去!”

    王芬厉声高喊,扭头对身边的大将赵睿吼道:“拦着那些人,拦住那些人……”

    赵睿还没有来得及行动,董俷已经抢先出手。目测了一下,和那王芬大约有五十步的距离。猛然在马上站起来,抬手一支投枪飞掷出去。那投枪在空中打着旋,盘旋着产生了一个奇异的螺旋力道。气流从投枪枪杆上的孔里流动,产生刺耳锐啸。

    赵睿吓了一跳,“主公小心!”

    催马就过去,企图阻拦。哪知那投枪的速度太快,没等赵睿抬起大枪,噗的就穿透了他的胸膛。巨大的力量,带的赵睿飞了出来,重重的砸落在王芬的马前面。

    王芬的马一惊,仰蹄直立而起,把他甩在了地上。

    此时,董俷已经挥舞大槊,杀进了人群。反正是玩命儿了,不救出汉帝,哪有活路。

    口中连连怒吼咆哮,那大槊上下翻飞,挨着就死,碰着就亡。

    一路杀过来,竟无人能使象龙停下来一步,活生生的杀出了一条血路。

    王芬手下大将吕威摆刀阻拦,只一个回合,便被董俷用鬼哭槊砸碎了胸骨,吐血而亡。

    董俷也不认得谁是王芬,只是看这家伙刚才在人群里手舞足蹈的,挺威风。

    有道是擒贼擒王。

    当然,董俷哪有那功夫擒拿对方,挥槊一击,把王芬当场拍死。

    山脚下一乱,那山坡上的周旌等人当然也能觉察。扭头看的时候,正好看到王芬被杀。

    “主公……”

    周旌不喊还不要紧,这一喊,几乎所有人都发现了他们的刺史被杀了。

    当时就呆愣住……

    周旌带着几十个人向董俷冲过来,被董俷在马上连投三支投枪,当吃掷杀于山脚。

    冀州兵顿时乱了。

    将是兵之魂,主帅都死了,还打个屁啊!

    当下一哄而散,向四下奔逃。那眭元进等人,却被钩镶女兵包围住,一阵狠杀。

    可怜那眭元进,本是有本事的人。

    但在这种情况之下,那里还有心思战斗。一个失神,被钩镶盾上的长钩挑住,十几个女兵上来,短刀一阵疯砍,将眭元进砍成了一团肉酱。董俷催马冲上了山岗,“皇上可好?小将董俷,特来救驾!”

    声音还未落下,就听山岗上传来一个带着哭腔的声音:“董卿,朕在这里!”

    这两天有作者前来拜访,住在我这里。

    故而无法保证每天的更新字数,但会努力维持在八千至一万左右。

    大约到周末,可以恢复正常更新。

第一八五章 雍水畔,董俷战三英(二)

    汉帝很狼狈,不过在鸾卫营的拼死护卫下,没有受到什么伤害。

    此刻,他正在两个小黄门的搀扶下,从一块石头上站起来,周围还有十几个金瓜武士,可明眼人能看出来,这些所谓的殿前卫士,其实都已经吓破了胆,甚至连女人都比不上。表面上是在保护汉帝,可实际上呢,不过是以此为借口逃避战斗。

    何皇后已经吓得说不出话,华丽的宫装,也变得很凌乱。

    辨王子倒是还沉得住气,看到董俷冲上山的一刹那,辨王子忍不住大声的欢呼起来。

    “董卿,我知道你会来的!”

    小皇子的脸色惨白,可是话语间,中气颇足。

    董俷跳下马来,那身上浓浓的血腥气,令扑过来的辨王子忍不住收住了脚步。天晓得这一路上董俷杀了多少人,全身都是粘稠的血浆,“董卿,快点保护我们离开。”

    汉帝咳嗽了一声,辨王子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有点失态。

    忙退回去,还朝着董俷做了一个鬼脸。也许在辨王子的心中,董俷就如同一个保护神般的存在。只要董俷来了,一切麻烦都会解决……是的,一定不会再有麻烦。

    董俷上前,躬身道:“皇上,请恕小臣有甲胄在身,无法全礼。”

    “董卿,莫要……唉,都是朕的错。若是朕听从你的意见,踞营而守的话,定然不会有此危险。董卿,你带了多少人来?该死的党人,朕发誓,一个也不会放过。”

    汉帝愤怒的大声吼叫。

    董俷苦笑道:“皇上,北宫卫只剩下六七百人,其中骑兵,也仅有百人左右。小臣带了所有的骑兵,一路杀过来。只剩下这些了……至于羽林军,已经溃不成军。”

    汉帝看了一眼董俷身后那七十多个北宫卫,脸色刷的变了。

    “只有这些人?”

    “皇上,如今山下敌军主将被小臣击杀,正在混乱中。加上幸存的三百多鸾卫,尚能凑足四百人。小臣誓死护卫皇上、皇后和皇子突出重围。只要能回到大营,我们尚有一拼之力……小臣已经命人马不停蹄赶往赵国。最迟明晨天亮时,援军可至。”

    这时候,山下仍旧是一片混乱。

    主帅和大将几乎死伤殆尽,剩下的几千名高邑郡国兵,群龙无首。

    许攸正在两个校尉的搀扶之下,大声的呵斥,同时放出鸣镝,召集四周的人马汇合。

    董俷知道,如今的情况,绝对是拖不得。

    汉帝咬了咬牙,做出决定:“董卿,朕就拜托你了!”

    有人牵过来了几匹大内御马,汉帝虽然身体并非特别好,但也能非常矫健的上马。

    倒是何皇后,不通马术,令人好生为难。

    幸好辨王子在北宫卫的时候,学了一身的好骑术,当下与何皇后并乘一骑,由北宫卫护佑。董俷召集起幸存下来的鸾卫营……看着这些伤痕累累的姑娘们,心中一阵惨然。

    想当初,把她们聚集起来,却没有想到会是如此结果。

    一千鸾卫营,三年的辛苦训练,如今只剩下这三百多人,十亭折了七亭,他怎不难过。

    “姑娘们,你们是好样的,没有丢了当年鸾卫营前辈的脸面。如今,我等唯有拼死杀出一条血路,方能有生还的机会。董某不知道,能活下来的有几人,但董某想告诉你们的是,只要董俷尚有一息在,就不会抛弃你们……姑娘们,随我建功去吧。”

    鸾卫营的姑娘们奋力高呼,举起钩镶、短刀,高唱木兰辞。

    那木兰辞本是董俷当初为振奋士气而背诵,可如今,却已经成了鸾卫营的军歌。

    那柔柔的女声,高唱雄劲之歌,让董俷血脉贲张。

    两脚一磕马肚,象龙长嘶一声之后,一马当先的冲下了山岗。

    三百鸾卫,势如猛虎,随着董俷发起了冲锋。紧跟着北宫卫护着汉帝等人,也朝着山下冲去。

    刚整好队形,许攸还没有来得及喘一口气,就见董俷如同离弦之箭,飞冲下来。

    鬼哭槊历啸连连,所到之处顿时血肉横飞。

    那钩镶女兵,五人一族,呈锥行阵冲击。三年的训练,让她们有着无与伦比的默契,相互之间的配合,也格外的纯熟。刚列好队形的郡国兵,先是被董俷硬生生撕开了一道口子,紧跟着钩镶女兵冲锋,好像一把尖锐的锥子,把阵型彻底打散。

    北宫卫保护着汉帝等人,紧随着一阵掩杀。

    何曾见过如此凶猛的撕杀,辨王子的手不停的哆嗦,可仍然死死的抓住马缰绳。而何皇后,眼睁睁的看着那残肢断臂乱飞的惨烈景象,忍不住发出一声声的尖叫。

    数千人组成的阵型,被董俷一个冲锋凿穿。

    猛然拨转马头,看鸾卫和北宫卫仍身陷重围,董俷一咬牙又杀了回去。在敌阵中来回的冲锋,大槊一招紧似一招,把个郡国兵杀得抱头鼠窜,眼见董俷过来,立刻调头就走。

    许攸厉声喊喝:“拦住他们,拦住他们!”

    董俷夹住三支投枪,对着那被中军护持的许攸振臂掷出。投枪撕裂空气,破空产生凄厉的声响。几名护在许攸身前的军士被瞬间洞穿。而董俷催马,向许攸扑去。

    杀了此人,可令敌军混乱。

    董俷见过许攸,但是印象并不是非常的深刻,因为当时在大将军府,谁也没有特意的和他介绍。

    所以,只是有些面熟,却想不起对方的名字。

    但有一点可以明白,这件事里面,绝对有党人的痕迹。

    细目圆睁,董俷若同猛虎下身,大槊轮开,上护其身,下护其马,劈波斩浪般向许攸冲去。

    这时候,鸾卫和北宫卫护着汉帝等人已经冲出了重围。

    董俷大声吼道:“莫要管我,只管走,撤往雍丘大营……”

    许攸则喊道:“拦住他们,不要放他们逃走……混账,快把那董家子给我拦住,拦住!”

    一彪人马从斜里杀出,为首的两人,一个是简雍,另一个是手持大斧的壮汉。

    “王政,保护许先生!”

    简雍一边吼叫,一边带着人,朝汉帝等人追去。

    董俷可是认得简雍,但并不知道这个人的名字。只是当初这家伙在安喜县外曾给他造成了老大的麻烦,若非他督军混战,只怕桃园三英,难逃他三丑兄弟之手。

    如今见他出现,董俷心里不由得一惊:难道,刘备也在这里?

    在董俷的心中,刘备无疑是一个非常强大的存在。别看他眼下落魄。可在历史上,刘备的前半生,不也是在颠簸流离?可只要给他一点点的机会,这家伙就会顺势而起。更重要的是,刘备个人的人格魅力,在他周遭,确实聚集了一批人物。

    来不及细想,董俷当然不会放简雍过去。

    捻出一支投枪,象龙猛然冲了起来,将两个郡国兵撞飞出去,头顶的尖刺,更把对方的肚子挑开。借势起身,董俷发出巨雷般的怒吼声:“贼子,你家爷爷在此。”

    那投枪带着可以洞穿金石的巨大力量,可说是用上了董俷的所有力气。

    和简雍本相距一百五十多步,但象龙的速度奇快,瞬间就追了过去。在董俷投掷的一刹那,和简雍仅有八十步左右的距离。要说,这个距离还是远了。可董俷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那投枪在空中飞行的时候,不断旋转,更产生出了一道奇异的弧线。

    简雍也没有想到,董俷在这么远的距离就会出手。

    等他听到那历啸声响起的时候,连忙扭头观瞧,投枪已经到了他的面前。

    噗,正对穿了简雍的脖子。投枪上巨大的力量,把简雍的颈骨折断,简雍就耷拉着脑袋,趴在马背上,一路落荒而走。

    与此同时,那名叫王政的壮汉也过来了。

    宣花大斧力劈华山,这壮汉面目狰狞吼道:“小子,拿命来!”

    王政,原本是张纯身边的一员大将。后来张纯走投无路,他就临阵造反,砍了张纯的脑袋。

    原想求个前程,可公孙瓒偏偏最讨厌不忠不义的人,当场就想杀了他。

    也幸好刘备求情,公孙瓒才算把王政放了。但也因为这件事,公孙瓒对刘备生出了戒备。

    事实上,公孙瓒一直对刘备有所提防。

    作为同窗,刘备当时所表现出的那种浮华之气,公孙瓒并不是非常的喜欢,同时也不甚看重。可在刘备投靠他以后,公孙瓒发现,这个昔日的同窗,却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般不堪。相反,刘备颇有才华,在军事上略差于公孙瓒,可在待人接物,还有使用人的方面,刘备的能力远超过公孙瓒,使得公孙瓒的手下,都说刘备好。

    越是这样,公孙瓒就越是不放心。

    故而在杀了张纯,向朝廷表奏功绩的时候,原本应该在三甲之内的刘备,和同样战功卓著的关张二人,都没有出现在功劳簿上。用公孙瓒的话说,刘备如今还背着反贼的头衔,若不能将这头衔给清洗了,他公孙瓒又怎么敢为他向朝廷请功?

    刘备是聪明人,怎猜不出,公孙瓒对他生出了提防?

    有心投靠刘虞,但他身上的罪名未得清洗,又如何去投靠?

    凉州,董卓节节获胜。当初害他们坐实了反贼的罪魁祸首,就是那董卓的儿子,如今也已经是北宫校尉,七百石的俸禄,在雒阳混的风生水起,好不得意啊!

    刘备原本还指望老师卢植能帮忙。

    可现在,卢植收了董俷做学生,若是能为他说项,早就说项了,何必等到现在?

    刘备的希望破灭了……

    他感到,自己的前途,已经是一片黑暗。幸好公孙瓒还没有做的太绝,在得了奋武将军的头衔之后,把刘关张三兄弟,还有他的部属一起都扔到了平原县,做了当地的小吏。那平原令,原本也是公孙瓒的人,自然能明白自家主公的意图是什么。

    平原,地处四战之地,位于冀州和幽州之间。

    土地贫瘠,甚至比不得安喜县,刘玄德等人被扔到这里,又有人监视,打压,日子过的好生憋屈。昔日追随他们的人,一个个都走了,让刘备感到了从未有过的绝望。

    也就是在这时候,许攸途径平原,于无意中结识了刘备。

    这无异于又给了刘备一个希望,袁绍素有贤名,又出身四世三公之家,也许能……

    但直到刘备到了高邑后,许攸才说出了他的计划。

    一开始,刘备是坚决不同意

    但许攸的一席话,却让他意动:玄德有大才,被宵小陷害,才落得今日的局面。如今,董家子深得圣眷,只要皇上在一日,你就难以洗脱身上的罪名。主上昏庸,奸妄当道,玄德正应随天下正义之人,斩除奸妄,行伊尹、霍光之举,另立新君,重振我大汉江山社稷……除非,玄德愿意重回平原,做那一辈子见不得光的宵小。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人活于世上,就要把握时机,方能有所作为。

    而且追随袁家,似乎也是个不错的选择。至少,他们能给刘备带来无尽的希望。

    故而,刘备带着身边为数不多的人,加入了何颙的计划。

    董俷击杀简雍,眼见那王政过来,突然一声冷笑。象龙在原地甩头,一个旋身,夺过了王政的攻击。同时一探身,鬼哭槊一招青龙献爪,闪电一般的疾刺而出。

    那鬼哭槊上,带着一股奇异的螺旋劲道。

    王政那能想到,董俷会有如此快的反应?猝不及防之下,斧头就使得老了,一下子劈空,正好露出了一个老大的破绽。鬼哭槊狠狠的撞在了他的胸口,那甲胄顿时被凶猛的力量击打的粉碎,槊头上带着的螺旋劲道,继续往里面钻,咔嚓一声,胸骨尽碎。

    整个人被打飞了出去,落在地上时已经断了气。

    董俷大吼一声:“挡我者死,凉州董俷在此,贼子给我拿命来!”

    他纵马直扑向许攸,只吓得许攸在大旗下连声的惊呼:“拦住这贼子,拦住这贼子!”

    话音未落,一骑飞驰而来,快逾闪电。

    马上端坐一员大将,跳下马有九尺身高,面如重枣,卧蚕眉,丹凤眼,一掬美髯,身披鹦哥绿的战袍,胯下一匹黄骠马,掌中青龙偃月刀,赫然正是那关羽关云长。

    关公冲到了董俷面前,二话不说,轮刀就砍。

    还说个屁啊,有道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若非眼前这丑鬼,他怎能落到今天地步。

    董俷看清楚了来人,心中不禁暗叫一声:不好!

    说时迟,那时快,关公的刀可就到了。董俷曾领教过关公的刀法,可时隔两年,关公的刀法却是越发的凌厉。八十二斤的青龙偃月刀,在他掌中犹如灯草般好不吃力。一刀砍下来,快如闪电,却又给人了一种轻飘飘,根本没有用上力气的感觉。

    只这一刀,董俷就看出,关公的刀法,已经达到了举重若轻的地步。

    心中不敢再有所迟疑,在电光火石间,鬼哭槊向外一挑。只听铛的一声,关公也没有看清楚董俷这槊是怎么使的,只是这百试百灵,少有失手的第一刀居然被挡住了。

    两人同时感到了一股巨力袭来。

    象龙不由得噔噔噔后退三步,而关公胯下的黄骠马,却唏溜溜长嘶,连退了十几步。

    手臂微微有些发麻,董俷细目微闭。

    而关公此刻,丹凤眼也微闭,两人相视一眼,那目光中都流露出从未有过的战意。

    “好刀法!”

    董俷忍不住大赞了一声,催马正要上前再战,却听身后有人厉声喊喝道:“丑鬼,吃你三爷爷一矛,看招!”

    一股锐利的金属寒气从身后直扑过来,董俷吓了一跳,忙举槊一招吴刚伐桂向后扫去。

    铛……

    巨响声震得董俷耳朵嗡嗡直响,喉咙一甜,忍不住哇的喷出了一口殷红的鲜血。

    前面犯了一个错误,国舅应该是董重,我写成了董承。

    后面会加以修改,特抱歉之。

第一八六章 雍水畔,董俷战三英(三)

    从半夜杀到现在,六个时辰中,董俷几乎没有休息过片刻。

    连番恶战,董俷胸中积郁了一口气,却无从发泄。这一口血吐出,却是让董俷的精神陡然振奋,原本杀的有些混沦的脑子,也随之变得清明了许多。如今,他正在数万敌军的包围之中,绝不可久留。汉帝等人应该已经冲出了包围圈,自己似乎也没有必要再继续战下去。更何况,对手变得很厉害,董俷也没有信心能战胜。

    象龙跳到了一旁,董俷抬头看,心中一阵苦笑。

    果不出所料,那偷袭的人,正是桃园三英之中的三爷张翼德。刚才的一击,张飞虽然击伤了董俷,可双臂也是一阵阵的发麻。胯下战马,更受不得那般巨力,退出七八步后,方站稳脚步。

    三个人,呈品字形,关公和张飞,一个是眯着眼儿,一个是瞪着眼,但看得出,这二人此时都很激动。眼见仇人,这两年来他们刻苦练功,不就是等的这一刻吗?

    原本对刘备的主意,关公是并不赞成。

    但现在看来,大哥就是大哥,终于可以报仇雪恨了!

    “丑鬼,上次你用诡计打赢了我们,没想到会有今日的局面吧。三爷等这一天,等的心焦。正好,这一次让你尝尝被围攻的滋味……丑鬼,还不过三爷拿命来。”

    说着话,张飞一拧手中丈八蛇矛,朝着董俷分心便刺。

    这两年来,三爷也是整日的打熬力气,手中丈八蛇矛也是重新打造,重七十八斤。

    和反贼交锋,时而也会与塞外异族作战,三爷自创出一套无回矛法,一施展起来,如同疾风暴雨一般,全无半点防御的招式,尽是同归于尽的凶狠杀招。无回矛法,顾名思义,招出敌死,绝不留情。丈八蛇矛挂着破空历啸声,带着惨烈杀气。

    董俷心里一惊,鬼哭槊在掌中一振,一招四夷宾服枪,迎着张飞就冲了过去。

    在指月录中,四夷宾服枪为中平枪法,为二十四势之元,妙变无穷。枪法中正平和,隐含王者之气。施展开来后,上下翻飞,任凭张飞那疾风暴雨般的无回招法,却就是无法突破董俷的防御。只把个三爷张飞气得,哇呀呀暴叫,招法更凶猛。

    董俷不是不可以和张飞对攻,若抡起杀法凶猛,他丝毫不在张飞之下。

    可偏偏,关公在一旁虎视眈眈,却始终不见动作。犹如蓄势待发的利箭,董俷知道,这关公出招定然是绝杀的招数。必须要严阵以待,小心防范才能抵挡下来。

    “无回八法,惊梦!”

    张飞也已经进入了举重若轻的地步,那蛇矛恍如巨蟒,在他手中忽而疾刺,忽而挑杀,变化莫测。打了五六个回合,三爷猛然一声爆喝,一矛刺出,若同奔雷。

    董俷摆槊架住,铛的一声响后,把三爷的蛇矛荡开。

    可就在这时,关公动了。胯下黄骠马闪电般飞出,顺势一刀劈出,爆喝:“逆风刀!”

    青龙偃月刀破空,带着一股怪异气流,凶狠斜劈。

    董俷暗骂了一声卑鄙,这二人看起来早有默契,关公的这一刀,不论是时机还是势头,都恰道好处。正是处于董俷力量将失的滞点,而关公则是正在巅峰状态。

    大槊奇诡一转,槊尾正点在了刀锋之上。

    那股奇大的力量,险些让董俷的大槊脱手,顺势向前滑出,董俷一招怪蟒出洞,和三爷的蛇矛再次撞击在一起。

    铛铛铛,那声音有点发闷。

    关公和三爷二人联手,三人如同走马灯似的站在一起,那杀法好不激烈。

    帅旗下,许攸喘了口气,扭头对身边的刘备说:“玄德,你这两个兄弟,确实是虎将。我还没有听说过,有谁能和董家子打成这样……不过,还请玄德出手,尽快杀了这董家子,而后追杀那昏君,则大事可成。许某定当表奏新帝,为玄德洗刷冤屈。”

    说实话,即便是到了这个时候,刘备还是有些犹豫,不知道是否应该出手。

    可许攸的话,无疑提醒了他。

    开弓没有回头箭,到了这光景,哪里还有什么退路?自古成王败寇,就是如此。

    想到这里,他一咬牙,扎下一张三石硬弓。

    “子远公稍待……”

    说着话催马冲出本阵,在马背上弯弓搭箭,对准了董俷,嗖的一箭飞出。

    而后收起弓箭,抬腿摘下一杆马槊,朝着董俷冲去。

    历史上,刘备使得一手好剑。那双股剑赫赫有名,可说是众人皆知。

    但安喜县一战后,刘备的双股剑折断。这两年来,他苦练马槊,并且在战场上撕杀,能使得一手好槊。三十斤重的马槊,如今也是能斩将夺旗,武艺比之当年好了十倍。

    身为大将,当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利箭飞来,董俷猛然一招镫里藏身,在众目睽睽之下突然从马背上消失。箭矢落空,董俷翻身坐稳,一槊横敲,砸向关公。若是弃了敌对的立场,关公对董俷的武艺,却是极为敬佩。但这战场上,容不得半点留情。更何况,他们之间只有仇恨。

    关公舞刀,磕开了大槊。

    这时候刘备冲过来,马槊疾刺,招数颇见功底。

    董俷反手一槊,挑开了刘备的马槊。但心中却暗自吃惊:怎地这大耳朵,有如此武艺?

    三英走马灯似的围着董俷狠杀,渐渐的,董俷也有些不敌。

    一个不小心,那关公的青龙偃月刀砍在了他的背上。也就是董俷的铠甲结实,挡住了大半的力道。可即便如此,还是破开甲胄,在他背上留下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剧痛,让董俷暴怒了!

    和张飞二马错蹬的一刹那,猛然抽出金瓜锤,一招苍龙摆尾,狠狠的砸在了张三爷的背上。

    这一招槊里夹锤,使得是出神入化。

    张三爷在马上哇的喷出一口鲜血,险些被打下了战马。

    刘备惊怒道:“休伤我三弟!”

    摆槊横扫。董俷却也不理,一招苏秦背剑,撞开马槊,一磕马肚子,象龙头也不回的落荒而去。

    关公大怒:“贼子,休走!”

    带着人就追了上去。那边刘备来到张飞跟前,紧张的问道:“翼德,你没事吧。”

    张飞吐了口鲜血,气急败坏的说:“大哥休要管我,杀了那丑鬼要紧。”

    刘备想了想,当下带着人就追了下来。

    ******

    董俷的脑袋越发的糊涂了。

    背上的伤口火辣辣的疼,鲜血顺着甲叶缝隙流淌,把大半个身子染红。

    三英,果然是厉害!

    董俷和人交手,从没有吃过这么大的亏。感觉手中大槊越来越沉,心知体力的消耗,已经到了极限。

    施展马援留下来的那套运气之法,骨骼嘎巴巴直响。

    剧痛之中,力气逐渐的恢复。背上的伤口,似乎也已经凝结了,不再往外流血。

    勒住了马,眼看关羽一马当先的追上来,董俷深吸一口气。

    怎么也要拖住对方,否则若是被他们追上汉帝,那可就是前功尽弃,功亏一篑了。

    “关云长,你我再战三百合!”

    董俷拨转马头,向关羽冲过去。

    但见关公却冷笑一声,猛然停下来,青龙偃月刀高举,“某不与你做匹夫之争,儿郎们,把这丑贼给我围起来。”

    关公的手下,配有二百校刀手,呼啦啦将董俷围住。

    单打独斗,关公还真的没有把握能胜了董俷。既然已经到如此地步,何必去冒险。

    董俷顿时身陷重围,大槊连番劈斩,狠杀敌军。

    可不等他杀退了敌人,刘备带着人也冲了上来。眼看这种景象,刘备不由得一笑。

    “云长此计,果然是妙……来人,给我放箭!”

    跟随刘备的二百多弓箭手,在外围转开,不断的射出利矢。董俷一边拨打雕翎,一边击杀靠过来的敌军,气得哇哇直叫。这刘玄德果然阴险,这是要耗尽我的力气啊。

    关公捻着美髯,轻声道:“大哥,这董家子,真不愧虎狼之将的称号。这么多人围杀他,居然还能坚持到现在。关某以前真的是小看了天下英雄,实在是惭愧啊!”

    刘备眼睛爆射出冷戾杀机,“可惜,他是我们的敌人!”

    这时候,张飞随大军扑来,见此情况,也明白了刘备二人的意图。

    “困死他,最好活捉了他,我要一刀一刀的把他剐了,方能消我心头这口恶气。”

    此时,已经过了午时。

    积雪渐渐融化。不远处,就是雍水,董俷被团团包围,身上插了四五支利箭。幸好,并非要害。而象龙也有点支持不住了。若非身上厚重的马铠,只怕早就被射杀。

    眼看着董俷已经没有了力气,刘备等人好生得意。

    许攸笑呵呵的说:“董家子一死,则我等大业可成……到时候只需要挑着他的脑袋,北宫卫不战自溃。玄德,此战你三兄弟当为头功,许某在这里先恭喜玄德你沉冤得雪了。”

    刘备忍不住哈哈大笑,得意洋洋。

    也就是在这时,河对岸传来了一阵马蹄声。

    从疏林中冲出两人。

    一个是面黑如锅底,长得是狰狞丑恶。胯下一匹大黑马,手中却是一对镔铁大锤。

    另一个,马上挂着一杆银枪,生的俊朗非凡。

    掌中一张宝雕弓,马背上还驮着两壶雕翎箭。二人冲出来,厉声喝道:“好汉休要惊慌,我们来助你……逆贼,尔等劫驾弑君,皆乱臣贼子……那一只耳,看箭!”

    雕翎箭破空,呜呜历啸。

    关公抬手一刀斩落了利箭,卧蚕眉倒立,怒吼一声:“鼠辈,敢坏我好事?看刀!”

    话音未落,黑脸汉子轮锤就迎了上来,一招铁门闩,铛的崩开了关公的大刀。

    这黑脸汉子好力气!

    关公心中一惊,和那黑脸汉子立刻斗在了一起。

    与此同时,张飞挺矛飞出,拦住了那侠客。四个人,四匹马,在雍水畔斗在一起。

    董俷也不知道这二人是什么来历,不过既然能抵住关公,想必不差。

    精神顿时振奋起来,那运气心诀连续施展两次,骨骼不停的嘎巴巴直响,大槊连续三招夜战八方,打得周遭人血肉横飞。也不理那飞来的箭矢,朝着刘备和许攸就扑了过去。

    那一边,白脸汉子显然不是三爷的对手,打了十几个回合,招法已经散乱。

    可张飞一看董俷朝着刘备扑过去了,顿时急了。他可清楚自家兄长的本事,对付小人物还行,可若是一对一的和董俷打,根本不是对手。虎目圆睁,一声厉喝:“丑鬼,休伤我大哥!”

    舍了白脸汉子就扑向了董俷。

    白脸汉子也知道自己不是张飞的对手,看同伴被关公打得狼狈,当下挺枪夹击关公。

    远处,马蹄声响起。

    满天雪尘翻滚,似有千军万马疾驰而来。

    许攸心中不由得一惊,抬头张望,脸色顿时显得很紧张。

    “玄德,可是友军?”

    那里还有什么友军?刘备眯起眼睛,仔细的观瞧。就见雪尘之中,隐隐约约有一队人马飞扑过来。那旗号上打得是‘河间张’的字样。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人,可刘备知道,对方绝对不是什么友军。

    “不好,会不会是赵国的军马赶过来了?”

    许攸还没有来得及回答,只听远处传来一声怒吼:“休要走了反贼,河间张郃在此。”

    今天只有这么多了……

    晚上要搞聚餐,实在抱歉。

第一八七章 桃园一诺,翼德全义(恳请月票)

    雪尘满天,翻滚着扑向雍水。

    有一员大将从雪尘中率先扑出,头戴黄金狮子盔,身穿黄金狮子铠,掌中八宝驮龙枪,胯下照夜狮子马,四蹄踏雪,耀武扬威。这员将,年纪在二十出头,相貌雄威。

    身后跟随大约有三百人左右,全都是清一色骑兵,风一般的冲过雍水,直插入战场。

    刘备和张飞拦住了董俷,二人联手夹击。

    但已经疯起来的董俷,没有关公在一旁的制约,丝毫不惧这二人的夹击。相反那疾风暴雨一般的狂攻,甚至比三爷的无回矛法还要凶猛,尽走那同归于尽的招数。

    张飞和刘备被打得苦不堪言,甚至没有还手的余力。

    三爷的情况还好些,能够不时的给董俷制造一点威胁,而刘备却是彻底没了抵抗的能力。若非三爷拼死护着他,只怕几个回合,就被董俷斩杀于马下。只能苦苦支撑,指望着周遭的人能过来给予他们一些帮助。

    关公被那黑、白脸二将死死缠住,明知道张飞和刘备已经撑不了多久,可偏偏无法脱身。而那张郃带着三百铁骑冲杀入了战场,如同是一头下山的猛虎,直扑许攸。

    远处,翻滚的雪尘还在不断逼近。

    许攸心里失了计较,感到了一阵绝望。

    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伺机翻盘的机会,如今汉帝走脱,援兵将至,端的是美梦成空。

    此次的叛军,大都是由幽、青、冀三州的豪强所组成,打顺的时候,自然是横行无阻。可一旦遇到挫折,马上就会失去斗志。眼看朝廷大军将至,叛军人心惶惶。

    张郃大枪抖动,上下翻飞。

    朵朵梨花绽放,带走了一个个鲜活的生命。骑军好像钢刀,一下子撕开并不甚坚固的叛军防线。许攸看着张郃离他越来越近,忍不住大声惊呼道:“玄德,救我!”

    刘备自然看到了情况不妙,可惜却被董俷死死拖住。

    “翼德,阻他一下,我且救了先生,在一同诛杀此獠!”

    “大哥只管去,某定不容此獠通行。”

    张飞大喝一声,掌中丈八蛇矛突然间变得猛烈起来,那无回矛法的惨烈杀气,一时间逼得董俷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刘备脱走。心中暴怒,这可是诛杀刘备的最好机会!

    若是放过了此人,终究会成为祸害……

    想到这里,董俷手上加力,鬼哭槊历啸声越发的凄厉,那力道隐隐,每一次接挡,都震得三爷手臂发麻。胯下乌骓马,也不由得连连后退,象龙步步进逼,三爷再封住了董俷第十八槊之后,丈八蛇矛已经被打得弯曲成了一个奇异的U字形。

    说真的,董俷挺赞赏张飞。

    这个后世之中的五虎上将,勇力真的是非凡。

    一个人抵挡住这么多回合,这在董俷所遭遇过的将领当中,却是从未有过的事情。

    张三爷,果然名不虚传。

    董俷对三爷的好感很高,甚至比关公、刘备等人的还要高。三爷是个真汉子,若不是造化弄人,董俷真不愿意和三爷在疆场上见生死,宁可和他斗酒三百坛,方为快事。

    可现如今,说什么都是假的。

    既然已经发展到了这一步,董俷也已经没有了选择的余地。

    象龙退后一步,立刻腾空窜出。鬼哭槊高举,这叫做举火烧天式。董俷大吼一声,砸向了三爷。三爷此刻虎口早已经迸裂,双手血淋淋,看上去好生的凄惨。盔歪甲斜,气喘吁吁,已经没有了再战之力。可想起大哥的嘱咐,三爷一咬牙,举矛迎上。

    只听铛的巨响声传来,乌骓马一声惨嘶,双腿一软,蓬的瘫在了地上。

    这乌骓马也是少有的神驹,可也经不住董俷这种巨力的连番攻击。瘫倒之后,就再也站不起来。三爷被甩出去了老远,趴在地上,喷出几口鲜血,还想站起来再打,可是双臂传来剧痛,让三爷忍不住闷哼了一声,蓬的有趴在了地上,直不起身。

    手臂肯定是断了……

    三爷脸埋在雪中,心中苦笑。

    三年苦练,没想到最终还是没有胜得这丑鬼!

    远处,关公几次想要冲杀过去救援张飞,但是却被人缠住。叛军已经溃败,刘备虽然拦住了张郃,可也是险象丛生。他本就不是张郃的对手,加之又连战数场,已经是筋疲力尽。关公不敢再拖下去,卖了个空子,拖刀就走。

    黑脸汉子举锤追击,就在要追上关公时候,却见关公突然勒住了黄骠马,抬刀转身一招逆风刀。黑脸汉子猝不及防,而关公的刀也快,眼看着就要丧命于这拖刀之下。

    却听一声巨雷般怒吼,一支投枪飞出,铛的撞在了关公的刀上。

    关公的手臂一阵发麻,扭头看去,就见张飞被大槊压在雪地中,一动不动的好像死了。

    昔年桃园三结义,誓言还历历在目。

    关公的眼睛一红,正要过去和董俷拼命,却听刘备一声惨叫,原来是和张郃打了十个回合后,被张郃一枪刺穿了肩膀。半个身子血淋淋的,趴在马上落荒而逃。

    也顾不得去救张飞,关公催马过去,摆刀逼退了张郃,护着刘备和许攸二人逃走。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三弟生死不明,可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大哥被杀啊。

    再说,关公还真的没有把握能胜得了董俷,只好护着半昏迷的刘备和吓破了胆的许攸撤离。

    雪尘已经逼至雍水畔,叛军也已经溃不成军。

    这时候,董俷才看出那雪尘当中,不过只有一两千人的模样,而且还有一部分是他留在大营里的北宫卫。领头的,正是他留在大营的班咫,一见董俷如今的模样,班咫可是吓了一跳。连忙带着人跑到了董俷的马前:“主公,你还好吧?”

    好个屁啊!

    眼看着危机接触,董俷的脑袋是一阵阵的发懵。

    手里的大槊有点握不住,铛的就脱手砸在了地上。那张飞当场就被砸的昏了过去,董俷说道:“把此人给我看好,无我命令,任何人不得和他交谈……皇上,可好?”

    “皇上已经安然抵达大营,赵国军先发人马,大约两千人也赶到了!”

    那边,张郃命人打扫战场,和黑、白脸汉子来到董俷面前跳下马来,插手行礼。

    “三位将军快些起来,我乃北宫校尉董俷,还未请教三位的姓名?”

    董俷刚才拼了命的撕杀,只知道有援军来了,却不清楚援军的主将是谁。

    张郃连忙道:“小将为河间郡都尉张郃!本是奉命往赵国送信,可不想却遇到逆贼谋反。早听说过大人的名字,今日一见,方知道虎狼之将的名号,果然名不虚传。”

    他刚一说完,黑脸汉子迫不及待的就开了口:“俺叫武安国,乃东平寿张人。这是俺的好友,叫史涣,表字公刘,是豫州沛国人。俺们都是白身,四处游历……路过这里的时候,看到有乱贼围攻几个女人,后来一问才知道,竟是有人想要造反……”

    黑脸汉子自顾自的说着,不想话说了一般,突然听到班咫和张郃同时惊呼:“大人,大人……大人,你怎么了?”

    原来,董俷昏了过去。

    幸好张郃手疾眼快,搀扶住了董俷。北宫卫连忙上前,把董俷放在了象龙背上。

    “送大人回营!”

    班咫确定了董俷没有性命之虞后,长出了一口气。当下拱手道:“武壮士,史壮士,我家大人从昨夜子时至今,连番征战,过于劳累。在下是北宫卫军师班咫,若二位不嫌弃,请随我一起回营休息,如何?张将军,这边的事情,就拜托你了。”

    张郃自然不会拒绝,连忙点头答应。

    隐隐约约的感觉到,自家的好日子似乎要来了!

    武安国和史涣二人对董俷也是甚为敬佩。他们并无军职,只是中原游侠。虽不知道北宫校尉是什么官儿,可也听说过,虎狼之将的这个名号,自然也知道董俷。

    没想到居然会和虎狼之将相遇,二人心思都活泛开来。

    “我等愿意护送大人回去。”

    这机会可遇而不可求,武安国、史涣当下答应了班咫的邀请,随北宫卫一起回转大营。

    ******

    中平四年的这一场叛乱,令整个大汉朝都感到了前所未有的不安。

    不同于以往的叛乱,这一次,竟然是朝廷钦命的冀州刺史作乱。那王芬,可是大汉名士啊。

    所有的士人,都觉察到了那股隐藏在其中的危机。

    大将军何进在得到了消息之后,立刻做出反应。封锁了雒阳十二门,大大小小的世族全部受到了监控,就连太傅袁隗也没能幸免。虽然没有打入囚笼,可实际上形同于软禁。那些没有背景的党人,则在一夜之间被抓捕起来,关入了大理监牢。

    与此同时,幽州牧刘虞、益州牧刘焉、徐州刺史陶谦、扬州刺史秦颉全都举起了屠刀。

    各地世族或多或少的都受到了牵连,纷纷被打入囚笼。

    企图反抗者,就会遭受到疾风暴雨的打击。就在新年即将到来的时候,大汉的天空下,弥漫着腥风血雨。

    而这一切,董俷丝毫不知。

    他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在赵国郡的治所,距离雍水畔的那一场恶斗,也过了十天。

    全身上下,共有二十七处箭伤,背上遭关公一击,几乎伤了骨头。

    不过,这还不是最为严重。

    连续三次施展那运气之法后,使得董俷人同油尽灯枯一般。伤口感染,连续十天高烧。幸好这赵国有一位女神医,是华佗的弟子,名叫济慈,原本是赵国本地的一个破落世族后裔。在听说了消息后,就自告奋勇,前来为董俷进行了悉心医治。

    在昏迷了十天后,董俷终于从昏迷中醒来。

    只是全身酸软无力,又在榻上躺了整整十天,这才算是能下地走路。这也是他体格健壮,若换了别人,只怕少说也要躺上三四十天的时间。可即便如此,走起路来,还是要靠人搀扶才行。

    “皇上如今在何处?”

    董俷醒来后,忍不住向照顾他的济慈询问。

    这济慈年约二十上下,生的也算不上非常漂亮,但却能给人一种极为温婉的感受。

    她听说过董俷的名字。

    华佗在凉州效力,曾给她写过信,并且在信里面不止一次的提到了董俷的名字。

    否则,以济慈的脾气,断不会主动跑来。

    听董俷询问,济慈哼了一声,“你们男人只知道打打杀杀,难道就不晓得爱护自己吗?皇上、皇上……董西平,亏得有人天天念叨你,可你醒过来却是问都不问。”

    “啊?”

    “啊什么啊?任姐姐的伤势也很重,可在昏迷的时候,还不停的叫你的名字呢。”

    任红昌,貂蝉?

    董俷猛然醒悟过来,激动的问道:“红昌的伤势如何?可有性命之虞?”

    “你们随军的郎中虽然本事不怎地,不过也算是有些手段。幸好抢救的及时,若是再晚一些的话,只怕性命就保不住了……好了,好了,她没有事,只是她身子不比你这般健壮,还要再休息一段时间。皇上在已经移驾至河内……也不晓得你有什么好。皇上和皇子紧张你,外面还有一堆人,也紧张你,但都被我给拦住了。”

    “外面?谁在外面?”

    “一个姓班的……算了,反正你也醒了,你自己见他们吧。我这就叫他们进来。”

    济慈说完,把董俷扶起来,靠着软垫躺着。

    不一会儿的功夫,就见班咫带着三个人走进了房间。

    那青年叫做张郃!

    董俷隐约还记得张郃的名字,但是对武安国两人,却已经是记得不清出来。

    张郃?

    那评书中,曹操的五子良将,后来更成为了诸葛亮最为担忧的一名将领。早先董俷见到文丑的时候,还想到了这个人,可没想到,居然会在这种地方和张郃相遇。

    “原来是你们!”

    董俷平静的笑道:“有劳三位担心了,快快请坐。”

    哪知,武安国和史涣听了这话,却上前两步扑通跪下,“我二人久闻将军之名,只恨没人引见。今日还请将军收留我二人,武安国(史涣)愿为将军效犬马之劳。”

    董俷吓了一跳,连忙道:“二位快快请起。”

    原来是武安国……

    史涣这个名字比较陌生,但武安国这个人,还是有些印象。评书当中,使锤的武将不多,在董俷的记忆中,只有武安国一人。此人曾在虎牢关前,独战吕布十几个回合,武力可不算太低。只是经那一战,武安国被吕布砍了一只手,就再也没有出过场。可惜了一员虎将……董俷也使锤,故而对使锤的武将,还是颇有好感。

    “俷能得二位相助,实三生有幸。快快起来,一家人莫说两家的话……”

    说完后,董俷又道:“不过你二人莫要称呼我为将军,俷不过是一校尉,并非将军。”

    班咫笑了,“主公,您现在已经是将军了!”

    “啊?”

    张郃上前道:“将军有所不知,您昏迷的时候,皇上亲封您为虎贲中郎将,安宁亭侯。末将也被皇上点名,从河间调入您的麾下,听从您的安排。”

    虎贲中郎将?

    董俷有点懵了!

    虎贲中郎将在周朝就已经出现,当时名为虎贲氏下大夫。《孟子-尽心》中说:虎贲三百人。顾名思义,虎贲之意,言其如猛兽之奔。西汉平帝年间,改武帝所置宿卫‘期门’为‘虎贲郎’,虎贲中郎将为虎贲郎的主官,可是秩比两千石的大员。

    虎贲中郎将原本受九卿之一的光禄勋节制,属五官中郎将之一。

    能受此官职,说明皇上是极度的信任,并且将来还会有外放,乃至一方大员的可能。

    历来担任虎贲中郎将的人,都是前程远大。

    比如那东汉权臣、名将窦宪,也担任过虎贲中郎将。董俷如今刚满十八岁,就获得了如此殊荣,其前途之光明,可想而知。而让董俷吃惊的,还不是这虎贲中郎将。安宁亭侯……他老子如今才是个乡侯,只比他大了一级而已,这可是无比的荣耀。

    一门二侯,自西汉开始也并非没有。

    但父子二侯,在董俷的印象中,却是没有过的。要知道,这亭侯,可是能世袭。

    董俷好半天才反应过来,非但没有高兴,反而生出莫名的悲伤。

    “成廉和王双的尸首,可曾收拢妥当?”

    张郃三人都知道,成廉、王双是董俷的部将。如今董俷升官,第一个想到的却是为他战死的袍泽。三人心里不由得一阵感动,看董俷的目光,也变得有些不同了。

    特别是张郃,投靠董俷,也只是想换个远大前程。

    但现在看来,这虎狼之将不仅仅是勇猛,而且还有一个关念部曲的心。

    班咫轻声道:“主公放心吧,王、成二人都已经收拢,他二人若知道主公在这时候还能念着他们,定然会非常的开心。”

    “王双、成廉,当年随我一同到了雒阳,为的也是得一个远大的前程。没想到……出师未捷身先死,他们未曾随我享过多少福气,就这么走了……我心里实在愧疚。”

    气氛,突然间变得有些沉闷起来。

    济慈走进来,一皱眉道:“好了,时间差不多了。你们若是想要他多活些时候,就赶快出去。等他身体好了,你们说多久我都不会管。但是现在,这里归我做主。”

    “那还请将军好好休息……”

    张郃三人忙起身准备告辞。班咫想了想说:“主公,那张翼德还被我们关押,怎么处置?”

    董俷犹豫了一下,“先别急,等我身子好了,再去会会他。”

    那边济慈已经冷下了脸,班咫不敢再说话,忙退出了房间。

    董俷笑道:“看起来,他们好像很怕你啊!”

    济慈也笑了。那眼眉儿一翘,宛若新月。打开手中的盒子,露出里面的一排金针。

    “你要干什么?”

    “你废话太多了……难道你不知道,现在你最需要的,不是说话,而是好好休息!”

    董俷刚要开口,济慈金针抬手刺在了他的身上。

    靠在褥子上,董俷立刻沉沉的睡去……

    ******

    又过了一段时间,董俷的伤口也都已经好了。

    正是新年的第一天,在看望了还靠在榻上休息的任红昌之后,董俷带着武安国和史涣二人,走进了一个小院。他如今住在赵国相的府邸中。董俷如今是汉帝眼里的红人,赵国相也是个有眼色的人,不但腾出了房间,自己一家人还搬出了府邸。

    如今,这整个府邸中,全都是董俷的人。

    除了住在后院修整,仅存下来的一百鸾卫之外,府邸四周,还有五百北宫卫驻扎。

    汉帝如今已经回了雒阳,自会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不过那腥风血雨,和董俷却没有半点的关系。小院的门口,有四五十个北宫卫看守。见到董俷,行了一个礼后,打开了小院的铁门。院落中,有一幢小屋,房门开着,董俷进了小院,就看见那张三爷,正端坐于屋中,捧着一坛子酒,自斟自饮。

    “三爷,这里住的还好?”

    董俷径自走进了房间,武安国和史涣很自觉的在门口站立。

    三爷醉眼朦胧,看看董俷,突然笑了:“丑鬼,是不是我的时间到了,你要杀我?”

    董俷拿起一个酒坛子,给自己倒了一碗酒。

    “看起来三爷你……已经做好了准备!”

    “要杀就杀,你家三爷怕个鸟?”

    其实,董俷憋了一肚子的话,想劝说张飞。可一看到张飞这样子,那到了嘴边的话,却又咽了回去。

    “那就是说,不管我说什么,都没有用了,是吗?”

    张飞抬起头,哈哈笑道:“董西平,你倒是个有眼色的人,嘿嘿,你想说就说,但三爷不听。”

    董俷淡然一笑,“俷现在若是再说了那些话,却是辱了三爷。”

    张飞虎躯微微一震,突然道:“董西平,其实张某甚佩服你,只可惜……若是错在平日,我定会交你这个朋友。当初,我三兄弟涿县相逢,意气相投,桃园结义。我舍尽了家财,想着凭我兄弟的本事,定能搏一场富贵,可没想到却遇到了你……”

    董俷一笑,“其实不比错在平日,只今日,你我也可做个朋友,喝一顿酒。”

    张飞道:“董西平,你是个好汉子。张某这辈子不求人,但……我想求你一件事。”

    “说!”

    “可否给我哥哥一条活路?”

    董俷喝了一口酒,沉吟半晌后道:“若是你在我的位子上,是否会这样做?”

    “这……”

    抬头看着张飞,董俷甚是动情的说:“若你降我,说不定我会答应你的要求。但我也知道,三爷定不会同意。当年三英结义,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俷甚为敬佩。我也有结义兄弟,更知这兄弟情意的珍贵。可我只想问三爷你一句:若你真的死了,你的兄弟们,真的会应这诺言吗?若不是这样,何不降我?”

    张飞大笑:“大丈夫生于天地间,说出来的话就不能反悔。若我降了你,张翼德还有何面目立于天地间?大哥、二哥会如何,我不知道。但我张翼德,却是无愧于天地,无愧于当年的誓言……董西平,若你真是汉子,就莫要再说这种话语。咱们今日一醉方休,明日给我一个痛快,全了当年那份兄弟情,张某就感激不尽。”

    董俷心里叹了口气,沉吟片刻后,举起酒坛子:“三爷,我敬你!”

    __________

    这一章出现了两个小错误,修改一下

    呵呵,勿怪……

第一八八章 偷得浮生半日闲(跪求月票支持)

    张飞喝的酩酊大醉,睡着了!

    脸上依旧流露着那种不羁的笑容,也许他梦到了涿县家中,那桃园中盛开的桃花。

    董俷走出房间,负手立在门口。

    “主公,接下来该怎么办?”

    史涣轻声的询问。他看的出来,董俷如今很犹豫,故而上前一步,低声的询问。

    游侠江湖多年,史涣比武安国更懂得察言观色。

    同时他也明白一个道理:这世界原本就是弱肉强食,你不去杀人,迟早会被人杀。

    董俷如何听不出史涣话中的意思,招手叫来了四名北宫卫。

    “送三爷一程,让他不流血而死!”

    北宫卫懂得董俷的意思,当下点了点头,找来了一根白绫,走进了房间里。

    耳边,总是回响张飞的笑声;眼前,也不断浮现三爷的飒爽英姿。董俷有一种从未有过的负罪感。昔日,三爷张飞曾经是他心中的偶像。如今,他却亲手扼守了偶像。

    闭上眼睛,董俷在院门口站立不动。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功夫,北宫卫走出来,轻声道:“将军,已经送走了!”

    “把三爷的身子送回涿县,好好的修建他的坟茔……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沾襟……三爷,我能做的也就这么多了。这一路走好,只希望下辈子,我们再做朋友吧。”

    董俷一边蹒跚而行,一边自言自语。

    武安国还想过去问两句,却被史涣拉住:“兄弟,莫要打搅主公,让他一个人静静吧。”

    这天晚上,董俷喝的大醉!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已经是过了正午。

    被济慈狠狠的臭骂了一顿,因为他身子还没有好利索,气得济慈连骂董俷不知死活。

    董俷也知道,济慈这是一片好意。

    随她骂吧,不管怎么说,这也算了结了一段当年的偶像情节吧……

    ******

    在接下来的日子,董俷过的很悠闲。

    任红昌在开春之后,可以下地走动了,董俷陪着她在赵国休养到了一月末。

    原本按照济慈的说法,任红昌至少要到年中六月左右才能完全康复,可雒阳传来了一个消息,却迫使得董俷不得不提前离去。董俷要走了,任红昌自然也不想留在赵国。

    作为任红昌的医生和朋友,济慈也不得不随同一起前往雒阳。

    是什么事情,让董俷这么急着回雒阳呢?

    原来,董绿要生了!

    本来董绿的产期要到三月左右,可没想到在得知了董俷遇险的消息后,一下子动了胎气。原本,为了防止惊吓到董绿,蔡琰等人还严密的封锁了消息。但汉帝回京,董俷却不见踪影,这消息最终还是传到了董绿的耳朵里,把产期一下子提前。

    听闻这消息后,董俷心急火燎。

    几乎是连夜启程动身,带领麾下马不停蹄一路赶,终于在二月中旬,抵达了雒阳。

    此时的雒阳,却是格外萧条。

    汉帝在一月回京之后,愤怒的举起了屠刀。

    旬月之间,近百名党人被株连,所有和王芬等人有牵连,乃至于有书信来往的人,都被廷尉收押。而且,这势头愈演愈烈,就连身为三公的袁隗,也被牵连进去。

    幸好在这时候,何颙站了出来。

    把所有罪名一肩担下,自刎于南宫门外。

    他倒也算是光棍,一死了之。其实何颙也知道,这一次他算是身败名裂,与其连累所有党人,倒不如站出来自己了结。至少,他的死可以为党人留下些传承薪火。

    董俷回到雒阳的时候,董绿已经产下了一子,母子平安。

    不过由于早产缘故,儿子生下来只有五斤多重,看上去瘦小的好像没有半点肉。

    长得很像母亲董绿,很清秀。

    当董俷抱着儿子的时候,还是忍不住一阵心头激动。

    董绿产后有些虚弱,不过有女神医济慈跟随,自然不必担心太多。在为董绿把脉之后,就开出了一剂调养的药方。

    当晚,典韦和沙摩柯聚在小院里,听董俷讲述了张飞的事情,也不禁好一阵唏嘘。

    蔡琰旁听,突然问道:“阿丑,五斤还没有名字呢。爹说这名字应该由你来起,你可要给他起个好名字才是。”

    五斤,是董俷儿子的乳名,取自他生下来只有五斤重。

    董俷沉吟片刻,“此次冀州之行,为我生平所遇凶险之首。不但我和红昌险些送了性命,就连绿儿也……王双、成廉战死,我辛苦三年所训练出来的北宫卫和鸾卫营,也几乎死伤殆尽。归根结底,却是我等存了骄狂之心,过于轻视党人的力量……就叫五斤做董冀,以时刻提醒我,不要忘记了这次冀州所遇到的凶险。”

    “董冀?

    蔡琰等人不由得点头称赞。

    冀,亦有希望和期望的含义。《国语-鲁语》中,有‘吾冀而朝夕修我’的语句。

    这古人起名字,讲究很多。

    特别是董俷如今身份和地位不一样,给孩子的名字,也要格外注意。他倒是没有考虑许多,但却不等于蔡琰不去考虑。董绿帮了她好大的忙,若是知道董俷随便给孩子起名,心里定然会不舒服。所以,她很快的就想到了这‘冀’的出处,算是让董绿宽心。

    “何伯求这一次也算是爽利,只是这一死,却洗清的袁家的罪名。”

    董俷抱着五斤,和众人闲聊。这话题不知不觉的,就转到了何颙之死的事情上。

    哪知蔡琰却冷笑一声,“他哪里是什么爽利,却是到死也不忘了算计别人。”

    董俷诧异的问道:“姐姐,这话怎么说?何伯求又算计了谁?”

    蔡琰抱着抱着熟睡的女儿,轻声道:“是爹告诉我的。何伯求一死,却是三得。他死了,但因为是大将军的幕僚,把大将军也给牵扯进去。若是处置了太傅,则大将军也难逃责难。皇上如今疑心很重,他这样一来,洗脱了袁家的嫌疑,挑起了皇上对大将军的怀疑。如此一来,则阉寺实力大涨,又使得大将军和党人紧密相连。”

    董俷一蹙眉,“这么说来,大将军手中的力量也增长了,党人也得到了保存?”

    看蔡琰点头,董俷感到好生头疼。

    这士人的算计,可真的是无处不在……

    叹了口气,“算了,别再说何颙了,我现在脑子里只要提起何颙的名字,就头疼。”

    其实,未必是头疼,里面也有一丝轻松。

    何颙一死,对董俷而言,也算是少了一个算计他的人,去掉了一个心腹大患。

    典韦突然道:“对了二弟,还有一件事……西园新军的助军左校尉文丑在一月中挂印辞官,你那好友曹操,被任命为助军左校尉……听说,皇上还准备把南北宫卫合并,重组虎贲郎。你如今成了虎贲中郎将,可要小心,有不少人都盯着你呢。”

    董俷一怔,疑惑的看着典韦。

    文丑离去了吗?

    干的好好的,为什么要离去?会去何处?

    董俷想起来了,那评书里不是说,颜良文丑,亲如兄弟吗?而颜良被他斩杀在冀州,想必是文丑听到了消息,故而离开了雒阳。以他和颜良的感情,只怕以后……

    不过董俷很高兴:大哥的脑袋好像开窍了呢!

    若是在以前,肯定说不出这样的话。

    典韦憨厚一笑,“莫要看我,是曹操和我说的这话,我只是转告而已。”

    “曹操?”

    董俷下意识的问道:“大哥,你最近常和曹操在一起吗?”

    “都在西园练兵,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也说不上和他很熟。不过,我想曹操总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和我说这些话。他还说,虎贲郎重建固然是好事,但作为取代羽林军左右骑的存在,肯定会让大将军不高兴。而且,这段时间,朝廷里肯定会有一番大动作,不晓得会有多少人被清洗……总之,就是要二弟你能多加小心,莫要锋芒太露……最好,在虎贲郎尚未重建之前,能离开雒阳一段时间,躲避下风头。”

    董俷点点头,“这个我会考虑。”

    虽然不担心典韦会跟着曹操走,可在董俷的心里,总觉得曹操这是刻意的接近。

    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总归不是一件好事。

    要知道,在那原有的历史上,典韦和曹操可是很对脾气的一对。心中唯有祈祷:可莫要再出什么波折了……这事情已经够多了,难道就不能,让我舒心一段时间吗?

    ******

    也许真的是有神仙的存在,而且那神仙还真的就听到了董俷的祈祷。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汉帝发出了很多旨意,包括撤换了雒阳令周异等一系列的人员更换,弄的雒阳城内,人心惶惶。反倒是对董俷没有任何的安排,只是派心腹小黄门,上军校尉蹇硕来通知董俷,好好将养身体,把虎贲郎的人员安排呈报上去。

    虎贲郎编制三千,自中郎将下,依次有左右仆射,左右陛长、虎贲中郎、虎贲侍将、虎贲郎中和节从虎贲等官职。加之董俷升官,将北宫校尉一职空缺出来。而汉帝又将南北宫卫与虎贲郎合并,下属官职也将会产生变动,少不得要动一番心思。

    董俷心里计算了一下,这虎贲郎加上南北宫卫,麾下就等同于聚集了一万人马。

    这等同于把大将军何进在雒阳城内的兵权完全抽走。

    羽林军、北军五校,以及城门屯军,皆驻扎于城外。若是冒然的提出,肯定会惹得何进不安。最妥当的办法就是暗中成立新军,在时机成熟的时候,一次提出。

    到时候生米成熟饭,何进也只能是有心无力。

    但这个布置,需要足够的时间。

    董俷明白了汉帝的意思:先搭建骨架再说……

    算起来,董俷手下如今的人手也有不少。正好可以为他们都谋上一个出身和前程。

    汉帝不着急,董俷自然也不会着急。

    时间就这么一天天的过去,董俷将手中的名单递出去以后,就再也没有一点动静。

    他如今是安宁亭侯,又是虎贲中郎将,也算是有了地位。

    或是在家练武,或是陪伴妻小。

    闲暇的时候,就去蔡邕、卢植府上听课。董俷没有告诉卢植关于刘备的事情,只说冀州的事情,是那刺史王芬和何颙一手策划。卢植一辈子对大汉江山忠心耿耿,如今年岁已经大了,如果让他知道,他的学生参加了这次叛乱,只怕是无法接受。

    虽然董俷没有答应张飞的请求,可在不知不觉中,还是放了刘备一条生路。

    若他聪明,就找个地方安稳的过活吧。但董俷也知道,以刘备的那种性情,绝不会就此沉沦。他会忍耐,当时机成熟的时候,会再一次出现。而那时,刘备会变得更可怕。

    不过,董俷并不后悔这一次放过刘备。

    相反,他隐隐有一种期盼,期盼着和刘备的下一次见面。

    相信那不会很久,传说中仁义无双的刘皇叔,将会以什么身份重新出现呢?

第一八九章 袁隗计,二虎争食

    袁府大门外,冷清清,全不见早先那车水马龙的景象,可称得上是门可罗雀。

    王芬谋逆,汉帝遇险,其实对于太傅袁隗的冲击,最为巨大。党人的声势一落千丈,昔日那些总是围在袁府周遭等待袁隗召见的官吏们,如今一下子都不见踪迹。

    虽然何颙以死来洗脱了袁隗的嫌疑。

    但可以看得出来,这位党人魁首,有着四世三公之辉煌背景的袁太傅,已经是大不如前了。

    袁隗心里也清楚,汉帝虽然放过了他,但并不代表对他没有怀疑。

    之所以放过他,说穿了是里面还牵扯到了大将军何进。汉帝是担心迫的大将军过急,引发出不必要的麻烦。如今是放了袁隗,可只要他在雒阳,就要时刻面临危险。

    坐在书房里,袁隗的气色看上去非常差。

    袁绍静静的垂手站立书案前面,一句话也不敢说。

    “本初,你们谋划这么大的事情,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呢?”

    袁隗痛心的说:“若我知道你们要这么做,一定会设法阻止。老子说,治大国如烹小鲜,不可操之过急。你们以为杀了汉帝,我士人真的就能有出头之日吗?”

    袁绍还是不说话,但看得出,他并没有把袁隗的话语听进去。

    叹了口气,袁隗说:“我已经老了,也许比不得你们这般的冲劲,可我多多少少也经历了这么多年,看了那么多事情。早年陈蕃、李膺何等声势,还不是最后落得个……算了,我也知道,这些话你未必听得进去。许子远他们现在的情况如何?”

    袁绍说:“叔父,子远已经派人送信,说他已经去了渤海郡。那里是以靺鞨粟末部的胡人为主体,虽贫瘠,但也还算安全。子远说,他打算在那里呆一些日子,靺鞨人精于骑射,当可招揽之。子远的打算,是在靺鞨粟末部当中招兵买马,徐徐图之。”

    袁隗抬头,浑浊的老眼中,闪过了一抹精光。

    “本初,看起来你已经是下定了决心。”

    袁绍犹豫了一下,咬着牙点头道:“伯求早先曾和我说过一句话,绍牢记在心中。若士人想要实现理想,必须要有足够的实力才行。这实力就是兵马,谁的手中有兵马,谁就能大声说话。伯求这次失败了,但也更坚定了我这种想法。我们手里必须要有人,否则的话,就算我们聚集了天下间所有的名士,一样是难以成事。”

    袁隗沉默了……

    他闭上了眼睛,很久没有说话。

    书房里的气氛非常压抑,袁绍甚至可以感受到,有一股子凉气,从脊梁骨里冒。

    到了这一步,他也无需在隐瞒什么。

    索性把一切都挑明,若是袁隗真的要杀他,也是没有办法。可何颙的说法,却让袁绍看到了一个从未看到过的世界。如果王芬真的成功了,如果汉帝被杀了,如果士人的手中掌握兵马,那如今的雒阳,又该会是怎样的一个局面呢?那并不好说。

    袁隗道:“你的想法也许没错……”

    袁绍长出了一口气,看起来袁隗也多少接受了他的观念。

    但袁隗接着说:“可现在的情况说,党人已经无法无路可走,等许子远练兵马出来,少说也要两三年。这两三年当中,党人又该如何做?阉寺未除,帝党崛起……这大汉朝自光武皇帝开始,大权集于皇室手中。何遂高手握雒阳防务,皇上如今掌有新军。唯有我等士人,却一无所有。看似强大,其实虚弱,当如何熬过这三年?”

    袁绍啊了一声,摇了摇头。

    “侄儿倒没有考虑这些。”

    袁隗露出了一丝笑意,睁开眼睛看着袁绍,“本初,你有才干,更为我袁家的才俊,为叔甚看好你。但你有时候,过于轻浮,很多事情只想到了结果,却不去考虑这中间的过程。说的好听,你这叫目光远大,说的难听,却是好高骛远,当甚戒之。”

    袁绍恭敬的说:“侄儿定当牢记叔叔的教诲。”

    “如今我士人已经处于生死存亡之际,在聚为一党,说不定就会有杀身之祸。当引祸水东流,把众人的目光转移到别的地方去。我等隐忍,于夹缝中求生存,方能保全实力。”

    袁绍心里一动,“叔叔的意思是……”

    “本初,你可知道董卓如今在凉州有何成就?”

    袁绍摇摇头,轻声道:“这两年侄儿先是征讨黄巾余孽,而后又……不甚清楚。”

    袁隗笑道:“我却是知道。在凉州,董卓的势力几乎覆盖整个西北,包括北地、安定等郡,全都是看董卓的眼色行事。那武威虽有些许动荡,可未尝不是董卓故意为之。如此一来,他就能长久滞留于西北一地,发展壮大,最终成为庞然巨物。”

    袁绍有点不明白袁隗的意思,好端端,提起董卓干什么?

    他现在听到‘董‘字,就恶心的想要呕吐。可也清楚,叔父说这些,绝不会是无的放矢。

    袁隗接着说:“董仲颍如今麾下有雄兵二十万,其中包括了天下最精锐的三支人马、湟中义从、秦胡兵以及西凉兵,皆百战精兵,可称得上是我大汉最为雄健的兵马。麾下猛将如云,更有其董氏一族打造出的幕僚为核心,为他出谋划策……”

    袁绍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那董卓,竟已发展至如斯地步?”

    “何止……董家子与蔡家联姻,结交卢植,与东观博士甚好;而那董家子,更因这次拼死救驾,成了自光武中兴后,我大汉第一个十八岁的将军,亭侯……虽比不得当年的冠军侯,可这二百年来,确是我大汉第一人。如今董家子任虎贲中郎将,汉帝又有意重组虎贲郎……嘿嘿,董仲颍外有西凉雄兵,内有他那狮儿坐镇……本初,难道你不觉得,如果董仲颍再有一个外戚的身份,不就是又一个何遂高?”

    袁绍一颤,骇然的看着袁隗。

    “叔父是说,依附董仲颍?”

    “可命张邈向董仲颍依附,我听闻士孙瑞如今正在安定,可命之也依附了董仲颍。”

    袁绍隐隐猜测到了袁隗的心思,也明白了袁隗的意图。

    “可请荀慈明、王子师依附大将军,我说的是彻底依附。如此一来,则可以为我士人谋求生路,获得喘息之机。同时,挑起何遂高与董仲颍之间的矛盾,坐收渔翁之利……总之,我们想要再有机会,就必须要忍耐、忍耐、再忍耐……一方面让他们去内讧,一方面我们自己发展势力。待时机成熟,则士人就可以重获生机。”

    “叔叔此计……”

    “雒阳一头虎,凉州一头虎……嘿嘿,可称作为二虎争食之计。”

    袁绍沉吟了片刻,觉得袁隗这计策若实施起来,却是如今最为妥当的策略。

    “那如何挑起何遂高和董仲颍的冲突?”

    这时候,袁绍才知道,论起老谋深算,还是叔父高明。他不禁有些可惜,为何早先不把事情向叔父说清楚。若是能得到叔父的同意,并与之谋划,岂不是胜算更大?

    袁隗想了想,“我听说骠骑将军董重最近和凉州联系紧密,可以此为突破,令何遂高猜忌。但仅于此的话,还有些不够。我前些时候曾听人说,阳翟长公主刘脩业已经十八……她是先帝之女,皇上对之甚为疼爱,视若亲妹一般。不如为董家子提亲……嘿嘿,一方面可让何遂高紧张,另一方面则可以令蔡邕和董家子生隙……恩,还有,董家子如今既然是虎贲中郎将,为何不让何遂高得北宫校尉一职?”

    这老头子半眯着眼,说出了一连串的谋划。

    只听得袁绍眉开眼笑,心里乐开了花。正应该这样,几方面一起下手,不怕何遂高不怒。

    袁隗又沉吟了片刻,“听说你与并州刺史丁原关系甚密切?”

    袁绍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丁建阳一介武夫,早先我曾与之交往。此人出自寒家,素有勇武之名,只是为人粗鄙,心胸也不甚宽广……叔叔,您这么一说,侄儿倒想起来了,丁建阳手下猛将颇多,而并州军也是我大汉最为勇猛之戍卫,何不让他出面,与董仲颍争斗?”

    袁隗赞赏的看了一眼,对袁绍这个反应很满意。

    “早些天,丁建阳派其从事……哦,好像是叫张辽来求见,说是想要调拨一些盔甲装备。我当时没时间,所以就扔在一边。你可去见此人,给些好处于丁建阳。不过,有何遂高和董仲颍这两头老虎斗就可以了,丁建阳……好像还差了些份量。”

    “那叔父的意思是……”

    “招揽丁建阳,设法令其依附与我等。这样一来,也可以为我士人多谋一出路。”

    袁绍连连点头,“侄儿明白了!”

    袁隗谋划了这许多事情,也觉得疲惫。

    突然问道:“近来公路在做什么?”

    “这个……不甚清楚。只知道他常不在雒阳,与长安张温联系颇为密切。至于在做什么,侄儿确是不太清楚。”

    提起袁术,袁隗就感到一阵头疼。

    “盯着他,别让他招惹是非。如今是非常之时,万不可再如以往那般行事。”

    袁绍恭敬的回答:“侄儿明白!”

    ******

    眨眼间,已经到了五月。

    天气渐渐的热了起来,任红昌的伤势业已经大好。

    而董绿呢,虽说因为早产,使得身子虚弱。可经过了女神医济慈的调理,也已经恢复了健康。五斤一天天的长大,看上去比刚生下来的时候,也是要健康了许多。

    总之,日子过的倒是蛮悠闲。

    朝堂上的事情和董俷无关,虽然不管走到那里,都会有这样那样的目光,但他也已经习惯了。

    这一天,他召集了手下人前来议事。

    如今董俷的手下,人越来越大。那小书房已经不足为用。

    而董俷有不喜欢那种议事大厅里的说话气氛,感觉过于严肃。故而每逢议事,都是在小校场中。一来他手下武人居多,二来这里说话,有巨魔士在外护卫,不担心被人听到。要知道,随着他的官儿越来越大,就会吸引来越来越大的目光。那议事大厅常有家仆路过,天晓得什么人就被收买?董俷很小心,特别是在商议的时候。

    典韦、沙摩柯早早的就来到了小校场。

    过了一会儿,庞德和麴义、成蠡也抵达了小校场。接着又有班咫、晏明、唐周来到,张郃、武安国和史涣,是最后来到。围在遮阳伞下,有巨魔士送来了还挂着霜气的绿豆汤。这也是解暑最佳饮品,在井水中冰了很久,一口下去,透心凉。

    “我拟让出北宫校尉职务!”

    董俷坐下来,一句话引起了众多人的惊讶。

    “主公,这是为何?”

    董俷苦笑一声道:“皇上拟以虎贲郎吞并南北宫卫,可如今看起来,似乎并不是很容易。北宫卫已经被打残,除了麴义手中的一营之外,几乎没有完整的编制……而且,我如今是虎贲中郎将,再把着北宫校尉的职务,确实有点说不过去。皇上的意思是,要我以此次参战的北宫卫为基础,去丹阳招募人马。丹阳素来出雄兵,一来可以避免落了人口实。这二来嘛,也可以让我暂避朝廷里的各种麻烦……”

    典韦一蹙眉,轻声道:“可如此一来,你和宫内的情分可就要断了。”

    董俷点头道:“我也有这种担心……不过皇上看起来,也不甚相信他人。故而让蹇硕通知我,我即便是让出北宫卫,也需要选一可靠之人担当。我思来想去,却是大哥你最为合适。”

    典韦愕然道:“我?”

    其余人也有些不解,沙摩柯忍不住开口:“可是大哥不是下军校尉吗?如何兼任?”

    董俷说:“我自然也知道这件事。不过皇上的意思是,让大哥让出下军校尉的职务,担任北宫校尉,秩比下军校尉,同为一千二百石。我猜想,皇上已经有了接任下军校尉的人选……这件事有好有坏。失了下军校尉,固然令你我手中的实力减弱,可一旦虎贲郎重建起来,则能顺利的合并为一体。我想皇上也是这个意思。”

    典韦挠挠头,“若是二弟觉得可以,我自然没有问题。可我先说清楚,我不精于练兵。此前新军都是有成蠡一手操办,要我担任也可以,成蠡要过来帮我的忙。”

    董俷一笑,“这个大哥不必担心……成蠡我另有安排,不过我会给你安排一合适的人。麴义将军有大才,精于兵事。我拟请麴义将军担任北宫左都一职,唐周为军司马,协助大哥重组北宫。晏明、史涣、班咫在大哥帐下听令,各领一营,为都尉。”

    被点到名的人,不禁惊喜非常。

    特别是麴义,格外兴奋。而班咫则捻须点头,心里道:如此一来,主公深信与我。

    要知道,此前班咫虽跟着董俷,但始终未曾掌握实权。

    如今自领一营,说明他已经通过了董俷对他的考验,只需继续努力,总有成功的一天。

    董俷说:“至于鸾卫营,我打算交给李信和司马香儿。虽说她们是隶属我北宫,可实际上却是听命于皇后。我不想再插手进去,红昌我另有安排,就由她二人执掌鸾卫营。但北宫重建,我只能将博浪士拨给大哥。此次参与冀州之战的北宫卫,我一个都不会归还,我准备以此为根底,作为重建虎贲郎的基础,请大哥见谅。”

    麴义、庞德,可是盯着那四五百个北宫卫呢。

    参加过战斗的,和没有参加过战斗的士兵,是两个截然不同的群体。

    只是董俷既然这么说了,他二人也没有办法,流露出遗憾之色。反倒是典韦一副无所谓的模样,想了想说:“自家兄弟,何需客气。既然你有用,那我另外找人。”

    董俷点头,招手示意任红昌捧着一个盒子过来。

    打开来,将虎符转交给典韦:“皇上的旨意,会在这几日下达,大哥你先熟悉一下。”

    说完,他看着张郃、庞德和武安国。

    这三人看上去有点失望,不过当董俷看过来的时候,又立刻挺起了胸膛。

    “我已奏明皇上,请隽义为虎贲中郎,还望隽义莫要推辞。”

    张郃闻听,顿时喜出望外。这虎贲中郎,秩比七百石,比之他早先那河间从事的职务,可要高出了好多级。更重要的是,为虎贲中郎,可自领一军。虎贲中郎将下虽然还有左右仆射和左右陛长,但实际能掌兵的,却是虎贲中郎,共有三个名额。

    如此,足以看出董俷对张郃的重视。

    士为知己者死,张郃此刻对董俷,可说是感激不已。

    “令明,我也拟拜你为虎贲中郎,待成军之日,与隽义各领千人。”

    庞德本来是有点失落,原本为假司马,不成想被唐周顶替。可没想到,竟然是……

    连忙起身:“庞德定不负主公厚望。”

    “安国兄,武力不俗……”

    董俷最后把目光盯在了武安国的身上,沉声道:“我身边本有四名亲卫,成蠡董铁,王双成廉。他们原本是执掌巨魔士,可如今董铁虽王越先生学艺,王双成廉……使我身边亲卫不足以调配。我拟请安国为我巨魔士护卫长,与成蠡一起执掌,如何?”

    那巨魔士,武安国自然也领教过。

    说实话,对于巨魔士的战力,即便是麴义也为之赞赏。武安国闻听让他做护卫长,先是一怔,旋即感动的热泪盈眶。扑通跪在地上,“武安国愿为主公效力,但有一息在,绝不令主公失望。”

    而麴义、庞德等人,莫不是以羡慕的目光看着武安国。

    护卫长,连品秩都没有,可偏偏是董俷的亲卫。足以说明,董俷对武安国很信任。

    董俷搀扶起武安国,目光环视众人。

    “今日我等共聚一处,却也让我感触颇多。只希望多年后,诸公都功成名就时,我们能再次聚在一起。那时候饮酒歌舞,再叙今日之相聚,俷也许会更加开心。”

    很简单的话语,却让众人心中,暖呼呼的。

    除了典韦和沙摩柯之外,其余众人齐刷刷跪在董俷面前,“我等定不负主公厚望。”

    “好了,都起来吧!”

    董俷一一搀扶众人,重又落座之后,商谈细节问题。

    就在这时候,有一鸾卫匆匆走进了小校场。在任红昌耳边低声说了两句之后,任红昌一蹙眉,转身来到了董俷身边。

    “主公,府外有一人,自称是从颍川来,受主公故人所托,前来求见。”

    董俷一怔,愕然道:“颍川……故人?那人叫什么?”

    “只说是叫石韬,不过他手中,却是有一件巨魔士令牌,说是当年主公你给的信物。”

    石韬?

    董俷还真的是想不起这个人的来历。当下让众人继续商讨,他带着任红昌、武安国和成蠡走出了小校场。当初参与冀州之战的鸾卫女,经过治疗后,能恢复健康的,只有八十九人。至于伤者,董俷已命人送往敕勒川将养,在他看来,那些受伤的鸾卫,绝不能够亏待。毕竟,她们曾为了这汉家江山流血卖命,皇帝不管,他却不能不管。

    那剩下的八十九名鸾卫回到雒阳,不愿意再入鸾卫营。

    她们更希望能留在大宅门里,至少在这里,她们可以像正常人一样的过活。其中还有几个就是出自于大宅门的虎女营女兵,对她们而言,这大宅门,就如同她们的家。

    董俷身为北宫校尉,处理这事情并不算难。

    在通知了李信和司马香儿后,八十九名鸾卫,就算是在大宅门里安了家。

    平日里负责内院的安全,或者处理些家务。不管是董绿还是蔡琰,对她们也格外尊敬。

    董俷随着鸾卫走进了议事大厅,一路上也没有想起来石韬是谁。

    进了大厅,却见里面站着一人。年纪约在十七八岁的样子,生的齿白唇红,带着浓浓的书卷气。

    见董俷进来,这人先是一怔,显然是被董俷的相貌所惊吓。

    而后迅速的恢复过来,上前一步,躬身道:“敢问将军可是那曾在颍川平乱的董俷将军?”

    董俷点头,搀扶那人道:“在下正是。”

    “那将军可认识颖阴一个名叫徐庶的人?”

    徐庶?

    对于董俷而言,那是一个已经数年未曾想起过的名字。可即便如此,却非常的熟悉。

    “当然识得!”

    董俷疑惑的看着那人,“敢问阁下是……”

    那人却是长出了一口气,扑通跪下来,激动的说:“在下石韬,表字广元。是元直的朋友。将军,还请您出面救一救元直,否则的话。徐元直可真的就要死了!”

    董俷闻听,顿时大惊!

    八点左右,还有一更。

第一九0章 奉旨募兵(请求月票支持)

    “徐元直怎么了?”

    董俷听的出来,徐庶只怕是招惹了祸事。

    对于那个有着强烈游侠情节的少年,还是印象颇好。已经确认了那徐庶,就是传说中的单福先生。徐元直这个名字,对于董俷而言可是并不算太过于陌生。何况,相识一场,董俷都不能袖手旁观。故而当石韬说徐庶有难的时候,董俷很吃惊。

    石韬被武安国和成蠡搀扶起,坐下来后,平定了情绪。

    “自太平道之乱后,颍川战乱虽然平息,但还是屡有流寇骚扰,颇为动荡。元直回家后,就苦练剑术,对将军也是非常的敬佩,时常会与我等好友谈论起将军。”

    看起来,石韬是个碎嘴子。

    董俷虽然有心打断,可这小子一开口就滔滔不绝,丝毫不给董俷机会。

    无奈,只好耐心的听下去。但同时又觉得有些奇怪。石韬这个名字,他很陌生,但这家伙的表字,为何总有种听过的感觉?石广元,石广元……难道也是评书中榜上有名的人物吗?

    石韬说:“颖阴有很多望族,战乱时都逃走了,但如今平定了之后,又一一回来。其中有些人,对将军常有非议。元直有时候听到了,就会和他们争吵,甚至还会大打出手。本来,这也是常有的事情,都是年轻气盛,谁又会在意这些事情……”

    董俷终于忍不住了,“广元,还请说重点。”

    “哦,重点……重点就是去年冀州人王芬作乱,幸有将军护驾,才使得皇上免于遭难。皇上回了雒阳以后,对士人多有怀疑。各地士人也有遭难,甚至有一些人更遭受了无辜的牵连。前些日子,有人在酒楼说,是将军您一手操纵了对士人的镇压。”

    董俷闻听一蹙眉,冷哼一声道:“简直是胡说八道。”

    的确是胡说八道,这种事情,他董俷有什么资格去操纵?皇上也好,士人也罢,却都非他能掌控。

    石韬说:“对啊,元直也说是胡说八道。可就是有不少人相信,后来还愈传愈烈,说的好像真的似的。我当时就和元直说,这里面肯定有问题,说不定是有人在暗中操纵,想要搞臭将军的名声。特别是颍川书院的那些人,把您说的更加不堪。”

    “广元,重点……”

    “唔,这马上就说到了……一个月前,元直我们在酒楼喝酒,就听见有人责骂将军,说将军是猪狗不如之类的话,反正很难听。那天元直也是喝了一点酒,听了以后,马上就火了……他过去把人教训了一顿,本来也没什么了。却不想那人又召集了一批书院的士子,把酒楼围住。他们都拿着武器,元直一怒之下,仗剑杀人。”

    终于说到重点了……

    董俷长出了一口气,然后道:“那后来呢?”

    有人送来了解暑的豆汤,放在了石韬的手边。石韬也是渴了,端起碗来咕嘟咕嘟就喝了个干净。

    “元直杀人而被入监,却不想被人百般折磨。后来我打听到,那颖阴县尉本就是书院出来的人,自然是有所照顾。本来这件事并不难解决,按照大汉律,我们凑钱就可以为元直买罪。但那县尉却不同意,而且每次过堂,都先是一顿暴打……我实在没办法了,因为听元直说,您和他相识,就去找婶婶求了您当年留给他的令牌,想要求您救一救元直……”

    董俷闻听,再次蹙眉。

    不管怎么说,徐庶都必须要救下来。

    可现在,他不比从前。想要离开雒阳,就必须要有汉帝和何进的同意,并不自由。

    “广元,事情我已经知晓……放心,元直我一定会救。你且稍待,我这就派人去颖阴,先保住元直的性命再说……成蠡!”

    “喏!”

    “你速带二百巨魔士,虽广元前往颖阴。我不管你用什么手段,用什么方法,在我到达之前,给我保住徐庶的性命。实在不行,就说我征辟徐元直为我节从虎贲……”

    “小人这就召集人马。”

    吩咐了成蠡之后,董俷站起来,拉着石韬的手说:“只是要烦劳广元再辛苦一趟。你放心,我最迟比你们晚到三天,总之在我抵达颖阴之前,你要保住徐庶的命。”

    “草民明白。”

    *******

    让石韬随着成蠡出发后,董俷又跑去找了蔡邕。

    对于董俷的请求,蔡邕是不会拒绝。听完之后,立刻手书一封信,命蔡安星夜赶赴颖阴,找他当地的朋友出面,以保住徐庶的性命。然后董俷急急忙忙赶往北宫,求见汉帝刘宏。

    说来也巧,刘宏也正要找他。

    董俷在小黄门的带引下,来到了汉帝的书房里。

    经过一番惊吓之后的汉帝,看上去精神比以前更加的矍铄了。

    他面色红润,气色很好。

    见董俷进来后,就笑呵呵的摆手,示意董俷在一旁坐下。

    董俷唱了个肥喏,然后正襟危坐。

    汉帝说:“董卿,朕找你来,是想要你走一趟徐州。虎贲郎的组军,迫在眉睫。天下雄兵出丹阳,你此次前往徐州,最主要的任务就是给朕招募三千虎贲猛士……朕命你为假光禄勋,可持节行事。各地官员都需听你调遣,若有耽误正事的,可先斩后奏……董卿,朕知你忠义,此事务必要般的妥帖,回来后朕自有封赏。”

    董俷正愁着找借口离开雒阳,闻听哪还有不同意的道理。

    “陛下只管放心,臣绝不会令陛下失望。另外,臣有一件私事,想要途径颖阴……”

    汉帝说:“这倒无妨。只要董卿你能把虎贲郎的事情办好,也没有大碍。”

    “那臣这就回去准备,今晚动身。”

    “还有,北宫校尉……”

    “哦,我已经转告了我家兄长,他说愿听从皇上的安排。”

    汉帝满意的点头,“董卿一门,果然忠义。”

    有蹇硕从门外进来,手捧一长方形铁盒,里面摆放着一应物品,董俷当下清点后,告辞离去。

    才走到北宫门的时候,有一人跑来。

    “董卿,董卿留步。”

    扭头看去,董俷不免诧异。原来是辨王子,只见他一边跑,一边喘着气。来到董俷面前,辨王子调整了一下呼吸,轻声道:“董卿,孤听说你……辞了北宫校尉?”

    董俷点点头,“确有此事!”

    哪知这话才一出口,辨王子眼睛一下子红了。

    “那是不是,你以后就不管孤了?”

    也许是三年相处,也许是在雍丘的那一次救驾。在辨王子心里,董俷已经是他最值得信任的人。从第一次见面,第一次击鞠,第一次董俷教他练武,一幕幕一下涌上心头。

    辨王子眼泪汪汪,无助的看着董俷说:“董卿,若是你也不管我了,孤以后就再也没有可以说话的人了……这皇城之内,孤最相信的就是你,你,你为何要辞官呢?”

    仔细想想,辨王子如今不过十二三岁,还是个孩子。

    这皇城之中,真的是……

    董俷看四周没人,轻轻拍了拍辨王子的肩膀。

    那辨王子的个头只到董俷的胸口,活脱脱像个小孩子般。董俷说:“殿下,臣不会不管你。只是臣做了虎贲中郎将,如果再做北宫校尉,就会遭人说闲话……接掌北宫校尉的人,是我大哥。他也会照顾你,若是有什么事情,可以去直接找他。”

    “你,你真的不是因为……所以才辞官?”

    “当然!”董俷知道辨王子说什么。他恐怕是想说:你真的不是因为我不受父皇所爱才要辞官吗?

    “殿下,臣今晚就要离开雒阳,前去丹阳招募新军,重组虎贲郎。到时候,虎贲郎建起,臣还是会为您效力,还是会全心全意的保护您。何来我不管殿下的说法?”

    “可母后……”

    董俷叹了口气,明白过来。

    原来这里面,还有何皇后在戳哄。当下又劝说了一会儿,才让辨王子彻底放了心。

    小脸儿又绽放笑容,“董卿,早点回来。到时候带些好玩儿的物件,和孤说说,你一路的见闻。”

    “臣,遵旨!”

    董俷目送辨王子离去,长出了一口气。

    离开北宫之后,回到家里。又把各种事情处理妥当后,在天亮之前,带着三百巨魔士出发。

    随行的,还有庞德和武安国。

    而沙摩柯,则继续留在家中,负责守护大宅门的安全。董俷此行,等同于将大宅门的防卫抽调了一大半。家中只剩下一百多五溪蛮战士,和内宅那八十九名鸾卫。

    不过这里是雒阳,有典韦的北宫卫和位于雒阳城外,北邙山庄中由张郃率领的六百北宫卫,当不至于有危险发生。出发时,蔡琰等人恋恋不舍的将董俷送出大门。

    反复的叮咛,让董俷心中也是更感动不已。

    “回去吧,我事情一结束,就会马上回来……”

    蔡琰和董绿,眼睛都是红红的。

    才相聚了几个月,马上就又要分别。心里的那一份牵挂,真的难以用言语表达。

    “你们也要多保重,照顾好文姬和五斤……红昌,我不在家,就烦劳你多费心思。”

    董俷说完,翻身上马。

    马蹄声愈行愈远,一行人终于消失在夜色之中。只留下大宅门外,一群人翘首远眺。

第一九一章 徐庶求学(恳请月票)

    董俷此行,不似早先往冀州时的任务艰巨,故而是轻装上阵。

    马铠,盔甲包都挂在另一匹战马上。此前马嵩等人护送典韦家眷往雒阳,带来了一批战马。这也让董俷麾下的马匹一下子多了不少,三百巨魔士,也全都是一人双骑。

    董俷只着一袭黑衫,内罩软甲。

    象龙奔跑起来也格外轻快。没有了盔甲和兵器的负重,象龙的速度很快,一路处于领跑的状态,看上去极为欢悦。如果计算一下年龄的话,象龙已经过了十五岁。

    正是在最巅峰的状态中!

    但董俷知道,再过几年的话,象龙的状态就要出现下滑的趋势。

    盛极必衰,不仅仅是人,马匹同样如此。

    所以董俷也极为珍惜和象龙在一起的时光。等有一天,象龙跑不动了,就把它送去张掖。它本就来自于西域,落叶归根,自然应该终老西域。而现在,就让它快活的跑吧……

    离开雒阳之后,一行人几乎是马不停蹄的赶路。

    差不多在第三天,在过了荥阳之后,董俷等人就追上了先期出发的成蠡和石韬。

    两军汇合在一起,稍事休整后,再次赶路。

    原本石韬还有些不放心。毕竟成蠡不是董俷,到了颖阴能否压住当地的官府并不一定。而董俷的出现,让他多日来那悬在嗓子眼儿的心,一下子放回了肚子里。

    毕竟,他并不希望看到成蠡和当地官府进行正面的冲突。

    就这样,董俷一行人日夜兼程的向颖阴进发。在这一路上,董俷意外的发现石韬甚是精通于政事,特别是对于律法和吏治两方面的见解,也颇有他独到的地方。别看石韬的嘴巴碎,但说起话来却是条理清楚,什么话到了他口中,没理也有了道理。

    董俷忍不住询问:“广元如此才干,为何不为朝廷效力?”

    石韬苦笑:“不是我不愿意为朝廷效力,而是没有门路。我本和元直一样,都是出身于寒家,又不愿意投效望族,故而无人引荐。而且我觉得,我的才能还不足以担当大任。原本打算出门游历,寻找名师学习,可不成想,元直却出了这档子事。”

    “那广元以后打算如何?”

    石韬想了想,“我与元直情同手足,若元直没事的话,我就出门寻找名师学习;但如果元直……我当奉养婶婶终老,如果那时候还有可能的话,我就再去游历。”

    这一番话出口,让董俷等人对石韬不由得刮目相看。

    庞德忍不住说道:“广元实在是高洁之士,胜过那许多徒有虚名的士子,德佩服。”

    董俷也颇有感慨。

    石韬无甚名声,却能有此情意,当真是可以羞煞天下无数名士。

    在雒阳也呆了多年,对于士人的看法,从一开始的畏惧,敬佩,到后来的轻视。

    这也并非是没有原因。

    在董俷进雒阳的第二年,也就是中平三年的时候,曾发生了一件事,为雒阳人所流传。当然,那件事情和董俷并没有关系,当时他也只是在边上看看热闹而已。

    事情的一方,牵扯到了袁家。

    袁隗膝下有一女,名叫袁异,中平三年时,方双十好年华。当时有雒阳名士黄允,才学渊博,颇有名声。袁隗对此人也颇为满意,想要把女儿嫁给这位名流士子。

    但有一个问题,这黄允已经成亲,而且还是豫州陈留的望族之后。

    妻子复姓夏侯……貌似和曹操有点亲戚关系。曹操曾说过,那夏侯氏论辈分,是她的侄女。

    很有才能,并且极为贤淑,人长得也漂亮。

    自嫁给黄允之后,一直是恪守妇道,谨尊女诫所言,许多人提起她,都会称赞连连。

    不想那黄允在得知了袁隗的意图后,立刻要休了夏侯氏。在他看来,攀附上袁家,其前程远大于那夏侯氏的支持。任凭夏侯氏如何哭劝,这黄允就是一门心思的要这么做。

    董俷当时听闻了这件事情,恨不能过去揪下那黄允的脑袋。

    也幸亏当时曹操在,拦住了董俷。冷笑道:“西平莫要担心,我那侄女有的是手段。”

    果不其然,数日后传来消息,夏侯氏居然同意了黄允的意思。

    不过有一个条件,就是要黄允召集亲朋,当面说明。黄允也没想太多,就请了不少人前来。酒宴中,夏侯氏突然发难,把黄允要休她的理由讲述了一遍,还诉说了许多黄允的糗事。最严重的一点,就是那黄允在娶了她后,曾抄袭了她的文章。

    当时引起了一片哗然,董俷和曹操也都在,忍不住大声叫好。

    夏侯氏还举出了证据,令黄允恼羞成怒,当场拔剑。曹操过去一脚踹翻了这黄允,又被董俷按在了地上一顿暴打。而后夏侯氏表明和黄允再无关联,事后离开雒阳时,董俷和曹操还去相送。有时候想想,这么漂亮的女孩子,那黄允怎就脑袋进了水吗?

    黄允在雒阳的名声彻底臭了,此后不知所踪。

    而经过这件事以后,董俷对于名士的嘴脸,颇不屑一顾。

    如今又听了石韬一番话,忍不住说:“人人都说礼义廉耻,更有无数虚有其表的人嘴里挂着礼义廉耻。可如果和广元相比,这些人……实在是令人发指。广元,实不瞒你,我原本对士人颇有偏见,但今日听广元的一席话,我才知道,这世上,真有名士。”

    石韬不禁连连的客套。

    一路上,和董俷又聊了很多话题。

    在大多数时候,董俷也只能做倾听状,只是偶尔说两句,却大都是点在了石韬的心坎。

    一个并不成熟的念头在董俷脑海中形成。

    已经进入了颍川郡,董俷终于忍不住说:“广元,我有一法,说不得能令天下寒士尽入朝中。”

    石韬忍不住来了兴趣,“敢请教,是何方法?”

    “科举!”

    董俷对于科举制度说实话并非是非常熟悉。上辈子大半光阴是在山林中渡过,而科举制度在当时,也已经被废除。董俷也是从一些书上,和老人的口中了解了大概。

    石韬疑惑的说:“但不知这科举是什么?”

    董俷当下把他所知道的科举制度讲述了一遍,不想让石韬听得却是目中异彩连连。

    “若是能行此法,则天下寒士就有了出路……”

    董俷笑道:“我也只是胡乱一说,但具体操作起来,只怕还有许多问题要解决呢。”

    “这有何妨?只需依将军之所想,完善就可!”

    石韬若有所思,轻声回答。并不是石韬,或者说古人愚笨。有时候就是这样,一叶障目。所有的事物只有在发展到了一个必须求变的时候,自然而然的就生出新兴的事物。科举也一样,在历史上有隋文帝提出了概念,而后在唐代才得以完善。

    董俷不知道,这时候他提出这样的概念,会给这时代带来什么样的转机。

    可有一点他却知道,想要实施这套方案,其难度之大,难以想像。只怕首先会跳出来反对的,就是那些世族豪门。毕竟这科举,断绝了他们在官场上的优势地位。

    但石韬却没有去考虑这些,一路上的话语,突然变得少了。

    看得出,董俷的这个想法,触动了他的心弦。想必在很长一段时间,他会为此而苦恼。

    ******

    这一日,终于进入了颖阴。

    这也不是他第一次来到这里,只是此前的两次,一次是因为得罪了荀氏而被迫离开,另一次,却是因战乱从这里经过。

    关于徐庶的情况,他已经了解。

    此事最难的地方,是在于颖阴县尉那里。徐庶所杀的人,名叫寇显,而颖阴县尉,则名叫寇蒙。显而易见,这二人之间是有关联。而颍川素来是名门望族迭出,这寇氏在颖阴,也是有数百年历史的大族。其族中最为著名的,却是那光武中兴时,立下汗马功劳的云台二十八将之一,寇恂。

    不过,寇氏在寇恂的曾孙寇荣时而衰败,已经不复当年的兴旺。

    董俷在进入颖阴后,直接找到了颍川太守的府衙。在雒阳待的时间长了,他也明白了一个道理。所谓官大一级压死人,可不是无稽之谈。更何况,这颍川名士辈出,能为颍川太守的人,又岂能是易与之辈?说通了颍川太守,则寇蒙不足为虑。

    让石韬和成蠡带着一百巨魔士直奔徐庶家中,董俷持节来到了颍川太守府衙门外。

    “通禀你家大人,就说有雒阳虎贲中郎将,安宁亭侯董俷,奉旨办事。”

    武安国催马来到了府衙台阶前,在马上厉声喊喝。

    那府衙门口的公人也是见多识广的人,一眼就看出,这些人绝不是普通人可比拟。

    连忙恭敬的行礼,“请大人稍等。”

    自去慌慌张张的通报颍川太守,不一会儿的功夫,就见一中年官员走出了府衙。

    “颍川太守陈覃,拜见安宁亭侯!”

    论品秩,颍川太守的职务比虎贲中郎将略高,但俸禄却是相同。一个是地方大员,另一个却是皇帝身边的亲信,可说是半斤八两。但董俷还挂着一个安宁亭侯的爵位,那就不一样了。陈覃也是出身名门,怎会不知道这董西平虎狼之将的名号?

    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

    这是董俷的信条。

    陈覃很给面子,他也投桃报李,从马上下来。

    他这一下来,身后的随行扈从和巨魔士也都不能再坐在马背上。

    忙跳下战马。那整齐如一人般的行动,全没有发出半点声息,令陈覃暗自心惊。

    不愧是能在雍丘乱军之中斩上将首级的董西平!

    董俷过去,恭敬的行礼:“陈大人,董俷此次途径圣地,冒然拜访,还请大人勿怪。”

    说话的时候,董俷仔细打量了一下陈覃,发现这陈覃,颇有些面熟。

    陈覃也看出了董俷眼中的疑问,“大人可是觉得在下面熟吗?”

    董俷尴尬笑了笑,点头称是。

    陈覃笑道:“我与我那同族兄弟的相貌颇有相似之处……呵呵,我那兄弟,也时常提起大人的名字呢。”

    “您的兄弟?”

    “陈群,陈长文,想必安宁亭侯并不陌生。”

    “啊,我想起来了……”

    不说还不觉得,这一说,董俷就想起来了。这陈覃的长相,和陈群还真的很相似。

    “此处人员繁杂,不如安宁亭侯入府衙一叙?”

    董俷忙道:“粗鄙之人,不敢停留圣地。董俷今日前来,是有公事在身。陛下命董俷组建新军,前往丹阳募兵。途径此地,特征辟大人治下一人为我节从虎贲。”

    说着话,董俷一摆手,武安国立刻送来了虎贲中郎将的印信。

    雒阳城的动静,陈覃怎会不知。这朝廷里的风吹草动,和各地世族的利益紧密相关。

    前些日子,有朝臣突然发难,说是董西平即为虎贲中郎将,实不宜担当北宫校尉。

    矛头直指董俷,却不想董俷不在雒阳,根本不予接招。

    相反,汉帝说:“董卿已自动卸下北宫校尉一职,朕决定,由原下军校尉典韦担当。原下军校尉一职,则有车骑将军何苗兼任。董卿也已离京,往丹阳募兵去了。”

    谁都知道,何苗和大将军何进并非一路,与十常侍走的很近。

    可偏偏人家是亲兄弟,何进对此也是非常满意。不管怎么说,他二人都是一家人。

    故而,陈覃也听说了董俷募兵的事情,自然不敢怠慢。

    忙问道:“敢问将军要征辟何人?”

    在陈覃想来,董俷要征辟,自然是征辟这颍川的名士。你要征辟,我就配合。至于人家愿不愿意和你一起走,就是另外一说。要知道,这名士的脾气多有古怪,而且董俷的名声也不算太好,未必会有人答应。私心里,陈覃倒是很希望看董俷吃瘪。

    “此人名徐庶,表字元直,为颖阴县人。”

    陈覃顿时愕然:徐庶,徐庶又是谁?

    有公人知道徐庶的事情,连忙在陈覃耳边轻声低语。陈覃脸色数变,暗叫一声不好。

    “安宁亭侯,请随我来!”

    当下命人备马,带着董俷匆匆往县城西北走。出了县城,一路急行,不一会儿就到了颖水河畔。

    这里本是颖阴处决犯人的地方。

    那寇蒙是寇显的叔叔,面对杀死他侄儿的凶手,自然是不肯放过。

    已经奏报府衙,决定今日于颖水畔处斩徐庶。

    董俷闻听,立刻急了眼。催动象龙风驰电掣般冲向了那颖水校场。庞德、武安国带着四百巨魔士,疾驰而去,荡起满天尘烟,直把陈覃呛的是一个咳嗽不停。

    “大人,我们要不要追过去?”

    陈覃笑道:“追过去干什么?如今颍川有大半家族对董家子恨之入骨,我们出面,岂不是帮他?让他自己过去吧,能不能救下那个徐庶,就看他的本事。出了事情,和我等无关……若是他把事情闹得大了,了不起联合各家,去雒阳弹劾他。”

    当下,一行人慢慢的向校场行去。

    ******

    徐庶跪在颖水河畔,看着滚滚的颍河水,神情却是格外安宁。

    身后有侩子手手持缳首大刀肃立。而寇蒙则坐在芦蓬下,只等午时三刻到来,就开刀问斩。

    远处,马蹄声响起。

    只听一声喊喝传来:“刀下留人!”

    寇蒙抬头观望,却见一骑当先,疾驰而来。在他身后,尚有数百匹战马奔腾,烟尘滚荡。

    董俷冲进校场,厉声喝道:“某乃安宁亭侯,虎贲中郎将董俷,奉旨征辟徐庶为我节从虎贲……徐庶何在?”

    徐庶原本已经是生了绝望之心,但当他闻听到那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时,忍不住热泪盈眶。

    寇蒙冲出来,大声道:“徐庶为杀人凶犯,业已供认不讳,朝廷怎能征辟?”

    董俷眼睛一瞪:“你是在教我怎么做事吗?朝廷的事情,怎容得你一个芝麻大小的颖阴令来管?巨魔士何在,还不解了绑绳?带徐庶回转颖阴?”

    说着话,董俷催马向徐庶走去。

    寇蒙再次阻拦,“安宁亭侯,我知你厉害,但这里是颖阴,不是雍丘。徐庶当街杀人,许多人亲眼目睹。若不处决,我大汉律法威严何在?皇上怎能征辟一凶人,定是你假传圣旨,意图解救凶人。刀斧手何在,立刻处决了徐庶,我自承担此事。”

    董俷眼睛一眯,“谁敢杀人?”

    虎狼之将的声名,天下人皆知。当初董俷纵横颍川,立下赫赫杀威。那刀斧手也听说过董俷的名字,被那一声巨雷般怒吼之后,竟然手一软,险些拿不住大刀。

    “寇大人,我今日不妨把话说明白。人,我一定要带走,那个敢拦我,站出来试试看?”

    此时,武安国持节进入校场,那虎贲中郎将的符节格外醒目。

    庞德催马来到徐庶身旁,跳下马一把推开了那侩子手,拔剑割断徐庶身上的绳索,命人牵过来一匹马,扶着徐庶上马。这时候,寇蒙也明白,想要阻拦,只怕是不能了。

    董俷冷冷看了寇蒙一眼,那眼神冰寒,带着浓浓杀意。

    寇蒙眼睁睁的看着董俷把徐庶强行带走,却也没有半点主意。这时候,陈覃来到校场。看到这情况,脸上露出一种古怪表情。但眨眼间就消失不见,笑呵呵的迎上。

    “安宁亭侯,事情可办妥当了?”

    “正是!”

    “不若在颖阴休息一晚,容覃设宴款待?”

    董俷不喜欢这陈覃,他长得和陈群相似,但流露的气质,却有一种很不舒服的感受。

    当下拒绝道:“陈大人不必客气。我奉旨募兵,还要赶路。就此向大人告别,日后大人若往雒阳,俷定会设宴招待。”

    说完,他也不理陈覃,带着人疾驰而去。

    寇蒙咬着牙,走到陈覃面前:“大人,难不成就这么让他走了?”

    陈覃冷笑一声,“汤征,不如此,你还想如何?那董家子能在几万人的大军中冲杀来回,如今又带着部曲,只怕是集合我整个颖阴的人马,也拦不住他。再说了,他持节募兵,谁拦他,就形同与造反。皇上经雍丘一事,对于我世族人颇有顾忌。若是传到了朝廷,倒霉的绝对还是你我。汤征,如今之计,当忍之再忍才是。”

    寇蒙顿足道:“可这要忍到何时?难不成就眼睁睁的看着这群鄙夫骑在我等头上?”

    “不会太久……相信太傅,已经有了定夺。”

    陈覃说完,长出了一口气,“汤征,你我如今,唯有暗中蓄力,能忍的话,就忍吧。”

    ******

    寇蒙和陈覃的谈话,董俷一无所知。

    他带着徐庶,来到了颖阴县城外,不一会儿的功夫,就见成蠡带人赶着车马,前来汇合。

    一别经年,徐母看上去衰老了不少。

    当见到徐庶的时候,老人家不由得老泪横流。徐庶跳下马,踉跄着扑倒在车驾前。

    “母亲,孩儿不孝,让母亲受惊了!”

    石广元扶着徐母下车,把徐庶搀扶起来。

    左看看,右瞧瞧。但见徐庶囚衣染血,身上更是伤痕累累。心中痛极,一把将徐庶搂在怀中。

    “儿啊,娘当年不让你学剑,就是怕你出这种事。没想到……”

    “孩儿错了,孩儿错了!”

    徐庶也是痛悔不已,连声自责。

    成蠡这边走到了董俷身旁,轻声道:“主公,刚才我们出城的时候,发现有人跟踪。”

    “哦?是什么人?”

    成蠡摇摇头,“不清楚,末将当时急于带伯母出城,故而无心理睬。不若我们……”

    董俷摆手制止:“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里是颍川。我们强行带走徐庶,已经让许多人心中不满。若是再惹是非,只怕是会激起颍川士人的愤怒。尽快离开这里。”

    “喏!”

    成蠡前去指挥人马,董俷则跳下马来,走到了徐母的身前。

    徐母抬头,拉着徐庶盈盈一拜,“有劳公子……”

    那边石韬开口道:“婶婶,将军如今已经是安宁亭侯,虎贲中郎将,可不能称公子了。”

    董俷忍不住大笑,“广元这话过了。我与婶婶相识多年,叫我的名字亦不为过……婶婶,咱们客套话就不要说了。我与元直相识的时候,不过白身而已。今日重逢,我们不论官职尊卑,那是官场的事情。我与元直当年兄弟相称,今日还是兄弟。做一日兄弟,一辈子都是兄弟……呵呵,兄弟有难,董西平又怎能袖手旁观?”

    这一席话,说的老夫人激动不已。

    早年董俷纵横颍川,击杀反贼,老夫人对董俷的印象,就是相当不错。

    今日只为当年的一诺,不远千里前来救人。这份情意,老夫人又怎能视之不见?

    董俷说:“婶婶,此地还不甚安全,我等离开这里再细说……广元,你怎么办?”

    石韬笑道:“我父母早在多年前就已经亡故,如今家中只剩下我一人。元直如今脱险,我也自应当去寻我的梦了。我想明日就动身,游历天下,去寻访名师求学。”

    董俷灵机一动,“广元,你若想求学,我倒是可以为你做些引荐。我那岳丈你也知道是谁,我可以书信一封,请他收你做学生,你看这样安排,你可愿意否?”

    石韬先是一喜,可旋即又摇了摇头。

    “将军好意,广元心领。蔡大家为天下士子所敬仰,广元能得伯喈先生为师,实求之不得。可是那雒阳……太过纷乱。为逐利之所,非是做学问的地方,我不想去。”

    董俷想了想,“我还有一人可为你引荐……襄阳名士庞德公,当年亦与我并肩作战。若你愿求学于他门下,我也可以书信一封……恩,此行丹阳,索性就去一趟襄阳。”

    “可是那鹿门山名士,庞德公?”

    石韬一惊,心道:都说这董将军粗鄙,但却与不少名士相识。这一路上和他说的也颇为投机,特别是那科举制度……如果能一路同行的话,倒也可以多些请教。

    “若能得庞公教导,实乃韬之幸!”

    这时候,一直默默无声的徐庶突然开口道:“俷大哥,庶亦想求学于名师,不知道可否为庶引荐?”

    “学剑吗?庞公可不擅此道。”

    哪知徐庶连连摇头,“学剑只能为一人敌,庶经此难,如梦方醒,愿学那万人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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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修订文章,下一章《名匠与发明家》

第一九二章 名匠与发明家

    董俷的目光有些复杂,看着徐庶一语不发。

    这个未来的单福先生终于回归到了历史原有的轨迹,只是不晓得,以后是否会成长为那个董俷熟悉的单福先生呢?

    但徐母对徐庶的这个请求,却是非常的开心。

    生长于书香之地,徐母思想中不可避免的有一种‘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的观念。此前,徐庶一心想要学剑,她劝阻不了,只能听之任之。而现在,虽经历了一场磨难,徐庶却生出了读书的请求……徐母不禁感到欣慰,轻轻的点头,表示赞赏。

    见董俷不说话,徐母不禁感到有些紧张起来。

    忙道:“公……大人,您刚才不是说视元直为兄弟吗?还请您再帮他这一把吧。”

    本想叫公子,可到了嘴边,又改了口。

    徐母说着,就朝董俷跪下来。吓得董俷连忙过去搀扶,“婶婶,这可使不得,折杀小侄了。元直愿意读书,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此事我定然帮忙,请婶婶放心吧。”

    有道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没有一个母亲不愿意看着孩子能有出息。就算是董俷和徐庶不认识,凭着徐母这份苦心,他也没有拒绝的理由。当下决定,引荐徐庶和石韬给庞德公,说什么也要那老头子答应下来。

    “婶婶,此地甚不安稳,我们先离开这里再说,如何?”

    徐母当下答应,在徐庶和石韬的搀扶下,上了车驾。董俷命庞德开道,成蠡居中,他和武安国压阵。徐庶和石韬也要陪他一起,但董俷却是坚决不答应。徐庶身上有伤,又是一身囚衣,应该和徐母团聚一下。至于石韬,一介书生而已,如果真的出事,非但帮不上忙,说不定还会给董俷添麻烦,自然不会同意他留下来。

    就这样,董俷带着武安国,和一百名巨魔士留下。

    巨魔士的编制,以十人为一队,百人为一军,千人为一营,设有什长和牙门将。

    留下来的一军,牙门将名叫淳于导,年约二十。

    祖籍丹阳,勇武刚烈。父母亡故时,淳于导只有十岁。家中只有一个叔父,是个行商。淳于导就随着叔父一起周游天下,和随行的武师学习武艺,五年下来,竟比之那些武师还要厉害。一杆大枪施展起来是滴水不沾,十几个壮汉也近不得身。

    后叔父在经商途中病故,淳于导索性散尽了家财,一个人独行天下。

    于凉州时,恰逢巨魔士组军,这淳于导就加入其中,论武艺,甚至胜过裴元绍一筹。只是当时他名不见经传,裴元绍想要举荐他,却被淳于导拒绝。从一个什长开始做起,后来又被董弃看中,调入巨魔士铁骑军,就成了董俷身边的一个亲军。

    典韦在一次演武时,发现了淳于导,就推荐给了董俷。

    一开始,董俷还以为这淳于导和颍川淳于家族有甚牵连,后来一问才知道,二者一点关系都没有。

    淳于导对董俷也是非常敬佩。

    特别是在冀州雍丘一战之后,对董俷更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他所带领的一军,在巨魔士当中算起来,战力是最为强大的一支。故而董俷把他留下来,想要看看,到底是谁不知死活,居然敢跟踪他。这里是颍川,世家望族太多。保不齐有什么世家看他不顺眼,跑出来找他的麻烦,所以一切还是小心为妙。

    董俷自领一军,走的很慢。

    大约走了十里地,后面突然传来了马蹄声。

    董俷心中一笑:还是要赶来送死吗?

    高举左手,紧握拳头。这是巨魔士当中的一个信号,意思是可能有敌人,全军戒备。

    淳于导心领神会,立刻接阵而立。

    董俷刚要拨转马头看看是谁追过来,就听见有人高声叫喊道:“敢问前方,可是主公?”

    心里一怔,眯眼观瞧。

    却见官道之上,两匹马疾驰而来。

    为首的是一个青年,年纪在二十以上,唇上胡须,圆圆的脸,提醒也是胖墩墩儿。

    有点眼熟,好像在那里见过。

    董俷示意武安国上去搭话,“前方人停下来,通报姓名。”

    “蒲元,主公,我是蒲元啊!”

    那胖墩儿大声叫喊,董俷啊了一声,当下示意众人解除戒备,催马就迎了上去。

    说实话,都快要忘记这家伙了!

    这蒲元是将做营蒲师傅的儿子,但论起铸造的本领,比之蒲师傅还高明一分。最重要的,这蒲元有一卷家传的《考工录》残篇。当时还是在光和年间,黄巾之乱也没有爆发。董俷就让蒲元外出游历,一眨眼的工夫,这已经过去了五六年的时间。

    没想到,会在这里和蒲元重逢,也不晓得,他的本事学好了没有。

    “蒲元,怎地是你?”

    董俷跳下马来,那边蒲元也从马上下来,紧走两步,向董俷叩头。董俷把他扶起来,笑呵呵的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几年不见,你这小子怎地有胖了呢?”

    蒲元很激动,“主公,想死蒲元了!”

    他的同伴,是一个瘦高的青年,约有二十七八岁的样子,看上去非常的精干。

    在蒲元下马之后,他也忙下马,牵着马缰绳在一旁站立,一言不发的打量着董俷。

    蒲元的身高,只到董俷胸口。

    董俷狠狠的拥抱了他一下,又伸出手用力的揉着他的脑袋。

    “主公,我当年离开牧场之后,就四处游历。后来途径冀州时,恰逢太平道作乱。元为躲避战乱,就和当地人进入了深山。不想却结识一位好朋友……主公,我还没为您介绍。这位就是我当时认识的好朋友,名叫马均,表字德衡,精于机巧之道。”

    那青年忙上前一步,“马均见过安宁亭侯!”

    董俷笑道:“德衡兄莫要见过。我与蒲元多年不见,没想到会在这里重逢。一时高兴,怠慢了先生,还请先生原谅则个。”

    说着话,拱手一礼。

    马均不由得受宠若惊,连连称不敢。

    旁边蒲元说:“怎样,我和你说过,休要听那些人碎嘴子,我家主公最平易近人。”

    董俷不由得笑了起来。

    “也罢,我们不要在这里客套了。前方尚有车马等待我等,我们就一边走,一边说吧。”

    当下众人上马,蒲元在旁边唧唧喳喳的说个不停。

    “主公,这两年元可说是走遍了天下,发现了很多新奇的玩意儿,也学到了很多新奇的事物。听闻主公立下显赫声名,元恨不得立刻回到主公身边,为主公效力呢。”

    董俷笑骂道:“我看你这本事,都学到了嘴上。怎样,你那考工录可曾研究透彻?”

    蒲元得意道:“亏了结识德衡,否则元不知道要学到什么时候。我们一遍走访各地名匠,一遍研究那考工录上的学问。德衡时常会有奇思妙想,元真的受益匪浅。”

    董俷不禁对马均高看了一眼。

    马均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大人莫要听蒲元胡说,在下自小喜欢这些奇巧淫技,故而常异想天开。还是得了蒲元那考工录,才知道这里面居然有如此大的学问。先人之学,果然是令我等望尘莫及。数年探究,也只是管中窥豹,实不足称道。”

    “好了,二位都不要推让,其实我也喜欢这些,只是……呵呵,一窍不通。蒲元,你还没有说,你们怎么会在颍川?”

    马均这时候也放开了许多,不复早先那般拘谨。

    听董俷询问,当下笑道:“大人……”

    蒲元说:“德衡,你怎地还大人长大人短的称呼?何不随我一同,称呼主公?”

    “这……”

    董俷很真诚的说:“德衡,你莫要听蒲元乱说。在我眼中,你和蒲元才是有大本事的人。天下人轻鄙工匠,殊不知这历史,往往也就是有你们所创造。我甚羡慕你们这样的人,有那么多奇思妙想,可以制作出那么多有趣的东西。只可惜我天资愚鲁,舞刀弄枪或许还行,可要说其贡献来,却是远远比不得你们这些人呢。”

    武安国甚不服气,“他们有什么贡献?”

    董俷用马鞭敲打了一下武安国的头盔,“安国,莫要轻视任何人。没有马均、蒲元他们这些人,你身上的盔甲,手中的兵器,又从何而来?还有,你住的房子,睡的床铺,吃饭喝酒用的餐具,不都是出自于他们之手。没有他们,你还要过茹毛饮血的生活呢。不止如此,且看那城池,船只,乃至于我们行军所用的车驾……仔细想想,没有这些,我们能过的如此惬意吗?这世上,最不可轻视的就是他们啊。”

    武安国轻轻点头,就连旁边的淳于导,也是若有所思。

    这一番话,却是让马均和蒲元无比感动。马均马上行礼:“主公,我等这种操持贱役之人,今日能得主公这一番话……死也都瞑目了。马均不才,请主公收留。”

    董俷很开心。

    这人品好的时候,走到哪儿都能收到有用的人。

    众人又是一阵寒暄,蒲元这才说:“我们早先在淮南郑浑家中做客,恰逢他要送东西来颍川,我和德衡也颇为仰慕这里,故而就自告奋勇过来。事情办完了之后,我准备买点东西,然后回牧场。好多年没有回去了,好生挂念……不想在街上看到巨魔士。我就寻思,这天底下如巨魔士打扮的,只有主公您这一家,故而就追了上来。”

    董俷恍然大悟。

    原来成蠡所说的在街上有人跟踪,是蒲元啊!

    不由得笑了,“你也忒大胆。这么不吭不响的跟着,万一被误会了,很可能会送了性命,以后切莫如此。对了,那郑浑是什么人?怎地你二人如此称赞他呢?”

    马均道:“郑浑原本是豫州人,祖上据说是那发明了麻刚的郑麻,原本也是大户人家。前两年因战乱而避祸淮南,我们听说了他之后,就前去拜访,想要求教麻钢的锻造之法。主公,那郑浑实为有本事的人,不但精于机巧之道,更是博学之士。若有机会,您最好能请他出山。有此人相助,均以为定能为主公您派上大用场。”

    淮南,正好此去丹阳,可以见一见。董俷把郑浑这个名字记在了心里。

    ******

    董俷等人追上了前面的队伍,一路急行,在当晚住宿于颍川和南阳交界处的一个村庄里。

    这颍川、南阳,也都刚遭受了一番灾难。

    见到董俷这一行人来时,村里的人都是人心惶惶,好不紧张。

    不过看巨魔士军纪严谨,随即又有人认出了董俷的模样。要知道,当年董俷在颍川、南阳等地血战,后来又经历了许多事情,那虎狼之将的名号,可谓是妇孺皆知。

    村中里正很恭敬的把董俷等人迎了进来,好一番热情的招待。

    待应酬完毕之后,董俷叫来了蒲元、马均等人。徐母也受到了邀请,聚集在一处。

    董俷说:“如今我奉旨往丹阳募兵,元直和广元和我一路。但不知婶婶有什么打算?”

    徐母看看徐庶,犹疑道:“却没有打算。”

    “颖阴实不宜再居住,以我之见,婶婶若是愿意,不妨去我那里……我不是说雒阳,也不是说陇西。小侄所说的,是张掖。”

    徐庶和石韬闻听一怔,奇怪的看着董俷道:“张掖?”

    董俷点点头,又对蒲元和马均道:“蒲元,你父亲如今已经带着将做营去了张掖。牧场现在的将做营,只是一个壳子,没有什么人。这些年,我已命人占领了张掖、酒泉和敦煌三地。一来是为了防止西域羌人在凉州作乱,二来……我也不想总靠着家人。呵呵,幸好你们遇到了我,否则你们去了牧场,没准会扑个空呢。”

    徐庶犹豫道:“张掖,那不是很荒凉?”

    “也未必……如今叔至带着人就在张掖镇守。相比之下,我倒觉得那里比中原要安稳许多。”

    徐母看了看徐庶,沉吟道:“若是叔至在那里,我倒是可以去。”

    “恩,有叔至大哥在,我也能放心的求学了!”

    “若你们同意,明日我会让成蠡带二百巨魔士,送婶婶你们前往张掖。我这边送元直和广元去了庞公那里后,也要赶赴丹阳。”

    徐母点头道:“那就听从西平的安排吧。”

    原本徐母是一直要称呼董俷的官职或爵位,可董俷却死活不同意。

    好一番劝说之后,徐母这才呼董俷的表字。这也算是一种感情投资,可以拉近关系。

    安排妥当之后,董俷带着人就告辞了。

    徐母自有徐庶照顾休息,董俷则带着蒲元、马均二人,找来的成蠡和淳于导二人。

    让他二人负责护送,又在私下里叮咛成蠡,这蒲元和马均的重要性。

    说实话,成蠡并不是很愿意就这么走。

    总觉得他是董俷的亲卫,如今四大亲卫只剩下他一人在董俷身边,他一走,虽然还有武安国在,可总是觉得不太放心。但也明白,董俷给他交代的事情,非常重要。

    “主公放心,成蠡定不辱使命。”

    董俷看着成蠡,突然觉得对他亏欠了太多。

    当年转战天下的时候,成蠡就随他出生入死。如今,许多新近投靠的人都有了官职,可成蠡……

    “成蠡,俷亏欠你太多了!”

    成蠡一怔,旋即明白了董俷的意思,“主公切莫如此说话,蠡能跟随主公建功立业,已经是天大的荣幸。些许辛苦,却算不了什么。只要能为主公办事,蠡就开心了。”

    董俷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用力的拍了拍成蠡的肩头。

    一切话语,都尽在不言中,对于成蠡而言,这已经足够了。

第一九三章 知我者谓我心忧

    天一亮,成蠡为主将,淳于导为副将,带着二百巨魔士,保护徐母和蒲、马二人上路。

    董俷带人把他们送到了村口。

    临别时自然又有一番叮咛……徐母拉着徐庶和石韬的手,重复着头天晚上不晓得说了多少次的言语。内容无非是要他们好好读书,好好学习,莫要担心她的生活。

    徐庶和石韬一而再的保证,不会令徐母失望。

    徐母这才上了车,临行时又对董俷说:“西平,老身就把这两个孩子托付给你了。”

    董俷也再三保证道:“婶婶放心,小侄定为他们谋一个好前程。”

    徐母这才算放下了心,登上车仗。

    看着车驾渐行渐远,董俷突然有一种想家的念头。一转眼四年过去了,奶奶虽然每次派人送信都说身体安康。可每每想起来,董俷总是会有一种莫名的愧疚感受。

    如果有机会,定要回家看看。

    董俷暗自做出决定,转身准备回去。

    徐庶不愿走,站在村口呆呆的眺望着车驾离去的方向,突然间流出了眼泪。

    想想也是,徐庶自幼和母亲相依为命,十八年来,即便是在太平道作乱的那段艰苦岁月之中,他也没有和母亲分别。可没想到……此去求学,荆州和张掖相隔万里,不晓得要多久才能再见到母亲。想起这些,徐庶的心里,就有绞痛的感受。

    石韬轻声劝慰,但徐庶还是站在原处。

    董俷过去,拍了拍徐庶的肩膀,“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元直,婶婶对你寄望甚厚,你唯有刻苦求学,他日有所成就,才不负婶婶的心意。如今难过,倒不如去想想日后该怎样努力。”

    徐庶心里一颤,抬头向董俷看去。

    “兄长今日一席话,元直牢记在心中。”

    正准备回去召集人马,准备出发,却远处一阵急促马蹄声传来。

    蒲元慌慌张张的催马疾驰,大声喊道:“主公,主公……”

    董俷愕然,等蒲元马到近前,上前一把抓住了马缰绳,“蒲元,你怎么有回来了?”

    “险些忘记了一件大事!”

    董俷说:“什么事?”

    “主公此去丹阳,想必是要经过江夏喽。”

    “应该如此。”

    “元刚才在路上想起来,江夏有一奇人,主公路过时不妨前去拜访。”

    江夏?奇人?

    董俷诧异道:“是什么人?有何出奇之处?”

    蒲元挠了挠头,“那人名叫费沃,字载成,刚弱冠,是江夏城中一大户人家子弟,颇有才干。他好机关学,曾拜师沔南名士黄承彦,学艺五载,被誉为今世萧何。”

    董俷闻听一惊,“江夏居然有这样的人物,为何未曾听闻?”

    蒲元说:“此人不甚喜欢张扬,故而声名不显。元乃是在郑师处听到此人的名字,所以就留了一个心思,向郑师打听了他的住所。之前见到主公一激动,竟险些把此事忘记。主公若路过江夏的时候,可以却见见此人……这里是他在江夏的住址。”

    董俷欣慰的说:“蒲元,有心了!”

    “那元就告辞了……成蠡大哥他们还在路上等我,主公一路顺风,还望早日回转张掖。”

    说完,蒲元躬身一礼,转身上马,扬鞭而去。

    这胖小子走的倒是很潇洒,不过这么一来,也让徐庶的心情好了很多。

    于是召集人马,董俷率领三百巨魔士再次启程,一路浩浩荡荡的朝着襄阳前进。

    ******

    闲言少叙,董俷等人经宛县,过淯阳,途经新野的时候,停留了两日。

    这并非是第一次来新野,只是上一次是匆匆路过,根本没有做任何的停留。对于这个地方,董俷还是很有感觉。评书里说,当年刘备在北方连遭败绩,走投无路时就是在这里休养生息。结识了徐庶,又经徐庶的介绍,三顾茅庐,请出了诸葛亮。

    不过如今,那历史上大名鼎鼎的仁义明君,如今却成了一个反贼。

    而桃园三英,也三去其一,不晓得那些耳熟能详的故事,还能不能再一次发生呢?

    故而,在新野停留的时候,董俷颇有感触。

    突然想起,那隆中距离新野并不算太远。诸葛珪一家就住在隆中,于是就向人打听了往隆中的路线,带着庞德和武安国二人,准备往隆中一行,拜访诸葛珪一家。

    不成想,到了卧龙岗,找到诸葛珪的住处时,诸葛珪居然不在。

    诸葛瑾倒是在家,不过却是在病中。

    如今已经十四岁的诸葛瑾,已经显露出一种稳重的气概。听闻董俷前来拜访,诸葛瑾非常的开心。撑着病体出门迎接,把董俷请进了家中。

    “大姐出嫁,父亲带着二姐和两个弟弟,去荆州观礼。我因为身体不好,故而没有一起去。不过没想到……若是父亲知道安宁亭侯前来拜访,定然会非常的后悔。”

    诸葛瑾欢快的说着,为董俷斟上了一觞酒。

    “哦,诸葛小姐成亲?不知道是哪家儿郎有此福气?”

    诸葛瑾笑道:“说起来那人,安宁亭侯一定认识。就是荆州名士蒯良之子蒯琪。”

    “蒯良,我倒是认识,但蒯琪却不知道。蒯良不是随秦刺史在扬州吗?如今怎样?”

    诸葛瑾说:“蒯先生如今在秦刺史手下担任别驾,还不错。我们搬来这里以后,父亲就和蒯家定了这门亲事。蒯琪也颇有才干,是水镜先生的学生,父亲对他很满意。董大哥,若您能早来三十天,说不定就能碰到我父亲了,他也常念叨您呢。”

    董俷笑了起来,“能让诸葛先生念叨,也是我的荣幸啊。”

    诸葛瑾在董俷面前,似乎颇放的开。从当年来到这里定居,到后来发生的事情,唧唧喳喳的说了很多。不知不觉,天色就晚了。董俷干脆留宿了一晚,和诸葛瑾畅谈别后的经历,更让诸葛瑾感到无比的激动。

    “西平哥哥比我只大了四岁,如今却已经贵为亭侯,立下了许多的功劳。真恨不得自己能早些长大,随哥哥一起征战疆场,杀敌立功。”诸葛瑾无限向往的说道。

    说实话,董俷对于诸葛瑾这个老实人的兴趣,本没有对未来的孔明先生那般的强烈。

    不过在这一晚过后,对于诸葛瑾的认识,却是大有改观。

    诸葛瑾说话颇有条理,小小年纪,却显得非常稳重。其见识虽不广,但却能一针见血。

    诸葛瑾说:“西平哥哥,你这次是要去何处呢?”

    “哦,我有两个贤弟,想要送去鹿门山庞德公那里学习。”

    “啊?”

    诸葛瑾惊讶的说:“那真的是好巧。父亲前些日子还和我说,准备等我满了十五岁,就送去庞公处学习呢。唉,只可惜那时候,西平哥哥恐怕已经不在鹿门山了。”

    董俷揉着诸葛瑾的头发,笑道:“这又有什么?等你学成了,就来帮我吧。”

    “我真的可以帮到西平哥哥吗?”

    “当然!”

    诸葛瑾笑了,董俷也笑了……

    第二天一大早,董俷带着庞德和武安国告辞。临别时,诸葛瑾依依不舍,一直把董俷送出了十里,这才在董俷的催促下,三步一回头的回转家中。

    和诸葛瑾聊了一夜,董俷的心情大好。

    回到新野之后,又跑去博望坡转悠了一天。此处地形险要,两边草木丛生。

    徐庶皱着眉,突然说道:“董大哥,若有一日你与敌人在此处交锋,当如何破敌?”

    几乎是不假思索的说:“当然是用火攻!”

    徐庶展颜笑道:“董大哥所想,和我一样。这里,的确是一火攻的绝佳场所。”

    废话,不是绝佳场所,那诸葛大大会在这里一把火险些烧死了那曹操猛将夏侯敦?

    众人当下围着博望坡又转了一圈后,这才心满意足的回到新野。

    这一夜无事,天亮后继续启程。

    沿途,董俷和徐庶、石韬二人不断争论。或是就某地的地形而详述,或者是如何依地貌而战。说到后来,董俷等人甚至让人做出了一个沙盘,每逢遇到一险要地形时,就停下来进行推演。一开始只是三人,到了后来,庞德也加入进来讨论。

    这样一来,速度当然就要放慢下来。

    董俷的那些理论战法,多来自于马援的兵法记述。要知道,当年马援曾经在荆襄作战,也有相应的记录。可徐庶和石韬,则对此有着先天般敏锐的直觉。往往在处于劣势的时候,突然发奇思妙想,一个小主意,却让董俷的各种布置都付之东流。

    特别是经过樊城的时候,董俷想起了那水淹七军的故事。

    于是拉着庞德也加入进来,让徐庶和石韬去扮演那关公的角色。结果,徐庶一开始就采取避战的策略,并把时间拖到了梅雨季节时,把个水淹七军的惨状重现。

    董俷开始相信,若历史上真的有此一战的话……

    关公,不可以轻视。

    这一路推演,不管是董俷庞德,还是徐庶石韬,都可谓是收获良多。

    离了邓县,穿越阿头山,就进入了襄阳境内。

    董俷计算了一下时间,却意外的发现,从新野一路过来,短短的路程,他们竟然耗费了近三十天。算算日子,从离开雒阳起,已经整整花费了五十天的时间了。

    不敢再耽搁下去,在问清楚了鹿门山的位置后,董俷等人就是一路急行。

    七月末,一行人进入了鹿门山。

    山外,秋老虎肆虐,而山中,却是一派清凉。

    沿途只见奇峰异石突起,满目看去,全都是郁郁葱葱。小溪潺潺,鸟儿在歌唱。

    董俷觉得这心情,一下子变得大好。

    庞德公在当地颇有名气,山路上偶遇到一个樵夫,就打听清楚了庞德公的住所。

    在鹿门山,庞德公自号鹿门山居士。

    就住在鹿门山的青石坪,周围的景色,更是幽雅。

    董俷让巨魔士在青石坪外等候,只带上了徐庶和石韬二人,来到那座庐屋门前。

    叩响柴扉,不一会儿就听到有一童稚的声音传来,“是谁啊?”

    “敢请通报庞公,就说有陇西人董俷董西平,前来求见庞公……”

    柴扉后一阵安静,片刻之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紧跟着那柴扉打开,庞德公站在门后。

    数年不见,庞德公倒是没有太大的变化。

    相反,当初见到他的时候,头发略显灰白,如今却已经变成了纯黑色,精神矍铄,面色红润。站在门口,庞德公不得不仰着头,笑道:“你个董阿丑,怎地现在成了这副模样?”

    不晓得是什么原因,董俷这半年来的发育很惊人。

    身高过丈不说,体魄越发的魁梧,彪悍。虎背熊腰,站在那里就如同一座小山。

    相貌倒是没有太大的改变,只是生出了短须。

    那胡子很硬,好像钢针一样。隐隐约约,董俷也觉得有点不太对劲儿,可却找不出原因。

    董俷笑道:“庞公,冒昧前来打搅,请勿见怪。”

    “见怪?怎么会……快点进来,我这里正好来了一个朋友,给你引荐一下。”

    说着话,庞德公拉着董俷就往里面走。

    徐庶和石韬相视一眼,随着董俷一起进去,直奔那厅堂。

    庐屋厅堂,装饰的格外清雅。

    正对着厅门是一张八仙桌,两边各有一把太师椅。

    一四旬年纪的中年人,就坐在屋中,身后站着两个青年,怀里抱着一个小女孩儿。

    年纪约五六岁的样子,皮肤黑黑,头发也许是因为缺钙的缘故,略发黄。

    “老黄,来来来,我正好与你介绍……呵呵,真是说阿丑,阿丑到。刚还在说你,不成想你就来了……这位是我好友,沔南名士黄愈,字承彦。老黄,这位就是安宁亭侯,董西平。”

    那中年人也已经站起来,微微一笑。

    董俷却不禁吃了一惊。黄承彦……此君可是孔明先生的老丈人。想评书中,刘备白帝城惨败,孔明先生设八阵图,把陆逊几十万大军困在里面。正是这黄老先生出面,破了八阵图,使得那陆逊几十万大军免了一死……这可是个隐性的牛人。

    此前,董俷也听过黄承彦的名字,倒还不觉得什么。

    可当他面对面的见到本人之后,不免心生敬畏。忙上前一步行礼:“见过黄先生。”

    “安宁亭侯莫要多礼,折杀老夫了……呵呵,早就听说过安宁亭侯的大名,没想到能在这里相遇,快快请坐,快快请坐。老庞正和我说你八仙桌呢,嘿嘿,只可惜雒阳据此太远,你那家俬坊的东西实在是太过昂贵,只能买些赝品来使用。”

    庞德公老脸一红,瞪了黄承彦一眼,然后让大家坐下。

    “阿丑……啊,现在应该称呼你做安宁亭侯才是……”

    董俷苦笑道:“庞公,你这是不打算留我喽?若再如此称呼,我拔脚就走。还是称呼我阿丑的好……不行的话,你就叫我的表字。反正莫要再说安宁亭侯四字。”

    “那就叫你西平吧。”

    “小阿丑呢?”董俷扫了一眼客厅,疑惑问道。

    庞德公叹了口气,“还不是因你这大阿丑的名气越来越响亮,把那小家伙刺激的……他今年业已经十一,把我的老底儿都要掏空了。前些日子,我把他送去水镜先生那里学艺……嘿嘿,若是知道你来的话,那丑小子肯定会跑回来好一番折腾。”

    董俷不禁笑了,“小阿丑知上进是好事,和我却没有关系。”

    “怎说没有关系?若非是你挑唆他将来帮你,他又怎么能静下心来,刻苦求学呢?”

    一席话,说的众人都笑了起来。

    董俷突然觉得,有一双目光盯着他。低头一看,却发现刚才还在黄承彦怀中的小丫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溜了下来,站在他那张大椅的旁边,等着水灵灵的大眼睛,一眨一眨的看他。发现董俷低头,小丫头立刻一溜烟儿的跑了。躲在黄承彦的身后,探出小脑袋瓜子,咬着手指头,那乌溜溜的眼珠子,就一直盯着董俷。

    “这是……”

    “哦,这是老黄的丫头,年方五岁……名叫黄硕,因生于月圆之夜,乳名叫月英。”

    “哦!”

    董俷先一笑,蓦地却又愣住。

    黄月英?那不就是孔明先生的……

    正思忖间,庞德公又为董俷介绍黄承彦身后的两人。

    “这两位是老黄的得意门生,都是汝南人。一个叫孟建,字公威;清瘦的那个,是崔烈之子,西河太守崔均的弟弟。名攸,表字州平……嘿嘿,老黄可是疼着他们呢。”

    孟公威、崔州平……

    董俷猛然下意识的回头向身后的石韬看去。石广元、徐元直……

    终于想起来了,这石韬究竟是什么人!那评书里面,貌似提到过。说孔明先生和这四人的关系最好。只是除了徐庶的印象比较深刻之外,其余三人董俷就有点模糊了。

    若非庞德公提起这四个人的名字,他甚至想不起来。

    庞德公问道:“西平,你这次来,不会是专门为了看我这个糟老头子吧。”

    董俷忙回答说:“庞公,我今日前来,是有事相求。您看我身后这二人,想要寻访名师求学。雒阳如今太过于混乱,一逐利之地,实不宜做学问,故而就想起了您。”

    庞德公一怔,向黄愈看去。

    却见那黄承彦笑道:“老庞,看起来你是清闲不得了。正好,我带州平和公威前来,也是为了此事。你干脆就收下他们四人,算作是你的关门弟子,你看如何?”

    庞德公苦笑道:“一个是多年老友,一个却是我忘年之交……你二人可真的是会给我寻事啊。刚送走了一个惹祸精,还以为能清闲两日……也罢,既然你们二人开口,那我也不好拒绝。你们四个就在我这里学习吧,至于能学多少,还要看你们自己。”

    徐庶和石韬连忙上前,和崔州平、孟公威同时行拜师礼。

    董俷见事情有了结果,总算是长出一口气。

    众人在厅中闲言,董俷却总觉得,那黄月英的目光盯着他。可看过去时,又躲在了黄承彦的背后。

    “小妹妹为何总是盯着我看?”

    “州平哥哥说,你是坏人,杀人不眨眼的大坏人!”

    董俷忍不住询问。那黄月英说完,又躲进了黄承彦的怀中,似乎不敢和董俷相视。

    徐庶和石韬闻听,不由得怒目相视崔州平。

    而崔州平则是满面通红……他也是世家子弟,对于董俷自然不会有什么好感。在黄承彦门下学习的时候,也曾私下里和孟建谈论董俷,这言语中,多有诋毁。

    可那毕竟是私下里说的话,没想到被黄月英一言道破,这面子当真是……

    黄承彦看了一眼崔州平,心里有些不快。

    而那边徐庶就想要站出来说话,却被董俷一把拉住。

    “董西平的确是满手血腥,杀人无数。十三岁初战西北,十四岁转战中原,击杀反贼……十八岁雍丘救驾,所杀之人,何止能以千百人计?然董某自认问心无愧,别人想说什么,随他们说去好了……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我又何必站出来辩解?元直、广元,你等来此地是为了求学,可不要因我而误了学业。”

    说完,董俷起身拱手笑道:“庞公,我身负皇命,还要往丹阳募兵。就不打搅您了。等下次小阿丑回来,还请代我向他问好……黄公,俷就此告辞,有缘再见吧。”

    转身大步离去,把一屋子的人,闹得呆若木鸡。

    好半天,黄承彦、庞德公这才醒悟过来,而董俷却已经出门而去。

    “董大哥……”

    徐庶和石韬率先追了出去。庞德公看了一眼崔州平,叹了口气,也跟着追了出去。

    黄承彦倒是没有追出去,抱起了黄硕。

    小黄硕瞪大了眼睛,脸上流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爹爹,大坏人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哪句话?”

    “就是那一句我本将心向明月啊。”

    黄承彦看看小黄硕,又看了看满面通红的崔州平和孟公威,突然长叹一声:“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呵呵,真是个有趣的家伙。”

    崔州平和孟公威闻听,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今天又要请假了,只能一章。

    还请原谅。

第一九四章 贤士无踪,武斗丹阳(第一更)

    是泥人还要有三分的土性。

    对于崔州平的那番话,要说董俷不生气,那纯粹是瞎话。无缘无故的被人说成是大坏人,而且还是从一个小丫头的口中转述出来,这让董俷也不禁生出了火气。

    自去了雒阳,总是被一群所谓的士子跑来骚扰。

    的确是杀了几个不长眼的货色,可平心而论,董俷又何时主动的去寻过对方麻烦?

    如今倒好,你等士子望族谋逆造反,惹怒的皇帝老儿。

    被修理了之后,不敢去找皇帝老儿的麻烦,却又把脏水泼到我身上,这世上哪有这种道理?

    董俷阴沉着脸,大步流星的离去。

    庞德和武安国原本还以为董俷会在庞德公家里留宿一晚,这边都已经准备就地扎营,董俷却气冲冲的回来了。看董俷的脸色,就知道他遇到了不太开心的事情。

    庞德聪明,连忙跑去召集人马。

    可武安国却是个二楞子,大叫道:“主公,可是有人惹你不开心?老武这就去摘了他的脑袋。”

    董俷招手示意亲兵牵马过来,上马之后,用马鞭敲了一下武安国脑袋上的头盔。

    “若是要摘人脑袋,老子自己就做了,还要你出手?安国莫要胡说八道,这里是庞公清修的地方,不适合打打杀杀。我们身负皇命,已经耽搁了不少时间,就别在这里再耽搁下去了。去和令明点备人马,我们这就启程出发,离开襄阳后再修整。”

    “喏!”

    武安国这个人别看有点二楞子的性情,但是对于军令的理解,却颇为深刻。

    董俷这边命令发出,他立刻跑去找庞德整点人马。

    而这时候,庞德公带着徐庶和石韬匆匆追了上来,隔着老远,就叫喊开了董俷的名字。

    “西平,你这是何苦,不过是小孩子的童话,你又何必在意呢?”

    董俷笑道:“庞公,俷是个小心眼儿的人,讲的是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崔州平他们说的那些,其实也代表着大多数士子的心声,这一点你明白,我也清楚。俗话说的好,道不同不相为谋,既然尿不到一个壶里面,我又何必继续停留下去呢?”

    这话说的粗俗,但是却也妥帖。

    庞德公苦笑摇头,而徐庶和石韬,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董俷接着道:“庞公,咱们的交情归咱们的交情,我也不会因此而迁怒于他们。元直、广元,你们来这里是为了求学,要想替我出气,就给我学出个样子来,让他们知道,我董俷推荐的人,都不是易与之辈。要是你们丢了我的脸,我可饶不了你们。”

    徐庶和石韬忙躬身道:“主公放心,我等绝不会让您失望!”

    不知不觉中,徐庶和石韬把对董俷的称呼已经做了改变。董俷一开始有点吃惊,但旋即笑了。

    “庞公,我留下来,难免会和他们再发生冲突。您老夹在中间,也难过……呵呵,我也有皇命在身,已经耽搁了不少时间。所以,我就告辞了,咱们日后再见吧。”

    庞德公点点头,“也好,毕竟皇命重要。只可惜,我原本想留你几日,为你介绍一些襄阳的才俊。没想到你却走的这么聪明,连杯水酒都没能喝上,实在是失礼。”

    那边,庞德、武安国已经点齐了人马。

    董俷大笑道:“庞公,还是那句老话: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我们有缘自然会再相见。不过刚才我也有些失礼了,代我向黄公道声对不起,将来有机会再谢罪吧。”

    说完,董俷拨转了马头。

    再次拱手:“庞公……元直、广元,咱们就此告别,多多珍重!”

    催马沿着山路离去,庞德和武安国也恭敬的向庞德公行礼,然后又挥手向徐庶和石韬道别,带着人追着象龙的步伐,向山外前进。此时,已经是斜阳夕照。董俷一行人的背影在山湾处拐过,消失的不见踪影。那整齐如一的蹄声,在山麓间回荡。

    黄承彦抱着黄硕出现在庞德公身边,身后崔州平和孟公威无声的跟随。

    庞德公突然说:“老黄,他刚才说的话,你可曾听见?”

    “我又不是聋子,他的嗓门那么大,我怎能听不见呢?”

    “可有什么感觉?”

    黄承彦摇摇头,“我说不清楚……此子我也看不透,若在治世,当为冠军侯;若在乱世……”

    “乱世又如何?”

    “只怕会成为那秦嬴政!”

    徐庶、石韬闻听,蓦地瞪大了眼睛。而崔州平和孟公威的眼神,则变得更加复杂。

    论观人,黄承彦的本事丝毫不比许子将差。只是他生性不喜张扬,故而无多少人知晓。

    但崔州平和孟公威在黄承彦门下学习已经超过三年,自然知道他的本领。

    这评价给那武夫,未免也太高看他了吧……

    倒是黄硕瞪着乌溜溜的大眼睛,笑嘻嘻的说:“爹爹,刚才那大哥哥,真的好威武!”

    庞德公忍不住看了一眼黄硕,突然一笑。

    “日后的事情,日后再说……那丑小子走了,却不能扰了我等的雅兴,回家,回家,我们喝酒去。”

    说着话,他笑呵呵的朝着他那庐屋走去。

    ******

    离开了鹿门山,董俷等人在襄阳境界边的一个小村落里休息了一晚,第二天再次出发。

    这一路上,可称得上是披星戴月,马不停蹄。

    紧赶了四五天之后,终于抵达了江夏。

    看部曲都很疲惫,董俷就下令众人在江夏城内修整一天。而他则记得蒲元说过的话,按照蒲元给他的地址,带着几个亲兵,很快就找到了位于城南处的费家老宅。

    费沃是老费家的庶出子,年二十。

    当董俷向当地人打听此人的时候,所有人对费沃的评价只有一个字:呆。

    他不喜欢浮华生活,平时也很少和人交往。回家的一段时间,十有八九是流连于田间地头中。有时候蹲在田埂上看着庄稼,一看就是大半天的时间,而且一动不动。

    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知道他喜欢搞一些小玩意儿。

    从十三岁拜师在沔南黄承彦门下后,这种古怪的性情就变得越发严重。

    董俷找上门的时候,费沃并没有在家!

    负责接待董俷的是费沃的长兄。费家在江夏虽然是个大户,可也不是什么世族豪门。

    突然有一位侯爷出现,可把个费家人闹得好一阵子鸡飞狗跳。

    听闻费沃不在家,董俷不免觉得有些遗憾。在费沃长兄的带领下,他进入到费沃的书房里。只见这书房乱糟糟的,到处都是竹简,书卷,还有一个又一个的盒子。

    董俷翻了两篇书卷,意外的发现,这费沃若放在未来的世界,绝对是一个农业学者。

    在他书写的笔记当中,大都是记录着各种农作物的特点。

    董俷一边看书,一边等待。

    一直到天黑,也没有等到费沃出现。

    如果是在平时,他倒是不介意多等些日子。可听费沃的长兄说,这费沃自黄承彦门下出师以后,就变得非常怪异。经常玩儿失踪,而且一失踪就是大半个月,谁也不知道他跑去什么地方猫起来。

    董俷可没有那时间等待,在思忖了一番后,留下了他的名剌,并且写了一封信。

    其内容无非是想要邀请费沃出山,言语间非常诚恳。

    请费沃长兄转交费沃,董俷不无遗憾的离开了老费家。临走的时候,还带走了费沃几篇关于农作物耕种的书籍。这些东西对董俷没有用,但是对于黄劭,却有大用处。

    第二天,董俷再次拜访了费家,费沃依旧没有回来。

    没有办法,只好带着人马离开了江夏。心中却暗自下定决心,回头一定要设法征辟此人。

    离开了江夏后,董俷一行人继续赶路。

    此时,已经进入了八月中旬,天气逐渐转凉,沿途到处可以看到丰收的景象。

    这两年荆、扬地区倒是风调雨顺。除了长沙闹出了一场乱子之外,几乎没有发生太大的动荡。百姓们在田地里收割,唱着那丰收的赞曲。歌声悠扬,令人心情愉悦。

    董俷看到这一副景象,也觉得很开心。

    虽说已经贵为安宁亭侯,可那骨子里,董俷还是喜欢这种田园中的生活。

    没有杀戮,没有勾心斗角,一切都显得是那么纯真自然。有时候在想,如果他不是因为生在董家,只怕和这田地里的百姓一样,不会有现在这么多的烦恼和忧愁。

    在马上长出了一口气,有些羡慕的看着田地里的人。

    “主公,前面就要进入丹阳县了!”

    董俷回过神来,看了一眼庞德,当下道:“令明,你持我符节,带人前往丹阳,通报丹阳令,就说我奉旨前来募兵,并请转告丹阳太守,令其多多给予方便。另外,命人持我名剌,前往历阳求见扬州刺史秦颉,就说宛城小友不日抵历阳拜会。”

    “喏!”

    庞德立刻下去安排,然后带上十名巨魔士,风驰电掣般离去。

    而董俷也不再急于赶路,而是慢悠悠的行进。

    时而和武安国说笑,时而又看着那些在田地中忙碌的人们发呆,脸上流露出向往之色。

    不知不觉的,人马进入了丹阳县境内。

    远远地,就听到了一阵人喊马嘶,似乎有人在前方拼斗。

    董俷对于这种打搅他好心情的事情,感到非常的不快。当下一蹙眉,轻声道:“去看看,是什么人在前方打斗?”

    武安国答应了一声,带着二十名巨魔士就疾驰而去。

    董俷依旧是不紧不慢的赶路,可等了一会儿,那打斗声越来越响,却不见武安国回来。

    出事了!

    董俷脑海中猛然生出了一个念头。

    连忙大声喝道:“巨魔士,加快速度!”

    说完,他从随行马匹身上摘下了独脚铜人大槊,一磕马肚子,象龙长嘶一声,冲出队伍。

    巨魔士紧随其后,同时举起了武器。

    刹那时,腾腾杀气散发,四五百匹战马冲锋,那铁蹄声声,恰似于千军万马奔腾。

    ******

    的确是出事了!

    董俷远远的就看到,有一群人正混战在一起。

    一方是他的巨魔士,庞德和武安国带领巨魔士在人群中左冲右突;另一方却是官军的打扮,人数大约在四五百人左右。看上去也是训练有素,虽然巨魔士的杀法悍勇,又有庞德、武安国两员猛将带头,官军虽然慌乱,但阵型确是不见散乱。

    怎么回事?

    董俷心中不免感到诧异。

    庞德和武安国,怎么和官军打起来了?

    不过,不管是什么原因,庞德和武安国都是董俷的人,自然容不得看着被别人欺负。

    鬼哭槊一指,董俷厉声喝道:“巨魔士,破阵!”

    三百匹无人骑乘的战马,随着一阵奇异的历啸声响起,蓦地散开。

    紧跟着,巨魔士在高速奔行之中,不断的变化阵型。五人一组,形成了一个个怪异的三角锥行的队形,扬起马槊,朝着官军就直扑了过去。别看队形是散开了,可如果仔细观察,发现那一个个三角锥队形在高速奔跑中,却又组成了一个箭矢阵。

    董俷一马当先,就是那箭矢的箭头。

    鬼哭槊发出一声凄厉嘶啸声,如同鬼哭狼嚎一般,把交战中的双方,搅得心神不安。

    庞德和武安国闻听顿时大喜。

    “主公来了!”

    战斗中的巨魔士,本处于劣势。可在那鬼哭槊历啸声传来的一刹那,顿时精神振奋。

    箭矢阵穿透了官军的阵型。

    董俷举槊劈翻了两个官军,厉声吼道:“武安国,究竟是怎么回事?”

    那边武安国带着人来到董俷面前,一对大锤上下翻飞,舞的风雨不透。听到董俷的喝问,他大声的回答:“主公,我也不清楚……我赶到的时候,就看见令明正和人撕杀呢……”

    庞德是个冷静的人,应该不会无缘无故的和官军冲突。

    董俷心中不禁感到了一丝奇怪,可手上的鬼哭槊,却没有半刻停顿下来。轮圆一招横扫千军,四五名官军被拦腰劈成了两段。就在这时,人群中突然窜出了一道人影。

    就见他身背一个怪异的兜囊,掌中却是一长一短两把利剑。

    身形纵越,恰如猿猴一般的轻灵。利剑吞吐,迸射出一道道绮丽的剑芒闪烁。

    在人群中,这青年恰如鬼魅一般的闪动。每一次吐出剑光,必然会夺走一条性命。

    这青年杀出一条血路,眨眼间就来到了董俷的马前。

    隔着还有五六步的距离,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主人,小铁可想死你了!”

    董俷啊的一声惊叫。

    他千算万算,就是没有想到会在这里和董铁重逢。两年前,董铁随王越游历天下,领悟剑道。怎地会突然出现在这里?董俷一下子明白了,只怕庞德也是因此和官军冲突。他和董铁在陇西时就已经认识,自然也知道,董铁是董俷最信任的人。

    在这种情况下,庞德自然不可能袖手旁观。

    只是,董铁怎么和官军冲突起来了呢?

    正思忖间,就见一骑从人群中飞出。

    此人头戴黄金盔,身穿黄金铠,掌中一把镔铁象鼻子古月大刀,脸上有一道蚯蚓般的伤疤,从耳根一直到嘴角。

    “杀人狂徒,还不拿命来!”

    那员大将挥刀向董铁看去,董俷一催战马,横身出现在董铁身前。

    掌中鬼哭槊迎着那大刀点了过去,双臂一用力,发出一声巨雷般的咆哮:“开!”

    铛……

    那大刀带着一股奇异的力量,劈砍在槊头之上。

    而后咻的荡开,令那员大将的胸前露出空门。而董俷在这时候,却露出了一点笑容。

    象龙猛然一窜,大槊顺势点出。

    “文仲业,还不给我住手!”

    马上的大将手臂发麻,闻听这熟悉的喊喝声,先是一愣,蓦地喊道:“董西平,怎么是你?”

    第二更会稍晚一些,送朋友上车,回来后开工。

    顺便向大家恳求一下月票,月底了,敌军凶悍,小俷俷快要顶不住了……

第一九五章 江东二虎臣(第二更)

    既然是熟人,那这一场乱战也就没法子再打下去。

    董俷立刻命庞德回归本阵,而文聘在另一边也是苦笑着收拢人马,心中暗自叫苦。

    怎么碰上了这家伙?

    如此一来,只怕事情要有麻烦了。

    而那边,董铁也已经起身。有巨魔士牵来了一匹战马,董铁翻身坐稳,和武安国一左一右分列董俷的身后。

    早就听说过董铁的名字,武安国好奇的打量起来。

    董铁身高在八尺左右,体型清瘦。略有些秀气的面颊,在严肃起来的时候,会呈现出棱角分明的线条。身穿一件青色长衫,背着一个很奇怪的兜囊,看不见里面包的是什么,但从裸露在外的剑柄,也能猜出个端倪。

    居然有七支剑?

    武安国仔细数了数剑柄,发现那兜囊里,至少装着七柄剑。

    这瘦猴子带这么多剑做什么?难不成是害怕宝剑折断,所以带在身上以做备用吗?

    武安国越看,越觉得有趣。

    却不想董铁猛然扭头,瞪着武安国道:“黑脸的,你老看着我做甚?”

    “啊……”

    武安国闹了个大红脸,有些不好意思的说:“瘦猴子,你就是董铁吗?带这么多剑做什么?”

    董铁打量了武安国一眼,“杀人!”

    说完,他扭过头,就不再说话。武安国有心想要再问,却被庞德轻轻的拉了一下。

    文聘也已经把人马收整完毕,清点了一番。

    巨魔士那片刻的冲杀,就干掉了近百名官军。这一次他奉命前来丹阳郡督粮,带的人马本来就不是很多。如今十亭折了两亭,回去以后该怎么交代?看起来,抓捕那凶犯似乎不太可能。他和董俷在一起的时间不短,自然知道董俷对部曲的态度。

    召来了一名小将,“贺齐,还要烦你去一趟历阳。通知太守大人,看起来我们要有麻烦了。”

    小将一怔,轻声道:“督军从事大人,此话怎讲?”

    “你只告诉太守周大人,就说有虎贲中郎将要保那两个人,千万不要为难那两人。”

    小将奇道:“哪个虎贲中郎将?”

    文聘苦笑道:“如今这朝廷里,还有几个虎贲中郎将?当然是那个安宁亭侯董俷。”

    小将啊的一声惊叫,扭头向董俷看去。

    “他就是那恶汉?”

    这一句话几乎是脱口而出,董俷也正策马行来。文聘恨不得过去一脚把那小将踹翻。

    恶汉之名,你知道也就算了,怎么还当着人家的面说出来。

    文聘正担心呢,董俷已经过来了。

    他闻听那小将惊呼,不由得扫了一眼。只见小将的年纪大约在二十上下,生的齿白唇红,但形容刚健。也许是感到刚才过于失态,小将忙躬身道:“丹阳小吏贺齐,拜见安宁亭侯。还请大人恕小将甲胄在身,无法行全礼之罪。”

    贺齐,没听说过。

    不过董俷却对此人颇有好感,至少在说话时,表现的不卑不亢。

    “我正是那恶汉,呵呵,你也没有说错,许多人都是这么叫我……你难道不信?”

    “小将不敢!”

    文聘旁边道:“公苗,快点去吧,我与安宁亭侯,明日会往历阳拜会大人。”

    “小将遵命!”

    那贺齐说着,拨马就走。

    临走的时候,又忍不住打量了一下董俷,心道:不愧是虎狼之将,确有威猛之气。

    董俷的恶名,如今是传遍了大江南北。

    有人称赞,有人咒骂,反正不管是怎么样,他已经出名了。殊不知,他当年转战中原,救驾雍丘的事迹,也被流传成了各种版本。有人说董俷是个三头六臂的凶神恶煞,也有人说他是顶天立地的好汉。如此一来,自然也就产生了不少崇拜他的人。

    贺齐,也是其中之一。

    董俷待贺齐走了,疑惑的向文聘看去,“仲业,你为何要追杀我的人?”

    “这个……一言难尽,不如我们今晚就在丹阳县留宿,我详细和你说明,如何?”

    若是别人,董俷未必会给这个面子。

    但文聘却不一样。一方面他是黄忠的学生,另一方面,他和文聘也算得上是袍泽。

    毕竟曾在宛县并肩作战,这个面子还是要给的。

    “我此行奉旨募兵,本来就是要在丹阳停留。如果募足了人马,我就马上要回转雒阳,可不一定会去历阳呢。”

    文聘道:“这个我知道。你来丹阳募兵的消息,早在月前就已经传过来了。周太守还为此事出面,如今已经募集了一千多人,就说等你来了,好交付于你手中呢。”

    “啊?”

    董俷奇道:“我与那位太守大人素不相识,他为何帮我?”

    “非是周大人要帮你,是刺史大人帮你出面说项……如今钱塘有彭式自称大帅,聚众作乱。秦大人和老师他们忙着对付那家伙,否则的话,说不定还会亲自出面。”

    钱塘?

    董俷说:“那彭式什么来历?为何我没有听说过此事?”

    文聘苦笑道:“如今扬州是倒也不算动荡,只是时有那不知死活的小人跳出来搞风搞雨。那彭式原本是震泽水贼,手底下有一些人马,就有点得意忘形了。加上去年大人从荆州回来后,身体就一直不太好。那彭式就跑出震泽……不过也是找死。”

    对于文聘的这番话,董俷倒也没有反驳。

    秦颉的确是个厉害的角色,手下又有黄忠、李严这样的人物,自然是不可小觑。

    彭式?也没有听过……

    若是蒋钦周泰,或者是锦帆贼甘宁,说不定董俷还会兴奋一把。

    只是,这些人如今不晓得在何处。至少这一路上,董俷并没有听人提起过这些名字。

    ******

    丹阳令是个五旬老者,土生土长的丹阳县人。

    此君少时小有名气,曾被举为孝廉。只是年纪大了,也就渐渐的江郎才尽。在丹阳任上已经有十年的光景,即没有大恶,也没有什么政绩,算是一个很平庸的人。

    听闻有朝廷的虎贲中郎将要留宿丹阳县,这老先生激动的让出了自己的住处。

    可老先生自己还有一家子老小。

    大的年纪都已经七八十了,小的也只有十岁左右,董俷实在是不忍心,为了自己搞得别人一家子都不安生。

    于是命庞德领巨魔士在县城外安营扎寨,他只带着董铁和武安国二人,进县城留宿。董俷既然这样做了,文聘也不好说什么。当下让自己兵马也驻扎在县城外面。当然,两军不可能在一起,一个城东,一个城南。白天刚打了一场,估计这会儿,那官军的心里还憋着一股子火气呢。分开一点,省的这些人见面再起冲突。

    丹阳令姓周,单名一个治,表字横秋。

    酒宴过后,周治让出了书房,请董俷和文聘里面说话。

    董俷这才问道:“仲业,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你干嘛要追杀小铁呢?”

    文聘没好气的说:“你当我很清闲吗?没事要追捕你那小厮……你问问他,在历阳干了什么好事?惹得周昕太守跑来恳请我出面抓捕。要不是他,我这会儿说不定已经备齐了粮草,督运上路了……你叫董铁是不是,怎地惹出了这么大的事情?”

    董俷这才意识到,董铁肯定是招惹了是非。

    扭头问道:“小铁,你干了什么事?”

    董铁恭敬的回答:“主人,小铁在历阳杀了人,还夜闯历阳大牢,杀了不少狱卒。”

    “啊?”

    董俷原本以为,董铁了不起就是杀了几个人而已。

    若仅止于此,那还好说。按照汉律,只要出足够的赎罪钱,就能够平安无事。可夜闯历阳大牢,还杀了狱卒……这事情闹得可就有点大了,只怕还真要走一趟历阳。

    “小铁,到底是怎么回事?”

    董铁说:“主人,小铁随王师游历,又往交州,于海边悟剑。半年前,王师说我剑法初成,他能教给我的,都已经传授了,剩下的就要靠我自己去领悟……我就四处游历,寻找高手斗剑。三个月前,我在吴郡结识了两个好汉,准备回雒阳为主人效力。哪知道途径历阳的时候,有一群士子在酒楼中辱骂主人,我一怒之下……”

    董俷明白了!

    董铁的性子,他多多少少的了解一些,并不是一个无事生非的主儿。

    只怕是人家把他惹急了,才出的手。当下说:“你是不是在酒楼里动手杀人了?”

    董铁低着头,嗯了一声。

    “那你为何又要夜闯历阳大牢?”

    “这个……当时我和两位好汉杀人之后,没有想到历阳卫的反应会那么快。正准备离开的时候,被他们围住了……就是日间离开的那个人带队,把我那两位朋友给抓了起来。那两位好汉是因我而出手,我又怎能袖手旁观?所以就一个人……”

    “一个人闯了历阳大牢?”

    董铁低着头,又嗯了一声,“主人,小铁给你惹麻烦了……不过,还请主人救救那两位好汉。他们确是有本事的人,对主人您也是非常钦佩,本就打算来投军呢。”

    董俷一蹙眉,向文聘看了过去。

    文聘说:“你莫要看我,我已经让贺齐回去通知周昕大人了。至于周大人放人不放,我也不知道……不过,那两个人确是好汉,贺齐说他折了近百个手下,才拿下了那两人。这事情本来也算不得什么,那几个士子本来就是无事生非的主儿,如果没有这劫牢的事情,估计事情不难解决。可他这一劫牢,周大人的脸面可就……”

    看得出来,文聘对那位太守周昕还是相当维护。

    董俷笑了一声:“好了,我知道分寸,莫要以为我是个不讲理的人,只会动粗。”

    文聘有些尴尬的笑了笑,“周大人是个好官,而且和秦大人的关系甚为密切。如果你能把态度放端正一些,看在秦大人的面子上,想必周大人也不会太过为难他们。”

    “这个,我自有分寸。”

    董俷和文聘又聊了一会儿,文聘起身告辞。

    他的腿还是有点不利索,走起路来有一点跛。送文聘回房休息后,董俷也回了房间。

    坐下来,仔细的询问董铁的修业。

    随王越离开雒阳之后,董铁的足迹,几乎遍布大江南北。北至辽东,南至交州,这眼界确实不一般。而且,按照他的说法,他的武艺也确实到了一个新的境界。

    董铁的剑法,如今也已经到了举重若轻的地步。

    少可以和史阿一战。当然,造诣可能比不上史阿,可这精气神的变化,还是显而易见。

    如今的董铁,整个人透着一股子冰冷的杀气,活脱脱一把出鞘的利剑。

    对此,董俷自然是非常满意。

    不过对于董铁那兜囊中的七把宝剑,他也是非常的好奇。

    “主人,小铁学到了七套剑法,各有不同。王师寻会稽名匠为我打造了七把宝剑。说如果有一天我能把七套剑法,用一把剑施展出来,就算是完完全全的悟了。”

    武安国忍不住插嘴道:“至于如此麻烦吗?那不是使一套剑法,就要换一把剑?战场上哪有那么多功夫让你换兵器啊……铁兄弟,你别是被你师傅给骗了吧。”

    话音未落,就听锵的一声。

    连董俷都没有看清楚,董铁是如何拔出了宝剑,剑尖抵在武安国的喉咙上。

    “若在战场,一把剑就够了!”

    从剑上传来的冰冷寒意,让武安国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哆嗦。

    董俷在一旁笑道:“小铁,还不住手!”

    董铁掷剑回鞘,动作潇洒而流畅。武安国长出一口气,忍不住道:“铁兄弟,你这剑法,可真快!”

    “此名刺剑术……”

    董俷问道:“小铁,我怎么觉得,这剑法和史阿的剑法相似?”

    “主人,史阿的剑法,就是刺剑术。王师说,史阿师兄一辈子只研究了一套剑法,能够用各种各样的剑,施展出刺剑术来。不过,他的成就也仅止于此,永远也不能达到剑术的最高境界。王师说了很多话,小铁也不甚明白。王师说,等时候到了,自然也就能明白了……”

    水到渠成,也许王越就是这个意思吧。

    董俷当下不再询问,和董铁聊起了闲话,听他讲述这两年来在各地所见的趣事。

    不知不觉,天就已经亮了。

    董俷和文聘当下向周治告辞。那周治则把二人送到了城外……

    看着这老先生早生的华发,董俷突然道:“周大人,将来若是觉得中原不想呆了,就去找我吧。”

    “啊?”

    周治不明白董俷这句话的意思,呆呆的目送董俷等人离去。

    一直走出了十几里地,文聘轻声道:“西平,没想到,你也看出来了!”

    董俷愕然问道:“我看出什么了?”

    “秦大人说,这天下迟早会有一场动荡。若皇上十年内龙体康健,还好说一些。可若是……”

    董俷心里猛然咯噔了一下。

    评书里,汉帝是在黄巾之乱后没几年就死了,这才引发了各种动荡。那是什么时候?

    董俷有点记不清楚了!

    只希望,历史已经发生了改变吧。

    董俷用力的搓揉了一下面孔,甩了甩头,试图把这件事忘记。可越是如此,他脑子里就越是纷乱。

    一路上,也不记得和文聘说了什么话,只是在天黑的时候,一行人抵达了历阳。

    周昕早已得到了通报,故而在府衙中等候。

    对于大牢里的那两个人,正如文聘所说的那样,他本来也没有打算去怎么为难。

    只是董铁夜闯大牢,令他好生的丢面子。

    在拜请文聘追击的同时,已经下定了决心,要拿这二人开刀。

    不过在接到了贺齐的报告之后,周昕也为难了。不杀那二人,他脸面无存;可杀了那二人,只怕就要得罪那恶汉,说不定还因此惹得老朋友不开心。从秦颉那里,也不止一次的听到过董俷的名字。这两年来,更是不断的有各种关于董俷的事情传来。

    周昕是个非常典型的帝党,对于王芬等人,在雍丘的叛乱行为深恶痛绝。

    所以,在私下他对董俷这个人,还是颇为欣赏,否则也不会提前协助董俷募兵。

    这个董家子啊,真是走到那里,那里就有麻烦。

    周昕正在苦恼的时候,门外有人传递消息,说是安宁亭侯董俷求见。

    “让他进来吧。!”

    周昕皱了皱眉头,站起身来。

    该来的总是要来,倒要看看,那董家子怎么说。

    来到了一进庭院的时候,周昕却愣住了。

    只见一身高过丈,面目凶恶的彪形大汉,光着膀子,背着一根荆条,站在大门内。

    旁边有督军从事文聘道:“安宁亭侯,这位就是周大人。”

    那彪形大汉上前几步,躬身一礼道:“董俷特来拜见周大人,感激周大人的帮忙。只是没想到,我那家人不懂事,竟然做出那种大逆不道的事情,实俷管教不严之过。今日特来请罪,还望大人能够原谅。若大人要责罚,就请大人责罚于俷吧。”

    这,一定就是董西平了!

    周昕也没有想到,董俷会来这么一手负荆请罪,顿时让他手足无措。

    “安宁亭侯,这怎么使得,这怎么使得……”

    周昕说着,连忙上前来搀扶。一边让文聘为董俷解开身上的荆条,一边解下身上的袍子,披在了董俷的身上。

    只是,周昕只有七尺左右的身高,那袍子挂在董俷身上,怎么看,怎么不伦不类。

    心里的火气,一下子消解了不少。

    “安宁亭侯切莫如此,周某实不敢受,快快请坐。”

    董俷坐下来,道:“今日前来,一是为感激大人为俷募兵;二呢,则是为我那下人请罪。其三……俷实有些难以启齿。我听闻有两位好汉因听闻无赖子辱我,奋而杀人,被困于牢笼之中……俷愿出十倍赎罪钱,为那二位好汉求一生路,还请大人能够通融。”

    周昕这时候,却是一点火气都没有了。

    他沉吟一下,“安宁亭侯,募兵之事,就不要再提了,都是为陛下效力,何需分你我?只是时间仓促,周某如今只选出了千人左右。听闻安宁亭侯是要募兵三千?”

    董俷点头道:“正是!”

    “三千人马本来也不甚困难。我丹阳郡尽出精兵,为世人所知。不过既然是为了皇上,那自然要万中挑一。这段日子秦大人在钱塘剿匪,所以只能从民间招募……这样吧,请安宁亭侯再给我一些时日,最多三十天,定凑足三千虎贲精兵,如何?”

    “如此,俷感激不尽。”

    “至于你那家人,周某也可以不计较,对外只说没有抓到……呵呵,小事一桩,也没甚难处。只是,被抓到的两人,却需要一番计较。安宁亭侯或许不知,那两人所杀的,乃本地望族陈氏族人。那陈氏为徐州陈氏的分支,他们若闹将起来……”

    董俷闻听,不由得微微蹙眉。

    “那大人以为,俷当如何是好?”

    “周某听说,安宁亭侯识得陈珪先生?”

    董俷一怔,点头道:“曾有一面之缘。”

    “陈珪先生乃是徐州陈氏的族长,若有他出面说一声,则丹阳陈氏,也就不会再闹腾了。只要他们不闹腾,周某这边也就方便行事。当然,若陈珪先生不答应帮忙,周某还有一策。安宁亭侯若能有朝廷的征辟公文,周某也可以将那二人放掉。”

    董俷不由得沉吟起来。

    征辟公文倒是好办,可这样一来,那陈氏家族肯定还是会和周昕闹腾。

    人家既然为他着想,他自然也不能让周昕为难。

    三思之后,董俷道:“大人,不如这样,俷书信一封,还请大人送往徐州。若是汉瑜先生能代为通融,那自然是皆大欢喜。若他不肯帮忙,俷再出具征辟公文,大人以为如何?”

    周昕捻着胡须,轻轻点头。

    这董家子,倒也是个识情趣的人,知道为他人着想,不错,不错!

    “既然如此,就请安宁亭侯立刻书信一封。从历阳到徐州,也需要一些时日。我这边呢,就尽量的拖延……安宁亭侯也不必为那二人担心,顺便督促那募兵之事。安宁亭侯可能不知道,周某这治下,可是有不少勇壮对安宁亭侯你是佩服的五体投地呢。”

    董俷不禁笑了起来,点头答应。

    这边有家人铺好了纸笔,董俷走过去,再抬头书写了汉瑜先生台鉴几字之后,突然问道:“对了,我倒是忘记询问我那小厮,不知道牢中的那两位好汉,叫什么名字?”

    也难怪,董俷是忘记询问,而董铁呢,则以为文聘已经告诉了董俷。

    至于文聘,也没有提及那二人的名字。直到此时,董俷还不知道他要救的,究竟是谁。

    周昕闻听,觉得好笑。

    “哦,那二人一个是兖州东郡人,叫做潘璋;另一个则是扬州治下,吴郡余杭人,名叫凌操。”

    董俷哦了一声,正要写信,心里却突然一咯噔,手里的毛笔不由得为之轻轻一晃。

    潘璋、凌操?

    莫非是那未来的江东二虎臣吗?

    _______

    这一章更的有点晚了,比较吃力。

    主要是为后面的情节做准备……

    下一章《汉帝崩,大乱将起》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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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2849/ 第一时间欣赏恶汉最新章节! 作者:庚新所写的《恶汉》为转载作品,恶汉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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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汉介绍:
穿越了,重生了……
却成了董卓的儿子。不过记得三国中董卓没有儿子,这算是哪门子事?
对董卓的印象,是和猛将兄争女人。
虽然上了小貂,却丢了脑袋。
然后一家老小被猛将兄砍了头,连白发苍苍的奶奶都被那个皇甫嵩砍了头。
我该怎么办?
我不会造纸,不懂火药,更不要说高深的蘸火技术。我只是一个小小的护林员,穿越的时候忘记带着百度大神一起来,而且还生在了一个奇丑无比的家伙身上。
老爹视我为妖怪,大家把我当成洪水猛兽,除了奶奶和姐姐……
我要活下去,为了奶奶不被砍头,我要先杀了皇甫嵩;改变了历史又能如何?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自己活下去,让爱我的人活下去。恶汉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恶汉,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恶汉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