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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庚新     恶汉txt下载     恶汉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五七章 董俷离京

    虽是仇敌,却是知己!

    这也许就是曹操所要表达的意思吧……

    董俷手抚古拙的太阿剑,跨坐在狮鬃兽的背上,心中依旧在回味着曹操的那一句话。

    已经是三月末,天气渐渐的炎热起来。

    雒阳城那一场史无前例,轰轰烈烈的婚礼,早已经落下了帷幕,给人留下了许多回味。

    董俷如愿以偿的娶到了任红昌。

    婚礼上更是想尽了办法,始终没有让任红昌在婚礼之中展现她那绝世容颜,只是在洞房花烛夜时,董俷一人细细的品味了一番。

    不是不相信任红昌,而是那演义给董俷留下了太深的印象。

    有时候,宿命这玩意儿真的是很可怕,天晓得会发生什么事情?想当初,董俷竭力的想要避免董卓入京,可最终,董卓还是在宿命的指引下,进雒阳,废立皇帝。

    如今,关东诸侯臣服,董卓也没有迁都长安。

    那最让董俷担心的王允,如今已经成了冢中枯骨,当不足为虑。

    吕布数日前率军启程,在梁山口整顿军马,准备出兵塞外,痛击胡人,也不会再有麻烦。

    一切都已经解决了!

    董俷也可以安心的离开雒阳……

    唯一不舍的,就是刚刚团聚的奶奶,这还没有来得及享受天伦之乐,董俷就要领军出征。

    为此,董俷命其他人先行出发,独自在雒阳又停留了二十天,才启程动身。

    各地诸侯,为董俷这次纳妾,送来了很多的礼物。在众多礼物之中,董俷最看重两件礼物。一个是曹操送来的那柄太阿剑。其实,宝剑本身没有什么,重要的是曹操的那一句话。

    值得回味……

    演义中曾有一段青梅煮酒论英雄的故事。

    刘备和曹操论述天下英雄。曹操回答说:天下英雄,唯使君与操耳。

    何等气魄,何等的胸襟?如今曹操送来这句话:虽为仇敌,终是知己,有异曲同工之妙。

    刘备,如今躲在袁绍的麾下,能否在起来,已经是一个未知数。

    董俷深信,即便是刘备能够重新崛起,其成就和演义中的那个刘备,肯定是不一样。

    不晓得曹操是否还会说那句话。

    不过有今日他送给董俷的这一句话,董俷觉得,很满足。

    这也许是一种只有男人才可以理解的友谊。董俷轻轻婆娑宝剑,脸上带着一丝笑容。

    “夫君,您这些日子为何总是看着宝剑发呆?”

    任红昌催马上前,轻声的询问。这次前往安定,车骑将军府几乎是全部出动。

    除了蔡邕和刘洪两人因为受不住北方的朔风而留在了雒阳之外,其他人都走了。

    走之前,董俷挽留住了华佗。

    没想到的是,这华佗与华雄不仅仅是同姓,而且是实实在在的同族。

    都是沛国谯县人,而且论起辈分以后,华佗比华雄整整大了两辈,华雄要叫华佗叔公。

    这可是一个让所有人都感到惊讶的事情。

    华雄被关羽砍了一刀,虽没有性命之虞,筋骨却受了重伤,再也无法恢复到以前的水准。

    原本已经是断了希望,可没想到凭空得了个叔公辈的神医。

    既然是长辈,华佗自然就不会袖手旁观。在检查了华雄的伤势之后,信誓旦旦的向董俷保证,他定能让华雄完全康复。不仅仅是董俷高兴,董卓、李儒也非常开心。

    特别是华雄,更是感激涕零。

    为了方便治疗,董俷让华雄住在车骑将军府中,同时老夫人也搬进了府内。

    太师府太喧嚣了,整日里人来人往,实在是让人心烦意乱。老夫人喜欢清净,干脆就带着家将住进了车骑将军府,美其名曰是要为孙儿看好房子,可实际上,就是为了图个清净。

    那可义可曼兄弟,也一起住进了将军府。

    让董俷也变得更加放心。

    这兄弟二人来历不明,可真的是有一身的好武艺。有这两个人,家里会安全不少。

    听到任红昌的询问,董俷笑了起来。

    也没有正面回答,反而把宝剑放到了任红昌的手中。

    “红昌,这把剑就放在你这里……我要你好好保存,莫要辜负了太阿神剑的威名。”

    任红昌有点不明所以然,不过董俷既然如此郑重其事,她也不敢怠慢。

    “夫君放心,我绝不会让它有失!”

    ******

    董俷的这一支人马,行动有些缓慢。

    没办法,除了董俷的家眷之外,还有典韦的家小、沙摩柯一家、刘望的老婆女儿、黄忠的老婆儿子。这一家子老小,连带着各种物品,近百辆大车,速度自然不会太快。

    除了董俷本部人马之外,还有董卓送给董俷的五千精锐屠各骑兵。

    典韦为先锋,苏则为司马,在前方开道。董俷坐镇中军,典家四小虎随军听令,王戎成蠡为左右护军,法衍羊续为军师,糜竺为主簿,同时还要护卫弘农王刘辨与何太后的仪仗。宿卫、宦官、宫娥……再加上鸾卫一千人,那气派可非同小可。

    中军除了一千屠各精骑之外,还有巨魔士和背嵬军以及早先的北宫卫,共五千人。

    而坐镇后军的,则是董铁法正,两千屠各精骑,押送数百辆大车的辎重。

    这样一支庞大而臃肿的人马,非战斗成员几乎超过了千人,怎么可能加快行军速度?

    好在董俷也不着急,慢腾腾的向前进。

    绕过长安之后,沿着泾水北上,过漆县、越黑河、穿长武,晓行夜宿,遇水架桥。

    这一路上,总体而言还算是安宁。

    镇守司隶的李傕郭汜自然不敢怠慢了董俷一行人,沿途小心的保护,一直到黑河。

    过了黑河,就是凉州地界。

    如今身为陇西太守,华亭侯的牛辅,早早就派出了人马,在长武等候。

    沿途偶尔会有一些不长眼的蠢贼跑出来,不过不用董俷出手,典满四人就解决了战斗。

    特别是典满,这一路上就吵吵着不好玩儿。

    那对重达八十斤的八棱紫金锤,如今使得是虎虎生风,典佑典弗兄弟已经不是他的对手。

    四小虎中,能和典满较量的,也就只剩下牛刚一人。

    这小家伙手中的双铁戟份量和典满的紫金锤不相上下。二人全都是走的一力降十会的路数,刚猛至极。用董绿的话说,典满和牛刚,颇有董俷小时候的那股气势。

    过了长武,再往前就是安定郡治所,临泾。

    麴义、班咫早在三月初就带人抵达临泾,一边按照平流三策中的办法屯田治军,一边迅速的在临泾修建起一座占地二三百顷的土地,为汉安军大都护府府衙所在。

    五月初,董俷一行人马,终于抵达临泾。

    然而,就在董俷一行人到达临泾的第二天,却传来了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

    幽州牧刘虞接到诏书以后,奉命于冀州幽州交界处的徐水河畔,成功伏击了公孙瓒。

    董俷很震惊!

    对于公孙瓒这个人,董俷很敬佩,那是个很刚烈的勇士。

    而且他与公孙瓒有同门之谊,虽然彼此立场不同,却不能阻止董俷对这个人的尊敬。

    “公孙瓒如何了?”

    法衍沉声道:“公孙瓒于成皋兵败,所带白马义从损失惨重,只余不足两千人。刘虞人马虽然很多,但奈何公孙瓒麾下将士效死命,数次击退了刘虞人马的攻击。”

    “既然如此,那公孙瓒当不会有事喽?”

    法衍说:“说来奇怪,公孙瓒和袁绍本是盟友,而且曾在成皋救了袁绍一命。刘虞在正面攻击虽未能击溃公孙瓒,可是袁绍的一支人马,突然从后袭击,将公孙瓒打得大败……两千白马义从,除二百人保护公孙瓒杀出重围之外,余者全部战死。”

    “那公孙瓒,现在如何?”

    “不清楚,只听说刘虞攻占了渔阳,将公孙瓒一家老小满门抄斩,但公孙瓒下落不明。”

    董俷闻听,感到好生的遗憾:可惜了一个忠勇刚直的白马将军。

    “传我命令,立刻打探公孙瓒的下落。若能保全他性命,还是尽量的保全一下。”

    “喏!”

    “可惜,真是可惜了这么一位白马将军!”

    董俷说罢,走到了书房门口,心中叹息了一声。

    也只能这么叹息一下,因为董俷自己现在还有很多事要去处理,很多事情要做。

    临泾百废待兴,实在是容不得他为一个公孙瓒而花费太多的精力。

    听天由命吧,有些事情,不是他能左右。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命,还是随他去吧。

    今天就这么多了……

    下一章《公孙瓒之死》

第二五八章 公孙瓒之死

    易水河畔,正上演着一场惨烈的撕杀。

    战国时,燕太子丹曾在这里送别荆轲,又有高渐离击筑,高歌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从此名扬天下。荆轲刺秦最终失败,可是却留下了一曲传唱千古的燕赵悲歌。

    艳阳下,公孙瓒在乱军之中左冲右突,发髻散乱,身上的盔甲更是沾满粘稠血污。

    铁槊已经折断了两把,公孙瓒也记不清楚究竟杀了多少人。

    但是敌人却是越来越多,好像杀不尽,杀不绝一样的从四面八方蜂拥的向他扑来。

    左手边是田豫,右手边是赵云。

    这两个新近才依附与公孙瓒的小将,更是血染征袍。

    在公孙瓒的身后,只剩下百余骑白马义从仍在拼尽全力,随着公孙瓒在疆场上撕杀。

    可是,敌人真的太多了……

    不远处山丘上,刘备带着关羽文丑,静静的观察着战场上的变化,这心里面,却是复杂的很。

    刘虞奉旨伏击公孙瓒,而他却奉命于后方突袭,使得公孙瓒大败。

    袁绍的意图很明显。他不希望在冀州发生大的战乱,至少在未来一年里,不要发生战乱。

    司隶董卓,不足为虑。

    有河内为缓冲,如果董卓擅自出兵,势必引起诸侯的第二轮讨伐。

    长安方面更不用担心,有黄河天堑,又有河东卫氏一族镇守,西凉军很难打到冀州。

    曹操刚到山阳,立足未稳。

    甚至连袁绍进驻东平国的要求都可以答应……袁绍也不会这么做。毕竟大家原本都是盟友,他也撕不开这个脸面,进驻东平。只要曹操服软,他也不愿意过分的逼迫。毕竟,东平国等于是袁绍和曹操之间的一个缓冲,谁也不会轻易的触及。

    当然了,如果冀州平稳,袁绍不会介意屯将兖州吞并。

    不过眼下,还不到那个时机。

    唯一会让袁绍感到担心的,就是幽州的刘虞。这老家伙和乌桓、鲜卑人的关系不错,而且对汉室极为忠心,是一个认皇统而不认亲情的货色。董卓手握传国玉玺,也就意味着他掌握了汉室皇统。只要有一纸诏书,刘虞肯定会马上攻击冀州。

    所以,袁绍在谋士郭图的建议下,决定和刘虞来一个暂时的缓解。

    刘备先袭击了公孙瓒,而后又在许攸的谋划之下,一步步将公孙瓒引到了易水畔。

    可实际上呢,刘备此刻的心情却是非常复杂。

    不管公孙瓒如何提防他,毕竟在他刘备最困难的时候收留了他,并且给了他安身之地。

    更何况,他二人原本还是师兄弟啊!

    一场伏击战,最终变成了混战。谁也没有想到,公孙瓒在这种时候,居然还有如此强大的战斗力。远远的看去,刘备看到公孙瓒身边有一员白袍小将,生的八尺身高,相貌雄伟,枪法纯熟。一匹白马,掌中银枪,所过之处,如同劈波斩浪般。

    心中不由得生出好感,问道:“那白袍小将是何人?”

    关公和文丑相视都不由得愕然,摇摇头,“不是很清楚。”

    也难怪,此时的赵云声名并不彰显,刘备甚至不知道这么一个人的存在。

    “没想到,伯圭帐下,竟然有如此骁勇猛将……”

    关公丹凤眼眯了起来,突然冷笑道:“若是和那些土鸡瓦狗相比,的确有些本事。”

    刘备不禁笑了!

    这个兄弟啊,什么都好,可只有一样,那心气太高了。

    将来一定要好生的劝说一下,否则依着他这样下去,迟早会吃大亏。

    刘备抬起头,看了看天色。

    “快点结束吧,我们已经耽搁了太长的时间。”

    说着话,眼中突然飘起了一层水雾,“若非寄人篱下,我又何必做这种肮脏事?”

    这句话,好像是自言自语,又好像是说给关公文丑听。

    二人身子都不由的一颤,一咬牙,催马冲下了山丘,杀入乱军之中。

    关公盯住了赵云,拖刀疾驰。胯下浑红马好像离弦利箭,瞬间就冲到了赵云的面前。

    “贼将,看刀!”

    关公口中挤出四个字,如同是从肺里面憋出来一样,带着一股子生冷阴森的杀气。

    声到,人刀,青龙偃月刀扑棱一个掉个,关公单臂轮起八十二斤重的青龙偃月刀,口中却道:“郑伯克段与鄢……”

    大刀迎头想赵云劈去,快若闪电。

    此时的赵云,已经不是当初刚投军,于虎牢关前战吕布的毛头小子。

    经过一连串的战斗之后,赵云的枪法日趋成熟,性情也变得非常稳重。关公的刀快,不过赵云却已经留了心眼儿。大枪在手中扑棱棱一颤,幻化出万朵梨花,一道道,一条条森冷枪芒在阳光下旋舞,而真正的绝杀一招,却隐于万道枪芒之中。

    叮……

    关公的刀法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就是快,就是猛。

    可是当赵云枪尖点在了刀口上的一刹那,却好像点在了空气中一样,空荡荡不着力。

    这种感觉,赵云曾在和吕布的拼斗中感受过。

    心里虽然惊骇,可是并不是非常的害怕。身形在马上向后一顿,大枪扑簌一下缩了回来。

    关公的眼睛本来是半眯逢着,这时却瞪大了眼睛。

    郑伯克段于鄢,是春秋左传中的开篇。关公在熟读春秋之后,隐隐生出了感悟。

    春秋时,庄公的母亲不喜庄王,深喜幼子共叔段。因而时时谋划,要让段夺走庄公的王位。段在母亲的怂恿下,极为骄狂。而庄公却不断的退让,直到最后,才行致命一击。

    故事很简短,但是却隐含着大道理。

    关公从中领悟到了以退为进,举重若轻的奥妙,故而刀法看似刚猛,实际上却隐藏无穷后劲儿。你的攻势越猛烈,那么关公反击的力道也就越大。而且,这郑伯克段于鄢,正是引发二百年春秋之乱的引子,故而刀法后招这种的玄机极为诡谲。

    但赵云的枪法,却是中正平和,兼性子沉稳,一枪发现不妙,立刻停止了攻击。

    任那关公刀法后招巧妙,却无力施展。

    忍不住大吼一声:“好本领……”

    这才将心中的郁闷宣泄出去,反手一刀横扫赵云。

    其实,赵云也很难受。

    硬生生的收招,让他心情燥郁至极。眼见关公又一刀砍来,也不退让,大枪噗的好像灵蛇探路,铛的搭在了刀口上。同时向边上一挑,一股奇异的力道,险些令关公从马上摔下来。

    这一个回合,两次接触,令赵云和关公,都生出了警惕之心。

    而另一边,文丑拦住了公孙瓒和田豫二人。

    枪疾马快,势大力沉。加之关羽又把张飞所研究出来的无回枪法传授给了文丑,使得文丑的武力,不断增强。田豫、公孙瓒,那都是能和吕布交过手的人物,武力并不算太弱。可是在文丑疾风暴雨的攻击之下,也只是堪堪的抵挡住,难以反击。

    白马义从失去了箭头,再也难发挥出骑军的威力。

    四面的冀州兵蜂拥而上,顿时陷入了苦战。

    公孙瓒眼睁睁的看着那些亲随一个个死去,眼睛都变成了血红色。

    “袁本初无耻,擅杀盟友,他日必不得好死……”

    说着话,他抬头看到了不远处山丘上,横槊立马在大纛之下的刘备,一股怒火顿时升起。

    “国让,拖住这厮,代我斩杀了一只耳!”

    田豫挺枪,铛的撞开文丑的八宝驮龙枪,喘着气大声道:“主公只管去,这里有我!”

    公孙瓒拍马舞槊,朝着山丘就冲了过去。

    虽然撕杀了一个多时辰,可是公孙瓒依旧是勇猛无比。

    冀州兵企图阻拦住公孙瓒,但却被他挥槊刺死。如同一把利剑,硬生生从乱军中撕开了一道口子,虎目圆睁,厉声喝道:“刘玄德,反复小人,还不给我纳命来!”

    刘备摘下了宝雕弓,悄悄搭上了弓箭。

    眼见公孙瓒冲上了土丘,心中叹息一声,沉声道:“伯圭,为何不速速离去,偏要求死!”

    话音刚落,利箭刷的离弦而去。

    不得不说一下,刘备这些年的武力的确长进不少,但要说最长进的,还是他的箭术。

    比力气,比悟性,比资质……

    他不像关公和文丑那样,基础好,有天生的本钱。

    所以干脆在箭术上下功夫,如今也练成了一手出神入化的好箭法。

    这一箭,出现的极为诡谲。三石强弓射出的利箭,破空带着一种刺耳的锐啸声响。

    公孙瓒在马上躲闪不及,噗的被利箭穿透了铠甲,正中胸口。

    险些从马上摔下来,公孙瓒啊的一声惨叫,拨马就走。赵云和关公斗得旗鼓相当,眼见公孙瓒危险,拼着受伤一枪逼退了关公,而后飞马冲到了文丑的跟前。田豫大枪一招上平枪法,崩开了文丑的兵器。赵云也就是在这时候冲到了文丑的跟前。

    这一枪,端的是诡谲。

    也幸亏是文丑武艺高强,侧身向边上一让,大枪扎在大腿上,疼得文丑一声吼叫。

    田豫和赵云趁势一阵冲杀,来到了公孙瓒的身旁。

    二人护着公孙瓒往外杀出去,残余的白马义从拼死阻挡,为三人做掩护。

    关公眼睁睁的看着赵云三人逃走,顿时勃然大怒。青龙偃月刀连连劈斩,重重刀云中,青龙闪动,将白马义从纷纷斩杀。

    但也趁着这功夫,赵云三人已经杀出了重围,沿着易水逃窜。

    关公刚要追赶,却被刘备拦住。

    “大哥,为何不追?”

    “刚才我射中公孙瓒,伯圭必死无疑……”

    说着话,他命人给文丑疗伤,然后环视战场,突然间发出了一声长叹。

    关公不免感到奇怪,忍不住上前问道:“兄长为何突然叹息?”

    “伯圭有大才,可惜,白马义从今后将不复存在……为何我就没有一直这样的兵马?”

    刘备没有见过董俷的巨魔士,但这白马义从,却给他留下了深深的印象。

    若是有这样一支兵马,何愁我大事不成?

    可惜,二弟虽勇,却不精于此道……不如,我想袁绍建议,设法练出这样一支人马?

    这时候,文丑裹好了伤口,来到刘备的马前。

    “大哥,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伯圭虽然逃走,但必逃不远。我们沿易水追击,当可以找到他的尸体,回去复命就是。”

    “可那两个人……”

    “端的可惜,非是我刘备的部下啊!”

    关公沉吟片刻,“和我对战的那小子,确有本领,不过还略显生涩。大哥若是喜欢,下次我遇到他,将他拿下就是。到时候是杀是招降,还不是由着大哥的心思?”

    刘备闻听,不由得笑了……

    还是自家兄弟贴心,只可惜了三弟,如果他还活着,不晓得会多开心呢!

    *******

    赵云田豫保护着公孙瓒落荒而逃,一路急行,在夜幕时分,找到了一所被废弃的庐屋。

    将公孙瓒扶进了庐屋里,躺在草垛中。

    田豫说:“子龙,你照顾好主公,我去找些食物,咱们吃饱了再想办法回去渔阳。”

    赵云点头道:“国让,你小心!”

    田豫答应了一声,匆匆的走了。

    不久,公孙瓒从昏迷中醒来,轻声的呼喊着一个名字,那是他妻子侯氏的小名。

    侯氏,原本是辽西大族后裔,后来随公孙瓒,一起到了渔阳。

    刘虞攻破渔阳之后,侯氏也被杀死。公孙瓒此时念起了妻子的小名,也正是最为软弱的时候。

    赵云连忙过来,轻声道:“主公,主公……”

    激灵灵,公孙瓒从恍惚中惊醒过来,本能的想要抓住宝剑,但是一阵剧痛,让他忍不住发出一声呻吟。

    不过,他这一下也清醒了,看着赵云,心中好生的苦涩。

    “子龙,国让何在?”

    赵云轻声说:“国让去找食物了,一会儿就回来。主公好好休息,咱们吃完了东西,再走……”

    公孙瓒不禁笑了。

    赵云,有时候真的是淳厚的让人发自内心的喜爱。

    公孙瓒很清楚,他的伤很严重。而且袁绍刘虞都是要取他性命,想活着离开,谈何容易?

    心中暗自拿定了主意,公孙瓒说:“悔不听国让劝告,竟遭了小人算计……可叹我白马义从,最终却只剩下你二人。子龙,我之前还对你二人怀疑,今日方笑得,你二人的忠义。”

    “主公……”赵云鼻子一酸,声音有些哽咽,“主公高义之名,我从小就听说过。当年主公与空亭杀敌,云就心生敬佩。只恨云本事不强,否则怎会令主公如此?”

    公孙瓒笑了,“子龙,我生平最得意的事情,就是征战塞外,震慑外族。可惜一时糊涂,想要在诸侯会盟时捞取好处,却不想……子龙,我只求你一件事。我若死,还请你继承我的志愿。杀胡保家,莫要让我汉室大好江山,受那蛮夷外族的迫害。”

    赵云点头,“云永记在心中!”

    公孙瓒突然剧烈的咳嗽起来,还咳出了鲜血,胸口更是一阵剧烈的起伏,脸色变得苍白如纸。

    “子龙,子龙……”

    田豫突然进来,看到公孙瓒的样子,也不禁吓了一跳。

    “主公……”

    “国让,何事慌张?可是看到了追兵?”

    这时候的公孙瓒,思路显得非常清晰。

    田豫说:“我刚才去找食物,不想远远看到有火把光亮,想必是那冀州追兵将至。”

    公孙瓒示意赵云将他扶起来,解下了肋下宝剑。

    “此剑名干将,是我师卢公当年赠与我,一直佩戴身边……子龙,今日我将此剑送你,望你莫要辜负神剑之名。你那我印信,前去辽西令支,找我那兄弟公孙范。请他联系侯氏一族,起兵为我报仇。不过我那兄弟……你们若看他值得保,就保他;若是不值得保,可以另寻明主。我听说,轵侯如今屯军安定,你们可去投他。”

    “轵侯?那不是董卓的儿子……”

    赵云也说:“是啊,主公,若非董卓,何至于此?”

    公孙瓒笑道:“这诸侯盟约,不过是各取所需。表面上说的冠冕堂皇,可实际上……你们速速离开这里,我会设法为你们掩护。”

    赵云扶着公孙瓒说:“主公,要走我们一起走!”

    “混账,你以为你是轵侯,可在万马军中横冲直撞?我自己明白我自己的情况,我已经不行了……你们带着我,非但救不走,反而会连累你二人陪我一起送命。你们若是死了,谁会为我报仇?速速离去,现在可不是那兴小儿女态的好时候!”

    赵云不愿离去,公孙瓒已死相逼,不得已和田豫骑马远遁。

    远处,马蹄声隐约传来,公孙瓒靠在柴垛上,思绪却变得极为模糊。

    想起了幼年的欢乐,想起了在卢师门下求学的快活,想起了一次次征战后的喜悦……

    都已经过去了!

    公孙瓒深吸一口气,坐直了身子。

    从腰间摸出了火折子,在地上一擦,噗的燃起了火苗。

    把火折子扔进了柴火堆了,火焰很快的就烧着了……

    公孙瓒大笑着,唱起了秦风无衣的曲子: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衣,与子偕行……

    火焰越来越大,火苗子噗噗直冲夜幕。

    刘备率领追兵赶到,远远的听到那火焰中传来的豪迈歌声,心中不由得一阵酸痛。

    当年同在卢师门下学习,卢师最爱这无衣之歌。

    眼泪不自主的留下来,“伯圭,你这是何苦,何苦呢……远遁他乡,岂不是更好?”

    刘备很难明白公孙瓒的心里。

    在他眼中,家,只是一个很虚幻的代名词。

    兄弟、猛将,才最为重要。可在公孙瓒的心里,家……却是他一生都在守护的圣地。

    妻儿被杀,公孙瓒生无可恋。

    他高歌着,在火海中静坐,脸上带着淡然的微笑。

    “刘玄德,他日你必不得好死,必不得好死……”

    随着那一声虎吼,庐屋轰然倒塌,火苗子冲天而起,一股热浪席卷四方。

    刘备勒马后退,脸色顿时变得格外难看。

    好半天,他才自言自语道:“乱世将临,强者生存。伯圭,我不会像你一样,我会变强,变得很强大……终有一日,我会让所有欺凌过我的人,都匍匐在我的脚下。”

第二五九章 纷乱开局(恳请月票支持)

    在关东二十二路诸侯当中,公孙瓒并不是最强大的一支。论势力的话,也不过属于中等偏上。

    这里的实力,不单单是包括兵力,勇武等军事上的概念。

    治地大小,人口多少,钱粮状况等等一系列的经济民生总和。幽州本就是一个苦寒贫瘠的地方,和凉州、并州相差不多。同时有因为长期受外族的骚扰,各方面都很薄弱。而公孙瓒所在的渔阳,刚经历了一场战乱,同时本身的底子也非常差。

    能被评为中等,更多的是在于白马义从强悍的战斗力。

    公孙瓒一死,白马义从的覆灭,也正式宣布了诸侯会盟的彻底解体。

    袁绍和刘虞取得了谅解,但是并不代表着诸侯也相互谅解。随着刘虞占领了渔阳,诸侯之间的争斗,也随之展开。

    兖州牧刘岱,二十二路诸侯之一。

    在向东郡太守桥瑁借粮无果之后,竟生出了杀意,邀请桥瑁至兖州府衙商议事情。

    桥瑁还真的就去了!

    说他傻吗?桥瑁可一点都不傻。但是兖州牧的治所,就在山阳昌邑,那也是曹操的治下。在桥瑁看来,曹操肯定不会任由刘岱乱来,故而大大咧咧的就前去赴宴。

    曹操才不会趟这浑水。

    从官职上而言,刘岱是他的上官,得罪不起。

    从情意上来说呢,桥瑁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当时诸侯会盟,曹操督军中路,桥瑁随北路军出征,准确的说,那是袁绍的人。袁绍刚威逼过曹操,曹操又怎会理睬?

    当下借口巡视,在桥瑁抵达的头天晚上,带着属下离开了昌邑。

    山阳郡的面积可大着呢,出去巡视屯田,体察民情,至少也要十天半个月。那分明就是告诉刘岱:你是我上司,你做的事情我不同意,但是我也不会和你同流合污。

    而事实上呢,刘岱也正是需要曹操这个态度。

    曹操的名气太大了,手下又有诸多猛将,谋士众多,他还真的不敢轻易找曹操的麻烦。

    现在,曹操很有眼色的出去巡视了,刘岱也就放开了手。

    第二天,当桥瑁抵达昌邑的时候,刚走进城门,就被刘岱安排的伏兵一拥而上,乱刀砍死。

    刘岱当然也可以等桥瑁进了府衙再动手。

    可那样一来,桥瑁一定会发现曹操不在昌邑,再动手可就会有麻烦。

    就这样,刘岱杀了桥瑁之后,立刻昭告天下,然后将治所从昌邑转移到了东郡。

    曹操对此非常满意。

    “刘兖州一走,主公再也无需担心有人挟制!”

    亢父县衙中,郭嘉摇着白绸扇,笑嘻嘻的说:“如此一来,我等可以准备第二步行动了。”

    程昱立刻命人取来地图,挂在大堂中央。

    “机伯派人送信,满宠已经答应归顺主公,和管亥进入青州,召集人马……只是,从山阳至青州,必须要通过鲁国,而要至鲁国,中间还有个任城国横在中间。欲取青州,当先取鲁国,欲灭鲁国,则需要先扫平任城国,主公且不可再犹豫。”

    曹操蹙眉道:“我也知道这一点,任城国不足为虑,可命元让领一支人马,旬日平定。可这鲁国……当如何夺取?毕竟鲁国是汉室封地,不可妄兴无名之师。”

    郭嘉一笑,“这有何难?主公只需上书朝廷,说平定青州匪患,必须要经过鲁国。到时候,我们……嘿嘿,主公莫非忘记了假道灭虢的事情,正好可以拿来借鉴。”

    程昱点头说:“不错,主公可接管鲁国,善待汉室宗亲,则朝廷也无话可说。我们呢,也能占据大义,顺理成章的将鲁国纳入山阳郡治下,岂不是一举两得的美事?”

    “可是其他人会怎么想?”

    “豫州至今群龙无首,正处于混乱之中。汝南匪患,颍川更是流寇迭起……而徐州,听闻扬州牧秦颉病重,何不挑拨陶谦,出兵扬州。荆州牧刘表,此次镇守荆州,多亏了秦颉相助。陶谦出兵,刘表必然不会坐视不理,到时候三州必然混战。”

    程昱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看着郭嘉。

    怪不得戏志才会推荐此人,片刻之间,就有如此谋划,这郭嘉果然不愧鬼才之名。

    鬼才这个称呼,还是在一次偶然中,被荀彧说出来。

    曹操更是满面春风,连连称赞:“奉孝此计,果然是大妙!”

    郭嘉又道:“趁三州乱起,主公立足山阳,先取青州。而后回师兖州,顺势平定,坐山观虎斗,待三州两败俱伤时,趁势进兵徐州、豫州,对京兆成夹击之势,而后冀州可定……至于扬州秦颉,荆州刘表,都不足为惧。若主公担心他们势大,可奏请交趾士家庐江太守……秦颉怎会眼睁睁的看着士家进入他扬州的领地中?”

    曹操闻听,鼓掌大笑。

    “我有奉孝,再无忧矣。”

    郭嘉依旧是淡定从容,那秀气的面容上,看不出心中有什么思念。

    他的目光,凝视在地图上的一个点上,暗自思忖道:师弟,我已出手,你又当如何?

    ******

    董俷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放下了手中的木锤。

    赤裸的膀子上,汗津津的在阳光下折射光亮。来到安定已经有三个月了,眼看着进入八月,中原此时不过略有寒意,可是安定,已经是朔风徐徐,颇有些寒气了。

    太阳很明媚,但也很清冷。

    董俷从典满手中接过了毛巾,擦去身上的汗水,裹上了大袍。

    “二叔,你整天介的用木锤砸铁桩子,究竟是干什么啊。”

    典满很诧异的询问,董俷却是笑而不答。典满和他不一样,是一根肠子通到底的货色。

    所以教授他用锤,必须徐徐而进。

    特别是典满最近随军操练,已经渐渐的达到了一个瓶颈状态。只要能突破,则可以领悟出举重若轻的奥妙。如果告诉他其他的事情,不免就会分了他的心思。

    有时候,知道太多,反而会成为一个累赘。

    至少对典满而言,就是这样的情况……

    “小满,今天的功课是否已经做完了呢?”

    典满闻听,轻轻摇头,苦着脸说:“二叔,可不可以不要做功课啊?每天听那位胡先生讲课,我都难过的要死。还要我练字,您看我这手,是能练出好字的手吗?”

    胡先生,就是杨彪黄宛所推荐的胡昭。

    这胡昭果然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不说,而且脾气非常的古怪。

    被晏明史涣强行绑到了安定之后,也不吵也不闹,居然画了一副董俷的画像,挂在自己住所的墙上。

    每天早起时,拿着棍子敲打画像。

    晚饭时,就用小箭向董俷的画像投掷,每次正中画里董俷的要害时,就会饮一觞酒。

    喝醉了就指着画像臭骂。

    一开始,典韦等人是无比恼怒,沙摩柯有好几次拎着宝剑要去杀胡昭,却被董俷拦住。

    杀不得胡昭,沙摩柯就去骂胡昭。

    可怜沙沙这辈子没有受过如此痛苦的事情。他骂来骂去就那么几句,反倒是人家胡昭坐在厅堂里,喝一口酒,回一句骂,从中午骂道晚上,没有一句重复的言语。

    而且骂人不带脏字,时不时的还引经据典。

    最常用的话就是:“回去好好看看书,然后接着来。”

    每次,沙摩柯被骂的是掩面而去。不过第二天,肯定跑过来再接着对骂,再掩面而去。

    如此日复一日,已经成了汉安大都护府的一道家常便饭。

    对骂五十天,沙摩柯没有一次胜利。唯一的收获就是,脸皮越来越厚,骂人的水平也越来越高。

    董俷就是放任不管,有时候沙摩柯和胡昭对骂,他和典韦还会在一边旁听。

    用典韦的话说:长学问,太他娘的长学问了。怪不得沙沙最近牙尖嘴利,有这壶老酒垫底,他还怕个谁?

    其实,董俷生气不生气?

    要是不生气,那才怪。那胡昭骂人很阴损,是拐着弯儿损人,连带着董俷祖宗十八代,能在不知不觉间一个个的问候过来。有好几次,董俷可真的是动了杀心。

    但是羊续的一席话,却让董俷心动。

    “吴忠侯你用强在先,孔明现在是和您耗着。您要是杀了他,不但平白给了他一个好名气,你自己还要背负一个擅杀贤士的恶名。吴忠侯,忘记你当日的求贤说吗?有一些人就是这样,你越是生气,他越是高兴,你不理他,当笑话听,他自己骂不出东西的时候,也就自然消停了。嘿嘿,不过这家伙的确骂的精彩,老朽还打算让我那犬子旁听一下,长长见识呢……吴忠侯,这可是考验你耐性的机会。”

    妈的,你儿子长见识,我却要在旁边被骂。

    不过羊续这一席话,倒是让董俷消了气。有时候还拉着蔡琰一起旁听,嘻嘻哈哈的若无其事。

    如此持续了两个月,胡昭也骂累了!

    有一日,文姬牵着三岁的董冀从胡昭门口过去,被胡昭好像发现新大陆似的,引起了兴趣。

    就拉着两个小孩儿,一会儿诵读诗经,一会儿讲解尚书。

    这胡昭的学问,可以用博古通今四个字来形容。文姬在蔡邕的熏陶下,本来就精于诗词歌赋,连带着还能写出一手令董俷都感到羞愧不已的好字。这一下,可对了胡昭的胃口。而董冀,别看只有三岁,却喜欢听胡昭讲解春秋、战国策之类的故事。

    用胡昭的话说就是:“竖子不义。”

    管他义不义,反正董冀就是喜欢听……

    所以每天都会让姐姐带着他听故事,连带着,也学会了诗经,楚辞,还能背诵一两首。

    这件事很快就被都护府中的其他小孩儿知道。

    大到十四五的典弗典佑,小到比董冀还要小的典存典见,都跑过来喊着要听故事。

    黄忠的儿子黄叙,刘望的两个女儿……

    一群小孩子天天堵在胡昭的住所,唧唧喳喳,让胡昭不得片刻的安宁。

    后来索性开始讲学,是很正经的讲学。

    听的好,回答的好,就可以听他讲春秋史记中的故事。

    董俷很赞成胡昭这么做,甚至有时候还让蔡琰三女在外面旁听这胡昭的讲学。

    他是不会主动过去!

    胡昭不待见他,他也不待见胡昭。

    两个人见面,弄不好就会吵起来。打架,董俷一个顶十个,骂人,胡昭可以顶一百个。

    听到典满要求,董俷沉吟了一下,轻声道:“小满,孔明先生是一个好先生,学问很大,能和他学,是一件好事。休要做一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莽夫,你爹至今仍遗憾,他不识字,只能一辈子打打杀杀。我知你想为万人敌,就应该好好珍惜。”

    典满虽然不太情愿,可也知道,董俷说的有理。

    “我听二叔的!”

    董俷满意的点头,“听话才是好孩子……”

    “二叔,昨天我听爹说,您好像要准备出兵了?”

    董俷一怔,咬着嘴唇,轻轻点头,“是啊,差不多也是出兵的时候了。温侯兵出梁山,和胡人数次交锋,大获全胜。而我至今还停留在这里……嘿嘿,也该杀杀他的威风了。省的他吕奉先总以为天老大,地老二,他老三,该让他知道,天外有天。”

    典满可不明白董俷这些话的含义。

    他只知道,要打仗了,他可以有用武之地了!

    “二叔,这次你出兵,带我一起去吧。”

    董俷看了看典满,而典满还垫了垫脚尖,挺着胸膛,向董俷表明,他已经长大成人。

    董俷没有回答,突然问道:“小满,你今年多大了?”

    “十三,我已经十三了!”

    董俷抚摸着典满的脑瓜子,心里面有了一种苍老的感受。转眼间就过去了六年!

    六年前,他认识了典满。

    而当时的典满,还是个小不点,如今一晃,也已经有七尺多的身高。

    我十三岁的时候,大姐……

    积压在胸中七八年的仇恨,一下子窜了上来。

    董俷阴沉着脸,裹着大袍,大步流星的向议事大厅走去。典满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可看得出来,二叔的脸色阴沉的吓人,好像要杀人一样,让人心里有些发寒。

    不一会儿,汉安都护府聚将鼓响起。

    典韦、沙摩柯等人纷纷赶到了议事大厅,只见董俷一身黑色大袍,端坐在帅椅上。

    “各军训练情况如何?”

    班咫上前道:“主公,汉安军下,如今共立有八营。若加上五千屠各精骑,和主公麾下的巨魔士、背嵬军,共一万四千三百人。粮草兵马,随时都可以出兵朔方。”

    “糜芳何在?”

    “喏!”

    “可将早先自陇西押送过来的盔甲兵器,全部配备给背嵬军。麴义,你有十天的时间,我需要背嵬军能熟悉他们的装备,等候我的命令。”

    那一批盔甲,是张掖方面按照董俷的要求,打造出来专门配给背嵬军的重装武器。

    由于武威现在被马腾占领,所以张掖运用武器,不能似早先那般的方便。

    不过,谁也不清楚这支兵马的存在,就算是送到了安定,也是打着陇西的旗号。

    麴义见过那套装备,哈了很久!

    如今听说可以配备,顿时喜出望外。

    “主公放心,十天之后,请主公检阅……”

    “北地、石城可有消息?”

    从文臣一边,站出了一个青年,和董俷年纪差不多,相貌很清秀,带着一股子大家气。

    此人姓羊,名衜。

    是羊续的儿子,如今在董俷帐下担任门下督的职务。

    但实际上,他甚至没有法正的权利大。羊续是要表明一个态度:你好好为弘农王做事,我也会倾力助你。而董俷让羊衜担任门下督,也是要告诉羊续:请你好好的帮我做事,我绝不会亏待了你的家人。二者很有默契,谁也没有捅破窗户纸。

    而法正由于正和董铁操办技击营的事情,大多数时间不在都护府内。

    所以,书佐的工作,实际上就是由羊衜来担任。

    他站出来,拱手道:“吴忠侯,北地、石城两地军报三日一送,昨日刚接到最新的军报。石城已训练出八千精兵,而张郃庞德二位将军在北地,也已经整备完毕。”

    “做的好!”

    “另外,徐晃将军在军报之中,请求将军为石城军赐名。”

    赐名?

    这可是一件很大的事情。

    这军队之名,犹如魂魄。起的好,对于士气有着很大的提高。就好像巨魔士,背嵬军。

    董俷在起这两个名字的时候,都用了心思。

    沉思片刻之后,董俷道:“公明性情沉稳,撼山易,撼公明难。有他在,可解我后顾之忧。糜芳,你立刻命人赶制一面大纛,书不动如山四字,赐军名为解烦军。”

    “喏!”

    众人沉吟片刻,一起哄然叫好。

    羊衜不禁暗自点头:只此一来,徐晃必然会为董西平效死力。这吴忠侯,可不是一个莽夫。

    “既然为公明赐名,那么北地一军……”

    董俷挠了挠头,沉声道:“兵法有云:兵无选锋则北,又说兵以治为胜。百万之众不用命,不如万人之斗。万人之众不用命,不如百人之奋。并不贵多,在于精。令明骁勇,隽义善战,都是我帐下选锋之士。故而北地一军,我赐名为选锋。”

    选锋军?解烦军?

    法衍等人大声叫好,而董俷麾下将领,莫不是红着眼睛,心中充满了羡慕之情。

    至此,汉安军以下两支最为重要的人马,就在此定名。

    董俷命众将整备人马,同时又让法衍、羊续等人尽快为他拟出一个条陈,出兵朔方。

    这一次,董俷的对手不再是他所熟悉的三国英雄,而是一群胡人,异族。

    而其中最让董俷感到忧虑的,莫过于韩遂的那一支兵马。韩遂狡诈如狐,数次死里逃生,足以说明他的能力。这样一个人,如果不能打起小心,迟早会吃大亏。

    另外,朔方胡人的援军,也是董俷所忧虑的一件事。

    鲜卑有吕布牵制,可是朔方西北,尚有北匈奴余部,若不能妥善处置,后患无穷。

    南匈奴部若向北,则会进入鲜卑的保护区域。

    于扶罗这个人性子高傲,不会寄人篱下。最有可能的,他会向西北逃窜。南北匈奴合并,会造成巨大的影响。所以,必须要有一支人马卡在往北匈奴的必经之路。

    一方面要阻止北匈奴南下,另一方面要挡住南匈奴向西北溃逃。

    实际上,这一支兵马是要面临两面夹击的窘境。若非信任的人,不可能担当此任。

    董俷沉思许久,连夜写下了一封书信,命龙骑十二,连夜赶往张掖。

    也只有此人,可担当重任。

    董俷长出了一口气,为即将到来的一场苦战,感到了莫名的激动。终于,开始了!

第二六0章 江东起风波(一万五千字,恳请月票)

    居延城,南枕祁连山,北依合黎山,龙首山,黑河如玉带环绕,分外的动人美丽。

    这里是张掖的郡治所在,原本只是一个小镇。

    不过,陈到占领张掖之后,发现这里正好位于张掖的中心,从武威过来,必须要经过一条长长的狄道,据说当年张謇出使西域,也正是从这条狄道通往了西域。

    居延城北,是张掖属国的治地。

    而在西面,却是一片平坦肥沃的土地,雪山之水化作溪流,浇灌于广袤的塞上土地。只要恪守居延城,就可以抵御住来自北匈奴和武威两面的攻击,是后方平安。

    一匹快马,沿着狄道疾驰而来。

    马身上滴着如血的汗水,骑士一路高呼:“朔方八百里加急,朔方八百里加急!”

    这是董俷和贾诩订下的暗号,只要说出这句话,就能知道信使的来历。

    今日担任居延城巡守的人,是韩德。

    闻听之下先是一怔,旋即脸色大变,快马迎上前去,“我是韩德,可是朔方急报?”

    在许多人的眼中,张掖是被一群羌人所占领的地方。

    孤悬于塞上,没有任何名分。知道自家主公是什么人的,也只有陈到等几人而已。

    韩德害怕有失,故而上前询问。

    毕竟,能被派来送信的人,肯定是董俷的亲信。

    马上的骑士,汗水合着风尘,已经变成了一个大花脸。韩德话音刚落,马上的人噗通跌落在地上。

    “韩将军,我是十二!”

    董俷一系当中,唯有一人有十二的称呼。

    此人被赐姓为董,名龙,表字十二。但韩德却知道,这董龙,就是当年随同董俷转战中原,唯一幸存下来的巨魔士,龙骑十二。主公派十二前来,定有大事发生。

    不过,如果董龙不说那句话,韩德还真的是认不出来。

    只见十二满面的风尘,衣衫盔甲都分不出眼色。掉下马之后,董龙甚至无法站起。

    两裆因为长时间在马上骑乘,血肉模糊。

    董龙一把抓住韩德,从怀中取出了一封信,递在韩德手上,“速去呈报,主公有要事。”

    韩德一听这话,可不敢在犹豫。

    匆匆吩咐人,把董龙抬去居延城府衙,而后翻身上马,朝着居延城疾驰而去。

    居延城的府衙很大,陈到贾诩二人,正站在一个巨型的城镇模型旁边,低声讨论问题。

    “按照那费沃所说,城墙马面呈现这种倾斜度,会不会与防守增加难度呢?”

    陈到挠着头,看着那模型,手指呈角度倾斜的城墙,有些疑虑的向贾诩询问道。

    贾诩绕着那模型,走了几圈之后,轻轻点头。

    “陡直城墙的确是不利于攀爬,但是也会使得我们的目力所及出现空缺的地方。你看,如果是曾加外侧城墙的望楼,虽然可以增强视野,可一旦开战,定然难保。按照费沃他们的设计,马面突出墙和城墙合为一体,既可以提供士兵休息的地方,还可以在马面之内囤积物资,又可以藏匿兵马。再铸造以高大望楼,敌军哪怕是在狄道上,就能够看的清楚……恩,的确不错,如此一来,倒是解决了不少问题。”

    陈到闻听,有些不太满意的说:“首先一个问题,建筑马面,所需什么样的材料?”

    “费沃不是说了吗?他和蒲元研究出的那种什么土,足以令城墙坚固。另外,马均不也想出了一种配合马面所使用的器械?恩,若是能结合起来,端的威力惊人啊。”

    贾诩和陈到口中的费沃,就是当初蒲元他们所推荐的人。

    这费沃回家看到了董俷的信以后,居然二话不说,拎着包裹就离家出走了。

    不过,费沃没有到雒阳,而是直奔张掖。董俷信中说的明白:若求出身,可赴雒阳,但若是求大用,不妨至张掖。蒲元马均都在此处效力,先生可以尽情施展才华。

    这费沃想都没想,不远万里,穿越战乱区,耗费了近一年的时间,才抵达张掖。

    他带来了一种新研究出来的筑城材料,由石灰、粘土和沙粒混合,可以令城墙极为坚固。这粘土,可以自行烧制,石灰,也不难寻找。而沙粒,张掖更是不缺。

    同时,他根据沿途所见城市,在和蒲元等人一番讨论之后,做出了一个模型。

    黄劭并不在张掖,一方面主持屯田,一方面守护将做营。在看到了模型之后,二话不说,直接派人把费沃送到了居延城。

    是否要重筑居延城,陈到和贾诩都有些犹豫。

    毫无疑问,重筑居延城是一件大好事。可问题在于,他们是否有足够的时间呢?

    开春后,马腾肯定会对居延城进攻。

    因为这里卡死了他的退路,更断绝了祁连山下的天然野马场,断绝了西凉军的战马。

    西凉军若无战马,则名不其实。

    所以,一俟马腾稳定下来,肯定会攻打张掖。就算他不打,董卓也会命他攻打。

    这一点,董俷早已经派人秘密通知了陈到。

    就在二人考虑是否要重筑居延城的时候,韩德大步流星的冲了进来。

    “大人,主公有信来!”

    陈到闻听一怔,连忙大声道:“快快给我!”

    接过信,他一目三行的扫视一遍,脸上突然洋溢出灿烂的笑容,转手交给了贾诩。

    陈到轻声说:“主公这是要大干一场啊!”

    贾诩看了看信,“叔至,你出兵攻占张掖居延属国,再死守稽落山,任务可不轻啊。”

    说着,他命人展开地图,“稽落山与峻稽岭之间,无险可守,你占领这里之后,将面临两面夹击的局面。抛开于扶罗垂死挣扎不说,你将会面临北匈奴的凶猛攻击……除非,你能在六十天内抵达此地,并建筑一城,否则很难完成主公的任务。”

    不由自主的又看了一眼那模型,贾诩眼睛突然一亮。

    “上次费沃说,以他所说的那种什么土,能够在多久凝固?”

    陈到先是一怔,旋即明白了贾诩的意思,“先生的意思是说,用那种材料来完成?”

    “若要完成任务,就必须在此地建城。费沃既然说能够在三十日草筑一城,当可以尝试。我立刻派人前往敦煌,请卢公派贺齐牵制住居延属国的注意力。而你率领你这支……哦,主公命名为踏白军,绕过居延属国,抵达稽落山,估计要二十天时间。你带上费沃,火速在此建筑一城,只需这样,如此……则大功告成。我会命裴元绍、董弃二人自酒泉出兵,配合公苗占领居延属国,为叔至打通一条道路。”

    说完之后,贾诩又摇摇头,“不过还是有些冒险啊!”

    陈到闻听大笑,“当日先生和主公在荥阳城下,不是更凶险?有道是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主公此次点名让我出击,我怎么也要为主公完成这个任务,先生放心。”

    ******

    就在张掖开始行动的时候,扬州和交州,也爆发了一场激烈的冲突。

    其中缘由,有各种各样。

    总体而言就是一句话:交州大族士家,企图谋取扬州。而扬州牧秦颉,自然不会答应。

    双方的冲突不断升级,并且很快的引发出大规模的战斗。

    位于吴郡富春县的一所大宅当中,孙策手舞长枪,在演武场中纵横驰骋,大枪虎虎生风,水泼不进。

    一个中年人,从演武场外走进来。

    在他身后,程普的神色显得是无比激动。

    “舅舅,您怎么了?”

    孙策眼角余光,看到了那中年人,不由得惊喜非常,收起大枪,跳下马飞快跑来。

    一晃快过去了一年,孙策看上去比当年沉稳了百倍,喜怒不形于色。

    这中年人,正是孙策的舅父,也就是孙坚的妻弟吴景,如今是在豫章担任太守职务。

    吴景拍了拍孙策的肩膀,“我孙家狮儿,又结实了!”

    这原本是一句夸奖的话语,可是听在孙策耳中,却变得格外刺耳。狮儿,他当得起狮儿这两个字吗?连自己的父亲都保护不得,如何与那董家狮儿相提并论呢?

    看出了孙策心中的伤感,吴景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

    “策,我今日前来,是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告知与你。”

    “不知何时?”

    “扬交乱起,秦大人如今重病在卧,有些力不从心。他征召各郡强勇参战,我拟借此机会,举你为孝廉,赴交州出战。若能立下功勋,则秦大人定然会予以提携……我知道你想报仇,如今正是你重振孙家威风的时候。此次,我还为你找来了一个伙伴。”

    “伙伴?谁?”

    孙策从小醉心兵事武艺,可以说,并没有认识什么朋友。

    疑惑的看着吴景,不明白舅父说的伙伴,究竟是什么人物?

    吴景一笑,“此人是庐江太守陆康所举荐,你曾与之交往,就是那舒城的周家小子。”

    孙策不由得心中一喜,“舅父是说,周瑜?”

    “正是此人!”吴景点头正色道:“周瑜熟读兵书,颇有谋略,而且气度非凡,实大家子。此次他前去交州,也是为了多一些历练。有他相助,你一定可以建立奇功。”

    孙策笑了,“既然如此,我愿听从舅父之命!”

第二六一章 鸡鹿塞(一)

    《书-尧典》中有这样一句话:北方申命和叔,宅朔方,曰幽都。

    这一句话,足以体现出朔方的风情。自从卫青破匈奴,夺取了河水南岸土地之后,朔方郡就存在于大汉的版图之中,只是在东汉时期,随着朔方郡的治所被迁移至临戎,朔方已经不复存在。名义上,朔方郡属并州,可实际上呢,为南匈奴占据。

    虽然已经进入冬季,可是河套地区的水草,依然肥美。

    草地上长满了沙冬青、三叶草,黑麦草等常绿牧草,给这朔风阵阵的塞北,平添了一抹生机。

    董俷站在一片一人多高的丛林中,静静的观望着那些四处啃噬牧草的牛羊。

    身后,五百巨魔士全部半蹲与草丛中,战马也悄然肃立,口衔枚,不发半点声息。

    四头雪鬼,匍匐在董俷的身边。

    阴森的赤眸,紧盯着草原上的牛羊。

    多么和谐的景象啊!

    天蓝蓝的,牧歌悠扬,令人心醉神驰。

    董俷突然问道:“羊衜,我曾听过一句言语,叫做河水百害,唯利一套。害百万汉民而形成了这么一片肥美土地,为什么要把这里,交给一群异族来休养生息?”

    在董俷的另一边,半蹲着一个披挂铠甲的青年。

    听闻董俷的问话之后,羊衜摇头正色道:“非是休养生息,而是要使其归附。自南匈奴投降之后,将其安置在此处,一方面便于管理,一方面可以彰显我大汉宽宏之心。吴忠侯难道没有看到吗?因南匈奴,羌、氐异族,不纷纷要求依附我大汉?”

    董俷却笑了,“我没有看到他们依附,只看到了他们不断的造反,不断的侵入司隶,侵入并州,幽州,甚至冀州掠夺,摧毁。哈,连我一个武夫都知道,人和狼不可以共存,为什么却没有人站出来阻止,每年花费不计其数,还不是让他们越发的壮大……羊衜,既然你们这些士人能容忍异族,为什么没有胸襟接纳我爹呢?”

    “这个……”

    羊衜被董俷问的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说才好。

    沉吟片刻,他红着脸回答道:“吴忠侯,难道你没有听说过攘外必先安内的俗语?你等武人,只知杀戮,而不知建设。若有武人当权,则大汉必将会生灵涂炭。若非太师当道,使得诸侯乱起。说不定我们现在已经把这些外族给消灭的干净。”

    董俷立刻反击道:“我也听说过一句俗语,叫做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羊衜,我等武人虽然粗鄙,但至少大家都是汉室子民。既然如此,为何不能联手消灭敌人先?”

    “这个,这个……”

    其实,这个问题,从羊衜担任董俷的门下督之后,就已经展开了不停的争论。

    所谓的士人武人之争,其实还是内部的权利争斗。而异族之乱,却是共同的大敌。

    董俷一直想不明白一件事情。

    特别是在观看了朔方的过去之后,越发的搞不明白了。

    都说睡榻之侧,岂容猛虎安睡?可南匈奴明明就是一头恶狼,居然把他放任不管。

    不禁给他们安置土地,还提供无数钱粮供养。

    美其名曰,彰显大汉泱泱之天朝气度,可实际上呢,却是把一头幼狼养成了恶狼。

    董俷在冬至时出兵,分三路进入朔方。

    徐晃自石嘴山,奇袭三封,临戎和沃野三地;张郃自北地定边关兵出长城,谋取龟兹属国后,直扑平定;董俷为中路军,督一万五千人,占领大城塞,攻击谷罗城。

    大城塞以西,就是西河套平原。

    河水在抵达阴山山脉之下,一连作两个九十度的剧烈转弯,犹如一跳巨大的绳索,将并州西部,凉州东北锁住。这里的水量充沛,洪灾甚少,整个河水流域的精华,全都汇聚在此地。塞上膏腴,是人们对这块土地的赞誉,足以见其何等非我。

    董俷曾仔细的研究过法衍呈送来的朔方地图。

    从地图上来看,大城塞以西的草原,是连接朔方、上郡、安定、北地四郡的关键所在。

    从表面上看,这里被长城阻隔。

    可是西北方却有一个缺口,而这个缺口处,恰好是河水的位置。

    大多数时间,大城塞会成为一个相对独立的地区。但是一道冬天,河水冰封之后,南匈奴人就可以从这个缺口处直扑司隶,关东等地,而后在河水解冻前,退回大城塞西边。

    寒冬时节,朔方冰寒,非长期生活在并、凉这种苦寒之地的人,难以承受。

    在董俷看来,河水和长城非但不能成为保护,相反还阻止了汉军北上占据朔方。

    于是南匈奴人、羌人、氐人,羯人、鲜卑可以在这里得到休养。

    打得过,我就过去掠夺;打不过,我立刻退回边塞之外,俯首称臣也罢,总之你不能打我。

    异族这种怪异的思想,偏偏得到了承认。

    事实上总管后汉二百年的时间,汉军很很多次机会可以将异族彻底消灭,但每每到关键时,汉室朝廷就会显示出大国气概,表现出泱泱中华天朝气度,指责两句,不痛不痒的骂两声之后,就退出边塞,放任异族们在那里休养生息,伺机卷土重来。

    难道朝中的士人,真的不明白其中的利害?

    也未必……

    这里面的种种缘由,不是一句话两句话能够说清楚,更不是董俷这种武人可以看得懂。

    他只知道一件事,除恶务必尽善。

    斩草除根,才是一劳永逸的最佳手段。

    至于所谓的面子,董俷没有去考虑过。孔圣人不也说过要以直抱怨,对待敌人,何需仁恕。

    多年的征战,多年的杀戮,让董俷怀有一个对敌人极为冷酷的心。

    他不想和羊衜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缠,抬起头向天空看去,一片乌云自北方袭来。

    今晚会有大雨!

    董俷可以清楚的感受到,那云层中所蕴含的雷雨气息。

    淡然一笑,扭头对身后的王戎和成蠡说:“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合该我们大胜。”

    王戎的相貌,端的丑陋。

    听闻这句话,嘿嘿直笑,阴阳脸轻轻抽搐,显示出一股子冷冽的杀意。

    而成蠡反倒是平冷,下意识的握紧手中狭长卷刀,然后噗的吐出叼在嘴里的草棒。

    “巨魔士,整装!”

    随着成蠡一声轻喝,五百名巨魔士齐刷刷的扣上了罩面盔,只露出了一双双眸子。

    羊衜这时候,也不再和董俷争论了。

    顺手从身边抓起罩面盔,带在了头上。

    董俷之所以把羊衜带在身边,是因为羊续留在安定,主持屯田事宜。

    羊衜跟随出征之后,才知道。即便是董俷身边的书佐,也必须要时刻准备战斗。

    ******

    莫护跋,是大城塞以西草原上的一个中型部落,素来以战力强悍而名扬朔方安定四郡。

    人口大约五万人,号称有两万控弦之士。

    莫护跋部落也是拱卫大城塞的一支主要力量,其首领历代更换,皆被称作为莫护跋。

    天渐渐的黑了,突然下起了瓢泼大雨。

    电闪雷鸣,万物息声。

    那朔方席卷雨点,更给这草原平添了一分寒意。

    莫护跋族人早早的就圈住了牛马,然后钻进帐篷里烤火。

    也就在这时候,一支人马从杂草丛中缓缓走出,全部都是一色的漆黑甲装骑具。

    狮鬃兽轻轻的打了一个响鼻,被雷雨声所淹没。

    董俷伸出手,只是拍了拍它的脑袋。狮鬃兽也立刻明白了董俷的意思,轻灵的向前行去。

    眼见着就要靠近莫护跋部落,董俷抬手,羊衜立刻送来了九头扭狮子罩面盔。

    成蠡前来一匹大宛良驹,马背上驮着那一对骇人的擂鼓瓮金锤。不过为了不使金锤折射光亮,董俷命人在上面涂抹了一层黑色的燃料,黑盔黑甲,再加上这一对黑锤,端的是令人感到心惊肉跳。

    距离一百五十步,董俷深吸了一口气,扭头向身后人看去。

    只见五百巨魔士,从马背上的兜囊中掏出两个黑色的坛子,里面都装满了火油。

    “羊衜,可曾杀过人?”

    董俷用强行压抑住的声音询问。

    羊衜摇摇头,又点点……

    说不出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只觉得呼吸快要停止了似的,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

    紧握长枪的手,在轻轻颤抖。

    扭头向别人看去,却发现一个个都是沉稳至极。

    双脚轻轻套进了双镫,使自己可以更稳妥的坐在马背上。

    心里却说:人常说董西平有奇才,以前还不相信,可现在,我真的相信了这句话。

    “吴忠侯,莫要小看我,我也是练过枪,骑过马的人,不必担心我的安危。”

    董俷嘿嘿一笑,握紧了双锤。

    罩面盔后的细长眸子,突然闪过冷冽杀机。

    “巨魔挥金锤!”

    董俷这一声吼叫,好像一声霹雳炸响,在雷雨夜中,竟压过了雷雨声,回荡苍穹。

    胯下的狮鬃兽,好像感觉到了董俷胸中那浓浓的杀意。

    仰天一声凄厉嘶吼,四蹄撒开,铁蹄从地上的积水中趟过,溅起了一片水花。

    “举世皆惶恐,门下三千士,当令天地惊!”

    这是被法衍所更改的巨魔歌,较之从前并没有太大的变化,区区几个字,却产生了不同寻常的意味。

    随着巨魔歌声响起,铁骑在雨夜中发出轰隆隆的声响,朝着莫护跋部落的宿营区席卷而去。

    羊衜原本对此不屑一顾,可是当他听到这奔驰中的巨魔歌时,却忍不住全身毛孔紧锁,有一种战栗的感受。

    为什么呢?

    咔嚓的惊雷,唰唰的雨声,轰鸣的铁蹄,所有的一切竟好像全都是为了这一曲巨魔歌所伴奏一样。只要你身在其中,就难以控制住想要一起放声高歌的那种冲动。

    歌声惊动了莫护跋的族人,有人站出来,想要查看,不想迎面一个黑乎乎的东西砸过来,啪的成了碎片。一股带着刺鼻味道的液体顿时流遍了全身。只见一群好像传说中从地狱里冲出来的幽灵铁骑,风驰电掣般的冲进了莫护跋部族的营地中。

    一个个装满了火油的坛子砸在了帐篷上,地面上,马群中,变成了粉碎。

    紧跟着,一根根火折子点燃,仍向了火油。虽然大雨瓢泼,可是那火油却是沾火就着。

    瞬息间,蔓延整个营地,马群惊慌失措,仰蹄嘶叫不停。

    董俷顺势冲进了人群之中,大锤挥舞,上下翻飞。一蓬蓬鲜血飞扬,一具具被砸的血肉模糊的尸体倒在地上。胯下的狮鬃兽,不停发出令万马惊惧的嘶吼咆哮,连踢带撞,头顶上那凸出的锐刺,挑开了莫护跋族人的胸腔,肝脏洒落了一地。

    莫护跋部落的首领,年近三十。

    听到声响,立刻召集人马,冲出营帐。

    悠扬的号角声在空中响起,这恐怕也是自窦宪出兵北匈奴之后,朔方第一次遭遇袭击。

    匆匆聚集起来的鲜卑人还没有来得及站稳脚跟。

    只见一股黑色的洪流劈波斩浪般就冲杀过来。还有二十步的时候,马上的其实突然从背上抽出一根根二尺投枪,奋力的投掷过来。有的鲜卑人刚跳上战马,就被那投钱撞飞马下,转眼被马蹄踩成的肉酱。一轮投枪过去,至少有二百人丧命。

    莫护跋有点懵了!

    用鲜卑语大声的叫喊起来:“是什么人袭击,是什么人袭击!”

    耳边突然响起了一声凄厉的鬼啸声,一支投枪在一道轰鸣闪电中骤然出现在面前。

    莫护跋举枪想要挡住,但那鬼哭矛的速度太快了,快的根本无法躲闪。

    噗的一声,穿透了身体。

    莫护跋被钉在了地上,眼睛瞪得溜圆,犹自没弄清楚,那投枪究竟是怎么出现的?

    董俷也不知道自己杀死了莫护跋的首领,只是看见一个家伙张牙舞爪的模样,实在有些碍眼。投枪掷出,从马鞍桥上摘下双锤。董俷大吼一声,双锤摆动,带着呼呼呼沉闷的风声,所到之处是血肉横飞。任凭那鲜卑人凶悍,却无一人能够阻挡。

    失去了指挥的鲜卑人,在仓皇的抵挡了片刻之后,最终还是没能抵挡住那势无可挡的重骑兵冲锋。羊衜随着五百人冲击,大脑中却是一片空白。所有的动作,都是本能的反应,挑刺,挑刺,不停的挑刺。身边王戎和成蠡,为他当下了大部分的攻击。羊衜所要做的,就是不停的挑刺,把前方的敌人杀死,踏踩,而后再挑刺。

    这种感觉,和他练武时的感受完全不同。

    身不由己的随着巨魔士的节奏冲击。占地百顷的营地,被巨魔士杀了一个对穿。

    董俷拨转马头,狂呼道:“凿穿,凿穿……”

    四头雪鬼,此刻变成了暗红色,通红的眼眸中,寒气逼人。

    就环绕在狮鬃兽的身前身后,遇到有不要命想要阻止狮鬃兽前进的鲜卑人,一头雪鬼扑击,一头雪鬼撕咬,三两下,就可以把一个活生生的人撕扯的不成人形。

    可怖的凿穿,在纷乱的营地中往返不停。

    伴随着一阵阵惨亮的电闪雷鸣,整个莫护跋部落,俨然变成了一片修罗地狱。

    烈焰,残尸……

    注:莫护跋部落,也就是后来的慕容氏。原本是驻扎于自上谷至右北平一线,在三国时期,迁徙至辽西。

    还有就是,第二更可能会很晚。

    《一梦成神》的作者十年一觉,今天到了成都,所以现在小新要出去一下,还请大家能够原谅。

    不过说实话……这一脱离历史的战斗,写起来好累啊。特别是朔方地区的异族,查找起来真的好生麻烦。

    ^_^

第二六二章 鸡鹿塞(二)

    如果单纯的从骑射角度而言,汉军不可能比从小在马背上长大的异族胡人更厉害。

    而且,自武帝开始,为了解决战马在战场上失去控制,汉军的马匹大都是被阉割。这样的战马,固然便于控制,但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使得中原的好马渐渐绝种。

    董俷生于西北,原本对这样的问题不甚在意。

    但是自从他亲手击杀了那匹斑点兽之后,对马匹的疼惜,有时候甚至超过了人。

    也正是这个原因,董俷麾下的五百巨魔士,战马全都是未曾阉割,具有非常凶悍的野性。但汉军大多是以步军为主,特别是新近练出的那些戍卫,更不足以和胡人进行一场势均力敌的马战。所以董俷在和法衍商议之后,决定采用奇袭的方式。

    莫护跋部落的战斗力很强大,特别是当他们上马之后,成群结队的进行奔射,对于目前的汉军而言,的确是一个很大的麻烦。所以,董俷只带来了巨魔士,先令莫护跋部落的战马失去控制,而后一遍又一遍的将莫护跋部落撕扯,割裂,令其无法抵抗。

    凡是上马的胡人,一律予以无情的摧毁。

    沉重的甲装骑具在冲锋起来的时候,会带着万钧之力,绝非步卒就可以轻易抵挡。

    黎明时分,战斗停止下来。

    除去战死的,逃走的,莫护跋部落被俘虏的胡人,足有一万多人。

    当他们发现袭击他们的敌人,居然只有几百人的时候,立刻产生的骚动。不少青壮站起来嚎叫着向巨魔士冲去。却见马上的巨魔士手中却出现了一把式样奇特的弩弓,扣上箭匣,眼简直莫护跋人距离还有三十步的时候,将弩弓对准,一起发射。

    这弩弓不同于寻常的弩,也不是胡人们所熟悉的并发弩。

    只见一尺长短的精铁弩箭飞出,一支连着一支,带着巨大的惯性,穿透了胡人的身体。

    一声声凄厉的惨叫声想起来,一蓬蓬血花在空中绽放。

    董俷神色一派淡然,站在狮鬃兽的旁边,轻轻的抚摸着它的大脑袋,点了点头。

    成蠡会意的举起了卷刀。

    第一排的巨魔士发射完了弩箭,第二排的巨魔士立刻站出来,将弓弩对准了莫护跋人。

    这连弩,比之当初麴义在雒阳皇宫中所用的连弩有了大步的提高。

    董俷对这种机关之类的东西并不是非常了解,也提不出什么好的意见。但是麴义却从这一次使用当中,发现了一些连弩的缺点。董俷把这些缺点命人告知马均蒲元,二人又经过两个月反复的实验,特别是在费沃到达后,更提出了许多好思路。

    经过半年的改进,连弩可以连发十弩,而且使原先只有二十步的射程,提升为三十步。

    就是这十步的距离,在战场上的杀伤力就可以提升百倍。

    羊衜原本还想出面阻止,可是看到董俷漠然的神情,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他不知道该怎么劝说,也许,是早先董俷说的那些话,令他的思想也产生了动摇。

    这里,原本是我们的土地,为什么要让一群总是对汉室社稷怀有叵测居心的人占据,休养生息呢?惨叫声,回荡苍穹,面对着连弩巨大的杀伤力,莫护跋人安静下来。

    人就是这样,都会畏惧死亡。

    胡人们也并非全都是彪悍不畏死,只是你没有把他们杀的恐惧,否则一样会感到恐惧。

    “住手,住手!”

    一个少女从人群中冲出来,一面阻止莫护跋人的骚动,一边对董俷大声叫喊:“这位将军,我们生活在这里,并没有任何得罪你们的地方,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们?”

    成蠡卷刀放下,巨魔士也随即停止攻击。

    但连弩并没有收起来,而是换上了新的箭匣,等待着董俷的命令。

    那少女的年纪,大约二八年华,皮肤略有些黑,但是却生的明眸皓齿,极具风情。

    她可以说汉家的言语?

    董俷大步走过去,雄狮般的体魄,狮鼻阔口,透着一股子狰狞凶戾之气。

    看着那少女,董俷问道:“你是谁?”

    “我是莫护跋的女儿,我的父亲叫我做采采。”

    原来是莫护跋首领的女儿!董俷眼珠子一转,看了看那女孩儿,突然笑了起来。

    “你的父亲呢?在什么地方?为什么不站出来!”

    采采眼中流露悲伤之色,看着董俷愤怒的叫喊道:“我的父亲,已经被你们杀死了。”

    “那么现在……你们谁来做主?”

    “我,父亲走了,我就是新一代的莫护跋。”

    “很好!”董俷点点头,指着采采身后的胡人,柔声道:“命令你的族人,挖一个大坑,可以掩埋这里所有尸体的大坑。虽说天冷了,但我不希望有人暴尸荒野。尘归尘,土归土,都掩埋起来吧。”

    “可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董俷横眉一蹙,淡然道:“小姑娘,杀人需要原因吗?就好像你们总是冲入关中,烧杀抢掠一样。我所做的,不过是把你们做过的事情,重又送还给你们而已。”

    说完,董俷也不理那采采,转身走了。

    采采那双明眸,带着无比的愤怒。咬了咬牙,转身让身后的族人去挖坑。

    虽说塞外没有这种掩埋的习惯,可这个汉人将军,似乎和她所见过的中原人都不一样。他既然说了,最好还是按照他说的去做,否则说不好他就要再来一轮杀戮。

    采采生于大城塞,但是也学过一些汉人的文化。

    识时务为俊杰的道理,她明白;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道理,她也清楚。

    董俷走到了羊衜身边,在他耳边轻声的说了几句话。羊衜的脸色顿时变得惨白。

    “吴忠侯,这样做,未免太残忍了吧。”

    董俷却在用诧异的目光看着羊衜,“狼吃人你不觉得残忍,人杀狼你却叫残忍?羊衜,我有时候真不明白你们这些士人究竟是怎么想的。我只知道有一句话是这么说的:朋友来了,我们有好酒;豺狼来历,迎接它们的只有弓箭和钢刀……做不做,你自己看着办。当然如果不做的话,我也不会说你什么,你还是回安定去吧。”

    心里很清楚,羊续之所以让羊衜跟着自己,就是为了监视。

    董俷出了一个难题,你不是总和我说仁恕吗?好,现在你不做,就给我回你老子的身边去;但是如果你做了,以后就不要再和我说什么大义。因为你和我一样,都是双手沾满了血性。

    此刻的董俷,脸上带着一种很轻松的笑意。

    可在羊衜的眼中,那笑容之中,却包含了无尽的阴森。

    董俷没有在说什么,而是轻声对王戎吩咐了两句,然后就坐在草地上,看着狮鬃兽悠闲的啃噬牧草,轻轻抚摸着雪鬼柔顺的毛发,看着蓝天……今天的阳光,真的很明媚。

    姐姐,别着急,再过些日子,我就可以为你报仇了!

    董俷握紧了拳头,在心里面轻声的呼喊。

    莫护跋人挖出了一个大坑,正准备去把那营地中的尸体抬过来,却意外的发现,在距离一百步外,巨魔士形成了一个奇怪的包围圈,一手斩马刀,一手持连弩。

    “跳下去!”

    羊衜铁青着脸,厉声喊喝。

    莫护跋人先是一怔,立刻就明白了其中的含义。

    这是要大埋活人啊……这些汉军和以前的汉军完全不一样,他们看上去,更凶残。

    采采的脸色苍白,顺手抓起一把木铲。

    “我们拼了,这些汉军,是要将我们赶尽杀绝。”

    话音未落,一声刺耳的锐啸突然响起,如同鬼哭狼嚎一般,令人感到心惊肉跳。

    采采的脸色变了,父亲战死前,不就出现过这样的声音。

    本能的想要躲闪,乌芒却已经贯穿了她的胸膛。巨大的力量,把她的身体钉在了地上。

    采采的甚至没有来得及发出叫喊,躺在泥泞的血泊中,眼睛睁得老大。

    “杀!”

    随着董俷一声冷戾的命令,巨魔士立刻展开了冲击。

    马和马,连着一根根乌黑的铁索,二百人一组,对着莫护跋人展开了凶狠的冲击。

    手无寸铁的莫护跋人,不是倒在弩箭下,就是被赶下了深坑。

    有侥幸逃出来的莫护跋人,却被外围的巨魔士,用弩箭当场格杀……

    董俷走到了羊衜的身边,用一种没有任何情感声音道:“让人听话,就应该用最直接的方式。不晓得这时候,你和他们讲解仁恕之道,他们会不会听从你的话语?”

    “我……”

    羊衜有心辩解,可这话到了嘴边,硬是说不出来。

    的确,很直接的手段,用弩箭和钢刀说话,再也没有比这个更加直接的方式了。

    腿一软,羊衜跪在了地上。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他发现,他所学的那些东西,在董俷的面前,竟然没有半点用处。

    大坑很快就被填满了!

    最下面的莫护跋人,被随后掉下深坑的莫护跋人活活的压死。随着巨魔士把一具具尸体抛进了深坑,到了正午时分,一个高两丈左右,圆形的京观在草原上竖起。

    轻轻的舒展了一下身体……

    董俷看看天色,笑道:“时间正好,想必大哥他们也已经成功了吧。”

    成蠡出现在他的身边,轻声道:“主公,接下来该怎么做?”

    “把营地里的柴草,火油,还有一起可以燃烧的东西,全部堆过去。一把火,送他们上天。”

    “喏!”

    成蠡招呼巨魔士分成两拨人,轮流将营地中的物品堆放在尸体周围。

    到了傍晚,京观周围堆满了可燃物。董俷从一名巨魔士手中接过了火把,递给羊衜。

    羊衜已经恢复过来。

    但是当接过火把的一刹那,身子还是轻轻的颤抖。

    五百个人,一千只眼睛都注视着他。羊衜步履艰难,咬着牙向那京观走了过去。

    在距离还有十步左右的时候,他突然歇斯底里的一声吼叫,把火把扔了出去。

    噗,火焰腾空而起。

    焦臭的气息在空中弥漫,熊熊的火焰,直冲天际。

    一支人马从远处而来。

    为首的人,正是法衍和麴义。

    在两人之间,有一个发式古怪的胡人,当他看清楚了那火焰之后的京观,不由得大吃一惊。

    法衍冷冷的看了那胡人一眼,脸上却带着一种笑意,“乞伏氐王,那个人就是我家主公……呵呵,我们还是快点过去吧,若是我家主公等的久了,只怕会很生气。”

    ___

    第一更,补昨天。

第二六三章 鸡鹿塞(三)

    乞伏氏,氐人的一支。

    大城塞本身并没有什么守军,但最为强悍的,除了莫护跋部落,就算是乞伏氐人。

    有三万人口,可在一炷香的时间,聚集八千控弦之士。

    整个大城塞草原,鲜卑、匈奴、氐人混居,但相比之下,氐人的人口却是最少。

    也正是这个原因,乞伏氏虽有八千控弦之士,却是在鲜卑和南匈奴之间求取生存。南匈奴的部落人口不多,可毕竟依靠有南单于庭的支持,乞伏氏也很难与其争风。

    这样一个很尴尬的部落,却正符合了法衍为董俷所设定的以夷制夷的战略。

    法衍在扶风的时候,并没有过于消极。相反,他积极的策划着未来的发展,包括对法正的调教,也都带着极为功利的目的。法衍曾带着法正远赴朔方,一方面是为了体察山川地形,二来就是为了结交一些人,比如乞伏氏这种可以利用的人。

    出兵大城塞,董俷的巨魔士负责伏击莫护跋,典韦班咫则率兵攻击大城塞。

    而法衍在出兵之前就已经来到了乞伏氏的营地,劝降乞伏氐王。如果能劝降了乞伏氐王,就可以趁势将整个大城塞的氐人纳入手中,那加起来,人数可是不少。

    关键一战,就在于巨魔士能将莫护跋人消灭。

    背后是燃烧京观的熊熊火焰,如同一支巨大的火把,照亮苍穹。

    董俷细目微闭,凝视着那下马走过来的法衍麴义,嘴角微微一翘,露出雪白牙齿。

    焚尸,烈焰……

    乞伏氐王心里骤然生出一股寒意。

    他快走几步,五体投地于董俷的面前,亲吻董俷的靴子。

    这是塞上胡人对于强者的一种尊敬礼节,代表着他们将臣服于强者的脚下。

    法衍麴义单膝跪地,“主公,此乃乞伏氏氐王,愿归于主公麾下,听从主公调遣。”

    还需要在劝说吗?

    强大的莫护跋部落在一天里烟消云散,已经足够说服力。

    那焚尸的火焰,也清楚的告诉了乞伏氏氐王,眼前这个巨汉,绝非其他汉军将领可以比拟。

    听说,他是当朝太师之子。

    听说,他十四岁时就享有虎狼之将的赫赫声名。

    听说,连那位被鲜卑人称之为飞将的并州吕布,也不是他的对手。

    听说……

    五百人,摧毁了一支部落,足以说明了眼前这人所拥有的强悍力量。乞伏氐王虽然是一个胡人,却并不愚鲁。他有种感觉,这个好像天神,又似恶魔的巨汉,将会给氐人带来巨大的利益。而这,不也正是他这个氐王一直都在等待的机会吗?

    机会来了,绝不可放过。

    乞伏氐王用生硬的汉话道:“乞伏氏愿意听从将军的调遣。”

    听上去有点古怪,不过还算是能听懂他说的意思。董俷伸手,把乞伏氐王搀扶起来。

    “氐王不比客气,本侯今日出兵,非是因为你乞伏部族,而是那匈奴人,鲜卑人实在嚣张。氐汉本是一家,氐王你又心怀汉室,乃是忠良,我早就听季谋先生说过……我拟上奏朝廷,为氐王请封。从今之后,你我就是一家人,莫说两家话。”

    言语之间,威吓、拉拢,令乞伏氏胆战心惊。

    不过,心中也生出了一种喜悦。有如此靠山,南匈奴又有什么可怕?

    ******

    当晚,董俷就在篝火旁扎下了营地。

    酒过三巡之后,乞伏氏氐王突然问道:“将军,可曾抓到莫护跋的女儿?”

    董俷一怔,马上就反应过来,“可是叫做采采?”

    “正是!”

    “死了!”董俷喝了一口酒,而后淡淡的说了一句:“那女人想要反抗,我杀了她。”

    这话说的有点暧昧,但是所有人却不会往别的地方想。

    氐王脸色一变,轻声道:“将军,这可有点麻烦了。那采采,从小就被许给了南匈奴单于于扶罗之子。如今将军将采采杀死,只怕那于扶罗不会轻易的善罢甘休。”

    董俷笑了……

    法衍淡然道:“怕什么,我家主公也就没想过和于扶罗善罢甘休。”

    董俷突然问道:“氐王,我有一事,想要请教。”

    氐王忙说:“将军客气了,但不知是何事?只要小王知道,定然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董俷把酒杯放下,细目眯成了一条线。

    “可曾听说过韩遂这个名字?”

    氐王一怔,想了想,而后一拍大腿,“韩遂……小王知道此人。据说他曾经在西凉造反,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居然突破了包围,流落到了朔方。单于很看重此人,就留在麾下效力。此人不但有谋略,他女婿也非常的强猛,被称作单于庭的第一条好汉。”

    “女婿?”

    “哦,好像叫阎行,小王记得此人。前年韩遂刚到朔方的时候,很多人对他不服气。那阎行使一对银锤,连败单于麾下三十六名大将,被单于称作银锤大将军。”

    董俷细目中寒光一闪。

    使锤的人吗?

    阎行,这个名字好熟悉,似乎听说过。

    但董俷实在记不得,那韩遂的手下,有使锤的人吗?难道说,是后来投效韩遂的?

    “银锤大将军?我倒是要领教一下。”

    氐王先是一怔,连忙劝解道:“将军,小王听说过您的勇武。但这个银锤大将军,确实很厉害。据说,他那对银锤重一百五十斤,少有人能抵得住他三锤之力。”

    一百五十斤?

    貌似董俷十二岁的时候,就已经使用这个重量的锤了!

    周遭众将,闻听都不禁放声大笑。

    就连法衍这种平日里少有笑容的人,也不住的莞尔,只笑得氐王,有些莫名其妙。

    法衍说:“氐王,我家主公也是用锤的高手,一对擂鼓瓮金锤,重三百四十四斤。”

    “啊?”

    氐王吓了一跳。

    成蠡傲然说:“我还没有见过什么人,等真真正正的挡住我家主人的一锤呢。”

    氐王连忙起身,“小王只听闻将军大名,不想将军竟如此勇猛,却是坐井观天了……”

    董俷笑道:“我说了,都是一家人,何必如此客气?”

    说完,他看了一眼法衍。

    法衍立刻心领神会,举杯道:“氐王,我家将军此次出兵,就是为了要引那于扶罗来大城塞决战。只是需要氐王能够给予一些帮助,还望氐王你……呵呵,莫推辞。”

    氐王说:“小王自然愿鼎力相助。只是于扶罗挟朔方雄兵十余万,只怕小王能帮上的也不会太多。不过我部落中有八千控弦之士,愿交给将军指挥,请勿怪罪。”

    听得出来,这氐王的确是诚心诚意的归顺。

    八千控弦之士,也的确是乞伏氏所能出的最大力量。总共只有三万多人,四抽一的话,几乎将乞伏氏的精壮,全部交给董俷。但董俷所需要的,并不是这些帮助。

    法衍说:“氐王高义,我家主公心领。不过区区于扶罗,还不在我等眼中。我所需将军做的,就是代为联络朔方氐人,请他们共同出兵。我们在前方吸引于扶罗的人马,但是南匈奴大军的粮道,就需要氐王你们来代为照顾,不知是否可行?”

    “这个……”

    氐王不禁感到了一丝犹豫。

    也难怪,大城塞的汉军,不过万余人。胜了也就罢了,可如果败了,那氐人也将难以继续立足。乞伏氏虽然愿意帮忙,却不代表着,朔方所有的氐人,都会愿意。

    想了想,氐王说:“小王可以尝试游说,但却不一定能成功。说实话,南匈奴在朔方二百年,可说实力很强大。加之于扶罗的兄弟,呼厨泉与和连交好,在朔方西北颇有声望。一旦朔方出现问题,呼厨泉定然会领西路鲜卑军前来支援,恐怕……”

    董俷一直微闭双眸,听闻这话,反倒笑了起来。

    “你说的可是鸡鹿塞和高阙?”

    “正是!”

    法衍嘿嘿一笑,“氐王只管放心就是。我可以保证,呼厨泉的鲜卑大军,绝对无法攻入朔方。当然,我也知道氐王的难处,不过顺我家主公者,昌;逆我家主公者,亡。各部氐王何去何从,由他们自行选择就是,氐王只需尽心劝说,足矣。”

    听上去,这并不是一件难事。

    人家的意思很明白,你办成了是大功一件,办砸了,人家也不会怪罪。

    氐王正色点头,“既然如此,小王愿意担当这一任务,前往朔方,游说其他氐部。”

    董俷举杯,“那就烦劳氐王,本侯在此预祝氐王你马到功成,干杯。”

    说完,董俷一饮而尽,乞伏氐王也不敢怠慢,忙举起酒杯,将杯中酒喝了个干净。

    第二天,董俷挥军进驻大城塞,并且放出话语。

    韩遂与我有深仇大恨,凡护佑韩遂者,都是我的敌人。今日我消灭了莫护跋氏,算是给予你们警告。若不交出韩遂,来日我马踏朔方,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人。

    这言语,好像是长了翅膀一样,迅速的在朔方境内弥漫开来。

    如果是别人,朔方胡人也就是一笑,不会听进去。但说这话的,却是当朝太师,有虎狼之将称号的董俷,胡人们也不得不重视起来。如果韩遂真的得罪了董卓,如果董卓下狠心要报仇,倾汉军之力攻打朔方,朔方的胡人,还真的不好对付。

    一时间,朔方人心惶惶。

    有的说应该交出韩遂,莫要招惹是非上身;可有的却说,董俷的口气太大,简直视朔方各部为无物,如果交出了韩遂,那朔方各部的脸面,又该要置于何处呢?

    总之,原本铁板一块的朔方,一下子产生了裂痕。

    ******

    韩遂自来到了朔方之后,可以说是非常的逍遥。

    于扶罗对他很看重。一来这朔方本就没有什么名士,如今有凉州名士投靠,就算是背着反贼的名声,又怎么样?名士就是名士,于扶罗仰慕汉室文化,却不可得。

    韩遂的到来,对于扶罗而言,无疑是一件大好事。

    这第二嘛,韩遂的女婿阎行,是一个不可多得的猛将、智将。一场比试下来,于扶罗麾下竟无一人是那阎行的对手。于扶罗也动了爱才之心,自然不会放过韩遂。

    不过,重视归重视,不代表我一定会重用你。

    韩遂在朔方隐忍了两年,随着吕布兵出梁山,八千铁骑杀入了并州之后,于扶罗才决定启用韩遂,命他镇守沙南,以阻止吕布侵入朔方。可以说,韩遂做的很好。

    吕布兵出梁山之后,杀入并州,迅速占领了云中。

    这云中一面临塞上,一面可以威逼朔方,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地带。汉军早先出兵塞上,要么是从朔方,要么就是由云中出击。吕布在占领云中郡之后,自领云中太守,数次威逼沙南。不过韩遂坚守不出,吕布也在傅巽的劝说下,没有强行攻打。

    毕竟,吕布的主要任务,是抵挡鲜卑人。

    董俷的言语,很快就传到了韩遂的耳朵里。

    听到禀报的时候,韩遂正在喝酒,酒杯从手中脱掉,在地上摔的粉碎。

    七年了……

    韩遂并没有忘记他和董俷的那一段仇恨。

    他知道,董俷迟早会出兵朔方,可是没有想到居然会来的这么快。

    董家子的确是在以一种惊人的速度成长,只是一句话,就令朔方变得混乱起来。

    “单于可有什么举措?”

    信使来报:“大单于已经决定调集朔方精兵,夺回大城。小人特来传达大单于的命令,请韩先生为军师,银锤大将军亦随军听命……即刻前往美稷,不得耽误。”

    韩遂闻听这话,眉头一蹙。

    “若是出兵大城,则朔方势必空虚啊。”

    “这个……小人就不知道了。不过大单于已经派人书信左贤王,想必不日左贤王就将挥兵进入朔方。”

    “若是如此,倒也还算妥当……请告知大单于,就说韩遂不日抵达。”

    说着,韩遂送走了那信使。嘴巴里说妥当,可这心里面,却始终还是有些慌乱。

    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啊!

    “来人,取地图来!”

    韩遂一声令下,在帐外当值的候选立刻应了一声,不一会儿的功夫,就送来了一份地图。

    轻轻点着地图,韩遂目光游离。

    突然,他一声惊呼,“不好,如果董家子占据了鸡鹿塞,朔方必然大乱!”

    注:此乞伏氏,也就是五胡乱华时期,建立了西秦的乞伏氏。

    推荐一兄弟的书,竞技类作品《前锋》

    看个热闹,还行……

    作者龙四海。

第二六四章 鸡鹿塞(四)

    鸡鹿塞,又是鸡鹿塞!

    董俷对这里重视,甚至派出了他手边统兵能力最强的徐晃专门负责临戎一地。

    说穿了,就是要徐晃占领鸡鹿塞。

    同样,当韩遂在地图上看到鸡鹿塞的名字时,同样也大惊失色,竟说出了若董俷占领鸡鹿塞,则朔方必将大乱的话语。

    那么,这个鸡鹿塞,究竟是什么地方,为何如此重要?

    ******

    初评二年十月中,南匈奴大单于调集十二万朔方大军,以儿子刘豹为先锋,韩遂阎行为中护军,于扶罗亲自督战,兵锋直指大城,誓要将大城塞从董俷手中夺回。

    没办法,如今朔方东面被吕布堵死,难以再向并州出击。

    而大城塞就成了朔方胡人走入关中的唯一通路。若是不能将大城夺回,南匈奴等居住于朔方的胡人,将变成一群困兽。吕布,于扶罗可是领教过这飞将的厉害。

    塞上人曾说,给飞将八千人,他可以让那八千人变成八千头飞熊,把整个塞上搅成一锅粥。飞熊军的名号,也正是由此而来。于扶罗可不想招惹八千头飞熊过来。

    至于董俷,于扶罗虽然听说过,可毕竟没有见过董俷的厉害。

    在他看起来,董俷不过是仗着祖荫才有今日的局面。那虎狼之将的名号?我呸!

    二十岁的毛头小子,居然也敢自称虎狼之将?

    非但是于扶罗不相信,甚至朔方大部分人都不会相信。

    韩遂倒是知道董俷的厉害,可是在所有人都叫喊着要给董俷一个教训的时候,他的话语,基本上也没有人愿意听取。就连于扶罗对他非常看重,也觉得韩遂言过其实。

    因为于扶罗的儿子刘豹,也信誓旦旦的要杀死董俷。

    原因很简单,董俷杀了他没过门的老婆,他自然是不肯善罢甘休。堂堂大单于的儿子,朔方的土皇帝,连老婆都保不住,连仇人都不敢碰,他将来如何面对世人?

    故而,于扶罗出兵了……

    就在于扶罗出兵后三天,徐晃率领着他的解烦军,突袭临戎,将三封、临戎、沃野三城占领。他倒是不担心兵力不足,因为董俷给他送来了一万两千名乞伏氏氐人。

    如此一来,徐晃有足够的兵力,分布于三地。

    由孙乾坐镇,徐晃而后命潘璋凌操二人,率领三千人奇袭高阙。

    徐晃本人亲领三千人,自临戎出兵,连夜奔袭,将鸡鹿塞占领,牢牢把握在手中。

    鸡鹿塞原本是朔方郡西部都尉治所寙县西北方的一座小城。

    位于哈隆乃山谷口外西侧的高地上,高出谷底约四丈左右。西北部,是阴山山脉。高峻的阴山,形成了一跳天然屏障,秦汉长城通过这一带的时候,只能从低矮山岭和平坦川地上通过。山谷外,驻扎小城,在秦代称之为戍,汉时则称之为塞。

    自东汉弃朔方县,至临戎之后,鸡鹿塞实际上已经失去了原有的作用。

    残破的小城,在夜幕中透着一股子冷清。整个鸡鹿塞,只有不足五百人的老弱残兵。

    徐晃攻入鸡鹿塞的时候,这些老弱残兵,都激动的流下了眼泪。

    他们大都是当年滞留在鸡鹿塞戍卫的后人,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甚至以为鸡鹿塞已经不在可能回归大汉。平日里,看着昔日的关城任由胡人进出,却没有办法。

    如今,汉军大旗再次飘扬,多年的等待,终究成为现实。

    在这些老弱残兵的指领下,徐晃立刻命人修整残破的城墙,同时派人通知孙乾,将临戎三地库府中的物资,尽快分发至鸡鹿塞和高阙两处关城。鸡鹿塞是这个样子,想必高阙的情况,比这里也好不到哪儿去。不抓紧修缮,如何面对鲜卑大军?

    当太阳从草原的地平线升起时,鸡鹿塞热火朝天的忙碌不停

    徐晃顶着朔风,在几个老兵的带领下,不停的巡视关城修缮的情况,并给予指点。

    “徐大人,您为什么如此重视这鸡鹿塞呢?”

    有亲兵实在忍不住了,轻声的询问。在他看来,这破烂的关城,没什么可取之处。

    徐晃不由得笑了起来。

    “前汉时,匈奴的单于庭就置于朔方郡西北的地区。我们出兵越过阴山袭击匈奴,就必须要经由定襄、云中、五原、朔方等几条路线。由朔方出击,逾越阴山的主要通路,就是这鸡鹿塞。由此向北四十里,是大坝沟。在向北行,就可以翻越阴山,进入漠北地区。嘿嘿,这个鸡鹿塞,可是从朔方进入漠北的一条捷径啊。”

    亲兵恍然大悟,“那岂不是鲜卑大军进入朔方,也必须要经过这里?”

    一名老兵用一种很得意的口吻说:“当年北匈奴崛起于漠北,大约就是在一百年前,南匈奴单于要求联手攻击被匈奴,大将军窦宪就派了左谷蠡师子帅八千骑兵从这里攻入漠北,将北匈奴打得狼狈而逃……只是,大将军死后,汉军就再也没能从鸡鹿塞出兵,我们也只好眼睁睁的看着鲜卑人,从漠北进入朔方而无能为力。”

    那话语说的很平淡,却是带着无尽的落寞。

    徐晃也不由得沉默不语,拍了拍老兵的肩膀,转身继续巡视鸡鹿塞的城防。

    随着从三封、临戎不断送来物资,鸡鹿塞渐渐恢复了往日的生气。徐晃命麾下兵马轮番当值,其余人居于哈隆乃山谷之中。同时派出一队队斥候,入阴山打探消息。

    时间过的很快,徐晃占领鸡鹿塞的第六天,斥候来报,发现了鲜卑大军的先锋人马。

    终于来了……

    徐晃深吸一口气,一边派人继续打探消息,一边命人准备作战。

    就在整个鸡鹿塞都开始忙碌起来的时候,突然有人前来中军大帐禀报:“外有一人,名庞淯,带一支人马前来,说他是奉吴忠侯之命,特来助将军守御鸡鹿塞。”

    徐晃一怔,不免感到有些疑惑。

    董俷身边的人,他大都是听说过的。可偏偏没有听过庞淯这个人的存在。

    “有请!”

    徐晃站起来,向大帐外走去,可还没等他走到门口,就听见一阵爽朗的笑声传来。

    紧跟着,一员大将大步流星的出现在面前,“公明,许久不见,安好否?”

    “老麴?”

    徐晃一见来人,不免更加疑惑。

    这员大将,正是董俷手下背嵬亲军主将,麴义。

    只见麴义满面春风,笑呵呵的上来,和徐晃就是一个熊抱。

    不过他个头没徐晃高,也不似徐晃这般的强壮魁梧,以至于更像是挂在徐晃身上的猴子。

    徐晃糊涂了,“老麴,你不跟随主公,怎么跑来这里了?”

    麴义笑道:“主公说大城塞不需要我背嵬军出马,所以就把我赶过来,听候你的调遣。”

    “慢着慢着……主公那面的压力那么大,你跑过来,谁保护主公?”

    麴义闻听,不禁苦笑摇头。

    “公明,非是我不想保护主公,而是主公那等勇武,根本不需要我来保护。之所以让我组建背嵬军,想必是希望我能训练出一支类似于巨魔士一样的铁军出来。可你也知道,主公有巨魔士,又有成蠡、王戎那等杀将,如何有背嵬军出头之日?”

    想想,似乎也是这么一个道理。

    依照着董俷的性子,一般是轮不到背嵬军出战,战斗就已经结束。

    麴义说:“主公说,鸡鹿塞将要面临的压力,一点都不比大城塞小。你手中兵马不足,所以让我前来听候你的调遣。公明,你可别推辞,否则这朔方一战,我哪有出头的机会?这一次,我带来了八百背嵬军,全部是主公配给的装备,厉害的很。”

    也许真的是害怕没有出战的机会,麴义忙不迭的向徐晃推荐他背嵬军的战力。

    徐晃忍不住笑了……

    “老麴,既然来了,那就等着杀敌的机会吧。不过,你来就来,还说什么假名字?”

    麴义哈哈大笑,“公明,这你可冤枉我了。子异是主公配备给你的军师,我也是奉命保护子异前来鸡鹿塞。说穿了,今日的大人物,可不是我,而是子异先生。”

    说着,麴义肃手礼让,请出了身后一人。

    徐晃这才留意到,麴义身后居然还跟着一个青年。

    白皙的面皮,看上去文质彬彬。可是那四方脸形,面颊如同刀削斧劈,透着一股子刚劲。身高八尺有余,看上去很魁梧。一件淡青色大氅,里面却配备着牛皮筩袖铠,上面嵌着一排排钢钉,肋下佩剑。这青年,怎么看,怎么像是一员武将。

    二十多岁的年纪,头戴远游冠。

    站出来之后,恭敬的朝着徐晃行了一礼,“学生庞淯,拜见匈奴中郎将。”

    “啊……”

    麴义拉了一下徐晃,在他耳边低声道:“公明,子异是酒泉人,乃卢公门下弟子。”

    卢公?

    徐晃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不过很快的就明白了这‘卢公’是什么人。

    能被称之为卢公的,整个大汉江山,也只有一人而已。除了卢植之外,还能有谁?

    倒吸一口凉气,徐晃暗道一声:此人来头不小。

    他可是知道,董俷是卢植的学生。按照这个说起来,那眼前的庞淯,岂不是董俷的师弟?

    “子异……这个……”

    徐晃不晓得该怎么称呼了。

    反倒是庞淯笑了起来,“中郎将大人莫要为难,师兄在派我前来的时候就已经叮嘱我,要听从大人的命令。师兄受我解烦军主簿一职,这是吴忠侯与卑职的委任令。”

    说着,双手毕恭毕敬的呈上了一纸公文。

    这可是很正式的任命!

    徐晃很清楚,就连孙乾,董俷也只是口头委任军师,而没有颁发任何公文的形式。

    这说明,董俷对庞淯很重视!

    能被董俷所重视的人物,想必不会简单。

    “先生快快请进。”

    庞淯向大帐中走去,徐晃却拉住了麴义,“老麴,主公这位师弟什么时候来的,为何我没有听说过呢?”

    “别说你没听说过……”

    麴义笑道:“我也不知道卢公何时收了这么一个学生。不过他是从酒泉赶到了安定,又从安定追到了大城。你别看他是个书生,一个人硬是从安定跑到了大城。”

    “这家伙,胆子可真大。”

    “主公对子异很看重,又怕你这边出问题,所以就让我护送子异来帮你。我们前天到达临戎,此行还为你押送了一批物资。怎么样,你这鸡鹿塞目前是什么状况?”

    “里面说话,里面说话!”

    徐晃拉着麴义的手走进了中军大帐,就见庞淯正站在一副鸡鹿塞地形图前观阅。

    “先生……”

    “大人,请不必客气,称我子异就行。我奉师命前来效命,还请将军给予分配。”

    倒是个很直爽的人!

    徐晃对庞淯的印象不错。当下也不客气,把目前鸡鹿塞的情况向麴义庞淯讲解了一遍。

    话说完,庞淯却站起来,再次走到了那地形图的跟前。

    沉吟片刻道:“大人,一味死守,并非正理。我预计,呼厨泉定然会将其主力放在鸡鹿塞一边。以学生愚见,何不在大坝沟前伏击对手,正可杀一杀胡人的威风。”

    徐晃眼睛一亮,“子异,计将安出?”

    这是今日的第三更,还有一更,不过可能要十二点后才能奉上,如果还要上班的话,请不用等候,以免耽误工作。

第二六五章 鸡鹿塞(完)

    彻里吉,原本是羌中小王。

    中平元年时,彻里吉的父亲因受到了北宫伯玉蛊惑,起兵造反,并奉命攻击武威。

    不过,他们的运气并不是太好。

    在攻打武威的时候,被当时在武威担任小吏的马腾袭击,彻里吉的父亲更被马腾挑于马下。此后这位羌中小王带着残部,自武威逃亡到北地,又被先零羌所破,逃往陇西。在陇西,遭遇牛辅麾下大将董越的袭击,羌中一部,仅余不足千人。

    时年十八岁的彻里吉,惶惶如丧家之犬。

    带着残部从陇西退回了安定,而后又由石嘴山逃离凉州,逃往朔方。

    当时,那副凄惨的模样,彻里吉至今仍记忆犹新。但也正是那段逃亡的日子,让他从一个贪图享乐的小王,一步步成长为一个真正的羌王。后来被于扶罗推荐,投奔到了呼厨泉的麾下,这才算是在塞外安定下来,有了一个落脚的地方。

    往昔的惨败,彻里吉日夜不敢忘怀。

    整整六年的时间里,彻里吉每天苦练武艺,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够杀回羌中。

    如今,彻里吉算是习武有成,是呼厨泉麾下最值得信赖的一员大将。

    此次接到于扶罗的求援,呼厨泉立刻命令彻里吉率领本部一万人为先锋部队,抢先占领鸡鹿塞,以保证大军可以顺畅的进入朔方,维持朔方地区各部族的安宁。

    彻里吉自然是欣然应命,甚至有些迫不及待。

    因为他预感到,这将是他建立功勋的一次机会。如果能抓住,羌中羌就有可能重回故土。

    自漠北一路晓行夜宿,彻里吉带领人马闯入阴山。

    再往前,就可以到达大坝沟。当年彻里吉就是从这里穿过阴山,抵达漠北。

    整整六年了!

    当彻里吉率部沿着当年的路往回走时,这心里面的感触,真的是难以用言语来表达。

    “传令三军,快速通过大坝沟。”

    彻里吉握紧了手中的点钢枪,在马上厉声喊喝道:“先锋人马务必在天黑之前,抵达鸡鹿塞。凡有延误者,就地格杀。”

    “喏!”

    众将齐声相应,领军加速行进。

    眼见着就要到达大坝沟的时候,忽然有人来报,大坝沟前,有汉军的营寨驻扎。

    彻里吉一怔,心道:大坝沟怎么会有汉军驻守?

    “有多少人?”

    “启禀将军,只有几百人。”

    “领军的是什么人?”

    “大纛上写的是汉安背嵬军麴……不过无法打听出对方的主将是何人。”

    麴?

    这是一个很少见的姓氏。彻里吉也就放下了心,若那主将姓董姓马,或者是姓皇甫,彻里吉说不定会担心一下。董、马两家,在凉州把他打得实在是太过凄惨,而皇甫是安定望族,颇有名气,彻里吉对皇甫家的人,也不敢过于的掉以轻心。

    在他看来,除了上述三家之外,无人是他的对手。

    想必那支汉军,也不过是一个偶然。

    “传我将令,快速通过大坝沟,若汉军不出战,不予理睬。若是想要螳臂挡车,则迅速歼灭之。”

    “大王好学识!”

    一名偏将忍不住上前拍了一下彻里吉的马屁,“螳臂挡车,这话说的可真有水平。”

    彻里吉闻听,不由得得意洋洋。

    这还是他听呼厨泉说过的词句,今天拿来一用,果然非同凡响。

    心中不免更加骄狂,挥兵朝着大坝沟疾驰而去。

    这大坝沟,是一块平坦川地,可容万马奔驰。鲜卑大军抵达大坝沟的时候,汉军已经列阵拦住了鲜卑大军的去路。这支汉军的装备很奇怪,全都穿着式样古怪的重甲,头戴罩面盔,横在大坝沟出口,最前面一排,有二百人左右,横列在阵前。

    大纛迎风猎猎,掐金边,走银线,上书汉安都护府,赦命背嵬军,中间斗大的‘麴’字。

    彻里吉一蹙眉,虽然对方的装备透着古怪,可是他并不觉得害怕。

    毕竟,己方一万人,对方不过几百人,凭借这么点兵力,就想要将我铁骑阻挡住?

    “冲过去,不要理睬他们!”

    鲜卑骑士立刻发出一声声尖锐的嚎叫,蜂拥而上。

    一支支利矢,朝着那支奇怪的人马飞射出去。但汉军并没有出现慌乱,只见前排人马突然后退,后排人马上前一步。在不经意间变化了阵型。每个人手中都拿着一人多高的巨型大盾,齐声呼号,蓬的将大盾砸在地上。盾沿锋利,没入土中。

    一排坚固的盾墙陡然出现。

    大盾的表面,竖着一排排锋利的尖刺,只要撞上去,不死也最多剩下一口气。

    这是董俷根据钩镶等原理设计出来的重装步兵盾牌,非力大无穷的人,无法使用。

    也正因为此,盾牌兵就成了最难挑选的一个兵种,不仅仅是要求武艺,对体格,力量的要求,同样是非常的重要。盾牌后配有张掖将做营特制的制式长刀,清一色长五尺,两面开刃,锋利无比,重二十五斤,杀伤力极为凶悍,非武艺高强,体格健硕者不能使用。

    眼看着还有一百五十步的距离,盾牌后四百米弓箭兵开始了还击。

    全部都是用三石左右的硬弓,箭矢经过改造,开有血槽,穿透力非常的厉害。

    冲在最前面的鲜卑人,瞬间有近百人倒下。战马嘶叫,骑士哀嚎,马蹄从伤者的身上踩踏过去,整个队形不由得一滞。一百五十步的距离,足足倒下了几百个人。

    那死者,那鲜血,那战马的哀鸣,非但没有能阻止鲜卑人的前进,相反令他们更加凶狠。

    打仗,哪有不死人的道理?

    汉军的战斗力他们都很清楚,先是弓兵,而后长枪兵。

    不过这一支汉军的阵势倒有些奇怪,居然把最不入流的盾兵排在了最前面。就算你们厉害,又能抵挡多长时间?

    所以,虽然不断有同伴跌落马下,可是鲜卑人却没有就此停止。

    眼见着逼近至三十步,所有的弓箭手突然放下硬弓,从地上拿起弩弓,向前一步。

    钢弩从大盾的缝隙间飞射而出。

    连珠般的钢弩,带着巨大的贯穿力,钻入战马、骑士的身体内,引发出一连串凄厉的惨叫。鲜血喷溅,在阳光下折射妖异的光亮。那路边的野草,瞬间被染成红色。

    于后军督阵的麴义,冷笑连连。

    有如此兵器,就算是千军万马又能如何?何况……

    “连弩急射……不要停止!”

    一排排弓兵瞬间变成了弩兵,一轮射完,第二排弩兵跟上。

    虽然只是三十步的距离,却令鲜卑人损失惨重。可要想通过大坝沟,就必须冲过这一道防线。有躲过钢弩的士兵冲上前,却见大盾突然向后倾斜,形成了四十五度角,盾牌上那一尺多长的尖刺,立刻穿透了战马的身体,引发出一声声凄厉惨叫。

    彻里吉懵了……

    从没有见过这样的兵种,从没有见过如此的战法,更没有听说过这样的武器。

    是并发弩吗?看着不是很像。但是杀伤力居然如此的强悍,简直是闻所未闻的事情。

    他发懵,可是麾下的骑兵却没有发懵,继续向大坝沟发动凶猛的攻击。

    那一道铁盾,前后不断的晃动。从对拍缝隙中探出了一根根长矛,长戈,或刺或横扫,在那面盾墙前面,留下了一具具尸体。

    已经无法计算出,究竟有多少人死在盾墙前面。

    总之,彻里吉的麾下全都拥挤在这川地之上,使得原本宽敞的地方,一下子变得非常拥挤。

    面对着一轮轮的骑兵攻击,背嵬军有规律的向后退缩。

    没退出一步,就要有几十具尸体倒在血泊中。随着时间的推移,彻里吉渐渐的取得了优势。

    就在这时候,山谷中突然回荡起了一阵号角声。

    紧跟着两支人马从山谷两侧杀出,从后方杀入了彻里吉的阵中。为首一员大将,手持宣花大斧,厉声呼喝,如同劈波斩浪一般,朝着立于大纛之下的彻里吉就杀了过来。

    鲜卑人被这突如其来的攻击吓了一跳,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就见那盾牌手突然从盾牌上抽出长刀,推翻了盾牌。所有的弓兵,也都手持盾牌,朝着骑阵冲过去。

    但见长刀霍霍,寒光闪闪。

    背嵬军抡起这种特制的长刀,发出一声声惊天动地的喊喝,竟然逼得鲜卑人连连后退。

    刀枪看在那盔甲上,背嵬军士卒分毫不损。

    如同是一队推土机般的在乱阵中冲杀,那寒光闪动,一蓬蓬热血喷溅空中,就如同在朔风中绽放的花朵。

    地面,早因为被鲜血浸透而变得泥泞不堪……

    彻里吉见情况不妙,刚要收整人马,结阵再战。这也是他犯下的一个大毛病,从一开始,整支人马就没有能组成骑阵,以至于当遇到突然袭击的时候,全都乱了套。

    徐晃一马当先,冲到了大纛之下。

    大斧朝着彻里吉凶狠的劈去,口中一声大喝:“贼酋,拿命来!”

    彻里吉也顾不得整顿兵马,摆枪和徐晃战在一处。可这样一来,鲜卑人也就变得更加凌乱了。

    战了大约二十个回合,二马错蹬时,徐晃一记犀牛望月,反手一斧将彻里吉劈翻落马。

    *******

    大战在进行了一个多时辰之后,停息下来。

    整个大坝沟成了一个坟场,鲜卑人死伤无数,活着逃走的,也只有两三千人左右。

    背嵬军正面牵制,足足消灭了两千多人。

    在乱军中被杀的胡人,也超过了两千。剩下的人,都成了徐晃的俘虏,在徐晃的指挥下,搬运着同伴的尸体,在大坝沟谷口外,搭建起了一座座骇人的巨型京观。

    徐晃忍不住长出了一口气,扭头道:“此战之后,定能震慑呼厨泉。”

    庞淯却若有所思的看着麴义,见麴义正在整点己方人马。

    “当初卢师对我说,师兄是个奇才……我不相信。可如今看来,师兄果然是厉害。”

    “此话怎讲?”

    “将军,你可曾见过麴义将军这支人马所配备的武器?他们的铠甲,甚至比我见过的任何一支精锐兵马的铠甲都要坚固,构造也似乎更为巧妙。麴义将军说,他们的装备,皆出自于师兄的手臂。有时候我就在想,凭此精兵强将,谁是师兄的对手?”

    徐晃羡慕的看着背嵬军……

    他笑道:“麴义将军兵马的装备虽令人羡慕,可这样一支人马的花费,甚至可以组建出十倍以上的强兵……可不是谁都能消耗的起。不过,若是能给我配备这样一支校刀队的话,我想这解烦军的战力,至少能提升两倍,回头倒是可以和主公相商。”

    说到这里,徐晃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向东南方向看去。

    “子异,你说这时候,大城是不是已经展开了战斗?”

    庞淯点点头,扭头向战场上看去,“令明,只怕我鸡鹿塞在接下来的日子,不会比大城那边好多少。我看,我们还是早作打算,呼厨泉绝不会轻易的就此罢休。”

    徐晃的面颊微微抽搐了一下……

    是啊,接下来,只怕是谁的日子都不会太好过!

    这是昨天,加上补的章节,今天一共四更。

    下一章《金银决》

第二六六章 金银决(一)

    董俷的日子的确是很不好过。

    有一种恍若回到了荥阳大战时的感觉,喊杀声在耳边回荡,满眼全都是血与火。

    蓝蓝的天,都好像变成了红色,红的那么妖异。

    看着城下那些如同蚂蚁一样,潮水般涌来的匈奴士兵,董俷总觉得很不真实。

    手中的双刃长刀轮开,把一个冲上城头的匈奴将领劈成了两半,然后一脚把尸体踹下城头。

    所有的动作如行云流水,可是却显得很机械。

    二十万匈奴大军兵临城下,那种感觉,甚至比当初在荥阳的时候还要强烈。

    冷漠,麻木……

    大城塞城墙上,挂着一溜溜鲜血凝固的冰柱,在阳光下,折射出暗红色的光芒来。

    董俷只是拄着长刀,在门楼上方冷漠的观察。

    已经十五天了,匈奴人不晓得死了多少,可是攻击却越发的凶猛起来。

    当然,塞上人并不擅长攻坚,比起曹操那种指挥若定,于平静中暗藏杀机的攻势,城外的指挥者,显然要低了很多档次。可不能否认,匈奴人的确是强悍不畏死。

    呼出一口气,似乎连胸腔里都充满了血腥的味道。

    “主公,是不是能适当的进行一次反击?这样子下去,情况可是不太好啊。”

    法衍穿着青衫,不过外面却套着一件特制的牛皮嵌钉筩袖铠。不仅仅是法衍,包括苏则,羊衜和糜竺在内的所有文士,都登上了城楼,观察这南匈奴方面的动静。

    董俷摇摇头,“再等等,还不到时候……巨魔士不可轻易出击,若出击,就要一战功成。现在时机还没有到,我们还要继续忍耐……对了,隽义和令明可有消息?”

    苏则摇头道:“已经十天了,隽义他们没有任何的消息。”

    “季谋先生,根据你的了解,于扶罗是不是已经调集了他所有的精锐?”

    法衍沉思片刻,点点头说:“虽不是全部,却也是朔方七成的兵力全都聚集在此。”

    “那就再忍忍,告诉大哥,我们能多坚持一日,隽义他们就会就能够取得更大的胜利。这是咱们汉安军组军之后的第一战,绝不可以让朝堂上的那些人,看轻了咱们。”

    糜竺立刻应命,沿着三丈宽的城墙飞奔而去。

    残阳如血,那城头大纛在血色之中,更透出一股子凛冽的彪悍之气,在朔风中猎猎。

    那大纛旗杆下,悬挂着一颗人头。

    看上去约有十七八岁的模样,八字胡,很威武的相貌。

    董俷抬起头,看着那颗人头,突然间嘿嘿的笑了起来。于扶罗,看样子你也有弱点。

    不错,匈奴人如此凶猛的攻击,为的就是这颗人头。

    而这人头的主人,正是南匈奴大单于于扶罗的那个宝贝儿子,南匈奴先锋官刘豹。

    让我们把时间向前推移十七天,也就是十月二十三日。

    刘豹率两万匈奴铁弗部大军威逼大城,试图一举将大城塞重新夺回,而后兵出凉州、司隶。

    这铁弗部,是刘豹的本部人马。

    以汉室刘姓为主,可称得上是南匈奴各部之中的精锐。

    于扶罗将铁弗部交给刘豹,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就是向所有人表明,刘豹将成为他的接任者。有铁弗部的支持,即便是于扶罗出了意外,刘豹的地位也无人可以撼动。

    刘豹和莫护跋采采并没有任何的交集,只是知道有这么一个未婚妻。

    原本打算,等过了汉人的弱冠礼后,就把莫护跋采采娶回家,可不成想,死在董俷手中。

    若不能报仇,将来又有何面目接掌单于?

    不说别的,恐怕第一个不会愿意的,就是刘豹的那个叔叔,长期驻扎漠北的呼厨泉。

    表面上看,于扶罗和呼厨泉的兄弟情义很深。

    可刘豹却很清楚,于扶罗对呼厨泉的提防,可说是非常严密。若非于扶罗在朔方有威信,呼厨泉早就冲进了朔方。兄弟二人时而合作,时而敌对,就连刘豹也说不清,父亲和叔父之间,究竟是怎样一种关系?反正有危险的时候,呼厨泉肯定帮忙。

    刘豹气势汹汹的来到大城之下。

    董俷早已经得到了消息。他在城门楼上向下观看,只见铁弗军队形整齐,旌旗招展。

    刘豹胯下一匹乌骓马,掌中一杆大砍刀,走马盘旋,在阵前喝骂。

    “很嚣张的小子……”

    董俷说了一句,身边的人,都不由得大笑起来。

    典韦说:“二弟,不如我出阵会他一会,省的他年少轻狂,少不更事。”

    羊衜突然道:“虢亭侯,听说这先锋官是于扶罗的儿子,我看最好是能捉活的。”

    “这有何难?”

    典韦得到了董俷的同意,点齐五千屠各惊奇,跨上象龙,冲出大城。

    刘豹的武艺确实是很不错,可这个不错,也要看和什么人比试。典韦那是什么人?

    西凉军中,除去董俷、吕布之外,再无人是他的对手。

    胯下象龙亦是世上少有的宝马良驹,套句俗话,那就是人如猛虎,马似蛟龙。刘豹在典韦跟前走了大约二十个汇合,就被典韦活捉。铁弗部虽然疯狂的攻击,想要将刘豹抢回来,这时候董俷却带着巨魔士突然从城中杀出,和典韦兵合一处,把铁弗部杀得是溃不成军。

    一战之下,俘获三千铁弗军,当场杀死三四千敌人,大获全胜。

    但是,该如何处置刘豹?董俷也不禁有些犯难。

    “不如直接杀了!”典韦道:“不过是个文不成、武不就的家伙,留着也是浪费粮食。”

    董俷倒是很赞成,可隐隐又有个直觉,就算是杀,也要挑个好时机。

    法衍想要开口,却发现一旁的羊衜,似乎若有所思。嘴角一撇,突然问道:“公若可有好主意?”

    公若是羊衜的表字,闻听不由得一怔。

    不过,法衍这么一说话,却把董俷的注意力转移到了羊衜的身上,“羊衜有话直说无妨。”

    这也是羊衜第一次在商议军情中献策,不免有些紧张。

    他沉吟了一下,“这刘豹留之无用,但是就这么杀了的话,未免有些可惜。前些时日,我听季谋先生说,刘豹是于扶罗独子,深得宠爱……所以我有一个想法,可以让南匈奴精锐尽数集中于大城塞以外。这样一来,选锋军就可以直扑美稷,占领单于庭。”

    法衍眼睛一眯,微微点头。

    这羊衜,果然有两把刷子,看起来和我的想法不谋而合。

    董俷还没有反应过来,“如何让南匈奴精锐集中在这里?”

    “既然于扶罗宠爱刘豹,何不当着那于扶罗的面,把刘豹处死?于扶罗定然怒极攻心,到时候会不顾一切的攻击大城。只是如此一来,我大城塞所面临的压力,将会倍增。”

    一句话,令所有人都不禁沉默无语。

    的确,按照那乞伏氐王所描述的于扶罗的性格,当着他的面杀死刘豹,于扶罗定然不会善罢甘休。只是……就像羊衜所说,凡事都有一利一弊。将南匈奴精锐吸引至大城塞,固然可以令选锋军取得辉煌战果,可大城塞的压力,未免太大了些。

    董俷想了想,“若是计成,倒也没什么。可我担心,于扶罗未必会上当。莫要忘记,韩遂在于扶罗身边,那可是一个老奸巨猾的家伙,于扶罗上当,韩遂未必上当。”

    法衍淡然一笑,“可若是于扶罗对韩遂生出疑心,会如何?”

    董俷眼睛眯缝成了一条线,“季谋先生有话直说,不要吞吞吐吐的,不够爽利。”

    “何不离间于扶罗与韩遂的关系?于扶罗疑心很重,只需主公书一封信,用含糊的语气说,若消灭于扶罗,则韩遂可为朔方之主之类的话语,于扶罗不会相信,可肯定会对韩遂有所防范……而后我们当着于扶罗的面杀死刘豹,于扶罗必然方寸大乱。”

    董俷闻听,连连点头,“就依先生和公若所谋。”

    ******

    “主公,主公……”

    一阵呼喊声,把董俷从回忆中唤醒。

    城下的匈奴兵,如潮水般的退去,遍地的死尸,横七竖八的丢弃与战场上。地下的积雪,被鲜血染成泥泞,而尸体就埋在那泥泞当中,有一种说不出的凄凉气息。

    城头上,欢呼雀跃。

    “又过去了一天!”

    法衍做了一个深呼吸,扭头笑道:“主公,看起来那些南匈奴人,已经快要疲了。”

    “公明那边的情况如何?”

    “还好,据说呼厨泉攻的很猛,但始终未能攻破鸡鹿塞。只要鸡鹿塞能多坚持一日,朔方的骚乱就会严重一分。到时候,只要隽义和令明能拿下美稷,整个朔方必然大乱,就算是韩遂有通天彻地的本领,也难以挽回……于扶罗将死无葬身之地。”

    其实这些道理董俷很清楚。

    法衍一遍又一遍的向他讲述这些,其用意无非只有一个,希望董俷能鼓足精神。

    他看出了董俷心中的那种疲倦。

    而在这种时候,董俷如果流露出任何不稳定的情绪,都会令军心动摇。

    董俷也知道法衍的这种忧虑,长出了一口气,笑道:“季谋你不用担心我,我从十四岁开始征战,经历过许多比眼下还要严重的场面。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我心里很清楚。不过就如你所说的,总是这样子被动的挨打,实在是有些不舒服。”

    “呵呵,熬过去,就要他们不舒服了!”

    法衍手指远处匈奴军联营,淡淡的一笑。

    不过,他的笑容突然在脸上凝固,蹙眉直视前方。

    “有人过来了!”

    董俷也转身向城外观望,只见残阳下,一骑自匈奴大营中疾驰而来,在城下勒马。

    董俷做了个手势,示意城上士兵不要轻举妄动。

    眯着眼睛,向下观看,见马上那人的相貌,颇有些眼熟。

    跳下马,身高八尺七寸,生的面如粉玉,目若朗星。头戴虎头亮银盔,身披亮银甲,细腰乍背,胯下一匹西域特产的白龙汗血宝马,马背上挂着一对八宝亮银锤。

    只看那锤头,大如人头一般,沉甸甸,极具份量。

    朝着城头上的董俷拱手,“董西平,还认得我吗?”

    董俷一蹙眉,心道:看着打扮,应该是韩遂的那个女婿,有点面熟,可想不起来。

    当下冷笑一声,“可是那南匈奴的银锤大将军?”

    言语中,带着不屑一顾的口吻。也难怪,好像韩遂这样的人,若在后世,典型的汉奸。

    城下的人,沉默了片刻。他淡然一笑:“董西平,我不和你逞口舌之利。七年前,你我曾在金城交手,当时我输了。七年来,我一直等着一个机会,与你重新较量……董西平,我只问你,可敢和我一战?若是男人,明日卯时,我们城下决战。”

    说完,也不等董俷回答,阎行拨马就走。

    一时间,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董俷的身上。这是在下战书啊,若是不答应,还真的有点麻烦。

    如今大城塞的士气,全都集中于董俷一人身上。

    如果董俷拒绝了,对于汉安军的士气,无疑会产生巨大的影响。

    董俷自然不会害怕什么银锤大将军,连吕布都能打个不分胜负,他又怎会惧怕阎行?

    只是,这阎行是什么意思?

    法衍也陷入了沉思,疑惑的看着远处的匈奴大营,眉头紧蹙在一起,一言不发。

    典韦说:“二弟,怕甚,打就是了!”

    董俷笑了笑,“打自然没有问题,只是我觉得,这里面好像还有别的玄机。”

    “玄机?”

    典韦想不明白,这简单的挑战,能有什么玄机。

    二弟是当世虎勇之将,只是和那帮文士儒生接触的时间长了,可没了以前的爽利。

    天渐渐的黑了下来,远处的匈奴大营,灯火通明,人喊马嘶。

    董俷依旧站在城门楼上,静静的注视着那匈奴大营里的一举一动。可这心里面,却在盘算着阎行的真正目的。法衍、羊衜、苏则三人,也都站在董俷的旁边,只是静静的观察。

    只见匈奴大营门口,骑兵进进出出,看上去非常的热闹。

    法衍在观察了片刻之后,突然间啊的一声惊呼,“我知道,于扶罗这是缓兵之计,怕要撤退。”

    董俷一怔,“什么意思?”

    “只怕是于扶罗已经知道了呼厨泉受阻,朔方不稳。他想要拖住我们,连夜撤走。”

    羊衜却摇摇头,“未必……已经打到了这个份上,就算他明白中计,也该知道,这时候回朔方,用处并不会太大。实际上,只要他能攻下大城塞,回师朔方,诸般混乱也就随之可以平息。他不会是撤退,莫非这于扶罗,是想要来个引蛇出洞?”

    这两个人一人一个说法,却是让董俷有点懵了。

    究竟是金蝉脱壳,还是引蛇出洞……

    董俷从这里面,感受到了很重的韩遂气息。

    可如果真的是韩遂的主意,那就说明于扶罗已经对他恢复了信任。如此一来,可就难办了。

    出去,怕中计。

    不出战,也可能会中计……

    苏则突然说:“依我看,于扶罗未必就这么轻易的撤走。他儿子死了,若不能夺下大城,打开通往司隶、凉州的通路,只怕回到朔方,这屁股也不会坐稳。今日他突然约战,就是为了引我们出去。而后偷袭大城塞,再两面夹击,则我军必败。”

    细目眯成了一条缝,董俷的思路也出现了短暂的混乱。

    好在,只是那么一眨眼的时间,他一咬牙,轻声道:“我有一计,或许可以奏效。”

    写的好吃力……

第二六七章 金银决(二)

    一支人马,在夜色中悄然的离开了大城塞,浩浩荡荡,粗略计算,有七八千人左右。

    大城原本有人马不过一万三四,经过十五日的苦战,死伤大约在三千上下。

    按照这个数字计算,驻守大城的人马,不会超过三千。

    一轮残月当空,冷幽的月光照在大城塞城墙上,城墙上鲜血凝固而成的冰光,折射出一种妖异的光。那书写着‘汉安大都护董’字样的描金大纛,于空中猎猎作响。

    远处,匈奴大营突然传来一阵震天介的喊杀声,不过只持续了片刻,就渐渐消失。

    轰隆的铁蹄声愈行愈远,直至消失。

    整个大城塞边关,又恢复了早先的宁静,只有飒飒朔风,呼啸掠过,平添了些许诡谲。

    大约在丑时,又是一阵铁蹄声踏破了这夜色的宁静。

    一支人马从远处飞驰而来,于大城塞关下勒马叩关。为首的一人,嗓音很年轻,脸上蒙着遮挡风雪的面巾。在关下大声喊道:“快快开门,奉将军之名,有紧急军情。”

    声音听上去有些沙哑,话语也说的是非常含糊。

    没有说是哪位将军,也没有说是从何处而来。按照规矩,关上的士兵应该仔细盘查,不过也许是因为天气寒冷,也许是久战之后疲惫,只是草草的问了两句之后,偏说了一声等着,然后就没了声息。

    片刻之后,城门吱吱的打开,吊桥缓缓的落下。

    就在那吊桥落下的一刹那,就听到一声爆喝响起:“三军,随我夺门……冲!”

    白龙汗血宝马腾空而起,城外的将领抖手向天空发出一支鸣镝,紧跟着从四面八方响起了喊杀声,无数人影从远处的草丛中钻出来,随着那支人马,冲向大城塞。

    关城内响起一阵嘈杂喊叫:“敌袭,匈奴人打来了……”

    几乎没有做太多的抵抗,大城塞就被彻底攻破。

    一两万匈奴兵一下子涌进了大城塞,阎行催马徐徐而行,心里面却不免感到疑惑。

    经过十余日的苦战,于扶罗渐渐的从早先的暴怒中清醒过来。

    他也感到,自己好像中了董俷的算计。但却是骑虎难下,有心撤退,又该如何自处?

    儿媳妇被杀了,儿子也被人当着三军的面,砍了脑袋。

    这对于一名大单于而言,无疑是极尽羞辱的手段。如果他不能报仇雪恨,只怕匈奴本部人马,就会对他产生动摇。更不要说,朔方已经惶惶的氐人,羯人,肯定会对他在朔方的权威出现怀疑。

    而且,这大城塞是如今朔方进入中原的通路,如果不能夺取,对于整个朔方的胡人而言,恐怕都不好交代。不退兵,朔方氐人蠢蠢欲动,而且不晓得那董家子,是要耍什么样的把戏……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于扶罗真的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这时候,韩遂站了出来,献出一计。

    退而不退,引蛇出洞……

    匈奴人本就不善于攻坚,所以强攻未必能成功,就算是成功,只怕也要实力大损。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把汉军引出来。

    韩遂说:“董家子对我恨之入骨,千方百计的要置我于死地而后快。所以,一旦他知道我们要跑,肯定会不顾一切的追击。如果不追,一俟我们回到朔方,董家子再也无法对我们产生威胁。他布这么一个迷局把我们牵扯在这里,如果我们回去了,岂不是前功尽弃。所以,在公董家子要阻止我们回朔方,在私他也不会让我回去。”

    于扶罗轻轻点头,“韩先生说的有理,不过知道这些,又能如何?”

    韩遂阴阴一笑,“我们兵分两路,一路由我那女婿阎行带领,在董家子率兵追击之后,他趁机抢夺大城塞;而我们则可以在途中守株待兔,和董家子的追兵来一场野战……攻取坚城,我们或许差了一些,但若是野战,天下何人能与我等争锋?”

    一席话,令于扶罗恍然大悟。

    “先生所言极是!”

    就这样,一条计策出炉,阎行傍晚时的挑战,与其说是挑战,倒不如说是告诉董俷:我们要撤退了,快来追击我们吧……

    董俷身边有能人,肯定能推测出这里面的含义。

    根据韩遂对董俷的了解,肯定会不顾一切的带兵出击,如此一来,则就大功告成。

    可是阎行并不喜欢这样!

    事实上,韩遂当初在金城造反,他可以理解。毕竟家人受到胁迫,相信韩遂也是出于无奈。可是后来,阎行对韩遂的举动就开始产生了一些不满的情绪。

    你出卖北宫伯玉,可以说是为了报那被胁迫的仇恨。

    可是,你说反了马腾,到最后却把马腾郭宪出卖,自己带着人逃出凉州,未免不仗义了些。

    出卖马腾也还好说,可是投靠南匈奴……

    阎行对韩遂的这些举动,越来越感到不高兴。可毕竟他是晚辈,韩遂对他又是格外的好,有好几次这话到了嘴边,最终还是硬生生咽了回去,强忍着不发表意见。

    这一次,董俷偷袭大城塞,阎行很兴奋。

    七年苦练,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和董俷对决疆场,再比试高下。

    可是韩遂一来因为失去信任,不愿出力,二来呢,又怕阎行出事,不肯让他出战。

    从抵达了大城塞之后,整整十五日,可把阎行给憋坏了。

    但最终,他恐怕还是无法和董俷比试高下。这让他很不开心,虽然占领了大城塞,却没有觉得有什么值得夸耀的地方。武将的威名,不是靠阴谋诡计,应该是在疆场之上。

    “银锤大将军……快看,怎么这一路上堆放这么多的草垛,汉军这算是什么意思?”

    部下的叫喊声,把阎行唤醒。

    他顺着部下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这大城塞一条主街上,草垛挨着草垛,看上去好像一个个粮垛似的,格外醒目。刚才进来的时候,他在想心事,故而没有太在意。

    可这会儿清醒过来,阎行马上意识到了情况不妙。

    在马上举目四下里观望,只见关城内房舍空荡荡,所有的匈奴兵都已经冲了进来,一个房舍挨着一个房舍的闯入,不过最终都是骂骂咧咧的出来,看上去什么收获都没有。

    大城塞至少还有两三万平民,怎么一下子就不见了踪迹?

    回响刚才那一路畅通无阻的杀入进来,几乎没有遇到任何的阻挡,事情未免有蹊跷。

    董俷或许只是一个武夫,可是他练兵却是不俗。

    想当初转战西北,把韩遂、北宫伯玉、烧当老王调戏的团团转,岂能是有勇无谋之辈。

    他既有虎狼之将,就算手下的兵丁不是老虎,也该是恶狼,怎的如此脆弱?

    一股风吹来,空气中带着一股子奇怪的味道。

    阎行脸色顿时大变,拨马厉声喊喝道:“退出去,全部都退出去!”

    就在这时候,只听一声凄厉鸣镝声响在空中回荡,大城塞城门突然间哐当关闭,千斤闸随之落下。紧跟着,从城里的阴暗角落中,突然窜出无数道黑影,把火把仍向了草垛,而后立刻闪进了阴翳之中,一下子就不见了踪迹。

    风很大,草垛上堆积的全都是枯黄的干草,还撒着各种助燃的物品。

    这一遇到火,草垛立刻燃烧起来。一座挨着一座的燃起,很快的整个大城塞,都陷入火海中。

    说到这里,就必须要说一下大城塞的来历。

    早在西汉时期,大城塞就已经存在。作为抵御匈奴人的一座边关,它本身就具有所有戍卫边关所必须的机关设施。藏兵洞,地道……等等,整个大城塞可以说是机关重重。大将军卫青曾视察过此处,认为大城塞里的防御机关,堪称天下少有。

    这样一座戍卫边关,在卫青夺取了朔方之后,渐渐的弃用,失去了原有的功效。

    特别是在后汉时期,随着汉室朝廷把朔方交给南匈奴人做休养生息的地方,匈奴人无数次从大城塞侵入司隶、凉州等地,把大城塞原有的防御机关全部销毁殆尽。

    仅存有几个藏兵洞和近乎快要荒废的地道在其中。

    董俷占领了大城塞之后,为加强防御,曾巡视了整个城镇。

    结果却意外的发现了那几个藏兵洞和地道。这些藏兵洞和地道,甚至是连大城塞本地人都不晓得的存在。董俷一开始并没有想到这藏兵洞和地道能有什么用处,故而也不甚在意。直到韩遂使出了这一手引蛇出洞的计策,他才突然想起了这些机关。

    说起来也有趣,自从在光和六年结识了三岁的诸葛亮以后,董俷发现自己和火是离不开关系了。火烧盘龙谷,火烧敖仓……几乎所有的恶战,他都是用火来解决。

    这一次,董俷依旧决定用火!

    火势蔓延的很快,整个大城塞在瞬间淹没在一片火海之中。

    阎行纵马疾驰,结果却发现,通往关城的道路,全都被烈焰所阻隔。

    眼看着身边的部下,一个个葬身于火海之中,阎行有点懵了。他不停的喊喝,纠集士兵,硬生生冲开了一条路,来到大城塞城门前。可是那城门紧闭,千斤闸也已经落下。有心命人升起千斤闸,可这样一来,又不晓得要耽误多长的时间才好。

    镇静,镇静……

    阎行一遍遍的对自己重复相同的话语,眼看着身后火蛇不断的逼近,摘下双锤,拨马退后二三十步的距离,猛然一催胯下白龙汗血宝马,怒吼一声,扬起了双锤。

    当年董西平可以震开金城大门,今日我也可以做到。

    若是连这都无法做到,我又有什么面目,去和董西平来交锋。

    咬碎银牙,阎行咆哮着,冲到了城门口,大锤呼的一声,带着万钧力道狠狠的砸在了千斤闸的栏杆上,只听轰的巨响,那声音震耳欲聋,白龙宝马唏溜溜后退数步。

    阎行一锤轰出,一催马,另一只大锤紧跟着就轰在城门上。

    两锤下去,城门洞上出现了一道道裂痕,阎行退后数十步,再次冲上前去,双锤并举,轰的一声,只见那千斤闸连带着沉重的城门,被轰的倒塌下去,城门洞扑簌簌灰尘扑落,眼看着就要倒塌。

    “杀出去,杀出去!”

    阎行厉声吼叫。

    数千名匈奴兵随着阎行冲出大城塞,还没来得及站稳身形,只听一声大喝:“放箭!”

    从正前方,万箭齐发。

    借助风势,那利矢破空产生出一种嗡嗡嗡好像蝗虫掠过的声响。

    阎行挥舞双锤,拨打雕翎,朝着正前方看去。却见一队人马,列成了方阵,在夜色中静静侯立。

    一员大将,高举大枪,猛然向下劈落,“放箭!”

    又是一轮利矢飞来,阎行催马冲向汉军阵营,双锤上护其身,下护宝马。

    他可以安然无恙,可身后那些从火海中逃出来的匈奴兵,却没有他那种厉害的本事。

    一声声惨叫响起,死在箭矢下的匈奴兵不计其数。

    汉军看破了岳丈的计策,董家子看破了这引蛇出洞的计策……不好,那岳丈岂不是……

    阎行也顾不得许多,催马疾驰。

    眼看着就要杀入汉军的阵营,却听到一个如同巨雷般的吼叫声响起:“阎行,卖国贼子,不是说好卯时决斗,为何又半夜偷袭?不忠无信奸贼,董俷在此等你多时。”

    门旗下,冲出一匹黑色战马。

    那战马身披重甲,雄峻无比。马上的战将,也是一身重铠,双手使锤,迎着阎行就冲了过来。

    阎行吓了一跳,不过却不甚惊慌。

    既然董西平看穿了计策,肯定会出现……

    事实上,阎行在内心深处,也是一直这样期盼着。如今,董俷出现,阎行反而兴奋起来。

    气运丹田,双手举锤。

    二人同使举火烧天式,双锤在空中碰撞在一起,只听铛……犹如黄钟大吕一般,回荡苍穹。战场上的喊杀声似乎一下子都消失不见,只有那四锤相撞的余音袅袅不绝。

    阎行胯下这匹白龙汗血宝马,可是花费万金买来。

    比之浑红马还要高出一个等级,和赤兔不相伯仲。即便是如此,也无法承受如此凶猛的碰撞。唏溜溜一声暴嘶过后,噔噔噔后退了十余步,这才算是站稳了脚跟。

    阎行的脑袋嗡的一声,有一种天旋地转的感觉。

    双臂发麻,手中的大锤几乎要脱手掉落一样,不禁骇然向董俷看去,久久说不出话。

    这董西平,是越发的可怕了!

    只看他那对金锤的个头,足足比阎行的八宝亮银锤大了一圈。

    “好,好本事!”

    阎行忍不住大叫一声,殊不知董俷却露出了笑意。

    “你也不错,七年前若你有这本事,我定然不是你的对手。可惜了,大好的本领,却是个国贼……阎行,念在你能接我一锤,现在下马投降,我可以饶你一命。”

    阎行苦笑起来……

    投降?

    我已经成为不忠之人,若是投降,岂不又成了不孝之辈?不忠不孝,不仁不义,若我真的如此,活着还有什么乐趣?

    “董西平,废话少说,今日我与你之间,只能有一人活命!”

    阎行说罢,催马向董俷就冲了过去,双锤挂着风声,呼呼作响。这一次他不和董俷硬拼,而是尽显精妙招数。一百多斤的大锤,忽而快,忽而慢,忽而轻若鸿毛,忽而重若泰山。阎行知道,硬拼肯定不是对手,只希望能借用此招,拖垮董俷。

    董俷稳如泰山,视阎行的大锤无物。

    不管他招数多么精巧,他只一招,迎头一击。

    你不是不想和我硬碰硬吗?不行,我就逼着你和我硬碰硬……

    只战了四五个回合,董俷大锤点出,看似缓慢,可大锤在途中突然加速。胯下阿丑也感觉到了董俷的想法,猛然一个提速。董俷顺着那股力量,一锤轰击出去。

    阎行想躲可就已经来不及了,只听铛……

    双锤再次交击,阎行手里的锤呼的一下子脱手飞出,虎口也被震得鲜血淋漓。

    一咬牙,单手锤一招闯天宫,硬生生逼得董俷中途换招。原本,董俷还想把他活捉,可没想到这家伙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死活不肯服软,董俷的火可就上来了。

    二马盘旋,董俷发出一声巨吼:“巨魔连山锤!”

    双锤好似风车,轮开来连续砸向了阎行。铛铛铛……阎行也的确是够顽强,硬生生当下了六锤。可这连山锤一共十八锤,一锤比一锤重,第七锤的时候,阎行再也无法抵挡,被董俷一锤震开八宝亮银锤,顺势狠狠的砸在了阎行的天灵盖上。

    阎行的脑袋,被一股奇诡的力道硬生生砸进了腔子里。

    一蓬热血喷涌而出,身子在马上一歪,扑通就摔在了地上。狮鬃兽仰天一声长嘶,声如野兽咆哮。那白龙汗血宝马,连续承受这许多锤的重击,也到了筋疲力尽的地步。

    听到狮鬃兽的咆哮,白龙前蹄一软,扑通就跪在了地上,再也站不起来。

    狮鬃兽围着白龙不停的打转,发出一声声呼号。董俷扫视战场,厉声喝道:“魏越,命你打扫战场……成蠡王戎,尔等各带三千人马,分两路驰援虢亭侯。巨魔士……”

    “喏!”

    四百多人的巨魔士,随着董俷一声怒吼,同声回应。

    那声音震荡寰宇,撕裂苍穹。董俷将双锤挂在一匹大宛良驹的马背上,勒马厉喝:“随我出击!”

    狮鬃兽原本还想要调戏一下那匹白龙汗血宝马,不过董俷轻轻一磕它的肚子,立刻就明白了董俷的意思。

    仰天发出一声长嘶,前蹄高高扬起。

    在原地踏动两下之后,撒开四蹄,狂奔而去。

    巨魔士紧随董俷身后,犹如一股黑色的洪流,卷起满天尘烟,朝着远处疾驰而去。

    韩遂,你可千万要等着我!

    今天晚了点,只有两更。

第二六八章 朔方大捷

    按照韩遂的计策,是吃掉汉军主力,夺取大城塞。

    而董俷和法衍羊衜的对策则是拖住匈奴大军,消灭其精锐人马。

    所以,在深夜离开大城的汉军,大都是由乞伏氏的氐人所装扮,而汉军,不过两千。

    领军的主将,就是典韦。

    在离开大城,将至青盐泽的时候,氐人在苏则羊衜的带领下,悄然离开,典韦继续追击。

    就在青盐泽畔,典韦率领的人马和匈奴大军接触。

    清一色的屠各骑兵,论骑射的本领,丝毫不比匈奴人差。加之精良的盔甲,和全部配备起来的双马镫,其战斗力可以提升三成。可不要小看这三成的战斗力,在疆场上,足以产生巨大的威力。典韦按照董俷的要求,率领屠各骑兵,根本不和匈奴军硬碰硬的打。

    青盐泽广袤而平坦的川地,足够典韦的人马进行迂回。

    空有十几万人马,可是匈奴人的战斗欲望并不强烈。说实话,他们现在更希望早些回家,而不是在这凛冽寒风中,和汉军玩儿一场捉迷藏的游戏。因为他们也已经听到了消息,朔方现在的情况并不是很稳定,氐人、羯人蠢蠢欲动,动向不明。

    韩遂和于扶罗的脸色渐渐的变得难看起来。

    他们发现,这一支汉军人马并不多,而且被韩遂视为大敌的董俷,并没有出现。

    没有出现,就代表着董俷看穿了计策,那么攻击大城的人马,必定会有危险。

    有心不理典韦,可十几万大军一旦列阵,自然不可能轻举妄动。若是不能消灭这支人马,与军心而言,无疑是巨大的打击。已经不高的士气,必然跌落到极点。

    韩遂发现,他的计策并不是让董俷进退两难,而是让自己陷入了窘境。

    “大单于,如今之计唯有动用所有的力量,先消灭了这一支人马后,再图谋大城。”

    韩遂很担心阎行,不过也没有办法。

    只要狠下心,向于扶罗建议起来……于扶罗沉吟片刻,点头说:“先生所言甚是。”

    当下挥展令旗,指挥三军围剿典韦。

    青盐泽是朔方仅次于金连盐泽的川地平原,一眼望不到边。

    十几万大军铺开了阵势,想要捕捉一支根本就不想和他们决战的人马,其难度也是非常的巨大。双方就在这盐泽之中展开了一场猫捉老鼠的游戏,原本是想要吃掉汉军,可如今匈奴大军却被汉军死死的拖住,即便是有心想去救援阎行,也来不及了……

    典韦身穿重铠,双铁戟运使如飞。

    麾下的屠各兵也非常的勇猛,可毕竟人数悬殊,从子时打到了寅时,两千屠各兵死伤仅剩七百人左右。而且是个个带伤,胯下的大宛良驹,也已经到了筋疲力尽的地步。

    眼看着,天边露出了鱼肚白亮。

    典韦聚拢身边人马,困守在一座土丘上。

    看着四面八方围聚过来的匈奴兵,典韦非但没有丝毫的恐惧,反而感到快意至极。

    自从与董俷结拜,典韦总觉得自己亏欠了董俷很多。

    兄长的身体渐渐恢复,家中的老小也衣食无忧。自己做了虢亭侯,享两千石的俸禄,可说是风光至极。但越是这样,典韦就越觉得自己亏欠很多,今日一战,不管说什么,都要为二弟拖住这些家伙。唯有这样,才不负三兄弟结义的一番情义。

    振作精神,典韦夹住双戟,厉声喝道:“大丈夫当马革裹尸,战死疆场方为快事。今日正是我等大好男儿扬威之际,若是汉子,随我杀出去,莫要丢了汉安雄风。”

    象龙马一声长嘶,仰蹄冲下了土丘。

    不足七百的屠各骑兵见主将仍勇猛如斯,更感热血沸腾。

    残破的汉安军大纛在空中飘扬,铁骑冲锋,卷起满天的烟尘。

    典韦一手夹住双戟,将兜囊斜跨身边,象龙贴着地面窜出,眼见着就冲入敌阵中的刹那,探手抓出小戟,抬手连发,十八柄小戟破空飞出,将冲在最前面的匈奴兵击落马下。

    匈奴兵的阵脚一阵骚乱,箭如雨点。

    但是典韦全身披挂重铠,象龙也是有重甲保护。箭矢虽然密集,却伤不得典韦分毫。

    如同一头猛虎,冲进了羊群之中。

    那双铁戟上下翻飞,锃亮的月牙戟刃泛着一股子血色的寒芒,带起一条条,一道道奇异的弧光。所过之处,但见匈奴兵人仰马翻,无人可以阻拦住典韦的去路。

    屠各骑兵紧随在典韦身后,马上冲刺,如同一把利刃般,在敌阵中纵横驰骋。

    远处,突然传来了一种奇怪的声音,似乎是有千军万马奔腾。

    位于中军的韩遂于扶罗顺着声音看去,只见曙光中,有一股黑色的洪流,席卷满天飞尘,疾驰而来。清一色的大宛良驹,马披重甲,人配铁铠。黑色罩面盔,更透着一股子狰狞可怖的气息,为首一员大将,胯下的战马更是高出许多战马一头出来。

    眼见着就要接近,还差几十步的时候,那大将突然双手向后背探去。

    紧跟着,一道道乌芒自他手中飞出,破空发出凄厉的鬼哭狼嚎声,震撼人的心灵。

    仿佛在一刹那间,整个战场都凝固了起来。

    十八支鬼哭矛势无可挡的将匈奴兵击杀,马上的大将摘下一对硕大的擂鼓瓮金锤。

    “巨魔挥金锤!”

    巨雷般的咆哮声在苍穹回荡,两名匈奴将领冲出去,迎着那大将挺枪分心就刺。

    来人大锤左右一分,一招野马分鬃,铛铛两声,将匈奴将领手中大枪磕飞。

    不等两员匈奴将领反应过,人已经冲到了跟前。双锤一点,就听两声惨叫响起,那两员大将就被撞碎的胸骨,从马上飞了出去。如果说,典韦的人马是一群狼,那么这一支人马,分明就是一群雄狮。

    一柄柄纯钢马槊竖起来,势无可挡的把匈奴兵的阵型撕开了一个口子。

    “大哥,莫要惊慌,董俷在此,挡我者死……”

    使锤的大将怒吼一声,双锤轮开,挂着一股股呼呼的劲风,劈波斩浪般向典韦靠近。

    重骑冲锋,那冲击力无比的惊人。

    马身上的重铠撞击在匈奴人的马身上,巨大的冲击力,把一匹匹战马撞得是骨断筋折。

    马槊飞扬,血肉横飞。

    待重骑兵的冲击力过后,马上的骑士们突然收起马槊,从马背上抽出双刃长刀,左劈右砍,一路杀过去,整个战场上都弥漫着一片血色,残肢、断刃洒了一地。

    那双刃长刀的威力实在是太强大了!

    准确的说,这是一种超越了时代近三百年才会出现的兵器。

    董俷不知道什么是陌刀,但是汉军的缳首刀在他看来,似乎不够杀伤力。在观察了晏明所用的三尖两刃刀之后,董俷突发奇想,若是长刀是双刃,杀伤力岂不是更强?

    于是把这个构思让人转告了蒲元。

    那蒲元本就是技艺高超,在加上马均的协助,很快就开发出了第一批双刃长刀。

    全部是用西域精铁打造,骑军每把长刀约五尺六寸,重三十斤;步军制式长四尺九寸,重二十五斤。可以劈砍刺撩,威力无穷。准确的说,这种长刀应该是后世陌刀的前身,不过杀伤力显然更加巨大。特别是在刀刃处加上了一段犬牙形状的锯齿,就算是再坚硬的盔甲,只要被锯齿锁住,也可以一下子撕出一道口子来。

    匈奴人何曾见过如此凶悍的人马,如此可怕的兵器。

    纷纷向四处躲闪……

    典韦一见,顿时大喜往外,“大都护来了,匈奴人完了……儿郎们,随我杀,杀,杀!”

    三个‘杀’字出口,双铁戟夺走了四五个匈奴兵的性命。

    屠各精兵原本已经是疲惫不堪,一见援军抵达,却是精神振奋,很快的和巨魔士汇合。

    董俷和典韦都带着罩面盔,看不到对方的表情。

    可是从彼此的眸光中,却看到了浓浓的兄弟情意。二人谁也没有询问对方,只是一点头,拨马再次冲杀起来。

    就在这时候,从青盐泽南北两边突然又杀出两支人马,正是王戎和成蠡的麾下。

    虽然只有六千人,可是在这巨大的战场中,却产生了不可估计的能量。

    匈奴兵原本就无心恋战,被这一连串的变故,更惊得目瞪口呆。十几万大军被冲的四分五裂,于扶罗虽然不断派出人马,试图挽回局面,可是却已经是无能为力。

    太阳在地平线上露出了半张脸,于扶罗看到远处有烟尘翻滚,战鼓声由远而近,一匹匹战马,一面面旌旗从天边出现,看不出汉军究竟出动了多少人马,向青盐泽杀来。

    脸色顿时变得惨白,和韩遂相视一眼,暗叫一声不好。

    董俷已经杀入了中军,远远的就看到了韩遂。

    “韩贼,休走!”

    双锤华棱棱一声轻响,巨大的锤头自锤柄飞了出去。

    两丈长的锁链,带着一根根犬牙交错的倒钩,董俷也不管什么招数了,抡起来呼呼作响。两丈之内,没有一个活人可以站起。巨魔士早在董俷发出信号的时候,纷纷向旁边退让。

    没办法,这链子锤轮开了以后,那可是不分敌我。

    匈奴兵被砸死,勾扯,死伤不计其数。董俷直扑中军,朝着韩遂和于扶罗就冲杀过去。

    于扶罗身边的将领纷纷策马冲出,不过还没等靠近董俷,就被那链子锤纷纷扫落马下。

    链子锤有个问题,那就是越轮惯性越大。

    到了最后,董俷根本无法控制这大锤了,猛然撒手,那链子锤呼的一下子飞出,一路不晓得带翻了多少匈奴兵,蓬的就砸在了于扶罗的大纛旗杆上,把碗口粗的旗杆拦腰砸断。

    抬手抽出了制式长刀,双刀并舞,杀出了一条血路。

    于扶罗和韩遂那里还敢继续停留,拨马扭头就跑。幸好有匈奴将领阻拦,将董俷阻挡下来。

    可即便是如此,整个匈奴大军完全溃散了……

    青盐泽出现了奇异的一幕,十余万匈奴人,竟被几千人追着打,跑不掉的,直接丢下兵器投降。

    ******

    大战从黎明杀到了午后。

    于扶罗在傍晚时收拢残兵败将,十余万大军,只剩下四五万人。

    想当初,从美稷点兵出征,于扶罗可说是意气风发。可不成想……

    “韩先生何在?”

    于扶罗突然想起了韩遂,忍不住大声的询问。

    有亲兵上前轻声道:“韩先生在乱军之中不知所踪,至今还没有和大军汇合一起。”

    有一种不好的感觉,于扶罗心道:难不成韩遂跑了?

    “立刻派人寻找……”

    找?

    去哪儿找?

    这朔方广袤,韩遂若想跑的话,谁能找得到?

    于扶罗细想当初韩遂所做过的事情,发现只要是和韩遂合作过的人,几乎都没有好下场。

    难道这一次,他又故技重施?

    “传我命令,立刻赶往美稷,把韩遂的家眷全给我拿下。我就不信,他能不顾家人?”

    于扶罗暴跳如雷,一边下命令寻找韩遂,一边又信誓旦旦的整点军马,再攻大城。

    没错,我的确是输了!

    可是我相信,你汉军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儿去。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道理,于扶罗是知道的。他相信,就算这一次董俷胜了,那损失也是非常的惨重。沿途聚集败兵,至少可以再召集万余人。五六万人攻打大城,也不是不可能……最重要的是,董俷手里那么多俘虏,可是个不安定因素。

    越是这样想,于扶罗的信心就越是暴涨。

    修整了两天之后,于扶罗正准备再次挥兵大城,朔方却传来了一个令他无法承受的消息。

    美稷,失守了!

    南单于庭,失守了……

    于扶罗看着那满身风尘,疲惫不堪的信使,突然生出了一种想要杀死他的冲动。

    “你说什么?单于庭,失守了?怎么会失守了?”

    信使跪在地上,放声大哭,“汉军狡诈,将我朔方兵力全都吸引在大城塞之后,有一支人马从平定、谷罗城、广衍、桢林同时出兵,在五天前先攻陷了美稷,而后又占领了单于庭……大单于,我们完了,我们完了……朔方氐、羯各部全都起兵,正在向这里逼近。”

    于扶罗面通红,上前一脚把那信使踹翻,“我不信,武都、萁陵的兵马呢?还有五原郡的鲜卑人,为什么没有救援?”

    “武都、萁陵的人马,被云中太守,度辽将军吕布袭击,全部投降。那吕布还趁机夺取了咸阳,令五原郡兵马不敢轻举妄动。大单于,朔方现在,已经全乱了……”

    “我不信!”

    于扶罗抽出宝剑,把那信使刺死。

    脑袋嗡嗡直响,他实在是想不明白,怎么这一夜之间,事情就变了样子?

    平定那一支人马,又是从何而来?为什么从头到尾就没有听说过这支人马的动向?

    “大单于,我们还要不要攻击大城?”

    攻击大城……

    还有用处吗?老窝都被人抄了,麾下的士兵,还有什么心思继续攻打大城?

    弄不好,只怕是要被对方连锅都给端了……

    “撤!”

    于扶罗好像一下子变得苍老许多,呆愣半晌后,有气无力的说:“必须要在河水解冻之前,撤入五原……不行,五原也不安全,我们往受降城扯,走的越远越好。”

    说完之后,于扶罗走到了大帐门口,阳光耀眼,让他感到了一阵天旋地转,猛然张口,喷出一蓬绚烂的鲜血,手指大城,身体直挺挺的向后倒去,砰的摔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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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六九章 杀胡令(给点月票,推荐票呗)

    于扶罗死了!

    至于是气死的,还是吓死的,无人知晓。但所有人都知道,于扶罗这一死,南匈奴算是完了。

    呼厨泉猛攻鸡鹿塞二十一日无果,在听闻于扶罗的死讯之后,立刻掉头撤军。

    很明显,朔方将落入汉军手中。呼厨泉同时也担心,于扶罗的死,会给他带来什么影响?

    必须在军心尚未散乱之前,平安撤离阴山。

    但是,呼厨泉刚一决定撤退,就被鸡鹿塞的徐晃和庞淯觉察到了端倪。

    解烦军集结兵力,连夜追击,杀死俘虏鲜卑军近两万人,缴获辎重战马不计其数。

    徐晃这边胜了,紧跟着高阙的鲜卑军也撤了。

    历时整整三个月的战斗,最终以汉安军大获全胜而告终。与此同时,吕布自云中出兵,一举夺取咸阳,占领五原大部,迫使已经在五原居住的南匈奴人撤往塞上。

    至此,云中、朔方、五原三郡连接,打开了通往漠北塞上的大半通路。

    ******

    大城塞废墟上,搭建了一座简易的营寨。

    董俷坐在中军大帐中,并不感到开心,相反表情很肃穆。

    朔方大捷,各地告捷文书纷纷传来,可是那韩遂还是逃走了……这让董俷很不开心。

    辛辛苦苦,就是为了找这韩遂报仇。

    可韩遂真的是老奸巨猾,一下子就变得无影无踪。

    董俷坐在大帐里生着闷气,同时心里面沉甸甸的,有点不舒服。

    大战结束之后,自有法衍糜芳,苏则羊衜整点战果,乞伏氏也很识相的送来了牛羊犒劳。

    说实话,这一战乞伏氏可是出了不少力。

    除了向临戎支援了一万骑兵之外,在最后一战中,苏则羊衜就带领乞伏氏男女老幼,在青盐泽遍插旌旗,策马狂奔。那满天的烟尘,就是乞伏氏氐人制造出来。可以说,在和匈奴人决战的时候,乞伏氏所装扮的疑兵,很大程度上动摇了匈奴人。

    经过清点,汉安军的死亡人数超过三千,伤者不计其数。

    虽然有行军医生救治,可糜芳估计,此次汉安军至少损失六千人以上,特别是屠各军,更是损失了一大半。对于这个损失,董俷还能接受。毕竟面对二十万大军,只损失六千人就取得大捷,并不是一个很难堪的数字。不过在一段时间内,汉安军再难展开攻击。

    朔方大捷,各部胡人并不安分。

    董俷可没有那些士大夫所谓的宽恕之心,对待不安分的人,他没有别的办法。

    一个字:打!

    但是,没有足够的兵力,还真是一个麻烦事。解烦军损失三千,乞伏氏的援军,更有一半人马失去了战斗力。选锋军奇袭美稷,占领了南单于庭,威逼朔方,也抽不出太多的兵力。

    虽说信奉精兵政策,可董俷现在突然觉得,原来人多一些,未必是一件坏事。

    如果说,这只是让董俷感到烦恼的话,那么羊衜所呈报的另一个战果,让董俷感到了莫名的压力。

    南匈奴大败,青盐泽一战,汉安军俘获南匈奴人将近三万。

    如果加上鸡鹿塞的两万鲜卑军,还有张郃庞德至今尚未呈报的战果,董俷粗略估计了一下,他手中至少有十万人的俘虏。

    十万俘虏,可看管他们的汉军却不到两万人。

    一旦这些俘虏营啸,那么此前所得到的一切胜利,就等于成了画饼。

    如何处置这七万俘虏?

    董俷不得不认真的进行考虑。

    营帐外,传来了一阵大笑声……

    典韦当先走进来,紧跟着法衍糜芳,苏则羊衜也都鱼贯而入,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主公,看上去有心事?”

    典韦一眼就看出,董俷这会儿有点情绪不高。

    董俷抬起头,细目微闭,把手中的文书仍在了桌案上,“还不是这些俘虏闹腾的?”

    “俘虏?”

    法衍已经习惯了董俷的说法,拿起那文书看了两眼,脸色也变得阴沉了。

    的确,这么多俘虏留着不但是个祸害,每天所消耗的钱粮,也是非常惊人的数目。

    典韦挠着头,“主公,俘虏又怎么了?”

    对于神经很粗线条的典韦而言,显然还没有意识到这么多俘虏所产生的威胁。

    董俷一笑,并没有回答典韦。

    他看着法衍苏则和羊衜三人,沉声道:“此事必须妥善解决,我不想总是背着一个包袱。”

    对于董俷的想法,法衍三人很清楚。

    绝不会轻易把这么多俘虏放掉,那将会对朔方产生极为不好的影响。

    南匈奴人有一个很奇怪的观念,那就是汉军绝不会杀他们。只需要俯首称臣,汉室朝廷就会将他们放回去。下一次再做俘虏,那就再俯首称臣,反正汉军不会杀他们。

    相反,为了体现天朝大国的气派,有时候还会送他们一些钱帛。

    董俷对这种做法是深恶痛绝,在他看来,胡人之所以会有今天的壮大,就是因为这种所谓的大国气度。鲜卑人也好,匈奴人也罢,董俷只有一个字,那就是打。

    打得你怕,打得你不敢再乱来,打得你一辈子翻不过身,这才是硬道理。

    自古没有人凭借讲气度,讲风范就能获得天下,就算是那楚霸王项羽,一样会失败。

    对待敌人就要狠,用拳头来告诉他们做人的道理。

    法衍沉吟道:“十万俘虏的确是一个大麻烦,留着也不放心……不如,效仿长平之事?”

    所谓长平之事,就是战国时期,白起俘虏四十万赵军,而后将其活埋。

    董俷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怔怔的看着法衍。而羊衜苏则的脸色却不由得一变。

    “不行,这样做会让主公为千夫所指。主公现在所欠缺的就是名声,这件事如果传扬出去,那主公这辈子就甭想在翻身了。不行不行,绝对不可以效仿长平之事。”

    法衍道:“名声又能如何?只要我们兵强马壮,足以让天下人不敢侧目。”

    “可是……”

    “文师,你莫着急,且听季谋先生说完。”

    董俷突然开口,阻止苏则说下去。而后看着法衍,“想必先生还有话要说,对吗?”

    “匈奴人冥顽,绝不可对他们怀有仁慈之心。以我之见,不仅仅是要杀这些俘虏,最好是彻底不流。当年暴秦曾以蒙恬领军,将匈奴人赶到了河北。匈奴人立刻就表示臣服,可中原一乱,这匈奴人立刻挥军南下,屡次犯我边关,实可恨至极。”

    董俷不说话,示意法衍说下去。

    “自高祖之后,先有白马之围,后有昭君出塞……到了光武皇帝,更拨出朔方,供南匈奴人居住,每年拨出大笔钱粮,以安抚这些域外蛮人。可结果呢?我们得到了什么?只要中原稍有动荡,这些匈奴人就立刻变得不安分。叩边劫掠,无恶不作。文师,你是扶风人,当见过被匈奴人劫掠之后的惨状,难不成还要讲仁恕?”

    苏则的脸,腾的一下子红了。

    他生于扶风,后来游学并幽,所见到过的凄惨景象,数不胜数。

    一时间,他竟然无话可说,呆呆的看着法衍,许久之后轻声道:“先生说的虽有道理,可这不是十个人,百个人……近十万俘虏一下子杀了,会不会太残忍了些?”

    法衍挥舞拳头,“残忍吗?他们烧杀劫掠我大汉子民的时候,为什么没有人说残忍?一个个村庄被毁,遍地的死尸,我大汉还要表现出劳什子大国气度,无疑是对牛弹琴。我只知道,对于这等凶残之人,唯有杀戮二字,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董俷轻轻点头,突然看向了羊衜。

    “公若如何看待此事?”

    “这个……吴忠侯最好是三思而行。”

    “我已三思!”

    董俷起身,朗声说道:“我少年时曾做一曲,名为杀人歌……呵呵,杀一是为罪,屠万即为雄。屠得九百万,方为雄中雄……我不杀这些人,士人就能高看我两眼吗?我杀了这些人,他们除了骂我两句,还能待我如何?十万匈奴兵,留之则为大患……可杀,当杀!”

    “主公!”

    法衍猛然起身,匍匐在地,“主公所言极是,可杀,当杀!道尽了其中的奥妙。”

    董俷搀扶起法衍,嘿嘿的笑道:“我知道,士人们对我董家本就看不上眼,我也不在乎。若能因此而灭绝胡患,全天下人都咒骂我董西平,我也愿一肩承担。此事就这么决定,就交给季谋先生你来处理……立刻传书与公明和隽义,就以此解决。”

    法衍领命而去,苏则和羊衜则是脸色苍白。

    “主公,朔方胡人众多,难不成都要以此为先例?”

    董俷摇头,“杀匈奴,杀鲜卑,说穿了就是杀鸡给猴看。文师,你立刻书写榜文,意思就是说,所谓胡人,只是指匈奴、鲜卑二族。氐人、羯人、羌人,都是我大汉子民。凡杀一匈奴、鲜卑者,我就有赏赐……反正就是让朔方所有人都知道,我所针对的,只是这两族成员。其他各族,只要听我命令,就可以安享太平。”

    苏则眼睛不由得一亮,“以胡杀胡?主公高见!”

    羊衜起身,轻声道:“吴忠侯,但不知这榜文,应该怎么称呼?”

    董俷沉思片刻,低声道:“既然是让人杀胡,干脆就叫做杀胡令,二位认为如何?”

    下一章董卓筹谋未来

第二七0章 董卓筹谋未来(一)

    中原不竞,蛮奴争衡。尘飞五岳,雾掩三精。

    蠢兹蛮奴,自古为虞,限以塞垣,忧惧侵轶。况乃入居中壤,窥我王政。乘驰紊之机,睹危亡之隙,而莫不啸群鸣镝,汩乱天常者乎?

    蛮奴残暴,尤以匈奴、鲜卑者甚。

    致华夏残荒,干戈不息,流灾肆虐,剽邑屠城。

    狼子野心,数戮吾民,有天道哉?

    今请壮士,屠戮凶蛮。饥餐胡虏肉,渴饮匈奴血,大丈夫生当如此,不亦快哉。

    天道本善,为咎必应,理若循环。

    今兹告以天下:明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

    ******

    杀胡令全文如是,令朔方震动。

    明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这是前汉名将甘延寿和陈汤在攻灭匈奴郅支单于时,向汉宣帝上疏中的原话。

    十个字,道尽了汉军威武,可谓是掷地有声。

    只可惜到了后来,这十个字也就成了一句空话,很多人甚至忘记了祖先曾有赫赫武功。

    董俷的这一篇杀胡榜文,很巧妙的将胡人的定义为匈奴、鲜卑的身上。

    同时又产生了一个奇怪的错觉,那就是你只要杀了匈奴、鲜卑人,就不再是胡人。

    羌人、氐人、羯人,无不欢欣鼓舞。

    一时间,整个朔方掀起了血雨腥风。原本蠢蠢欲动的朔方异族,一下子把目标转移到了匈奴和鲜卑人的身上。一个个祭起了屠刀,在朔方,在塞上,展开了一场有一场极其血性的杀戮。

    很快的,这场腥风血雨自朔方蔓延至五原、云中。

    吕布在接到这一榜文之后,只觉得热血沸腾,仰天长啸。

    “董西平真是我吕布的知己,这一纸杀胡令,足以令蛮奴绝迹,好,好,好!”

    吕布连说三个好字,畅快淋漓的饮酒做歌。高顺、魏续等人,跟随吕布的时间可称得上是长久,当然也知道,吕布对鲜卑人、匈奴人的仇视,更明白他此刻的快活。

    这一夜,五原、云中,掀起了血雨腥风。

    而董俷此刻在做什么?

    他正在兴奋的狂笑不停,手中拿着一纸公文,泪水在眼眶中打转,连声的叫着好。

    “没想到韩贼竟自投罗网,隽义令明当为首功!”

    他看着典韦,声音有些发颤,“我等这一日,已经等的太久了,如今终于可以报仇雪恨。”

    典韦轻轻的拍着董俷的肩膀,也不知道该用什么话来安慰。

    也难怪,当年他为好友刘望报仇,自然知道那被仇恨时刻噬咬内心的感受。为刘望报仇,他等了三天。而今董俷为了报仇雪恨,整整忍耐了七年,已经够长了。

    原来,张郃在攻占了南单于庭之后,意外的抓到了韩遂一家人。

    张郃并不清楚董俷和韩遂之间的仇恨,可是庞德却知道。想当年董俷在西北闹出那么大的动静,庞德又怎么会不清楚这件事情?特别是知道了那董玉就是董俷的大姐之后,对于董韩两家的恩怨,也就了解的一清二楚,自然知道这是个好机会。

    立刻建议张郃把韩遂的家眷安置在原处,而后外有监视,内有重兵,等待韩遂自投罗网。事实上,庞德也不知道韩遂会不会来,只是抱着一个很渺小的希望等待。

    如果韩遂不来,就把他的家人交给董俷,同样是大功一件。

    当然,如果韩遂真的来了……嘿嘿,那可就不是简简单单的升官发财了。

    这只是一个期望,可没想到,韩遂真的出现了。

    这家伙自乱军之中逃出来,就知道朔方不是久留之地。他带着部将候选程银一路偷偷摸摸的赶路,也不敢打听外面的情况,所以根本就不知道,南单于庭已经失守。

    韩遂到了美稷,立刻就被当地的氐人认出,密报张郃。

    连夜围堵,把韩遂当场抓住,四大家将被庞德张郃当场击杀,砍下人头,连带着韩遂和他的家眷,送往朔方县。

    此事的朔方县,已经成了董俷的大本营。

    在接到书信的第二天,韩遂和他的家眷被押送至朔方县。

    董俷亲自出城相迎,见到张郃庞德的时候,董俷一揖到地,令二将慌乱下马,手足无措。

    “主公,实在当不得,当不得啊!”

    董俷正色道:“二位将军,俷这一礼,二位受得。若非隽义令明,我不知道还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报得这血海深仇。大姐于我而言,若母亲一般。若非韩遂无耻,我大姐怎么可能会惨死金城。今日,二位为我抓到了仇人,就是我董俷的恩人。”

    张郃庞德吓得几乎要跪下来,连连谦逊。

    董俷大步走到囚车跟前,看到了面色苍白,神情憔悴的韩遂,不由得放声大笑。

    “韩文约,可认得我?”

    韩遂自从落入了张郃之手,就知道性命难保。

    看到董俷,他睁开了眼睛,“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董西平,只恨当初未能把你一起杀死,否则我又怎会落得今日这般下场?废话少说,要杀要剐,你使出来就是。”

    董俷却笑的更加灿烂。

    他咬牙切齿道:“七年了……整整七年了!韩文约,你可知道这七年中,我曾经无数次想过你落入我手之后,我该怎么来对付你。你今日且嘴硬吧,等到来日,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做生不如死,我会让你知道,我这七年来,是怎么思念与你。”

    韩遂的面颊一阵抽搐。

    董俷本来就长得相貌丑陋,如今这含恨言语,那面容更显得狰狞而可怖。

    他扭头道:“来人,且把韩文约先生请入府衙,好好的看押,我明日再来好生招待。”

    王戎带着人,压着韩遂和他的家眷入城。

    董俷则在府衙中摆下酒宴,宴请张郃庞德二人。

    这次朔方大战,张郃庞德可说是立下了奇功。若非他二人奇袭南单于庭,加快了朔方大战的进程,说不得如今董俷还在苦战不停。

    张郃在酒宴上说:“此次袭击南单于庭,末将与令明攻陷美稷,共俘虏匈奴人四万八千人。按照主公的命令,全部坑杀于美稷。不过,这么大的事情,被主公一纸杀胡令掩盖……倒是没有产生太大的影响。沿途我二人可是见到许多氐人都在寻找匈奴人、鲜卑人的踪迹……朔方经此一场杀戮,蛮奴定然会从此不再出现。”

    在座的,都是董俷的军中的要员,除了羊衜,可说都是亲信。

    董俷细目微闭,轻声道:“不,胡蛮是杀不绝的……塞上以北,仍有丁零等部肆虐,漠北高原,尚存匈奴残部。而我朔方境内,也未必安生。氐人、羯人仍在。”

    一句话,说的在座众人心里咯噔一颤。

    羊衜原本是个谦谦君子,可经历了一场大战,又经历了一场血淋淋的杀戮之后,柔和的面部曲线,如今呈现出棱角分明的线条。他放下酒杯,轻声道:“吴忠侯的意思是……”

    董俷摇摇头,“要消灭匈奴鲜卑,非十年不足以竞全功。而目前,朔方汉民稀少,不宜妄动兵戈。氐人、羌人,不可使其过于安逸,难免会成为第二个匈奴、鲜卑。所以,可令其相互争斗,而我们就可以借此休养生息,安置流民。此消彼涨之下,用不了二十年,则朔方就再也不会有什么氐人、羌人之分,悉数为我汉民。”

    羊衜点头,“这也正符合了主公所说的一手硬,一手软,软硬兼施,方为上上策。”

    董俷说:“我昨日和法军师商议,于扶罗残部如今向受降城转移,绝不可使其与和连汇合。我已书信温侯,请他与五原出兵,抢占受降城,切断匈奴余部向塞上靠拢。公明稳重,我拟命他镇守朔方……隽义令明所辖选锋军此次损失颇大,所以,将我麾下除背嵬、巨魔两军以外的所有人马,并入选锋军内,你二人可有疑义?”

    大城一战之后,董俷麾下如今只剩下七千余人,其中包括两千屠各精骑。

    按照羊衜,甚至法衍的想法,董俷下一步肯定会把选锋军并入他的麾下,以增强实力

    说实话,张郃庞德也做好了军权被取消的准备。

    选锋军共万人,经历平定、谷罗城、美稷连续作战之后,死伤人数也在三千左右。

    可谁也没想到,董俷并没有削了二人的兵权,反而还把自己麾下的人马交给了二人。如此一来,选锋军的人数达到了一万五千人左右,比之以前的人马还要多。

    二人都怔住了!

    董俷见众人有些呆愣,轻声道:“若说驰骋疆场,杀敌破阵,你二人皆不如我。可如果说运筹帷幄,灵活机变,我却不如你二人。此次你们奇袭美稷,就比我做的好……我有巨魔士、背嵬军足矣。而你二人……皆有韩信之才,用兵当多多益善。”

    “主公……”

    “我不会做鸟尽弓藏的事情。令明自中平元年和我相识,你我祖辈更曾并肩作战,想必令明你应该清楚。”

    庞德脸一红,轻轻点头:“当初我见主公换上擂鼓瓮金锤,就知道了主公的来历。”

    董俷笑了笑,又向张郃看去,“隽义随我时间不长,却与我有救命之恩。当初若非隽义领兵出现,也许我就战死在雍水畔……这两年随我征战,我相信隽义。”

    莫小看了这一句话,相信二字,谈何容易?

    自古以来,这鸟尽弓藏的事情没少发生,若谈及原因,无非就是源自于这信任二字。

    张郃闻听这话,不禁热泪盈眶。

    “郃能在明公麾下效力,已是莫大的福分。今得明公厚爱,张郃愿效死力。”

    董俷大笑,站起来将张郃搀扶,“隽义莫要说什么死不死的,不吉利,当罚酒三杯。”

    众人闻听放声大笑。

    而羊衜的脸色,却变得复杂无比。

    设身处地的去想想,如果换做是我的话,会不会有董西平的这种肚量?

    他默默的把杯中酒一口喝干净,心里面却生出了奇怪的念头,一种在他看来,甚至是可笑的想法:也许此人,真值得我效力,值得我羊家把未来托付与他的手中。

    ******

    初平二年十二月,朔方大捷的消息,传到了雒阳。

    天下无不轰动!

    自从光武皇帝把朔方让给了南匈奴人之后,有识之士莫不感到痛心不已。

    那朔方,土地广袤而肥沃,让给胡人牧马,未免太过于可惜。自卫青夺取河套之后,朔方一度是塞北的重镇。钱粮之多,当年让匈奴单于都感到无比的眼红。

    可是……

    现在朔方回来了!

    关东诸侯的反应各有不同,重病中的扬州牧秦颉拿着那战报,笑逐颜开,连喝了十三杯酒,以示庆贺;而已经夺取鲁国,将实力扩展至青州边界的曹操,在得了战报之后,竟呆呆的坐在府衙中,久久不说话。

    夏侯渊、曹仁就坐在他的身边。

    曹操自言自语道:“当年在雒阳时,西平曾问我,生平最大的愿望是什么。”

    夏侯渊曹仁奇怪的看着曹操,不知道他为何突然说起了这些。

    曹操的脸上,浮起了一抹笑意,“那时候我常让西平请客,当时尚有公达作陪。我就回答说:我生平最敬重的就是霍骠骑,最大的愿望就是为我大汉开疆扩土,重振我汉室雄风……我说完之后,公达就问西平:你最大的愿望又是什么呢?”

    夏侯渊不禁来了性质,“那董西平是如何回答。”

    “西平当时的回答很有趣,说他最大的愿望是能保护家人周详,其次是效定远侯之事,把那西域五十国,纳入我大汉的疆土。呵呵,当时我和公达都笑他太小家子气。”

    夏侯渊和曹仁相视一眼,“确实有些小家子气。”

    “可现在,那小家子气的家伙,居然拿下了朔方,而我……”

    曹操不由得一阵长吁短叹,坐在椅子上,呆呆的发愣,半天没有说话。

    许久,他突然抬头,对夏侯渊说:“妙才,你去告诉仲德,让他写一封贺书,送往雒阳。董西平虽与我有仇,却是私仇。如今他立下如此功勋,我却不能不祝贺他。”

    说完,曹操拿着那一纸文书,转入了后堂。

    雒阳城中,一派欢声笑语。

    可不等董卓来得及为董俷上疏请功,从朔方又传来了一个令天下人震惊的消息。

    杀胡令的内容,被流传入雒阳,满朝文武倒吸凉气。

    若是杀胡令的内容,不过还只是一件小事的话,那么接下来的一封文书,令所有人瞠目结舌。

    十三万匈奴兵,被董俷下令坑杀!

    想当年,白起在长平活埋了四十万赵国降兵,令天下人无不震惊。

    董俷这一次坑杀的人数,远远比不得当年的白起,可造成的轰动,却远高于当年。

    自董仲舒独尊儒术以来,汉室士子讲求的是大国气度,仁恕为主。

    董俷出身武人,董家掌握朝政,本就让天下士人感到不满。如今董俷又在朔方上演了一出大埋活人的好戏,一下子激怒了天下士人。六经博士郑玄在徐州第一个站出来指责董俷,说董俷如此作为,与禽兽何异?是一个两手沾满血腥的屠夫。

    作为天下士人的代表,郑玄这一站出来,立刻引起了无数人的抨击。

    袁绍在冀州称董俷为凶残之徒,丢尽了汉室的脸面。幽州牧刘虞原本就是一个亲和派,当初公孙瓒在辽东对乌桓人的杀戮,他就很不满意,所以他才会奉命伏击。

    如今,公孙瓒死了!

    可是又蹦出来一个更强硬的董俷……

    特别是那杀胡令一出,弹汗山的和连立刻派出使者,对董俷这种行为大加谴责。

    紧跟着乌桓王蹋顿也出面指责,高句丽人虽然没有说话,可却是不太友好。

    幽州原本就是一个四战之地,刘虞呢,也不是一个很强硬的人,遇到这种事自然头疼。

    命其长子刘和入京,上疏请求治董俷的罪行。

    虽然明知道不会有什么结果,可这面子上的事情,却是要做的。

    至少,他需要表明态度,以缓和幽州和鲜卑、乌桓人之间的关系,缓和紧张局势。

    而朝堂上,每天都会有无数大臣站出来抨击董俷的罪行,当真是好不热闹。

    在民间,身处关东,江南、益州的百姓,自然不晓得匈奴人和鲜卑人有什么罪行。

    不过,他们却听说过白起的事情。

    在百姓的眼中,董俷这样的行为,和白起没有什么区别。

    一时间,董俷竟被冠以杀神之称号,不仅仅是在中原、江南,在塞上更被形容为身高十丈,三头六臂,面目狰狞的可怕妖魔,只要小孩子不听话,大人们就会吓唬说:“如果再不听话,小心被董杀神给抓走吃了……”

    诸如此类的流言多不胜数,让董卓更是非常头疼。

    但是,董卓怎么会因此而处置董俷?

    出身凉州苦寒之地的董卓,对那一纸杀胡令可是非常的称赞。他了解胡人的想法,他更知道,在塞外,什么仁恕,什么大国气度都是狗屁,唯有实力才最重要。

    “一群腐儒,居然也好意思站出来叫嚣?”

    董卓把那上疏奏折随手扔进了火盆里,裹了裹厚厚的袍子,笑道:“文正有何看法?”

    李儒看罢了杀胡令,笑道:“这定不是出自西平的手笔,他可写不出这种榜文来。”

    “哦?”

    “西平只会说,杀一是为罪,屠万即为雄……男儿当杀人的话语。打他七岁的时候,我就知道西平的骨子里透着强硬,和父亲一样,都是快意恩仇的大好男儿。”

    这话说的,说的让董卓忍不住放声大笑。

    “不错,我家西平,果然像我!”

    废话,不象你的话,难道还会像别人?

    下面的人心里如是说,可是谁又会不长眼的站出来,说一些扫兴的话语?

    李儒沉吟:“自大将军窦宪击溃匈奴,我汉室江山的勇武之气日益稀少。整日里的圣贤之道,端的让人厌烦。西平此举,虽有杀戮过甚之嫌,却足以令我大汉男儿热血沸腾……若非小婿我手无缚鸡之力,只怕也会忍不住赶赴朔方,为西平效力。”

    董卓眼睛一亮,“如此说来,这是好事?”

    “自然是好事,而且是天大的好事……士人虽叫嚣,却不泛有有识之士。父亲难道没有发现,此次上疏指责西平的,大都是关东、江东士族?司隶、并凉,却没有多少人站出来说话。无切肤之痛,如何能明白蛮奴之害?而且,江东虽有士族叫嚣,但也有扬州牧秦颉大人站出来叫好,水镜先生司马徽也没有任何指责嘛。”

    董卓道:“那以文正之见,西平此举非但不能罚,而且还要奖喽?”

    李儒点头:“正硬如此。以小婿之见,西平攻占朔方,可比当年冠军侯。当升任骠骑将军。恩,不过他的爵位已经很高,无法再予以升迁。但我们可以封他为武功侯,以彰显西平显赫之功。”

    “武功侯?”

    董卓轻轻点头。

    武功县是凉州治下,董俷出身凉州,倒也贴切。

    “就依文正所言,明日上疏,就封西平为骠骑将军武功侯……哈哈哈,昔有冠军侯,今世在武功,不错,这才配得上我家狮儿的显赫功勋。”

    翁婿二人商议完毕,董卓正准备去车骑将军府拜见老夫人。

    这时候,门下有人突然来报:“太师,吴忠侯派人八百里加急,送来了韩遂首级。”

第二七一章 董卓筹谋未来(二)

    韩遂死的并不是很痛苦。

    董俷不管在嘴巴上说的是如何狠毒,可如果真的让他做起来,却无法真正的做到。

    虐杀二字,说起来很容易,可对于一个正常人而言,可不容易做到。

    董俷不是个穷凶极恶,心理扭曲的人。他始终认为,杀一个人那就干净利落的杀了,不要搞那么多花样出来。什么凌迟、腰斩、五马分尸,那并不是一件好事情。

    韩遂杀了他的姐姐,这个仇一定要报。

    但是却不一定用那种很恶毒的方法,直接杀了了事,最多再捎带上韩遂一家。

    满门十七口人,被董俷砍下了脑袋。不过韩遂是最后一个被杀,眼睁睁的看着家人惨死面前。

    在董俷看来,这已经是对韩遂最大的惩罚。

    董卓在看到韩遂的人头时,竟呆呆的坐在书房里,半天没有说一句话。

    董俷的信里也没有说太多事情,只是很简单的告诉董卓:“父亲,韩遂被我亲手杀了。”

    很简单的一句话,却包含了很多东西。

    董卓老泪横流,把李儒赶出书房,一个人呆呆的坐着。

    也许就是在这一刻,他想起了已经死去七年之久的女儿,想起了过往的点点滴滴。

    李儒很理解董卓这一刻复杂的心情,也没有去打搅,只是在门外静静的守候。

    ******

    董卓病了!

    病的很突然……

    一夜之间,他好像衰老了很多,在强撑着参加完朝会之后,就倒在榻上,一病不起。

    幸好华佗在雒阳,总算是保住了董卓的性命。

    用他的话说:“老太师业已六十高龄,身体本就不是很好。早先时候,因事而使得心气短缺,时常会出现心痛的状况。如今经历大喜大悲,更使得心气不足。最好不要再让老太师操心琐事,静养为妙。否则的话,下一次老太师可就未必能挺过去。”

    李儒轻轻点头。

    是啊,自从荥阳大战结束之后,细数初平二年,似乎除了董俷袭击朔方之外,并没有发生什么大事情。可日常的琐事,当真是多不胜数。士人们出工不出力,雒阳库府空虚,一方面要进行大规模修缮,以工代赈;另一方面却要应付来自各方面的冷箭暗矢。对于一个年已六旬的老人而言,董卓所承担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

    这时候,老夫人手拄龙头拐杖,在两个奴婢的搀扶下,走了进来。

    “华先生,我儿情况如何了?”

    李儒连忙向华佗摇摇头,那意思是说:最好不要把情况告诉老夫人。

    “老太君,太师只是操劳过度,加之大悲大喜,故而有些不适,只需静养就好。”

    华佗很聪明,理解了李儒的意思。

    不过他还是把注意的事项说了出来,毕竟董卓目前,确实需要多多休息。

    老夫人松了口气,“那老身可否进去探望?”

    华佗说:“老太君只管探望无妨,只是时间不要太长,我担心老太师会感到疲惫。”

    “这个,老身明白。”

    颤巍巍,老夫人朝着卧房走去。

    门外的家人很主动的让开了一条通路。

    华佗正要离去,却被李儒给拦住了……

    “神医,儒有一事想要拜托。”

    “啊,林乡亭侯切莫如此客气,有甚事情,但说无妨。只有老朽能做到,定不推辞。”

    李儒拉着华佗走到一边,压低声音说:“关于太师的病情,若有人问起,还请神医不要告诉他们真相……另外,请速速告知与我。您知道,这雒阳城内有很多人对我们持有敌意。若让他们知晓太师的病情,我担心会引发骚乱,就拜托神医了。”

    如果换一个人,李儒一定会毫不客气的杀掉。

    但华佗却不一样,一来他是董俷所看重的人,二来他和华雄是本家,只这两样,就让李儒不得不顾忌。当然还有一个原因,却是在于李儒本身。和董媛成亲多年,至今还没有子嗣。虽说这里面有二人长期分居的缘故,可李儒总是觉得不正常。

    华佗为他诊治了一番,才几个月的时间,这董媛就有了身孕。

    只有三个月,但对于李儒而言,却是一件大喜事。自然在言语间对华佗非常尊敬。

    华佗也明白董家在雒阳的状况,点点头,表示明白。

    他自去为董卓开药方,李儒则站在小院门口,仰天轻轻的一声叹息。

    父亲啊,您可千万不要出事……至少在西平回来之前,莫要再发生什么意外啊。

    也难怪李儒会如此的忧虑。

    董家能有今日的成就,靠的是两个人。

    一个是董卓,另一个就是董俷。如今董俷不在雒阳,董俷万一出事,可真的麻烦了。

    那该死的死间,至今踪迹全无。

    可以说,那家伙很有耐性,至少到目前,他没有露出任何的破绽。

    李儒怀疑过许多人,可最终还是无法确定。这不得不说,那死间的手段很高明。

    同时,李儒也知道,若那家伙出手,定然是致命的。

    我就不相信,找不出你的跟脚……

    李儒握紧了拳头,看着灰蒙蒙的天,心里面有一种莫名的寒意。

    ******

    “母亲,却是让母亲担心了!”

    不管历史上的董卓,被人评价的如何不堪,但有一样却无法否认,他是一个孝子。

    事实上,在董俷的印象中,董卓的确是一个大孝子。

    这也是他后来愿意帮助董卓的原因之一。按照上一世的记忆,村里的老人曾说过:一个孝顺的人,再坏也有限度。董俷不相信,董卓是一个孝子,怎会那般残暴?

    此刻的董卓,正躺在一张酸枣木做成的大床上。

    这床,是董俷离开雒阳前,请雒阳的工匠为董卓专门打造的。董卓年纪越来越大,身体也日趋臃肿肥胖。坐不了太久,就会气喘吁吁,感觉疲惫。故而做出这张大床,算是对老爹的一番孝心。不管怎么说,老爹在,那就是董家的一片天啊。

    床上铺着厚厚的床褥,董卓就那么斜躺着,圆木枕头边上,还放着公文。

    老夫人在董卓身边坐下,摆摆手,示意婢女退出去。

    “一晃,我儿已经六十了……”

    老夫人面带淡淡的笑容,伸出手,想要抚摸董卓的面庞。董卓吃力的抬起身子,把脸凑了过去。

    “呵呵,当年的黑小子,如今也长了一脸的胡子……仲颍,你的确是老了。”

    那略有些淡然的语气,让董卓心里面不由得一阵发酸。

    人老了,怎得这眼泪也变得不争气了?动不动的就想跑出来。

    “娘……”

    董卓刚想说话,却被老夫人阻止。

    “仲颍,娘还要靠着你来送终,你可千万别走在我的前面。”

    “娘,您这话说的……”

    “别瞒着我,我人老可心不老。华神医没有告诉我实情,可我就是知道,你这次病的不轻。年纪大了,就别再争强斗狠了。外面的人想说什么,就随他们说去吧……别动不动就发火,气坏了自己的身子,反而会让那些人高兴,又是何苦来哉?”

    老人的话,往往带着真知灼见。

    董卓仔细想想,这一年中,自己真的很容易发火,有时候那火气来的是莫名其妙。

    “娘,孩儿记下了。”

    “董家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娘这辈子都没有想到。不过,我却想起了阿丑曾经说过的一句话。”

    提起阿丑,董卓心里面就泛着甜味。

    谁家的儿子能有我这狮儿般的出息?老夫哪怕就是死了,也足以笑着瞑目。

    “娘,阿丑说过什么?”

    老夫人说:“还记得当年阿丑在演武场差一点杀了阿秀的事情吗?我后来曾问他,为何要习武,为何要做万人敌?阿丑当时说的那一番话,真的让我非常震惊。”

    “娘,阿丑到底说过什么话?您倒是说啊……”

    老夫人笑了,咧开嘴,嘴里面已经没有了牙齿。

    她说:“阿丑当时说过一句话,凡事过犹不及,盛极必衰。仲颍你当时为河东太守,就会想着做更大的官,但是如果有一日,你做的官再也无法升迁,就是我董家大难临头之时……有时候我就在想,阿丑是不是有未卜先知的本领,居然让他说中了。”

    “过犹不及,盛极必衰……”

    董卓心念一动,不禁暗自吃惊。

    这些话,还是第一次听闻。记得那一年,董俷才不过七岁而已,居然能预知未来?

    那他在张掖的作为,只怕也就是因为此。

    董卓沉思片刻,抬起头看着老夫人说:“娘,那您也知道,阿丑在张掖的作为吗?”

    老夫人笑了笑,轻轻点头。

    “那您的意思是……”

    “阿丑说过,江山带有人才出,各领风骚数百年。仲颍,你当晓得急流勇退才是。”

    “急流勇退?”

    “这是阿丑告诉我的,意思就是人当在最得意时功成身退,才是明哲保身的大道理。”

    董卓却轻声的叹了口气,“娘,我也想功成身退,可是却没有退的余地。如今,我只要退一步,士人就会进两步。若是退的太急,只怕将来我董家满门不得保全。”

    老夫人连连点头,“你的难处,我当然知晓。凡事需早作谋划,我今日和你说这些,就是想你明白这个道理。该说的我都已经说了,该怎么去做,你自己做选择。”

    说罢,老夫人拍了拍董卓的脸,“过些日子,等媛儿生下了孩子,我准备去张掖。”

    “娘,你要走?”

    “阿丑出征前曾和我说过很多次,张掖如何好如何好。那是咱的第二个家,怎能不去看看?呵呵,其实阿丑出征前我就有这想法,没想到一拖再拖,拖不起了啊。”

    老夫人说完,拄着龙头拐杖站起来。

    董卓连忙喊婢女进来,搀扶着老夫人缓缓离去。

    老夫人走了,可董卓却陷入了沉思……

    急流勇退吗?

    话虽然是这么说,可如果真的要放弃,却不太容易。

    不说别的,几十万西凉军要有妥善的安置,阿丑的未来,也需要做个更好的谋划。

    有些时候啊,说起来容易,可做起来,却真的很难。

    李儒悄然走进房间里,见董卓在沉思,也没有出声打搅。他静静的往旁边一站,直到董卓发现了他的存在。

    “文正啊,你来的正好,我需要和你说些事情。”

    若说董卓最信任谁?

    只怕就是李儒……

    从十三年前,李儒跟随太开始,一转眼,当年的青年,如今两鬓也略显斑白。

    这都是为他出谋划策,费心操劳所致。

    董卓看着李儒,把刚才老夫人说的那些话,提炼了一下之后,又告诉了李儒听。

    李儒先是一怔,旋即就明白了董卓话语中的含义。

    “父亲是想要退下来吗?”

    董卓点点头,“我确实有这个意思。但我也知道,退下来不容易。只怕第一个不答应的,就是咱们凉州军一系的人。而且,士人苦苦相逼,我真的很担心,如果我有所退让,只怕那些士人就会趁机要了我们的性命。找你来,是想听听你的看法。”

    李儒搬了张太师椅,在床边坐下。

    一手捻着胡须,一手轻摇红绸扇,若有所思。

    “阿丑说的在理,可父亲所担心的,也没有错。若我们退让,不说士人会如何,只怕第一个造反的,就是咱凉州军内部的人。凉州军是咱们手里的利剑,丢弃的话,就失去了自卫的能力,可拿着的话,我怕会伤了自身。唯有这利剑在一个强力之人的手中,而这个人是我们的心腹,最好是自家人,方可保证我们的利益。”

    董卓不傻,听出了李儒话里的意思。

    “你是说,把凉州军交给阿丑?”

    李儒点点头,“父亲难道还觉得,有第二个人适合掌握这把利剑吗?”

    “若是阿丑,我自然放心。”

    董卓沉吟了片刻,又抬起头说:“可是阿丑毕竟年轻,我担心有人不会服气他。”

    “的确是有人不会服气,但凉州军大部分,却是对阿丑信服的。”

    董卓的目光,突然变得冷厉起来,“若是如此的话,那就把那不服气的人除掉好了。”

    李儒好像没有听见董卓的话。

    掰着指头算了起来:“不服气阿丑的人,无非是一些老人。阿丑与文开素有交情,此次若非他请来华神医,只怕文开至今还在郁郁寡欢,所以文开不会有问题。”

    文开,就是华雄。

    董卓也知道,董俷和华雄的交情很好。

    华雄其实是个很简单的人,统兵打仗有一套,在凉州军中的威信最高。

    “徐荣、樊稠都是老实人。樊稠如今在乐浪,不可能会有问题,徐荣此人嘛,对阿丑也很敬佩。他那匹菊花青,还是阿丑送他的礼物,想必也不会有什么特别大的反应。”

    董卓再次点头,“大方为人敦厚,也不是很有野心的人,当不会有问题。”

    “那当然,大方不管怎么说,和咱们都是一家人。”

    “那韩猛更不会有问题。他儿子就在西平麾下效力,想必早就已经归顺阿丑麾下。”

    董卓掰着指头细数。

    说完之后,疑惑的看着李儒:“若是这样说来,没有人会对阿丑不服气啊。”

    李儒眼睛一眯,脸上浮现阴冷的笑意。

    “父亲,你怎么把那两个人给忘记了呢?”

    董卓一开始没有反应过来,不过看着李儒的样子,猛地恍然大悟,连连点头。

    “没错,我居然把那两个人忘记了……如此说来,这两个人当是西平上位的大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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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汉介绍:
穿越了,重生了……
却成了董卓的儿子。不过记得三国中董卓没有儿子,这算是哪门子事?
对董卓的印象,是和猛将兄争女人。
虽然上了小貂,却丢了脑袋。
然后一家老小被猛将兄砍了头,连白发苍苍的奶奶都被那个皇甫嵩砍了头。
我该怎么办?
我不会造纸,不懂火药,更不要说高深的蘸火技术。我只是一个小小的护林员,穿越的时候忘记带着百度大神一起来,而且还生在了一个奇丑无比的家伙身上。
老爹视我为妖怪,大家把我当成洪水猛兽,除了奶奶和姐姐……
我要活下去,为了奶奶不被砍头,我要先杀了皇甫嵩;改变了历史又能如何?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自己活下去,让爱我的人活下去。恶汉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恶汉,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恶汉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