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六二章 于不经意间
人,是一种很奇怪的动物!
越是聪明的人,往往越是容易走极端,甚至会从一个极端,走到另一个极端。
吕撷非常的聪明,所以也容易钻牛角尖。
在听罢了小文姬的一番言语后,吕撷就好像变了个人似的,变得非常安静。
而董俷也没有时间把太多的注意力放在吕撷身上。派人往幽州吕布处送了一封信,然后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鲜卑方面,甚至很少有时间和小文姬说话。
马上就要七月了!
草原上的牛马正肥硕,是一个大好的出兵时节。
和鲜卑人的决战,已经到了刻不容缓的地步。每拖一日,虽说会对鲜卑人造成麻烦,可自己不一样也产生着巨大的消耗?董俷倒不是对鲜卑人有什么大仇恨,只是当年杀胡令一出,注定和鲜卑人结下了因果,如今也该把这笔帐清算一番。
再者,鲜卑人呆在边塞,始终是一个威胁。
俗话说的好,卧榻之侧岂容恶虎酣睡。在董俷的心里,鲜卑就是那一头恶虎。
打吧,早打早了结,也省的整日的提心吊胆。
董俷决心一下,四方兵马立刻运动起来。这朔方城内,也一下子变得格外热闹。
不过,这繁忙已经和董俷无关,自有徐晃贺齐田豫等人打理,而庞统和黄叙,也被他赶去了府衙,在一旁拾遗补缺,对于二人来说,也算是一种成长的历练。
董俷在花园的凉亭中,认真的擦拭着卓玉。
不远处有四大护卫守护,小文姬坐在董俷的面前,瞪大了眼睛,看着董俷磨刀。
“爹爹,又要打仗了吗?”
董俷收起了卓玉,从旁边抽出鬼哭矛。听到小文姬的问话,他抬起头微微一笑。
“这一仗打完了,咱们也就能安稳一段时间了。”
小文姬眼睛一亮,“我要爹爹带着我,去游览关中大地,可以吗?”
“当然,当然可以……”
董俷话说了一半,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向四处张望了两眼,流露出疑惑之色。
“爹爹,在找什么?”
“没找甚……只是觉得今天这院子里,似乎有点安静,好像少了些什么。唔,那个吕撷往日这个时候,都会带着他的部曲在演武场练武,怎么今天没甚动静?”
提起那吕撷,小文姬的嘴一撇,露出不屑之色。
“爹爹,女儿就不明白,你干嘛要对那小贼那么好?只不过是个被惯坏的娃娃。”
董俷忍不住大笑起来。
“妞妞,你才多大年纪,好像还没有吕撷的年纪大吧……怎么可以叫他娃娃?”
“本来就是个没长大的娃娃!”
小文姬说完,伸手从兜囊中取出一支鬼哭矛,“爹爹,你是不是怕那小贼的父亲?”
“我怕?”
董俷笑了起来,“当年我武艺没有大成的时候,就没有怕过吕布,如今更不会害怕。只是,温侯当年曾在父亲的麾下效力,也算是袍泽……算上一算,当年父亲的老部下,几乎没有剩下几个。除了西域的老哥儿三个,也就剩下温侯他们。”
把鬼哭矛收好,董俷站起身来。
典满走上前,帮着董俷把那兜囊接在了手中。
“辽东公孙度,乐浪郡樊稠……还有如今的幽州牧吕布。仔细算算,也剩下他们三个。而且公孙度和樊稠之间好像还有些不愉快,我打进关中,至今没有人写一封信来。有时候想想,这人情冷暖真的是很可怕,不过我还是要珍惜这份袍泽的情义。”
轻轻抚摸着小文姬的脑袋。
“做人不可以没有情义,没有了情义,就算是再了不起,也不过是行尸走肉。”
“恩,女儿记下了!”
“过些日子,我就会出征。你要好好的呆在这里,我留下陈敏和技击士保护你……要乖乖的,不许胡闹。若是让我知道你在这里不听话,回来定要打你屁股。”
“爹爹……”
小文姬的脸红了,钻进董俷的怀中,半晌也不说话。
角门处,跑来了一个人,步履匆匆,看上去非常的焦急。
“主公!”
来人是黄叙,走上前躬身行礼,而后道:“徐大人让我来问,您可有传下巨魔令?”
“巨魔令?”
董俷一怔,摇摇头说:“我最近没有传下什么巨魔令啊?徐大人为何要问这个?”
“您没有传出过巨魔令?”
黄叙奇道:“可是今日凌晨时分,小温侯带着他的部曲,自朔方北门出,拿的就是巨魔令啊。徐大人今日整点城门印信,发现了您的巨魔令,所以才让我询问。”
“吕撷走了?”
董俷愕然的看着黄叙,“我怎么不知道……牛刚,你立刻去把我装有印信的盒子拿来。”
原来,随着大战日益的迫近,朔方早就开始戒严。
要想离开朔方,就必须要持有府衙的印信,或者是董俷的巨魔令,才能出城。
徐晃做事非常的细心,每天发出多少印信,到了晚上都会收回来整理。
结果却意外的发现了有一枚巨魔令。这说起来也不是什么大事情,董俷派人离开,也很正常。不过按照以前的习惯,董俷每发出一枚巨魔令,一定会派人通知徐晃。
说实话,徐晃也没有放在心上。
让黄叙询问,不过是处于细心的习惯,随便的询问一下而已。
可是董俷却很不高兴。
吕撷想要离开,这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离家久了,想回家是人之常情。
可这孩子未免太没有礼貌了吧!
走就走呗,连个招呼都不打,实在是让人生气。
牛刚拿来了董俷的盒子,打开来一看,的确是少了一枚巨魔令。董俷出门,一共带了十二枚巨魔令,是分格放置。所以只需拿眼睛一扫,就能看的清清楚楚。
“果真是个小贼!”
小文姬忍不住骂道:“我们好生的款待他,居然连个招呼也不打,实在无礼。”
董俷眉头一蹙,“算了,他要走就让他走吧,妞妞用不着为这件事情而大动肝火。”
“只是觉得这个人很差劲儿嘛!”
董俷笑了笑,对黄叙说:“你回去告诉徐大人,就说这件事我知道了,无需担心。”
“喏!”
黄叙应了一声,转身就走了。
董俷还真的就没有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黄叙离开之后,他带着小文姬准备出去走走。马上要出征了,自然应该和女儿好好的聚聚,陪陪女儿,也是一种享受。
可是这边刚出大门,就见郝昭急匆匆的跑来。
“主公,刚才家人在打扫小温侯住处的时候,发现了一封信,是给您的!”
“给我的?”
董俷愕然不解,拿过了信,在上面扫了一眼。心里面还觉得很奇怪:这小家伙搞什么鬼?有什么话当面说就是了,偷偷摸摸的走了,还写这么一封信是什么意思?
打开来,抖出了信瓤。
董俷匆匆在上面扫了一眼,脸色却顿时变得格外难看。
“胡闹,胡闹!”董俷顿足怒道:“小孩子不知天高地厚,怎敢如此大胆妄为?”
“爹爹,出什么事了?”
“那吕撷,居然带着他那一百个飞熊卫,准备去袭击鲜卑王帐,夺取王旗……这孩子怎地如此的胆大?学了一点武艺,就忘乎所以,不知道天高地厚了吗?”
董俷想起来了,这些日子他在家和人谈论鲜卑的时候,吕撷总是听的很认真。
“郝昭,你立刻去找士元,让他检查一下书房中的物品。”
董俷还真的是害怕了。
自己平日里对吕撷也不甚防范,任由他出入书房,万一少了点什么,还真担心。
小贼……
董俷苦笑摇头:妞妞说的倒也贴切,还真是一个小贼。
拍了拍小文姬的肩膀,董俷轻声道:“妞妞,看样子我们出去不得了。好好的在家里呆着,莫要四处乱跑。我这就去找你徐伯父商量事情,要记得准时吃饭。”
小文姬虽然有时候很任性,可也分得出轻重。
心里面虽然不愿意,可还是乖乖的答应下来。只是对吕撷的厌恶,更加重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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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撷拿走了一副地图。
虽然只是拓本,不过却是弹汗山的地图,说明这小子,真的是跑去弹汗山了。
董俷面容阴沉,在议事大厅端坐。
让他就这么去送死吗?
吕撷的武艺还算不错,可是想靠着那点人,去抢夺王旗,未免有点太狂妄了吧。
“主公,我立刻派人,把那小子抓回来!”
徐晃站起来说道。不看僧面看佛面,好歹和吕布也算是袍泽一场。如果吕撷在朔方出了事情,只怕那吕布会迁怒朔方。对于吕布,徐晃还算是有点了解。这个人,是个不讲道理的人,那驴脾气谁也说不清楚,天晓得会闹出什么样的麻烦。
董俷不怕吕布,可是却不能不在意昔日的那点袍泽之情。
听了徐晃的话语,面颊抽搐了一下说:“这怎么可以?那小子凌晨离开,这会儿不晓得已经到了何处。且不说能不能追上去,就算追上了,他也未必会听你的……再说了,大战将起,你身为南路军的主帅,怎么可以轻易的离开?绝对不行。”
说完,董俷就站了起来。
“不过我也不能看着这孩子去送死……公明,大战之事就交给你来打理,我带人去追那小子。如果雪鬼在就好了,定然可以追上去。这一入塞外,却是麻烦。”
的确,塞外广袤,百八十个人进去了,想要找到行踪,却是如大海捞针般困难。
徐晃大惊,“主公,您怎能为了一小贼,轻身涉险?”
“这算什么涉险?”
董俷却笑了起来,“放心吧,我自有分寸。公明你现在不可分心,还是全力主持大战吧。最多十日,我一定能把那小贼给抓回来。真不像话,实在是过于狂妄。”
徐晃死活不同意,庞统等人也是力劝董俷。
可是董俷的主意拿定,又岂能是别人轻易劝动。
劝说了半晌,见董俷还是不肯改变主意,这些人可就发了愁。
赵云起身道:“若主公已经下定决心,云愿随主公,一同前往追踪那位小温侯。”
言辞之间,颇有不屑之意。
也难怪,赵云和吕布本来就不太对盘,虽说吕撷是个孩子,赵云不好迁怒于他。可是对吕撷,始终不甚看好。总觉得这孩子是被宠坏了,以至于行事轻浮至极。
“既然主公坚持,那末将也不好阻拦。只是不知道,主公准备带多少人?”
“我只带一千元戎,一人三乘。有子龙和我一起,当不会有什么问题,公明且放宽心。”
对于赵云的武艺,徐晃还是有了解。
不管怎么说,那赵子龙也在他麾下效力,可是有在乱军中取上将首级,如探囊取物的本领。只是,带一千元戎未免有点少了吧……可再一想,一人三骑,也只能如此。
赵云说:“云这就去点齐兵马!”
说着,大步流星,转身急匆匆的走出了议事大厅。
刚从大城塞赶来的庞淯,在沉吟了片刻后,轻声道:“主公此次入塞外寻人,却需要一向导。我麾下有一氐人,名叫乌延,世居塞外,对草原极为熟悉。这个人不但了解塞外各部落的情况,还能说一口道地的鲜卑语,做向导却是最为合适。
此外,这乌延还有一手特殊的本领。
他有一只玉带雕,能于千里高空之上,追踪寻人,想必也能给主公一些帮助。”
董俷闻听大喜,连连点头。
“如此甚好!”
田豫道:“另外,主公还可以派人前往幽州,将这件事告诉吕布。若是他能分出一部分的兵力,在辽东地区牵制鲜卑大军,说不得总要让他出一些力气才可以。”
徐晃连连点头,“不错,这是为他儿子,他怎能袖手旁观?”
董俷说:“只怕吕奉先如今受袁绍的攻击,就算有这个心,怕也使不出多大力气。”
田豫微微一笑:“主公,聊胜于无嘛。”
想一想,似乎也是这个道理。董俷当下写了一封信,让人连夜赶赴幽州通知吕布。
这时候,赵云也已经点齐了兵马。
董俷回到府中,把情况告诉了小文姬。听说父亲要去追那吕撷,小文姬自然不愿意。
“爹爹,为了那个小贼,您何必要去冒险呢?他既然要去做英雄,那就让他做好了。反正又不是我们让他去的,女儿觉得,您这么冒险,实在是有点不值得。”
小文姬现在是对那吕撷腻歪透顶,言语间还带着不舍之意。
董俷笑着抚摸小文姬的头,片刻后说:“妞妞,此事你不必再说。如果换一个角度,有朝一日你这么做,想必那吕奉先也不会袖手旁观。总归是个孩子,难道要我眼睁睁的看着他去送命吗?放心吧,爹爹这去去就回,你要乖乖的,莫让我担心。”
从典满手中接过了鬼哭矛,而后翻身上马。
自有人牵来了一匹神骏的西极马,把雷音锤等一应物品,挂在了马背上。
“好了,爹爹这就走了,妞妞在家不可以顽皮……子龙,我们这就出发吧!”
董俷说完,策马扬鞭。
四大护卫中,董俷只带了越兮和郭援二人,留下郝昭淳于导,在家里保护小文姬。
赵云紧随董俷身后,一千元戎士,三千西极马浩浩荡荡的冲出了朔方城。
徐晃等人的神情忧虑,眺望着董俷一行人渐行渐远,半天没有说出来一句话。
小文姬突然跑上了城门楼,冲着董俷离去的方向大声喊道:“爹爹,你要保重!”
稚嫩的声音,在夜空中回荡。
小文姬的心里空落落的,眼泪不自觉的顺着脸颊,滑落下来。
爹爹,保重……
喝酒真误事,误事……
今天三更,下一更会在九点左右发出。
第三六三章 弹汗山(一)
乌延身高七尺八寸,体重二百三十斤,严重的不成比例。
董俷第一眼看见乌延的时候,还真的是吓了一跳。因为这乌延长得实在是……太像一个人。一个并不存在于这个世上,也许在一千八百年后才会出现的人。
山村里的大学生!
来到这世上已经快三十年,前世的记忆也越来越淡薄。
不过那老友的体态,属于极品的一类。大学生虽是个愤青,不过也不泛幽默。
用他自己形容自己的话:我的身材,好像两口锅合起来。
当时董俷还笑:若如此,不如叫你锅锅算了。而那大学生,居然也笑着同意了。
乌延很像锅锅,让董俷颇感亲切。
离开朔方已经三天,沿途询问吕撷的行踪,渐渐的确定了路线。
吕撷等人的马并不算是什么好马,所以在董俷等人披星戴月的追赶下,那一天的路程渐渐的被追赶了过来。不过,随着愈向北行,所见到的汉人,也越稀少。
算起来,除了朔方城,其实已经算是属于并州的领地。
五原、云中两郡,位于受降城和朔方之间。根据目前的情况来看,吕撷是直接从五原郡穿过,直扑弹汗山。好在,由于当初袁绍和鲜卑人联手夹击吕布时,曾达成了协议,开放五原和云中两郡,双方在这两个地方,建立胡汉贸易市集。
所以,董俷这一路上也没有遇到什么麻烦。
从蛮夷谷方向进入草原之后,乌延放出了玉带雕,在空中侦察情况。
这玉带雕,是一种大型猛禽,体长四尺,重三十七斤,嘴稍细,头颈较长。在空中展开双翅的时候,足有九尺长短,有一双凶狠发光的眼睛,体色迷彩斑斓。
唳声极为响亮,俯冲扑击的时候,能将一头小牛犊抓起来。
据乌延说,这玉带雕是塞上的特产,凶猛异常,有锋利的爪子,能撕开坚硬牛皮。
而且,玉带雕非常有灵性,一旦认主,终生不会改变。
乌延祖上三代,都是训鹰的行家,据说他的祖父,还为檀石槐训养过一只黑鸢。
只是到了和连主政后,乌延的父亲因为得罪了和连的妃子,以至于全家被和连所杀。乌延逃出了生天,只能四处流浪,靠着训鹰为生,后来流落到了朔方。
这玉带雕,是他用两年时间训练出的猛禽,对乌延非常的温顺。
董俷曾试图去接触它,结果险些被它给啄了眼睛。大多数的时候,玉带都会飞翔在空中,巡视地面的情况。到了晚上,则会栖息在乌延的身边,担任着警卫。
“主公,玉带说,前面好像有情况!”
第四天中午时分,在空中担当警戒巡视任务的玉带,突然发出了一声洪亮鹰唳。
乌延急忙把情况告诉了董俷。
不等董俷有所行动,赵云已经纵马冲出,身后带着百余名元戎士,前去查看。
有赵云在,董俷的确是省了不少的事情。
不过既然发生了状况,董俷也不能不提高警惕。毕竟他们现在,已经身处塞外。
片刻之后,有一名元戎士回来了。
“主公,前方有一个遭遇到洗劫的鲜卑部落。赵将军说,很有可能是小温侯所为。”
“哦?”
董俷一蹙眉头,立刻催马向前。
越兮和郭援带着一众元戎士紧紧的跟随,不一刻的功夫,一行人就到了那营地。
说是营地,其实已经变成了废墟!
这并不是一个多大的营地,看样子最多也就是二三百人口,大帐还在冒烟儿,小账倒在地上,远处有散落的牛马,应该是这个营地的财产。百余具死尸横七竖八的倒在血泊中,有遭遇马蹄践踏的痕迹。看死尸的模样,好像是一场突然袭击。
“主公,应该是那小子干的!”
赵云对吕撷的称呼,可没有那么尊重。他把一具死尸推开,走到了董俷跟前。
“这几具尸体,明显有遭遇重物撞击的痕迹,倒地之后,被马匹踏踩致死。以云所见,应该就是那小子的飞熊卫造成的结果……看情况,差不多是在半天以前。”
董俷点点头:果然是那头恶虎的种,做起事来心狠手辣。
“乌延,立刻召唤玉带,立刻巡查三百里方圆内的动静,应该不会跑出太远。”
“喏!”
乌延立刻召唤玉带,叮嘱了两句之后,抬手放飞出去。
董俷扭头对越兮和郭援说:“我们现在已经进入了草原,属于鲜卑人的势力范围。你二人各领二百元戎,在前方巡视。记住,不可以距离太远,保持三十里就行。”
越兮和郭援领命而去,董俷这才招呼赵云上马。
赵云上马之后,忍不住说:“主公,我们现在已经进入到了鲜卑人的区域,是不是不要再追下去了?那小子想要送死,就随他去好了,主公千金之躯,犯不着……”
董俷笑了笑,“子龙莫要再说了。已经追到这里了,总不能就这样子半途而废。”
言语中,带着一种不可抗拒的威严。
赵云嘴巴张了张,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主公真是一个有情义的人啊!
在心里,赵云暗自感叹,不过对吕撷的反感,也变得越发强烈起来。
******
玉带没有发现吕撷的行踪,越兮和郭援也没有任何的收获。
看样子吕撷也知道如今是身处险境,所以在行动的时候,也多了几分小心谨慎。
据越兮说,往东北方向,发现了许多马匹印记。
但是却分为几个方向,杂乱无章,看不出什么线索来。想必是那吕撷故布疑阵,扰人视听。董俷微微一蹙眉,这小子玩儿了这么一手,端的是增加不少困难。
“乌延,继续放飞玉带!”
也只能这样子了,董俷心道,再往前追击一下,若还是找不到他的行踪,干脆就回去。
作为昔日袍泽,自己能做到这一步,已经是足够了……
当晚,元戎在一处背风之所歇息。一连数日的赶路,让元戎士们也感到了疲乏。
靠在一块石头上,董俷头枕双手,仰望星空。
不知为何,在这寂寥空旷的原野上,他想起了朔方的女儿,还有长安的妻儿。
听说这天上的每一颗星星,就代表着一个人。
也不知道,代表自己的那颗星星,是在何方呢?
胡思乱想中,有一种朦胧的睡意。董俷闭上眼睛,却在这时候,突然听到了急促的马蹄声。
呼的翻身坐起来,董俷顺着马蹄声传来的方向看去。
的确有动静,而且听声音,好像还不少呢……
“主公,好像是鲜卑的侦骑!”
乌延轻声道:“估计是发现了那处营地,所以就追踪了下来,主公,该怎么办?”
董俷淡定一笑。
“义权,消灭他们!”
“喏!”
越兮翻身上马,持月牙戟,带领二百元戎士就冲将出去。
赵云等人也都整装完毕,随着董俷一起,元戎士紧紧跟随,登上了一座山丘。
月色如水,洒在草原上。
大约有七八十个鲜卑人组成的侦骑,朝着这边飞速驰来,同时发出了一连串的声音。
“他们在询问,我们是什么人!”
乌延听得懂鲜卑语,低声的向董俷翻译。
“放心吧,越兮他们一定会给这些家伙最满意的答复……子龙,告诉越兮,不要杀干净。留几个活口,最好弄清楚他们的身份,还有就是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赵云应了一声,纵马冲下了山丘。
那边,越兮已经和鲜卑的侦骑纠缠在了一起。面对这样的对手,元戎根本就无需使用弩机,直接亮出了汉安刀,那泛着冷幽蓝芒的刀口,带起了一道道,一条条的眩美光影。
喊杀声,兵器的碰撞声,以及战马的嘶鸣声……
混在一处,并没有持续太久,眨眼间就平静了下来。
赵云抓了一个斥候的头目过来,由乌延询问了片刻后,就得出董俷想要的答案。
原来,这些斥候是阙居的鲜卑人。
而日间董俷他们所见到的那个被袭击的营地,正是阙居人的一个小帐,阙居大王自然不会忍下这口气,所以派出十余路侦骑,并调集人马,准备进行围剿。
董俷等人闻听,心里不由得一沉。
鲜卑人这么快就展开行动了吗?按照那头目所说,那岂不是说,退路将被封死?
“那阙居王,什么时候开始清剿?”
“主公,清剿已经开始了……”
乌延的声音很低沉,让董俷的心,也不由得随之一下子沉了下去。
已经开始了吗?
不自觉的,董俷的细目,眯成了一条缝。
原本准备三更,但是朋友闹着离婚,要赶去劝解一下。
狗屎的婚姻,
也说不出究竟是什么,天天吵来吵去,让人心烦的要命。
这一章写的不甚好,还欠了大家一章,只能明天补上……
另外,今天是书友恶魔初醒的生日,祝生日快乐咯。
第三六四章 弹汗山(二)
一道萧瑟的秋风,从草原上掠过。
董俷站在山丘上,眺望着弹汗山的方向。雄伟的身躯,如同雄狮一般,带着森森的威严气息。山下的元戎士,全部都安静下来,只是无声的看着董俷的背影。
阙居鲜卑,是中鲜卑三大部落中实力最为强横的一支。
下设小帐近千座,人口达三十万,有控弦之士十万,同时也是和连最亲近的心腹。
相比之下,柯最原本势力最弱,但是在莫护跋鲜卑人被董俷拔掉之后,柯最鲜卑已经超越了慕容鲜卑一族,有人口十五万,控弦之士八万,实力不容小觑。
再加上那个和董俷早已经成不死不休局面的慕容鲜卑……
董俷也不免感到头疼,阙居鲜卑一动,只怕整个中鲜卑三部落,都会参与其中。
这一次,他所要面对的敌手,将超过二十万人。
不管董俷经历多么丰富,武艺多么高强,骨子里还是那个沉稳冷静的护林员。
也不是第一次面临这样的局面,但是却没有一次,会比现在更加凶险。
二十万人马如果真的调动起来的话……
董俷的心里突然咯噔了一下,一个胆大的超乎寻常的想法,在脑海之中浮现。
如果中鲜卑二十万人马调动起来的话,岂不是弹汗山西面的放线,也将随之出现破绽?这不是一万人两万人的调动,二十万人马真的可以调动起来,那么包括来自辽东部鲜卑的几十万人马,同样也会被牵扯进去,到时候势必会有破绽。
不过这样做的危险很大!
甚至要比当年在金城时面对的危险还要巨大。
西凉多山,可以遁入积石山,进入河湟……其中有很多城镇,可以作为修整补充的地方。但是在这塞外,是一望无垠的草原。山峦不多,很容易暴露行踪。
一旦真的被微捆起来,可就麻烦了!
但是拼一下,说不定真的会有大收获呢!
董俷在战略上的头脑的确不算是非常出色。不过却不能否认,经过这么多年的磨练,也偶尔会灵光一闪。有些时候,这刹那间的灵光,会带来意想不到的结果。
当下立刻把赵云召唤过来,轻声的把他心中的计划讲述了一遍。
初闻董俷这个胆大包天的想法,赵云有一种几近崩溃的感觉。他的胆子同样大,可是绝对不会有董俷这样的可怕。一千对阵二十万,乃至更多人?那是疯子!
可仔细的听完之后,赵云发现这也不是不可行。
关键在于,整个计划之中的关键,就是保持强大的机动力。乌延对鲜卑很熟悉,又有法衍留下来的地图可以做为向导,加上玉带的高空侦查能力,听上去……
“可是主公,如何让徐太守他们能够和我们配合得当呢?”
董俷看着赵云,笑了起来:“子龙,我需要有一胆大心细的人,为我走一次受降城。”
从董俷他们现在的位置来看,马不停蹄的回朔方,需要三天以上的时间。
不过距离受降城,只有两天的路程。受降城有贺齐在,把消息告诉他,也一样。
这和留在草原上的性质,几乎是一样重要。
没有外面的配合,就很难起到董俷所需要的结果。而在这个时候,吕撷的生死,对于董俷而言已经变得不再重要。重要的是,如何能把这个计划完美的实施。
赵云隐约听出了董俷话中含义。
“主公是要云……去受降城吗?”
董俷点点头,“子龙忠勇,我非常清楚。如今能完成这个任务的,非子龙你莫属。义权也是勇武之人,但有些时候不免失于急躁。我之安危,就只有拜托子龙。”
“主公,莫不如云留下来,主公往……”
董俷笑着拦住了赵云,“若论骑战游击,恕俷斗胆妄言,这天底下还没有几人能超过我。况且,元戎战力强大,足以护我无忧,子龙无需担心,只管往受降城就是。我当于子龙出发后两日,对阙居人展开袭击,成功与否,还要看子龙勇武。”
赵云自然也知道,董俷的那些经历。
的确,不论是在金城也好,在关东逗引太平道也罢,甚至后来把凉州搅的风云突变……董俷对游击的理解和经验,绝不是赵云可以比拟。而且,元戎属于董俷亲卫,以赵云的勇武统领元戎自然无碍,但是说起资历来,却不免有些不足。
虽说董俷也不是一个讲究论资排辈的人,但是却不代表其他人没有这种想法。
辗转塞外草原,凶险更甚于以往。
赵云若不能很好的梳理这其中的关系,肯定会出现麻烦。而问题是,他没有这个时间。
董俷说:“子龙,你领五百元戎,一人双骑,前往受降城。我自领五百元戎,一人四骑,也可以增加机动能力。此事就这么决定,你速速准备,尽快出发去吧。”
赵云没有再说什么,起身拱手,转身走下山丘。
董俷轻轻的转动了一下脖子,舒展着身体。一种久违的兴奋在体内悄然升起。
又要开始了吗?
其实,我真的很喜欢这样的刺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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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带展翅,在天空中自由自在的翱翔。
响亮的鹰唳声,不时传来,进入乌延的耳中,就变成了各种各样的信息和情报。
靠着玉带强大的侦查力,董俷在两天之中,成功的避过了十几支阙居人马。
看起来,阙居鲜卑的确是很恼火。据说那被袭击的小帐,和阙居王是什么亲属。
不过董俷很奇怪,阙居王如此大动干戈,丝毫不顾及和连早先的布置,又算是什么?隐隐约约的,董俷觉得这里面肯定有文章,难道说鲜卑内部,出现内讧?
也说不定呐……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可真是天助我也。
“主公,玉带刚才传来消息,前面有一片疏林,过去二十里,有一个鲜卑大帐。”
在鲜卑部落中,自檀石槐在弹汗山设立王帐后,各部落相继产生了大帐和小帐。
所谓大帐,指千人以上的部落。
而小帐的人口,大都是在三四百左右,甚至可能更少。
由于鲜卑人靠游牧而生,随水草而迁徙落户。故而一个人口十几万的大部落,其实居住的很分散。在大多数的时候,并不像汉人那样,以城市和集镇而群居。
大帐……
董俷抬起手,唤来了郭援。
“你与乌延,带五十名元戎去打探一下,那大帐究竟有多少人口。记住,不得擅自行动,不得打草惊蛇。”
“喏!”
郭援和乌延立刻领命而去,越兮催马上前,轻声问道:“主公,是要准备动手吗?”
“算算时间,子龙应该已经到了受降城……这两天我们靠着他闹出的动静,获得了不少的修整时间。现在,该我们行动了。公苗和公明那边,得到消息后,至少需要十五天的时间才能展开行动。所以我们要尽量在十五天内,挑起大的事端。”
越兮点头,表示明白。
也不是初出茅庐的菜鸟,想当年越兮在图尔尕特山口大战的时候,也干过这种穿插游击的事情。一晃已经过去一年多了,当年那大战时的激动,再次涌上了心头。
片刻之后,郭援和乌延回来禀报。
那疏林过后的大帐,约有一千八百人左右,是一个中型的大帐,属于柯最鲜卑。
管他是什么鲜卑,先打了再说。
而且董俷也确实需要确定一些消息,毕竟如果他的猜测正确,可是能省了大事。
穿过了疏林之后,董俷跨坐狮鬃兽,细目微闭,眺望前方。
天已经黑了,隐隐约约可以看见那营地中的篝火,还有一股浓郁的烤肉香味。
“看起来,柯最人已经给咱们准备好了晚饭。”
董俷说着,命乌延带一百元戎,看住战马。自有人为他送来了雷音锤,越兮和郭援,各领二百元戎,整装待发。双锤挂在得胜钩上,董俷催马朝着大帐奔去。
马蹄声,在空寂的旷野中回荡。
哒哒哒,金属铁蹄踏踩地面,散发出一股凛冽的铁锈腥气,令人感到心惊肉跳。
正是晚饭的时间,柯最人忙碌了一天,聚在大帐周围生火烧饭。
那马蹄声,惊起了不少人的主意。有警觉的人扭头看过去,不由得发出了惊呼。
踏踏踏踏……
马蹄声越来越急,越来越近!
四百元戎,身披藤甲,外罩黑色牛皮铠,如同一群幽灵般在地平线上出现。
狮鬃兽一马当先,发出巨雷般的嘶吼,闪电般的在地平线上掠过,闯入了营地。
双锤一分,董俷二话不说,将两个柯最武士砸翻在地。
雷音锤挂着凄厉的锐啸声响,冲进了人群,是上下翻飞。大帐周围,顿时一阵骚乱。
匆忙迎战的柯最人,反应相当的迅速,纷纷跳上了战马。
这时候,元戎已经杀了过来。只听越兮爆吼一声,月牙戟如同蛟龙出海,带起了一片片的血光。森冷的汉安刀,闪烁冷幽的寒芒。元戎士也不出声,只是闷头的狠杀。锋利的刀口切入身体,发出噗噗的沉闷声响,凄厉的惨叫声,不绝于耳。
一轮冲杀之后,董俷就撤出了战圈。
这样的战斗对于他来说,实在是没有任何意义。
他喜欢势均力敌的战斗,喜欢那种在生死之间夺走敌人性命的快感。但是纯粹的屠杀,他不屑为之。当然,在战后处置战俘生死,又是另外一回事,不能混淆。
这个有一千八百人左右的大帐,说起来战斗力并不算太差。
可一来事发突然,二来元戎士不论在兵器和战斗力上,都要远远的超过鲜卑人。
一场战斗,持续了大约只有两柱香的时间,便结束了。
见势不妙的鲜卑人,四散奔逃而去。郭援压着一个头领模样的中年人,来到了董俷的面前。
“乌延,我要知道关于阙居鲜卑与和连之间是否有矛盾。你有一炷香的时间来确认,其他人打扫战场,只带干粮和清水,其余的全部烧毁,一炷香后随我撤离。”
董俷根本就懒得去理睬那所谓的头领,径自吩咐了一声,转身离去。
大帐周围,不时传来呻吟声。越兮带着人检查战场,发现幸存者,立刻将其杀死。
这是战争,不是小孩子玩儿过家家。
董俷的心早就麻木了……
听着一声声的惨叫,他已经生不出半点的怜悯。越来越像是这个时代的人物,心肠也越来越硬。董俷牵着狮鬃兽,漫步在营地里,思绪却已经飘飞到九霄云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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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六六章 弹汗山(四)
董俷决定收手了!
在连续奔袭了十七天,洗掠了大小帐三十余处之后,董俷不得不决定暂时收手。
不为别的,因为他发现,这草原上的形式发生了突如其来的变化,变得让他有点不知所措,变得让他感到莫名其妙,变得让董俷心里,隐隐有一些不祥之感。
阙居鲜卑反了!
据说是和连想要杀死阙居,夺取阙居人在中部草原的土地,而阙居王自然不甘心就这么被吞并。也顾不得什么围剿,很快的宣布翻出弹汗山,与和连彻底决裂。
紧跟着,槐头鲜卑和素利鲜卑,对阙居发动了偷袭。
两个部落联手,加起来足足有十几万的兵马,和阙居打得是旗鼓相当,不分胜负。
而这个时候,慕容鲜卑不甘寂寞的跳了出来,和阙居王联手击溃了槐头素利。和连发出绝杀令,不可放过阙居和慕容,于是又有柯最鲜卑出马,双方剿杀起来。
鲜卑草原大乱……
乱得让人无法分辨出敌友。
徐晃自朔方出兵,贺齐自受降城出兵,一下子被卷入了这场乱战之中。
鲜卑人忽而联手对付乞活军,忽而又相互残杀。使得局势一下子变得扑朔迷离。
也正因为处处征战,使得乞活军没前进一步,都变得非常困难。
本想借鲜卑人的兵马调动,而对草原发动突袭。现在可好,还突袭个屁啊,整个草原都是战火弥漫,让贺齐不得不小心应付,因为这局面,实在是太混乱了!
董俷的人马,停驻在一个名叫集宁的地方。
向南就是雁门郡的领地,那是袁绍的地盘,有大将牵招镇守,董俷不会去自投罗网。
向东,就是大青山,翻过大青山,就是弹汗山。
董俷也不敢再向东部突进,因为那里的地形有点复杂,不适合元戎展开奔袭。
十七天的时间,元戎军损伤近二百人,马匹也丢失了不少。
幸好董俷每次偷袭,都会清扫战场。把死伤的马匹铠甲,以及元戎士的藤甲销毁。虽然说,这种西域天山地区特产的油滕在整个大汉疆域中,除了南蛮之外没有地方能找到。可毕竟在目前来说,是董俷的秘密,实在不宜过早的暴露。
集宁,在阴山山脉灰腾梁南麓,只是一个不算太大的集镇。
如果要认真分划,集宁属于幽州代郡的土地。不过由于后汉时期对于异族的退让,实际上集宁已经不再是汉室的疆土。在檀石槐时期,此地被纳入鲜卑领地。
这是并州、幽州和鲜卑人的一个贸易集市。
往年的这个时期,应该是格外热闹。从幽州和并州来的商人,会在这里与鲜卑人进行各种各样的贸易。合法的,不合法的,总之能出得起价钱,在这里都是合法。
但是今年的集宁,却格外的冷清。
由于草原上的动荡,人们已经无心在进行什么贸易。而商人们也看得出,这草原上只怕是要有一番混乱。所以,在董俷等人从乱战的草原上抵达这里时,已经空无一人。
集镇不大,最中心的趋于,有一个堡垒似的建筑,应该是当地的管理者所建造。
元戎就驻扎在这堡垒之中。
青灰色的石头砌成两丈高的围墙,有一个石甬似的通道,是唯一的出入口。
里面有房舍二十多间,还有一个面积不算太大的庭院。三百元戎士进入之后就略显拥挤,但是马匹显然是无法再进入其中,只能留在这堡垒的外面。
不过,狮鬃兽还是稳妥的进入堡垒,和董俷寸步不离。
秋风萧索,董俷登上了瞭望台,犹自不太明白,这里面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虽然猜测到阙居鲜卑与和连之间有问题,可是不应该在这个时候,产生冲突。很明显,这里面有被人操纵的痕迹,是谁在操纵,又是因为什么?董俷想不通。
玉带犹自在空中翱翔,不时的发出一两声清脆的鹰唳。
说实话,董俷挺喜欢这玉带。十七天里,如果不是有玉带,还真的会碰上危险。
而现在的问题是,该如何与汉安军取得联系?
“主公,要不我们设法杀入云中,往五原方向行动?那边的袁军好像不是很多。”
“以前不会有很多,但是现在……”
董俷摇着头,苦笑道:“那牵招用兵极为老辣,在这个时候,肯定会派兵进驻云中。牵招,牵招……奇怪了,为什么我对这么一个人,却一点印象都没有呢?”
董俷所说的没有印象,不是说他不知道这个人。
相反,根据情报所得,牵招和董俷,甚至很有可能面对面的有过接触。
牵招,字子经,冀州安平观津(今河北武邑)人,年三十三岁。曾担任过何苗的长史。何苗死后,他收敛了何苗的骸骨,试图将何苗的尸首送还南阳的老家。
途中被贼人所阻拦,从者皆逃散,唯有牵招就地挖了一个坟茔,把何苗埋葬。
贼人因此而感动,将其放还。
而后牵招就回归老家,袁绍在冀州立足之后,牵招就投奔了袁绍,任督军从事,兼领乌丸突骑。这乌丸突骑,是袁绍手下最为精锐的两支兵马中的一支。另一支精兵,名大戟士,由冀州枪王韩荣之子韩琼所掌控,足以见袁绍对牵招的器重。
韩琼,字莒子,枪马纯熟,和袁家颇有交情,其父曾是担当过袁绍父亲的亲卫。
可问题在于,演义中并没有提到这两个人。
好在董俷也算是明白了!
那罗贯中就是个大忽悠,天晓得有多少人被他所漏过?所以也是见怪不怪。
袁绍,端的好运气。
堂堂河北四庭柱,被他杀了一个,收了一个,居然手里面还有这么多可用之才。
这四世三公之家的出身,果然是非同寻常。
董俷想到这里,走下了瞭望台。这宁集周围,也没有什么部落存在,所以很安静。
元戎士吃了东西以后,一个个睡下了。
董俷没有要房舍,而是靠在石甬过道中,裹着大氅,闭目养神。
瞭望台上,郭援带着人守望。院子里,则是鼾声如雷,狮鬃兽站在董俷身边,轻轻的打着响鼻。
“阿丑,这十几天,可真的是辛苦你了!”
董俷笑着,伸出手抚摸狮鬃兽的脸。那狮鬃兽把脑袋凑过来,摩挲董俷的面颊。
好累……
董俷闭上了眼睛,不知不觉的,睡着了!
******
秋天的草原,天气变化莫测。
凌晨时分,草原上飘起了稀薄的雾气,越来越浓,到了后来,弄的伸手不见五指。
很静谧,也很平和。
董俷在梦中,仿佛回到了长安……
突然,他猛然一个惊醒,蓦地睁开了眼睛。侧耳倾听,寂寥的旷野中,有哒哒哒的马蹄声传来。
有人!
董俷的困意一下子消失无踪,连忙起身,叫醒了靠在屋檐下沉睡的越兮。
“好像有人,叫大家快点醒来!”
越兮也是一个激灵,忙睁开了眼睛,爬起来去呼喊元戎士。
董俷噔噔噔上了瞭望台,举目向马蹄声传来的方向看去。此时,天已现出了鱼肚光亮,影影憧憧,董俷可以看见有一支人马,但是看不清人数,朝集宁行来。
撤退,已经来不及了!
想要偷袭,只怕时间也未必能来得及。
董俷一蹙眉,翻身跨上了狮鬃兽,越兮和郭援为他拎过来双锤,催马冲出堡垒。
后边元戎士,也纷纷起身,从石甬过道中走出。
对面的人,显然也听到了马蹄声。呼的停止了前进,片刻后大声呼喊:“前面是什么人?”
声音洪亮,中气十足。
可董俷却觉得,那声音听上去有点耳熟,好像在什么地方听过,却想不起来。
沉吟了一下,猛然大喝一声:“尔等何人?再往前,开弓放箭!”
对面的人没有在回答,很显然那开弓放箭四个字,却是令他们感到了一丝犹豫。
就在双方对峙的光景中,元戎士纷纷上马。
不过,双方都没有轻举妄动。越兮和郭援静静的列在董俷的身后,神情格外紧张。
天,渐渐的亮了!
雾气,也慢慢的消散……
人影憧憧,董俷看清楚了对手的模样,不由得啊的一声惊叫。
而对方也看清楚了董俷,显得格外吃惊。
胯下马希聿聿一声长嘶,那马上的将领大喝一声:“董西平,你却让某家好找!”
还是很卡,不过总算是好了一些。
第三六七章 双虎斗
赤兔马,方天画戟!
唐猊铠,狮蛮玉带……
麒麟袍,束发金冠。
稚鸡翎迎风摇摆,六百铁甲飞熊卫更是威风凛凛,杀气腾腾。
董俷糊涂了,心里面犹自在想:这家伙怎么会在这里?他不是应该在幽州吗?
******
吕布心里面很苦……非常的苦。
魏攸病故之后,袁绍加强了对幽州的攻击,把吕布打得是苦不堪言,没有还手之力。
田畴也不是没有本事的人,曾一度将五阮关夺回。
然则袁绍的兵力实在是太过强横,更兼麾下谋士如云,连番的设计,迫的吕布不得不弃了代郡,与田畴兵合一处。与此同时,辽东的公孙度蠢蠢欲动,让吕布也是心惊胆战。好在令支有麾下大将高顺镇守,又有傅巽协助,还算是稳妥。
进入七月,袁绍攻势更盛。
高览、高干、袁熙兵分三路,不断的突击,使得吕布不免有一种首尾难顾的感受。
吕布武力超群,这没有人会反对。
不过他的缺点也是显而易见。那就是傲气,眼皮子很高,一般人不会放在眼里。
魏攸活着的时候,吕布多少还有点控制。
可魏攸一死,整个幽州可就再也没有人能压制住吕布。如果用一句后世的言语,吕布的情商很低。在大多数时候,他不会懂得去尊重别人,也不会去拉拢人。
其中最为明显的一件事,就是刘虞的老部下鲜于辅大开五阮关,迎袁绍入涿郡。
鲜于辅是个很实在的人,世代居于幽州,为人刚直不阿。
武艺不算高,文采也不出众。可这样一个人,最大的有点就是在于他的沉稳。
吕布刚到幽州的时候,鲜于辅是极为赞成吕布。
甚至在刘虞死后,幽州旧部大都不服气吕布接掌幽州的时候,是鲜于辅力挺吕布。但是,随着吕布坐稳了州牧的位子,魏攸又病故之后,鲜于辅就不再受吕布的重视。毕竟,这个人在吕布的眼中,可以说是没有半处优点,怎能去重用。
数次被吕布羞辱,就算是泥人也会生出火气。
鲜于辅一怒之下,投靠了袁绍,同时也等于开启了涿郡西边的门户,使吕布狼狈至极。
而这时候,独生子离家出走。
前脚刚得到了董俷的派人送来的消息,后脚就收到了和连的来信。
你儿子在我手中,我想和你结盟。只要你能帮我除掉一股汉军,我不但放了你儿子,还会让袁绍停止攻击。成不成,你一句话……愿意结盟,就先杀了董俷。
和连如今也知道,统领草原上那支汉军的主将,就是董俷。
也难怪,董俷的目标实在是太好辨认了。狮鬃兽、雷音锤,还有那标志性的鬼哭矛。
无一不是向和连说明,董俷就在他的嘴边。
可问题是,草原上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和连本想诱杀阙居王,可不成想却走漏了风声。索性,他也不再去理睬,任由汉军,叛军和鲜卑军三支人马绞杀一起。
全力捕捉董俷的下落,杀了董俷,则汉军不攻自破。
吕布本不愿意出手!
然则能退了袁绍部,使幽州得以喘息,的确是很诱人。还有,他只有一个儿子。
严氏哭道:“将军只有一子,难不成想要断绝血脉?”
吕布最怕的就是这女人的眼泪,更何况严氏是他的正妻,曾与他患难与共,感情深厚。虽说吕布宠爱来莺儿,可要说尊重,还是严氏更甚一筹。严氏这一哭,吕布可就受不了了。立刻答应,定会解救吕撷回来,同时要答应和连的结盟请求。
来莺儿劝道:“将军如今为一方诸侯,事事当以大局为重。董西平虽然为千夫所指,然则他如今所敌对者,是塞外异族。若将军答应了和连,定然是声名尽毁。”
这也是来莺儿自嫁于吕布之后,第一次为董俷说话。
可仔细想想,她在话语中所维护的,还是吕布的利益。可是吕布决心已下,闻听来莺儿为董俷说话,却是勃然大怒。私心里,他对于来莺儿和董俷的那段往事,终是心有芥蒂。
“汝欲向董西平乎?”
这一句话说的很重,言下之意是说:你想要和董西平旧情复燃吗?才为他说话。
来莺儿本就是个性情刚烈的人,如何能受得了这侮辱。
当场就要撞柱而死,幸好魏续等人见势不妙,死死的拉住了来莺儿,又有严氏出面劝解,总算是阻拦下来。可这样一来,来莺儿和吕布之间,也就生出裂痕。
所以,吕布是怀着一腔的怒气,从上谷出发,进入塞外,寻找董俷的踪迹。
说句实话,离开上谷之后,吕布也就清醒了过来。
他也很清楚,来莺儿是为了他好。可儿子在和连手中,让吕布也不禁投鼠忌器。
吕布入塞外后,只是在幽州、并州和弹汗山三地之间徘徊。
为的就是尽量避免和董俷面对面的接触。但没想到,一场大雾,让飞熊卫迷失了方向,最终还是在这集宁镇上,与董俷相遇。吕布这心里,也是暗自的叫苦。
不过,也感到了莫名的兴奋。
真若能在这里杀了董俷的话,放眼天下,还有谁能和我交锋?
赤兔嘶风兽感受到了吕布心中的杀意,不由得希聿聿暴嘶,双蹄哒哒哒的踏地
同样是天下间少有的战马,一是被称之为天马的汗血宝马,一个却是被誉为五百年未见一出,能生裂虎豹的狮鬃兽。赤兔马的挑战,狮鬃兽又怎能感受不到?
那骨子里的狂野之气,顿时被激发出来。
狮鬃兽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凶戾长嘶,不停的打着响鼻,前蹄轻轻的刨着地面。
董俷勒住了战马,横眉连在了一起。
同样是武艺卓绝的人物,他怎能感受不出吕布那在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杀意呢?
只是,他不明白,吕布这杀意从何而来?
我为了他的儿子,如今被困在这草原上。他不领情也就罢了,为何还要杀我?
也难怪董俷会有这样的想法。
当年曾经和吕布一同饮酒,而且还和吕布携手作战,也算是了解此人。
这是个对鲜卑异族,有着极为浓重恨意的家伙,虽然有鲜卑人的血统,可对异族的排斥,甚至还要超过了当年的公孙瓒。否则,那塞上飞将之名,有从何而来?
但,人是会变的!
董俷也没有想到,吕撷会落入和连之手,更不会想到,吕布已经变了!
催马上前,董俷拱手道:“温侯,经年不见,别来无恙?”
赤兔马嘶吼着,在两军之间盘走,吕布面色阴晴不定,看着董俷,久久未曾言语。
越兮却怒了!
他不认得吕布,而且就算是认得,也容不得吕布如此嚣张。
厉声喝道:“兀那厮,我家主公好生和你说话,怎地不见回答?”
言下之意是说:嘿,你这家伙,怎么如此没有礼貌?难道不会说话,是哑巴吗?
吕布勃然大怒,刚要开口,身后一员金甲大将,催马舞刀就冲了出来。
“无名鼠辈,竟敢无礼?王荣来取你性命……”
飞熊卫共有两位主将,一个是王荣,广阳昌平(今北京昌平)人,生就一副豹头环眼,跳下马身高九尺开外,虎背熊腰。掌中一口九耳八环大砍刀,重七十八斤。
这王荣是个莽夫,武艺超群。
曾经是太平道的黄巾力士,还是个头目,担任过张角的亲卫护军。
黄巾之乱灭亡后,这厮带着三百个黄巾力士逃到了幽州,在广阳军都山落草为寇。
刘虞几次试图将其剿灭,都未能成功。
吕布担任州牧后,出兵剿灭当地的盗匪。这王荣和吕布大战了一百多个汇合,终不敌吕布。
但是,吕布却没有杀了王荣,只是说:“可惜了一身好武艺,当我的部下吧。”
这王荣也是个直肠子,吕布能胜了他,心里也非常的钦佩,当下就投到了吕布麾下,被吕布任命为护军都尉,与另一名亲信曹性,共同担当起了飞熊卫统领。
在王荣心里,吕布如天人一般。
越兮对吕布不敬,实在是罪该万死。催马舞刀,就杀出了本阵。越兮也不甘示弱,大吼一声:“区区小贼,何须主公出马,青州越兮在此,小贼给我纳命来!”
胯下西极马呼的就冲杀了出来,越兮在马上轻轻一哈腰,月牙戟带着一道弧光,呼啸着就横斩而去。人借马势,马借人威,二马错蹬时,刀戟狠狠的撞在了一起。
越兮的月牙戟,重七十多斤,丝毫不比王荣的兵器差。
铛……
兵器的撞击声在清晨的苍穹中回荡,王荣和越兮都不由得大吃一惊,暗道一声:好本事!
董俷用眼角的余光,扫了一眼王荣。
看着吕布,用一种疑惑的口吻道:“温侯,为何如此?”
这时候,他也看出了吕布的心思。这家伙看样子,是已经下定了决心,要火拼一场。否则,吕布早就喝住了王荣,又怎会让王荣如此嚣张的出战?不过,这厮不差!
吕布一咬牙,“董西平,废话少说,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话出口,董俷就明白了!
蓦地发出一声冷笑,“原来温侯终是找到了爹?很好,很好……那我要祝贺温侯了!”
如今的董俷,也不是当初在雒阳时的那般敦厚。
骂起人来不带一个脏字,可是让吕布的脸,腾地一下子就红了,红的有点发紫。
天下人都知道,吕布是胡汉混血,母亲是个汉人,但父亲却不知是谁。
董俷这话是变了法子的骂吕布是个杂种。原来是找到了爹,所以要对袍泽出手。
吕布怒啸一声,“董西平,欺我太甚!”
赤兔嘶风兽风一般的冲向了董俷,方天画戟高高举起,吕布的面容不自觉扭曲。
这叫做举火烧天式,招数极为普通。
但到了董俷这个水准,自然可以看出这招数中隐藏的奥妙,暗赞一声:好本事!
双锤一摆,“雒阳一战,我与温侯都不甚尽兴。今日正好,了心中遗憾!”
这话语中隐含讥诮:我当年没有使顺手的兵器,你就不是我的对手,张牙舞爪甚?
一连串的话语,让吕布暴怒不已。
狮鬃兽冲向了吕布,双锤一招霸王举鼎,朝着方天画戟就封了出去。
同样是极为普通的招数,关键就看你如何的使用。赤兔马和狮鬃兽快如闪电,眼见二马照面,吕布猛然长身而起,借势猛然加力,方天画戟挂着风声落下。
随着李通把马镫之迷奉上,在关东诸侯里面也已经渐渐的普及。
吕布如今,也是马配双镫,如虎添翼。而董俷丝毫不惧,几乎是在吕布长身而起的一刹那,马靴跟上的马刺轻轻一触狮鬃兽的肚子,狮鬃兽突然间提速,董俷随之长身而起,双锤由霸王举鼎变化为双连锤,一前一后,就砸向吕布的胸口。
赤兔马和狮鬃兽的差距,也就在这时候展现出来。
狮鬃兽可以在奔跑中自由的变化速度,而赤兔马相对而言,就显得有些不足。
马速提起的很突然,让吕布吃惊不小。
方天画戟落空,董俷的双锤可就已经袭了过来。匆忙间,吕布也不慌张,轻轻一拉方天画戟,戟身刷的在手中后退,在胸口一记铁门闩,大喝一声封挡出去。
铛铛……
两声巨响传来,二马可就已经错蹬而过。
狮鬃兽是个不饶人的主,突然间一个减速,前身向下微微一低,董俷立刻就明白了意思,稳坐马背之上。狮鬃兽的后蹄也就在这一刹那间扬了起来,朝着赤兔马的臀部就踹了过去。这如果让踹上,赤兔马至少一时半会儿是恢复不过来。
赤兔马不愧宝马良驹的名号,虽看不见身后狮鬃兽的举动,本能的却猛然屈腿一座,就躲开了狮鬃兽这一蹄子。饶是如此,却把吕布给吓了一跳,心里暗自后怕。
拨马盘旋,低头看了一眼。
方天画戟的戟身,被董俷两锤砸的微微弯曲。
双手有些发麻,两臂一时间竟使不出半点的力气。吕布暗叫一声不好:这董西平的武艺,越发的凌厉了。
高手之间的交锋,往往在一个回合之中,就能判出高低。
武器略显不足,马匹略显不足,虽然和董俷在武力上不分伯仲,可还是落了下风。
“温侯,且接我震山锤!”
这时候,董俷已经调整完毕,朝着吕布再次冲了过来。
曹性在后面看着,眉头微微一蹙。虽然距离尚远,可是他却知道,吕布吃亏了!
当下摘弓搭箭,四石强弓拉开如同满月。
“董贼,看箭!”
曹性话音未落,利箭呼啸飞出。董俷也没有想到,会有人在这时候暗中偷袭。
噗……
曹性这一箭,正中董俷的手臂。
董俷也是托大,为了减轻狮鬃兽的负担,所以没有披挂重铠,只着了一件筩袖铠,护住了身体,却护不住手臂。箭中手臂,董俷单手锤可就拿捏不住了,普通掉在了地上。而这时候,吕布已经杀了过来,董俷在匆忙间,猛然一转锤柄。
华棱棱,锁链子脆响,大锤立刻飞向了吕布。
虽然比起往日,董俷这锤上的力道减少了许多,依旧让吕布不得不回戟封挡。
二马错蹬一刹那,董俷突然一声厉吼:“吕布,无耻之徒!”
从狮鬃兽身上飞扑出去,一把抱住了吕布,巨大的冲击力,把吕布从马上撞击下来。
这两个人,加起来体重足有五百多斤,蓬的落在了地上。
不等吕布站起来,董俷抱住了吕布的肩膀,一记凶狠有力的头槌,砸在了吕布额前。
吕布头破血流……
董俷也是满头的鲜血。武将之间的决战,最恨的就是这种偷袭的手段。更何况你吕布是什么人,竟然也使用这样的手法?端的是丢了这武人的气节和风骨。
暴怒之下的董俷,如同疯虎一样。
吕布用力的把他推开,刚爬起来,却见董俷已经冲上前,一拳狠狠的砸在吕布脸上。
董俷那一拳的力量有多大?
吕布一声惨叫,鼻梁骨可就被砸断了,鲜血喷涌而出。
他也怒了,顾不得什么风度,和董俷就撕打在一起。二人拳打脚踢,那边的郭援催马就冲杀出来,大槊摆动,厉声吼道:“幽州贼子,认贼作父,端的不要脸面。”
曹性收起弓箭,挺枪杀出。
飞熊卫呼啸着冲向了元戎士,而元戎士也毫不犹豫的朝着飞熊卫冲击。
钢弩挂着一道道,一抹抹的寒光,从弩机之中喷射而出。那经过甘信、马钧、蒲元等人多次改造,几乎已经超过了当年秦军短弩的弩机,穿透力格外的强横。
飞熊卫是模仿巨魔士而建立起来的重甲骑兵,防护力也非常的强大。
按道理说,双方的冲锋,元戎士当然不可能是飞熊卫的对手。不过,由于装备的不同,也就注定了元戎士的战法,和巨魔士的冲锋完全是两种状况。根本就不和飞熊卫正面碰撞,眼见着双方还有十几步的距离时,元戎士呼的一下散开。
所使用的,是一种类似于后世的奔射之法。
以灵巧的姿态,不断的围着那飞熊卫奔射,那强劲的钢弩,足以穿透飞熊卫的重甲。
一名飞熊卫横冲过来,董俷侧身一个懒驴打滚躲过,从一匹倒地的元戎士坐骑身上,抽出一把汉安刀,抬手拎起那元戎士掉落在地上的大盾,护在身前,一声怒吼,迎着一匹铁甲战马就冲了过去。巨大的冲击力,把董俷撞出去十几步。
而那硕大的马头,却被砸的脑浆迸裂。
希聿聿的凄厉马嘶声,在空中回荡。狮鬃兽飞驰到了董俷的身边,董俷翻身上马。
“吕布,贼子……可敢与我再战?”
手臂上还插着一支利箭,本就狰狞可怖的面孔,此时更是鲜血淋漓,格外凶戾。
绕是吕布如此的胆量,也有点畏惧了。
赤兔马跑回来,吕布翻身上马。从一个飞熊卫手中抢过一支铁槊,厉声喝道:“飞熊卫,分散冲击,分散冲击!”
飞熊卫的人手,本就占据了上风。
闻听吕布的吼叫声,立刻变化阵型,三人一组,只盯住一骑元戎,疯狂的进攻。
远处,突然传来了呜呜的号角声!
那是鲜卑人集结的号角……
董俷脸色一变,心知若是被鲜卑人围困上来,那谁也别想逃走。汉安刀挂着一股风声,将一名飞熊卫连盔带甲的劈成了两半,然后大声喊道:“越兮,撤退,撤退!”
越兮和王荣打得难分难解,可要想分出胜负,没有二三百个回合去不可能。
也知道,此时此刻,绝非是恋战之时。回戟逼开了王荣,“卖国贼子,给我滚开!”
董俷一手举盾,一手挥刀,接连砍死砸翻了四五名飞熊卫,杀出一条血路。
“随我撤退!”
远处,鲜卑大军的大纛飘扬,已经出现在天边。
越兮等人随着董俷杀开了一条血路,朝南一路狂奔。吕布也慌了神,鲜卑人突然出现,分明是想要做那渔翁得利的事情。他大叫一声不好,顾不得追击董俷,带着人拨马就走。而这时候,鲜卑大军已经出现,万马奔腾,朝这边冲来。
“和连,你要毁约不成?”
话音未落,却见鲜卑大军突然停下,一辆大车之上,卫先生傲然站立。
“匹夫吕布,和连已死……”
“啊!”
“亏你还自称什么北地恶虎,却是个没有脑子的匹夫。我家主公,已经兵出卢龙塞,夺取了广阳等地。幽州如今已经不再姓吕,而是应该随我家主公的姓氏。”
“你的主公?”
卫先生冷笑道:“好叫你这匹夫知道,我家主公就是辽东王公孙度……嘿嘿,如今乌桓已经自辽东出兵,占领了辽东草原。阙机、弥加两部,却是我家主公部曲。”
和董俷一场血战,吕布那六百飞熊卫,只剩下了三四百人。
王荣和曹性把兵马集结起来,轻声道:“主公,实不宜再战,我们杀出去,杀出去!”
吕布的脑袋里一片空白!
“那我儿……”
卫先生冷笑道:“好叫你死个明白,你儿子如今只怕已经在那黄泉路上等你前去相聚。”
“匹夫,竟敢欺我!”
吕布愤怒的咆哮,催马就要冲锋。
但是王戎和曹性却死死的把他给拉住,“主公,快撤!”
也顾不得许多,两个人夹着吕布,拨马就走。飞熊卫发出了一声声长啸,马槊扬起,向从两边包围过来的鲜卑大军发起了决死的冲锋。刹那间,箭矢如雨,人喊马嘶。
卫先生目光阴冷,静静的看着在乱军中撕杀的吕布,突然道:“立刻传我将领,阙机弥加二部退向弹汗山。等那董贼人马从乱战中杀出来的时候,就是他大军溃败之时。”
“喏!”
一名小校,忍不住问道:“军师,那董贼……”
“董贼逃不了,相信那袁绍,不会放过这痛打落水狗的好机会。只要董贼死在并州,则关中定然群龙无首。他那些亲卫,肯定会和袁绍死拼,待二者两败俱伤时,也就是我们出兵占领关中的时候。放心吧,所有的一切,都在我的掌控。”
硬憋出来的一章,还请原谅……
两小时三千字,从未有过的速度,难受啊!
第三六八章 各方云动
八月信都,正是天高云淡的好时节。
袁绍信马由缰,漫步田园之上。放眼看去,虽满目肃杀,却又显得生趣盎然。
秋季,是肃杀的时节,也是丰收的季节。
为何他人都能丰收,而我却最后落得个惨淡收场呢?
袁绍的心思,并没有被丰收的喜悦所感动,相反更多的,是一种怅然若失和愤怒。
辛苦了大半年,眼看着就要占据了涿郡。
没想到那该死的和连,一句话却使得袁绍不得不放弃对幽州的攻击,退出涿郡。
好在,五阮关还在手中,可以随时再进去。
不过如此一来,占据幽州的计划,也不得不随之停止。日后,怕是要付出更多。
想到这里,袁绍这心里面,有一种憋屈的想要杀人的冲动。
在袁绍身后三十步左右的距离,跟随着数百名亲卫大戟士,督军从事韩莒子率领大戟士,默默的跟随。在韩莒子身旁,还有一员大将,也是袁绍如今的心腹,眭元进。
眭元进是辽东人,生就一副好身板。
天生力大无穷,一对独角铜人,重一百八十余斤,单凭力量而言,甚至高于文丑。
这个人,心思不是很复杂,属于那种你对他好一点,他就会死心塌地的主儿。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袁绍对眭元进极为信赖,任命为折冲校尉,贴身随行。
至于文丑,袁绍已经不再对他有太多的贯注。虽然武艺很高强,但和自己不是一条心。所以把文丑安排在了高览的麾下,一方面文丑和高览的关系还算不错,另一方面,有高览在,文丑就难以扑腾出什么水花,还能够顺便的出些力气。
徐州刘备……
袁绍非常后悔,当初没有听信沮授和田丰的话。
虽然刘备在书信之中,还是显得非常卑谦。可实际上呢,袁绍已经看出,他无法再控制刘备了。不但无法控制刘备,还搭上了一个沮鹄和董昭,当真晦气。
还不能责怪沮授,因为沮授早就提醒过他,刘备这个人绝不可以留下。
好在,刘备表现的还算不错。沮授田丰,都认为在这个时候,最好给予刘备一些更好的待遇,至少应该视刘备为平等。袁绍表面上虽然答应了,心里面更不舒服。
远处,有十余骑战马疾驰而来。
袁绍并没有留意,而是勒马立于田垄之上,看着那些繁忙的人们,竟有些羡慕。
若非生于世族,吃饱了不饿,睡着了不醒,倒也是一桩幸事……
只是,在这已经开启了的乱世之中,这幸事真的可以长久吗?袁绍倒不太相信。
“主公,元皓先生和公嗣先生来了!”
元皓,是田丰的字,而公嗣,则是沮授的字。
眭元进的提醒,让袁绍猛然从那些纷纷乱乱的思绪中清醒过来。扭头看去,可不是田丰他们来了吗?不止是田丰沮授,审配逢纪,还有幼子袁尚,全部都来了。
信都出事了?
袁绍心里不由得一紧,忙催马迎了过去。
距离还有十几步,田丰等人就跳下了战马。别看这些人被称作文士,可实际上呢,论较起马术的话,可都不算太差。如田丰这样的人,更是骑射剑术都很出色。
“主公,出大事了!”
“出什么事了?”
田丰等人跑过来,那边韩琼非常明目的立刻命大戟士围成了一个圆圈,进行警戒。
“和连……死了!”
“什么?”
“辽东公孙度,以广阳人阎柔为主帅,突袭卢龙塞,抢占令支。兵分三路,于十日之内,占领了渔阳、广阳三郡。二公子试图发动攻击,却被蹋顿自白狼攻击,险些丢了性命。”
这突如其来的消息,让袁绍脑袋嗡的一声响,当时就懵了。
“这阎柔是什么人?”
袁绍知道公孙度,据说在辽东混的风生水起,颇有风范。可万万没有想到,他竟然敢在后面捅吕布的刀子。端的是让人吃惊,袁绍甚至不知道,那主帅的来历。
田丰说:“阎柔的来历,至今还不甚清楚。不过公孙度这个人很稳,没有把握的事情,断不会轻易的出手。看起来,公孙度身边有高人呐,我怀疑和连的死,和公孙度都有关系。”
“还有一件事……”
逢纪想要开口,却被袁绍阻拦住。
“慢着慢着,我这会儿脑子有点乱,让我平静一下再说!”
袁绍深呼吸了几口气,总算是让自己能平静下来。他沉吟片刻,“元图,你说吧。”
“吕布在集宁和董家子大战,两败俱伤。后遭鲜卑人围困,吕布率部杀出重围,不知所踪。不过董家子……据细作说,有传言那董家子兵败,遁入了云中郡。”
袁绍闻听,眼睛不由得一亮。
他本能的生出一个念头,那就是立刻寻剿董俷,若能将其杀死,则河东可定。
做到袁绍的这个位子上,人已经有了很多的变化。
私仇对于诸侯而言,简直狗屁都不是。莫说是杀了叔叔,就算是杀了爹娘,强奸了老婆,又算个什么?只要有利益,昔日不共戴天的仇人,马上可以把酒言欢。
袁绍如今深得个中三昧,杀董俷,所求的是河东,是关中……
但是这个念头,却是一闪即逝。
且不说能不能成功,就算是成功了,只怕他所要面对的,将是关中董家嫡系的猛攻。
“父亲,孩儿以为,如今是干掉董家子的好机会。”
袁尚忍不住开口,那张因兴奋甚至变得有些扭曲的俊脸,洋溢着一种期盼。
杀死西域暴虎,那可是名扬天下的大事情……
逢纪道:“三公子所言极是,董俷若在关中,我们奈何不得他。可如今,他逃到了我们的地盘,怎么可以轻易放过。朔方乞活军,被死死的缠在塞外,怕是一段时间内,无法腾出手来。就算分出了胜负,到时候也是死伤惨重,不足为虑。”
“是啊,主公……”郭图说:“这是干掉董贼的好机会。董贼一死,关中定然大乱。我们可以趁机夺取河东,强渡河水,占据关中。如此好机会,断不可溜走。”
沮授沉吟不语,可是田丰却忍不住了!
眼见袁绍有些心动,连忙道:“主公,万不可冒然行动。且不说那董贼精于游击,善于奔袭。云中、五原三郡,兵力空虚,若想追杀董贼,需调拨大批人马……同时还要面对那朔方军的攻击。主公,莫要忘记了那朔方解烦军的战斗力。”
提起解烦军,袁绍心里面就是一阵腻歪。
那是一支让人非常难受的人马。端的有一点攻如猛虎,守若磐石的味道。
当初击溃吕布之后,袁绍曾调集大军,试图攻入朔方。可没想到,十万大军被阻于朔方境外,整整半年的时间,损兵折将不说,最后也没有捞到一星半点的便宜。
那一次指挥作战的,可是他心腹大将,杨凤!
的确是很麻烦……
若出手对付董俷的话,万一弄不死他,可就是大麻烦了。想当初,李傕郭汜多少人围追堵截,却连个人影都摸不着。马腾十几万大军,也被董俷杀得凄凄惨惨戚戚。
前车之鉴犹在,的确是很令人担忧。
袁绍刚起了的那点心思,一下子变得无影无踪,再也生不出半点波澜。
“元皓,你的意思是……”
“稳固代郡,屯军云中,静观各方人马的动作。”
“哦?”
“主公难道认为,其他诸侯,会眼睁睁的看着,没有丝毫动作?曹操定会有举措,到时候看他们开出什么条件,我们在做决定不迟。只需把那董西平困在云中五原两地,是杀是放,还不是我们说了算?看着吧,不用几日,必有动作。”
田丰所说的动作,指的是公孙度和曹操。
公孙度虽占了幽州,但是立足未稳,定然会与袁绍求和,寻求时间休养生息。
再说了,公孙度身后现在还有一个麻烦,那就是乐浪郡太守樊稠。
樊稠不死,他断不会和袁绍开战。他需要时间来消灭樊稠,袁绍何尝不需要时间布置?
至于曹操……
田丰心中冷笑:他若是能沉得住气,才叫古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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豫州,许昌。
正如田丰所猜测的一样,曹操的确是有点沉不住气了。
董俷深陷绝地的消息一传来,矮胖子顿时乐得是抚掌大笑,多日的郁闷,一下子烟消云散。
怪只怪董俷给他闹出了好大的麻烦。
单单是那一纸求贤令,单只是那一个字的改动,若说曹操没有影响,那是胡说八道。
说实话,第一次看到那榜文的时候,把曹操气得头疼欲裂。
“主公,嘉以为……不可!”
郭嘉轻摇折扇,皱着眉,沉思片刻道:“盘蛇入关中,巢穴尚未稳固。我等现在行事,万一失败了,岂不是前功尽弃。莫要忘记,那董西平手中也有密探,会没有防范吗?失败了的话,我们再想放蛇入关中,只怕是比登天还难,主公三思。”
曹操闻听,狂喜的心情一下子消失不见。
按照他的想法,董俷生死未卜,长安定然大乱。要知道,那长安城内,并非是固若金汤,铁板一块。至少在刘辨的周围,还有一群世族围绕。这些人会愿意把大权交由董俷?士与武的对立,那不是一两天的时间,决不可能会被改变。
以前,董卓死后,董俷也有过今日的局面。
但那时候,有卢植为董俷坐镇。卢植的名望,绝非一般人可以比拟。那些世族即便是想要有所行动,只怕也难有作为。可如果没有卢植出现在朔方,只怕也就不可能再有如今的西汉王。卢植死了,蔡邕远游,刘洪居于西域,谁能坐镇?
钟繇说:“奉孝此言差异。蛇儿虽未安家,但是长安如今,必然是暗流汹涌。只需蛇儿挑拨一下,则长安世族,定然会生出反意。董西平不在,长安只余踏白军一部,其余各部不是被纠缠在塞外,就是镇守于凉州各线。至于那西域的兵马……
呵呵,远水救不了近火。
我等只需要谋划得当,长安必然会出现混乱。到时候主公陈兵于函谷关外,趁乱一举拿下函谷关,直取长安……试问到时候,就算董西平活着,又有什么用处?他手中如今最大的赌注,就是西汉王。西汉王若不存,他又何来那大义之名。”
钟繇的意思非常明显:杀刘辨!
这样,汉帝在曹操的手里,这大义也就独握在曹操的手中。
很诱人,的确是非常诱人。诱人的连郭嘉,也不禁怦然心动,有些赞同起来。
如果换一个对手,比如袁绍,比如……
郭嘉绝对会同意。
但是董俷……
郭嘉始终觉得,董俷手中肯定有一张没有人知道的底牌。他看不透董俷,而且根据以往各种经验来看,那董俷简直就是打不死的小强,说不准这是个圈套?
可是,偏偏又拿不出什么劝阻的借口。
郭嘉沉默了……
反倒是荀彧这时候却开口道:“主公若想要一战功成,占据关中,我倒没意见。只是奉孝所言也不是没有道理……元叹的谋划,最关键之处就在于一个‘快’字。所以,我们必须要让董西平的人马,无法脱身,至少在攻入函谷关之前,无法脱身。”
曹操细目微微一眯,侧头向荀彧看去。
“文若有何高见?”
“若想成事,只我一家怕是无法成功。最好是联络其他诸侯,一起行动才是。”
在内心中,荀彧是极为尊汉的人。
但他也知道,如今汉室已经到了一个无法挽救的地步。西汉王、汉帝,必须要有一家为主导。若是两家不停的冲突,只怕汉室就会彻底的灭亡。他为曹操部曲,自应尊汉帝刘协,而非西汉王刘辨。哪怕那刘辨的血统再纯正,也必须死。
再说了,尊了刘辨,士族何存?
钟繇和荀攸闻听,不由得笑了起来……
“文若这话,倒也说的在理。”
的确,以一家之力,想要攻打关中,只怕会略显单薄。但若能连结诸侯,也许……
曹操当下点头,“就这么决定。元叹,此次还是以你为谋主,设法连结袁绍、张鲁二人……奉孝,我欲请你出马,为张鲁扫平后顾之忧,不知你有什么高见吗?”
汉中平定下来以后,张鲁和西川也就发生了分歧。
特别是刘焉死前,杀了张鲁的全家,令双方的仇恨也变得无可调解。
想要张鲁出兵,唯有解决其后顾之忧。曹操让郭嘉谋划,说穿了就是告诉郭嘉:奉孝,我对你的谨慎非常不满意。关中的事情,你就不要插手了,做别的事吧。
郭嘉是个人精,如何听不出这话语中的含义?
不禁暗自苦笑一声,拱手应命……
他出身寒门,而钟繇却是出身世族。说穿了,这一次和钟繇的意见分歧,与其说是个人的意见分歧,倒不如说是寒门和世族之间的一次争斗。很明显,他落了下风。
钟繇等人和曹操谋划起来。
郭嘉却意兴阑珊,先告辞离去。
上了马车,才行进了百余步的距离,后面突然有马蹄声传来,紧跟着有人在车外道:“奉孝先生,我家主人请您稍等片刻……他马上过来,有事情和您商量。”
郭嘉认得出,那是荀彧的亲随。
果然,片刻之后,荀彧就追过来,登上了郭嘉的马车。
自投靠了曹操以后,随着曹操的地盘越来越大,大家都很繁忙,所以荀彧和郭嘉,已经许久没有像当年一样的把臂交谈。当然,也并不是说,二人的关系疏远了!
荀彧上了车,手里还拎着一个酒坛子。
“往凤鸣山……今日这月色不错,我这里有美酒一坛,正好与奉孝赏月喝酒。”
马车缓缓的朝着城外驶去。
虽说许昌守卫森严,不过那郭嘉和荀彧是何等人?出城自然没有什么麻烦。
“奉孝,为何闷闷不乐?”
郭嘉一翻白眼,“你明知故问……那长安如果是那么好夺取的,上一次他钟元叹就能占领。哈,那边董西平的援兵一到,他就立刻撤兵,还好意思说甚大话?”
“只因为此?”
“好吧,好吧……我承认,我就是不同意这时候启动关中盘蛇。”
“但是主公却认为时机成熟。奉孝,我不明白你为何如此悲观,董西平不再,关中群龙无首,这可是难得的好机会。”
郭嘉沉吟片刻,突然道:“是主公让你来问的?”
“嘿嘿,就知道瞒不住你!”
“好吧,你问我原因,我说不出来。只是一个感觉,钟元叹的谋划,怕最终是一场空。说实话,我一直看不透我那小师弟,他的手段,有时候确是难以测度……还有,长安的确混乱,可也不要忘记了,那一池子水,只怕是比许昌还浑。”
“你是说……”
郭嘉摇着头,苦笑道:“我什么都没有说,反正啊,我觉得很难成功。”
荀彧犹豫了一下,突然开口问道:“既然如此,我自会去和丞相解释。不过,丞相交代你的事情,可有办法?”
郭嘉笑了起来。
“文若,对付我那小师弟,我没有把握,但如果说对付刘璋,却是轻而易举。只需在荆襄散布谣言,就说刘璋企图出川,杀入荆襄。到时候,刘表自会出马。”
“他就一定能相信?”
郭嘉淡定一笑,那如同女孩子般秀气的双眸,好似弯月一样。
“我说他会相信,他就一定会相信……”
状态不好,只能一点点的挤,一点点的憋,努力的把这个瓶颈突破。
我说不准要多久,反正会尽量的努力,尽快的恢复。
说实话,这本书到现在,已经写了一百六十万字。我不是个很擅长写超长篇的人,一般而言,都是八九十万字,一百万出头的样子。
这次写到这份上,一方面是状态不好,另一方面,也的确是生出了一些疲倦的心思。
后面的情节是很清晰,但是节奏却好像找不到了。
还是那句话,尽量的恢复吧。
第三六九章 长安之乱(一)
建安元年,不论是对关中还是关东,乃至整个大汉疆域内的百姓来说,端的丰富多彩。
西汉王定都长安;汉帝协许昌改元……
沛国王出任徐州牧;江东孙策占据扬州四郡,请封扬州刺史;荆州刘表,一反过去数年的无为,启用大批荆襄名士,屯兵江夏,虎视江东,端的是好不热闹。
塞外纷纷乱乱,忽而结盟,忽而相互残杀。
汉安军被鲜卑人死死的纠缠在塞外的草原上;和连被刺,公孙度崛起,吕布丢掉了幽州。
而在这诸多消息之中,最为惊人的,莫过于董俷的失踪!
集宁的火拼,董俷率领残部遁入了并州。按照大多数人的想法,董俷只可能走云中五原一线。所以,袁绍在两郡屯集了大军十万,疯狂的搜索着董俷的踪迹。
但是,董俷却好像是在人间蒸发了一下,不见踪影!
******
中山郡,春秋时被称作鲜虞。
倚太行山之屏障,扼住冀州的咽喉。滹(hu)沱河,有小黄河之称,是中山郡的天堑。
虽不比八百里秦川的险要肥沃,但是却拥有太行山川和冀中平原的便利。
十月中山,已经降下初雪。
白皑皑的一片,令人生出好不寂寥的空虚感,光秃秃的树枝,在寒风中无力摇曳。
一行车马,由远而近的行来。
马车轱辘在雪地中压过,发出嘎吱的声响。
一共有十余辆马车,护卫大约在三百人左右。一个个体型彪悍,带着一股匪气。
为首的一人,跳下马身高大约在八尺左右,体态修长,面貌英武。
马鞍桥得胜钩上,挂着一杆大枪,背负兜囊,内置一对分水刺,交叉着扣在其中。
天气很冷!
大汉的脸上,蒙着遮风巾。
“伯玉,前面是什么所在?”
马车中,传来了一个声音。听上去很浑厚,但是却略带嘶哑,显得中气不甚足。
“大公子,按照现在的速度,在往前走两个时辰,就是中山国。”
“中山?”
车帘挑开,车队在那名叫伯玉的汉子一声招呼下,立刻停下来。三百护卫,行动整齐如一。
从车里走出一个男子,大约三十多岁的年纪,面色略显苍白。
“已经到中山了……”
男子的目光,带着一些迷茫。自言自语道:“小师弟生死不明,我还要去关中吗?”
沉吟片刻之后,男子突然道:“伯玉,我记得你曾经提起过,似乎在中山国有一个远房亲戚经商?”
“哦,确有其人。”
伯玉挠头道:“按照辈分,他当是我叔公。不过早在三代之前,就离开了老家。此后在中山三代经营,倒也混的风生水起。后来本家渐渐没落,也就没有再和他们联系过。恩,算起来,最后一次见那人,还是在飞八岁时,已经有三十年了。”
“还能找到他们吗?”
“只记得他住在中山国,但是具体的地址,却不是很清楚。不过,我那叔公据说买卖做的很大,在中山郡内,仅弱于那大贾甄氏,打听一下很快就能知道。”
男子想了想,“既然如此,我们今晚就留宿中山。你且在城内打听一下,若是能找到最好。找不到的话……那就算了。这中山如今还算是平静,倒可以暂留一下。”
伯玉当下点头,“就依大公子吩咐!”
男子上了车,车马继续朝着中山国的方向前进。在雪地上,留下了两行杂乱的印记。
这男子,正是在江东死里逃生的顾雍。
从密道中逃出之后,顾雍带着妻儿很快就找到了苏飞。这时候,顾家堡的噩耗,也已经传入了顾雍的耳中。心中悲愤异常,顾家在吴郡立足二百年,修桥铺路,颇有名声。可没想到,二百年的基业,在一夜之间化为乌有,落得个家破人亡。
正应了董俷当年和他说过的一句话:修桥铺路的,死无全尸;杀人放火的,却……
顾雍也知道,凭他现在的本事,对付不了孙策。
虽说扬州有四大世族,可哪有能怎样?朱家已经投靠了孙策,而庐江的陆家,怕也是撑不了太久。至于另一家,却是在九江,被那刘备死死的掌握在手中,有能有什么作为?
要说起来,顾雍有很多去处。
当年在扬州刺史秦颉麾下效力的蒯良,如今在荆州牧刘表的麾下风生水起。
可是顾雍知道,刘表绝不可能为他和孙策火拼。而且那荆襄世族,怕也是容不得他一个外来人。唯有投靠自家的小师弟,顾雍相信,董俷一定会为他报仇。
可是,从吴郡到关中,路途何止数千里?
沿途多是诸侯,顾雍还真不敢轻举妄动。幸好,苏飞颇识海路,借由水路抵达青州,而后从青州,扮作了商贾,进入冀州,准备由冀州穿过,抵达河东郡。
但是没想到……
顾雍也不禁有些犹豫起来,靠在车厢里,蹙眉沉思。
大约到了傍晚的时候,顾雍一行人进入了中山国城,在城里面包了一家客栈。
苏飞带着十几个人,去打听他那远房的亲戚住址。
顾雍招呼妻儿在客房中休息。这一路颠簸,他的妻子本就是个文弱的女子,也真的是疲惫至极。只靠在床边,就立刻沉沉的睡去。顾雍爱惜的搀扶妻子躺下,又让在途中买来的丫鬟好好照应,自己满怀心事的从楼上走下来,坐在大厅中。
还要不要去关中呢?
大厅里没什么人,只有一个酒客,在靠着窗边的酒桌旁喝酒,形容略显萧索。
一袭黑衫,外面裹着一件厚厚的大氅。
背对着顾雍,正自斟自饮。若是在以前,顾雍也许会找他喝上一杯,但是此刻……
伙计端来了酒菜,顾雍喝了一口酒,却是愁肠满肚。
不去关中,要去何处?
师弟郭嘉似乎在曹操那里混的也不错,曹操那个人嘛,似乎也不差,要不然……去许昌?
顾雍的心里,烦躁不堪。
这酒喝的,也就非常的快。北方的酒,和南方的酒,还是有些不太一样。性烈,不似南方的酒那般柔和,几杯酒下肚,顾雍可就有了一点醉意,头昏沉沉的。
脚步声传来,顾雍觉察到有人在对面坐下。
抬头看去,就见先前那个在窗边自斟自饮的黑衫男子,不知为何却坐在他对面。
男子面貌清癯,身体显得很单薄。
顾雍忍不住问道:“阁下,你我曾相识否?”
“不识!”
“那为何……”
“呵呵,先生似乎有心事。独自喝酒,不如你我二人对饮……不有那么一句话,相逢何必曾相识?”
这是董俷的《敕勒川文集》中的一首诗词,显然此人也曾看过。
顾雍笑了,“先生说的不错,雍却是落俗了。来,请酒!”
那黑衫文士一笑,和顾雍把酒,一饮而尽。两杯酒下肚,这二人也就熟络了起来,那黑衫文士谈吐非常的高雅,而顾雍曾求学蔡邕门下,自然也是文采非凡。
这两个人,越说越投机,渐渐的话题从乐律诗赋上面,就转到了当今的时政。
顾雍突然问:“先生以为,关中形式将会如何?”
“关中……呵呵,以我之拙见,曹操、袁绍、张鲁三家联手,怕也是雷声大,雨点小。”
“哦?难道以三家之力,还破不得关中?”
“关中之乱,将乱于内……那暴虎如今不知所踪,但一日不能坐实死讯,其麾下一日就不会散乱。至于诸侯,看似势大,只怕也难耐关中分毫。且不说函谷关天堑,就算是河东……呵呵,更何况,袁、曹、张三家的心思,怕也不齐。”
“那以先生之见,虎尚存否?”
“不好说……那头暴虎,难用常理推断。更何况,袁绍表面上看去是大张旗鼓,只怕在私下里,未必敢下那个狠手。如果杀不死那头老虎,他就会深受其害;如果杀死了那头老虎,怕也要面对关中那群虎狼之将的报复,所以嘛……说不清。”
说不清,其实已经说的很清楚了!
顾雍突然笑了起来。
“先生有没有发现,如今这天下大势,颇为眼熟?”
“可是战国七雄的再现?”
两人说着,不由得都笑了起来。
黑衫文士举杯邀酒,“在下陈宫,字公台,与先生一席话,这心情倒也好了许多。”
“顾雍,顾元叹!”
陈宫闻听,脸色微微一变,“可是吴郡顾元叹?”
顾雍苦笑一声,叹了口气,“这世上再无吴郡顾氏,只剩下一个顾元叹苟且偷生。”
陈宫显然也听说过顾家的遭遇,脸上不禁显出一丝同情。
轻声道:“先生可是要去关中?”
对于顾雍和董俷之间的关系,包括郭嘉……可以说已经算不得是什么秘密了。
陈宫也是个很聪明的人,只一下子,就猜出了顾雍在为何而忧。
顾雍这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下意识的握住肋下宝剑,警惕的注视着陈宫。
“先生莫要误会,宫虽不才,还不屑于做那偷鸡摸狗之人。”
顾雍沉声道:“但不知,先生如今在何方效力?”
“如顾先生一样,都是孤魂野鬼罢了。我本是东郡人,后来受董卓那求贤令所招,前往雒阳,在光禄勋五官官署担任小吏。董卓死后,我随陛下被李郭二贼带去了长安,后来……呵呵,汉帝出逃之后,西汉王还未出兵,我也逃出了长安。
宫本想在袁本初麾下谋一出身,只是很快发现,此人好谋无断,只重声名,而无用人之能。如今在中山大贾甄氏门下担当西席,混日子而已,却让顾先生见笑。”
又是一个落魄之人。
还真的应了小师弟那句话:同是天下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顾雍举杯笑道:“先前倒是雍有些失礼了,当自罚三杯……不过,雍观先生,亦有大才,为何不去长安,谋个出身呢?”
“我倒是想去,可现在……”
陈宫露出苦涩笑容,“暴虎生死不明,若暴虎真的死了,关中必然大乱,我又何必去趟那浑水?顾兄,你我一见如故,我亦有一言奉劝。暴虎不出,当旁观之。”
顾雍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陈宫这话中的道理,他如何能不知晓。
可是总不成这么耗着吧。董俷一天不出现,他就不能做出决定,若一年不出现……
陈宫说:“顾兄,你也莫着急。宫以为,关中这场纷乱,年关定然可见分晓。”
“哦?”
顾雍刚想询问下去,却见苏飞带着人,急匆匆的在客栈门口下马。
一进大厅,看见顾雍的时候,苏飞就兴冲冲的说:“大公子,我那本家,找到了!”
猜猜小弟今天去哪儿了?
呵呵,跑古荥阳战场,顺便去看了看汜水镇……
古三国的战场,虽然已经没剩下什么,但是看上去,还是蛮沧桑。
第三七0章 长安之乱(二)
苏飞的本家叔公名叫苏双,在中山国也算是颇有名气的商人。
在中山城外,有一个好大的田庄,大多数时间,苏双就是住在城外的田庄里。
城里面倒是有一个店铺,不过从表面上看去,生意并不是非常的兴隆。
也难怪,这苏双所经营的生意,并不是在店铺中可以进行交易的物品。正如苏飞所说,苏双的祖上本是荆襄人士,后离开了本家,只用了三代时间,就创下了如此大的家业,那绝不是什么正经生意能做到的事情,里面自然有许多内幕。
准确的说,苏双所经营的生意,以马匹为主。
他另一个生意伙伴,同样是中山一大商贾的张世平,则是以经营兵器器械为主。
这两样物品,都是被朝廷所限制。
苏双和张世平就是通过贩卖走私这两样商品,很快的在冀州中山站稳脚跟。
顾雍找苏双,并不是想要捞取什么好处。而是想在中山做短暂的停留,一方面打听一下关中的消息,另一方面则仔细的考虑一下未来的出路,做上一个规划。
就如同陈宫所说的一样,关中的乱与不乱,关键就在于,董俷是否活着。
可现在董俷杳无音信,未来会是什么样子,还真的不好说。苏双既然是行商天下的大贾,消息自然非常的灵通。说不定,他们的手中还真的有董俷的消息。
“不过,叔公如今并不在家中,据说前些时日前往塞外贩马,至今还没有回来。”
顾雍的第一个反应就是:那苏双并不愿意接待苏飞。
扭头向陈宫看去,却见陈宫点了点头。
“这个我倒是听说过。据说苏公六月出门,至今还没有回来。每年秋季,都是塞外马匹贩卖的好时节。苏公每年这个时候,都会和张世平一同出塞。如果顺利的话,大约三四个月;如果不顺利,则要多些时候……只是这一次恐怕不会太过顺利。”
顾雍马上就明白了陈宫的意思。
往年风调雨顺,自然会进行的很顺利。但是今年,那塞外从七月开始,就战乱不止。这贩马的行当,说起来也要看运气。运气不好的话,说不定还有性命之虞。
“大公子,我那叔父非常好客,说既然来了中山,当住在他那里,才不失待客之道。”
要不,就住下来?
顾雍不仅犹豫。
陈宫说:“顾兄,中山如今虽然平稳,但也只是就这乱世中相对而言。就算没什么事,也会有诸多的麻烦。再说您这一家子,几百个护卫,定然会让中山令感到不安。倒不如在苏公家中住下。距离我那东家也不远,宫也好时时上门拜会。”
先前,陈宫也说过了。
他是在中山大贾甄逸家中担任西席,平日里也不甚喜欢来这中山城中。
甄家也住在中山城外,有一座极其广袤的田庄,和苏双的田庄,可说距离并不远。
顾雍见陈宫这么说,当下就答应了下来。
上楼唤醒了妻子,让她带着儿子随护队先行出发,他和陈宫二人,则随后动身。
******
苏双的儿子,名叫苏由,年四十余岁。
面色黝黑,体型壮硕,身高八尺有余,一双虎目,却是炯炯有神。
那大手,好似蒲扇一般,手背上青筋毕露,手心手指,更是老茧叠摞着老茧。
顾雍一下子就能感觉出来,这苏由绝非是一个商人。
他曾随秦颉一同亲临过战场,更兼和黄忠、文聘这等武艺高强的人时常接触,眼力课非同一般。正是那一句老话:没吃过羊肉,也见过满山的羊儿跑。顾雍能清楚的感受到苏由身上所带有的那股子杀气,肯定是个上过战场,身经百战的人。
苏由极为热情,命人在田庄里单独安排出了一个院子,请顾雍等人住下。
当晚,更是在田庄内摆下宴席,连带着把陈宫也给硬是挽留下来,好一顿开怀畅饮。
不管怎么说,这里远离了江东,顾雍的心思也算是安稳下来。
这一顿觉,喝得酩酊大醉。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仍有一些宿醉的头痛。
初冬时节,天亮的也比较晚。已经是辰时,太阳还没有露头,田庄笼罩在薄雾中。
顾雍披衣而出,拒绝了护卫的陪伴,一个人走出院落,漫步在田庄里。
很安静……
也许是天冷的缘故,这田庄里的住客,起的也不甚太早。呼吸着那清冷的空气,顾雍的心思,却在九霄之外。袁绍派大将高览,在云中五原屯兵,拖住了朔方兵马……同时又派出了外甥高干,在上党督兵,做出了向河东进击的架势。
袁绍的用意,非常明显。
就是要拖住朔方和河东的兵马。据说曹操已经屯集兵马予洛阳郊外,虎视函谷关。
张鲁调动了汉中大半兵力,于武都一线,蠢蠢欲动。
所有的迹象都已经表明,只要关中一旦出现动荡,袁绍曹操等人的兵马,定然会进入关中。到时候,就算是董俷还活着,一俟那长安出事,恐怕也无力回天。
小师弟啊小师弟,你现在究竟是在何处?
顾雍的心里,不免生出了几分烦恼。一方面他担心董俷出事,另一方面,却为自己的前途而担忧。袁本初非成就大事之人,难不成真的要去投靠兖州的曹操?
一阵激烈的兵器碰撞声,传入了顾雍的耳中。
从神游中醒过来,顾雍抬头看去,就见在前方,有一个面积不算太大的演武场。
苏由正在和一个青年在场中比武。
周围有数十个庄丁,全都是披带盔甲,在旁边观摩。
那苏由,掌中一杆大枪,使得是上下翻飞,武艺的确是不俗。而他的对手,却是一个看上去尚未弱冠的青年。生的面如冠玉,齿白唇红,使得兵器,却是一对亮银锤。
青年的锤法,显然是经过高人指点,施展起来,极为凶悍。
看上去文文弱弱,体型也很单薄。可是锤挂风声,力道极为刚猛,和苏由打得不分胜负。
顾雍认得此人,昨夜曾在酒宴中出现过,不甚喜欢说话,总是在旁边倾听。
隐约记得,当世苏由曾介绍他,叫做毌丘俭。据说是河东闻喜人,也是个大族出身。
见两人打得热闹,顾雍索性战在旁边观瞧。
二十多个回合过去,那毌丘俭突然间使出一招黑虎掏心,大锤震飞了苏由的枪。
苏由勒马叫道:“仲恭贤弟,我输了!”
毌丘俭也勒住战马,把锤交给了上前的两个庄丁,而后跳下马来,拱手道:“却是哥哥谦让了!”
“谦让个甚?你这家伙,看上去如此单薄,怎会有这般力气?”
苏由也下马,不想正看见了远处旁观的顾雍,忙拉着毌丘俭上前道:“顾先生,怎么起来的这么早?”
顾雍笑道:“却不如二位起的早呢。”
说着话,看着毌丘俭说:“没想到,仲恭还有如此武艺,端的是让雍吃惊不小。”
“哈,莫说先生吃惊,想当初我第一次和仲恭交手,也没有想到他会有如此惊人的本事。那对亮银锤,足有一百二十斤重……若不是我还有些手段,当真就吃了他的亏……不过这两年仲恭的武艺是越来越出众,某家已经不再是他的对手。”
三人寒暄了一阵,苏由和毌丘俭,陪着顾雍来到了大厅中。
客套一番之后,分宾主落座。顾雍这才问道:“雍昨日记得,仲恭是出自闻喜毌丘世家?但不知高阳乡侯与仲恭是何关系?”
“正是家父!”
顾雍闻听,不仅大吃一惊。
在河东之地,卫氏家族自然是最为有名。
然则,卫氏的威名固然大,其势力也只能覆盖安邑方圆。而闻喜,若说最大的世族,则是毌丘一脉。毌丘世族没有卫氏那样出名,但也是河东百年的望族。
其祖上据说曾在大将军窦宪麾下效力,在扫荡北匈奴一战中,立下汗马功劳。
不过,窦宪死后,毌丘一族也就随之变得悄无声息。
汉灵帝刘宏登基的时候,念在毌丘一族当年曾立下的功劳上,封毌丘兴为高阳乡侯。之后毌丘家就没有再出现过什么了不起的人物,甚至很多人都忘记了这个家族。
顾雍同样是世家出身,自然知道毌丘一族的名号。
只是他不明白,毌丘俭既然是望族出身,而且是在河东,为什么会出现在苏家?
苏家,不过是中山的良家,大商贾出身,如何能和毌丘一族扯上关系?
难道说……
毌丘俭似乎看出了顾雍的心事,笑了笑说:“毌丘一族,随是闻喜望族,可早已没落。我父与苏翁乃莫逆之交,此次命我前来,却是因为苏翁在年初时曾说要送俭一匹好马。您也知道,天下好马出西域,然则我们和长安,却没有任何关系,想要一匹好马的话,只能通过其他的途径。而苏翁,恰好就有这样的途径。”
苏由也说:“不错,家父倒是有些手段,能从西域弄些好马。仲恭家的战马,大都是由家父所供应。要说起来,我们和仲恭的家族,也算是有差不到三代的交情。”
听上去是在解释什么。
可顾雍更觉得,苏由这话里面,似乎还隐藏着什么玄机。
河东毌丘……中山苏式……
这里面,莫非还隐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为什么苏由一听说我是顾家的人,就热情的把我请来庄园。就算他想要结交世族,可是这未免也太过于热情了吧。
昨日是太辛苦,加之有陈宫相伴,顾雍倒是没有考虑太多。
但是仔细的一想,却发现这里面似乎有着一根看不清楚的线,在无声的牵连着。
莫非……
顾雍心里不禁一咯噔,看苏由的目光,却已经变得不在一样。
吃罢了早饭,苏家的田庄,一下子变得热闹起来。
中山另一良家商贾张世平的儿子前来。说是询问苏双和他父亲的消息,但顾雍却觉得,这张家子更多的,是来拜会他。而毌丘俭在席间,一直笑着也不说话。
陈宫没有来,而且自从头一天喝了酒之后,一连三天都没有出现。
顾雍觉得好生奇怪,忍不住向苏由打听。
这才知道,原来这甄家,似乎有了什么麻烦。
苏由说:“甄逸有一女,名叫甄宓,年方十六,生的是花容月貌,美不胜收。幼年时,曾有大师给她看过面相,说此女一生,富贵不可言……呵呵,这甄宓从小喜欢读书,颇具才情。性情纯良静谧,非常的贤惠。不过,也许是太出众的缘故,此女在十二岁的时候,就被袁绍的次子所看中,并且二人在四年前定下亲事。”
顾雍忍不住道:“这算是好事吧……”
“好事?”
苏由笑道:“顾公可知,甄家世代经营粮食,大半个北方的粮食,都是由甄家控制。袁绍是看重甄家的这份势力,想借由联姻,而把甄家吞并。当然,那袁熙据说也是非常喜欢甄宓,只不过甄逸却不愿意,把诺大的家产交给那个袁本初。
四年前定下亲事的时候,甄逸就以女儿年纪小推托了!
如今袁绍掌控河北,自然不希望自家的命脉为他人所控制,所以肯定会加快吞并甄家的速度。幽州的事情,已经平息下来。大公子袁谭奉命前往,替代袁熙镇守代郡。而那个袁熙回来,最重要的一件事情,就是和甄宓成亲,从而……”
从而什么,苏由没说,但所有人的心里都清楚。
怪不得那天陈宫看上去满腹心事,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不过这件事,怕谁也帮不上忙。甄家势力虽然大,可是和袁绍相比,却太渺小了!
张世平的儿子,名叫张遵,看上去非常的精明。
他面带愁容,轻声道:“今日袁家吞了甄氏,怕明日你我两家,也难以保全了。”
苏由看了张遵一样,似乎有话要说,但嘴巴张了张,却没有开口。
这时候,有庄丁前来禀报:“大少爷,庄外有甄家二公子甄俨与陈宫先生求见。”
顾雍闻听,心道一声:怎地今天,如此热闹?
十二点前,还有一更。
第三七一章 长安之乱(三)
中山甄氏,说起来并不是一个单纯的商贾世家,而是一个正经的官宦世族。
祖上甄邯(han)曾经担任为过太保一职,后家道没落,至甄逸的时候,也做过上蔡(今河南上蔡)令。官儿不大,也许是甄逸并无心于此的缘故,很快就辞官不做了。
甄逸辞官之后,娶了中山大族张氏女为妻,而后继承了祖业。
这中山张氏,并不是说的张世平,而是堂堂正正的中山望族张氏。在汉灵帝时期,这张氏族人也算是出了一个大人物。就是那个被汉灵帝罢官的谏议大夫,张钧。
张世平,说穿了不过是中山张氏一族的偏远分支罢了。
甄逸有三子五女,长子甄豫,次子甄俨,幼子甄尧。五个女儿分别是甄姜、甄脱、甄道、甄荣和甄宓。而甄宓的大名,本来是叫做甄洛。只因其生的貌美,且性情端庄稳重,不喜欢嬉闹玩耍,故而又名宓(fu或者mi)。
宓,在《玉篇》文中,有这样的解释:止也、静也、默也……
意思就是说,甄洛这个女孩子,性情很安静,很稳重,比较内向,不喜欢说话。
这是当年张钧赐给甄洛的别名。
从一定程度上,却反映出了甄洛这个人的性情。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甄宓之名,甚至比甄洛这个大名还有叫的响亮。
******
甄俨年二十七岁,性格沉稳。
按照规矩,世族所传,皆由长子。不过甄豫属于书呆子类型的人物,对于商贾之道,并不是非常的喜欢。反倒是甄俨对此颇为喜爱,故而就成为了甄家的接班人。
对此,甄豫也没什么意见,正好在家里做学问。
陈宫陪着甄俨进了客厅,朝着顾雍微微一笑,算是和顾雍打了一个招呼。
可不知为什么,顾雍总觉得陈宫的笑容里面,隐含着其他的意思,看上去很诡异。
苏由和张遵起身,向甄俨行礼。
“不知二公子前来,我等未能远迎,实在是失敬!”
甄俨倒是很开朗,也没有什么架子。和苏由张遵二人寒暄了几句,然后看看顾雍,又看了看毌丘俭。
“这位可就是吴郡顾先生?”
“啊,正是在下!”
甄俨又转向了毌丘俭,刚要开口,毌丘俭却已经起身,向甄俨报出了自己的名字。
果然如此!
甄俨看了一眼身旁的陈宫,眼中流露出果然如此的神采。
而那神采,也让顾雍越发的感到好奇。这两位今日前来,怕不是简单的拜会吧。
果然说谈了几句话之后,甄俨突然说:“苏兄,小弟今日前来,却是向苏兄求救。”
苏由张遵一怔,疑惑的看着甄俨。
“仲琨贤弟这话从何说起?”
说着,苏由起身,打了一个手势之后,无关的下人纷纷退出,但门口却有二十人,站立不动。
那二十名庄丁,在人群中看上去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可是这么单独的一站,就连顾雍都看出了一丝端倪:这二十个人,似乎不简单!
只看他们,全都是普通家丁的打扮,人手一把宝剑。
剑长四尺九寸,比之普通的宝剑要长。而且气度沉稳,看上去非常的机警。
陈宫却笑了起来……
“二公子今日前来,是知道二位都是有本事的人,只要出手,就一定能解救甄家。”
“公台先生,您说这话……呵呵,我实在是不明白。”
“唉,苏公何必再掩饰?若无把握,宫怎敢请二公子前来相求?苏、张两家,皆为关中细作。只怕当大都督尚在西域的时候,苏翁和张翁,就已投在汉王门下。”
陈宫的言语,不异于一个霹雳。
顾雍虽然已经隐隐约约的猜到了一些端倪,仍旧是被陈宫这句话,给吓了一跳。
苏由张遵,脸色顿时大变。
门口的护卫猛然转身,而这时候毌丘俭却抬起手,手心朝下轻轻一按,护卫又退出了客厅。
这毌丘俭,果然是……
甄俨可能也没有猜测到,这陈宫会说的如此直白,脸色有点难看。
而陈宫却如若不见,淡淡一笑道:“这些年,苏翁总是能弄到纯种良马,张翁也可以搞到那产自西域的精亮武器。所有人都以为,二翁是通过塞外异族购到,可是以大都督对待异族的态度,却是不太可能。所以,宫在很早前,就有了怀疑。”
苏由和张遵,都没有说话。
只是额头上渗出的细密汗珠,却出卖了两人心中的紧张。
“二公子曾说过,当年大都督入西域后,断绝了西域的马源。甄家曾奉命试图与西域进行练习,以获得马匹和兵器的购买权。当时,甄家开出的条件可谓是非常的优厚。但不成想,却没有成功。宫当时就在想:甄家这么大的势力,大都督为何会看不上眼?莫非,在这冀州之中,大都督已经找到了其他的合作伙伴?
不过,当时我只是怀疑,却无法确定……”
苏由沉声道:“莫非公台先生,先在已经能够确定了嘛?”
“三天前,宫才确定了下来。元叹贤弟,还请勿要生气,若非贤弟你出现,我也难以做出判断。苏公,你当时表现的太过热情,热情的让我不得不产生怀疑。
顾贤弟虽是江东望族,却不足以令你如此殷勤。
而顾家遭遇大难,已经不如当年。能令你如此殷勤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顾贤弟的另外一个身份:他是大都督的师兄,曾求学于伯喈先生门下,不知对否?”
苏由和张遵,还是没有开口。
反倒是毌丘俭突然笑了,“公台先生果然高明,想必也已经知道了在下的来历?”
“仲恭的来历,其实不难推论。不过宫只能确定仲恭你是大都督的麾下,却猜测不到,你的地位。想必迎接顾贤弟入庄,也是毌丘大人的主意。因为大都督那边已经知道,顾贤弟家中遭逢惨事,所以下令密切关注,以寻找顾贤弟下落。”
毌丘俭说:“不错,顾先生家中出事的消息一入主公耳内,主公就立刻命林乡亭侯派人打探顾先生的消息。没想到,我还是疏忽了,竟然被公台先生看出破绽。
公台先生果然利害,不愧主公所赞的节烈之士。”、
陈宫一怔,“大都督竟知宫之贱名?”
毌丘俭笑道:“大都督自然知道……当年先生在长安,虽仅是光禄勋下属五官小吏,然则挑动李郭反目成仇,送伪帝逃出长安,造成关中大乱,也不简单呐。”
我的个天,这都是什么人?
不仅仅是顾雍苏由张遵三人目瞪口呆,就连甄俨,也不得不仔细的打量起陈宫。
陈宫的脸上,露出了兴奋的光彩。
这两方把话都挑的非常明白,彼此的底细也都说的清清楚楚。
毌丘毅说:“既然先生已经知道了我们的根底,那就不妨把你的请求,说个明白。”
陈宫一笑:“这件事,还是请二公子说比较好。”
甄俨这会儿的脑袋,晕乎乎的,有点不知所措的感觉。
说实话,来之前陈宫说,苏张二人定然可以解决这件事情。当时甄俨还不相信。
想想也是,苏张两人不过商贾,还比不过甄家的势力,如何能解决自家的麻烦?他更想不到,一直在家中担当西席,教授小妹的陈先生,居然还有如此故事。
甄俨用力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总算是把自家的情绪稳定下来。
他看着毌丘俭,正色道:“但不知毌丘公子,能否做主呢?”
“冀州一地所发生的事情,俭皆可做主。此乃俭前来中山前,所得到的命令。”
甄俨说:“既然如此,在下不妨直言。请公子代我,解除了甄家和袁家的婚事。其中的缘由,想必毌丘公子已经心知肚明。一句话,我甄家世代积累的家业,却不希望被袁家所吞并。只要能解除了这桩婚事,甄家于大都督,必有重谢。”
居然是这件事……
毌丘俭感到有点头疼起来。
他前来中山,却是另有任务。而他所肩负的任务,其重要性,关系到关中的存亡。
甄俨殷切的看着毌丘俭,等待他的回答。
陈宫突然道:“毌丘大人,宫有一问,不知当问否?”
“请先生明言!”
“宫想知道,大都督如今……是否健在?”
毌丘俭心里一咯噔,骇然的看着陈宫,心道:这家伙莫非……和军师一样利害?
陈宫笑了,站起身来。
“大人无需回答,宫已知答案。二公子,我们现在可以回去了,过些日子再来?”
“为什么?”
甄俨还没有反应过来,弄不清楚陈宫这句话的意思。
也难怪,那毌丘俭还没有回答,究竟能不能帮助他啊。这么回去,算是什么?
不过,既然知晓了陈宫的来历,甄俨也就不再多说。
似陈宫这等人物的想法,绝不是他能够测度。既然陈宫这么说,那就听他的吧。
毌丘俭也不阻拦,摆手示意门口的卫士放行。
“贤弟,就这么放他们走了?难道就不怕他们……”
“二位哥哥放心,甄家想要拜托被吞并的命运,就只有依靠我们。孰重孰轻,他自然分得清楚。再说了,那位陈先生,也不是普通人。他既然把话都说开了,却已经是在向我们表明了态度……放心吧,甄家不会无礼,顾先生觉得可是?”
而顾雍,此时此刻,心潮澎湃至极。
听毌丘俭询问,他笑了……而且笑得非常开心,月余来心中的阴翳,一扫而空。
“毌丘公子,我只想知道,大都督何时会抵达中山?”
第三七二章 长安之乱(四)
董俷何时抵达中山?
这不仅仅是顾雍想要知道的答案,还有许多人,甚至包括毌丘俭也很想知道答案。
毌丘俭是闻喜大族,是高阳乡侯毌丘兴的次子。
按照古人的规矩,世家皆由长子继承,当然这个长子,还必须是正妻所出。毌丘俭很不幸是次子,而且还是庶出的次子。也就是说,从生下来的那一天开始,他注定了无缘去继承家族的事业。或是依附家族,或是在家族的支持下另起炉灶。
毌丘兴可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在风起云涌,暗流激荡的桓帝、灵帝两代帝王中,保全了家族不衰。也许听上去,这并没有什么了不得。但仔细想想,在这两代帝王中,曾发生了多少事情?
党锢之禁,黄巾之乱……
无数北方世族在这动荡中灰飞烟灭。而毌丘一族,至今仍屹立在河东,也算了不得。
其时,早在李儒接手闇部的时候,就已经和毌丘兴扯上了关系。
随着董俷在西域风生水起,非但没有因为董卓的死而衰落,相反是越来越兴旺。毌丘兴就隐约的感觉出来,迟早有一日,董俷定然会杀出西域,坐镇于关中。
世家子,不像普通人。
他们先是忠于家族,而后才会忠于朝廷。
什么事情于家族而言最有利,那么他们就会做出相应的决断。毌丘兴虽然知道,董俷为关东士族千夫所指,可同样是武人出身的毌丘兴,又怎么会在意这些?
既然次子毌丘俭无法继承祖业,那么就让他去开创一番事业吧!
世族,也并非都是昏庸无能之辈,在大多数时候,他们看得远比普通人更透彻。
当时的毌丘俭,还没有弱冠。
于是借着求学的名义,毌丘兴秘密将毌丘俭送至汉安城,就学于太学士刘洪门下。
刘洪是什么人?
论辈分,是西汉王刘辨的叔公;论学识,也是博古通今,更是董俷名义上的老师。
只从这一点来说,毌丘俭身上就打下了董系的烙印。
此后,毌丘俭回家,一直负责与中山苏双张世平二人的联系。这两个人是怎么和董俷拉扯上关系的?说起来,却又要感谢罗老先生的那一部《三国演义》了。
在李儒开始向冀州撒网的时候,首先考虑的是中山甄氏。
不过董俷,对那中山甄氏的印象并不是非常的深刻,而且甄家的背景,着实复杂。
演义中开篇,曾提到过两个商人。
当时刘备在涿郡召集乡勇,曾得到过两个商人的资助。一个叫苏双,一个叫张世平。
张世平本名张宥(you),字世平。
这也是李儒后来打听到的情况。这两个人,背景都不算复杂,虽然张宥属于中山张氏的分支,不过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自从张宥祖上从商以后,张家人就已经把张宥这一系刨除出去。名义是虽是同族,可是彼此间早就没有来往。
相比之下,苏双和张宥,更符合董俷的要求。
当李儒派人和苏张二人秘密接洽的时候,苏双张宥当时就有点懵了。这是一块天上掉下来的馅饼,虽然存在风险,可一旦成功,那么所获得的利益,将无法想像。
若说商人们最佩服谁?
不是商人的老祖宗陶朱公,也不是那圣人门下的学生子贡。谁的生意做的最好,非‘奇货可居’的吕不韦莫属。苏双和张宥在商议之下,立刻答应了李儒的邀请。
七月末时,董俷在集宁出事之后,长安很快就得到了消息。
并且在不久之后,他们就得到了董俷的消息。前往长安送信的人,正是乌延。
乌延不是汉人,又精通鲜卑语。
所以很容易就穿过了塞外,抵达朔方。并且通过秘密的方式,把董俷的情况告之长安。
事实上,董俷的情况并不好。
塞外的一战,郭援战死,董俷受箭伤,元戎士死伤惨重,最后清点时只余八十余人。
董俷这辈子,哪怕是在最狼狈的时候,都没有吃过这样的亏!
他进入云中之后,立刻就遁入山岭之中,不敢轻易出现。一方面派乌延报信,另一方面则暗中观察局势,等待长安的救援。毕竟,云中不是关中,这是袁绍的地盘,董俷不得不小心谨慎。好在,高览虽屯兵五原云中,却只封锁了各关卡。
而长安方面,在得到了董俷的消息之后,就立刻派出毌丘俭,抵达中山。
他们需要借用苏双和张世平的关系,把董俷从云中接到河东。不走云中五原,而是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有并州纵穿,进入冀州之后,由中山国出发,走常山国,经上党而抵达河东闻喜。只要抵达闻喜,董俷等人的安全也就得到保障。
至于常山国和中山国,乃至上党……
自有苏双张宥负责打通环节。
毌丘俭抵达中山时,苏双和张宥已经出塞了。所以,毌丘俭留在了中山,而另一波人马,则是由董铁带队的三百技击士,在苏家人的带领下,前去联系苏双。
“顾先生不必担心,有媛容大哥出马,主公定能无忧。”
苦笑着安慰了一下顾雍,毌丘俭又对苏由和张遵说:“二位兄长,虽说那甄家所说的是事实,但是我等还需谨慎小心。当派人监视甄家的一举一动,我们也要做好准备……若我估算的不错,一切都顺利的话,主公也就是在这一两日抵达。”
苏由张遵领命而去。
既然已经揭开了秘密,那么就无需再做什么掩饰。从地位上而言,苏由张遵,都隶属于毌丘俭的麾下。而这个时候,顾雍一直忐忑的心,也一下子放回肚中。
圉城一别,转眼间,已经十四年了啊!
从小师弟的作为来看,在他心里,还是有我这么一个师兄的!
不过……
顾雍突然想起了一件事,轻声询问道:“毌丘公子,不知长安,先在如何了呢?”
长安?
毌丘俭先是一怔,旋即笑道:“顾先生放心,长安虽乱,却依旧在掌控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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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安元年十一月,纠缠了三个月的塞外战事,随着贺齐不断调动乞活军,终于结束了!
这一战,可以说是乞活军独立完成。
贺齐贾访二人联手,将阙居鲜卑等部打得大败,杀敌三万有余,更俘虏十余万鲜卑人。按照乞活军的规矩,这些俘虏应该是充入乞活军中,但是这一次……
贺齐再次祭起了屠刀,尽斩十三万鲜卑俘虏。
十三万颗血淋淋的人头,在塞外叠摞起了十三座京观,鲜血染红了大半个草原。
贺阎王!
这是贺齐如今的绰号,与当年的董杀神一样,成为鲜卑人的梦魇。
只不过,乞活军虽然大获全胜,同样也是损失惨重,屯兵于塞外,再无力攻取弹汗山。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场战争还没有结束。或者说,只是一个开始……
但即便是如此,乞活军在塞外屯兵,依旧对并州和幽州,造成了巨大的威胁。
鹅毛大雪,纷纷扬扬。
长安霸上,已经是皑皑一片,银装素裹。
今年的雪非常大,在个别地区已经造成了不小的灾害。特别是关中战事不断,加之流民涌入,昔日八百里秦川,竟然出现了粮食的短缺,并且还出现了骚乱。
十一月十一日,阳城、番须口、回城以及陇县,发生了暴动!
而这些地方,正是汉安军兵力最为薄弱之处,陈到不得已领踏白军出征平乱。
位于长安城东南方的覆盎(ang)门,已经修缮完毕。
盎,按照《说文》解释,是一种承载粮食的容器。覆盎,意思是不被重视和理解。
而事实上,覆盎门在长安十二门中,的确算不得什么。
如果做一个比喻,长安城是一个大宅院,那么就有四个大仪门。其余城门,结束角门,覆盎门更是如此,比之南城正门的安门而言,它还真是个微不足道的存在。
不过如今,这覆盎门内,却住了一位大人物。
长安令臧洪,若只是论较官职的话,这算不上什么显赫的官位。如今长安,是西汉王所定下的王都,更是董俷开府所在。长安城内的大小官员,可谓多如牛毛。
但臧洪却不一样。
他是当年关东诸侯第一次联盟讨董时的司仪,也是闻名天下的名士。
董俷曾给以他‘气节壮士’之赞誉,虽将其捉拿,却没有杀掉,而是流放到了西域。
同时,他给了臧洪一道题目:如何让士子和武人和平共处?
转眼间,已经快十年了……
臧洪从没有想到过,有朝一日他能从西域出来。虽然不是回家,可依旧感觉亲切。
董俷看重他,卢植看重他,蔡邕看重他,羊续也看重他!
不仅仅是如此,包括西汉王在内,很多人都看重臧洪。以至于当初董俷推荐费沃担任长安令的时候,居然没有通过,而是由臧洪出任。只此,可见臧洪之声名。
但是臧洪很清楚,这该死的长安令,并不是一个容易担当的角色。
长安城内,派系很多。有忠于董俷的一系,也有忠诚于西汉王的一系。虽然董俷和西汉王刘辨之间并没有什么矛盾,可是属臣之间的争斗,从刘辨进入长安的那一天起……或者更长远一些,还早在西域的时候,双方的争斗就没有停止过。
只不过,西域时,西汉王刘辨的势力并不大。
可是在长安……
房间里,火塘炭火熊熊。
屋外虽然是天寒地冻,但屋子里面,却是温暖如春。
臧洪斜倚榻上,却是愁眉不展,看上去心事重重。门帘挑起,从外面走进来了一个身材高挑,气质端庄,带着明显异族特征的女子。手捧托盘,走到了榻旁,把托盘中的饭菜摆上,然后又给臧洪斟了一觞葡萄酒,奉到了臧洪的面前。
“啊,有劳夫人!”
臧洪这才惊醒过来,连忙端过了酒杯,轻声说道。
这女子,是臧洪在西域娶回的妻子,是精绝人,而且还有王室血统,来头不小。
当初,精绝女王举国投奔董俷。
何太后感其对汉室的归属,所以就赐精绝王室以汉姓:席。
臧洪的家小,早已不知所踪。一个人在西域孤苦,何太后就指定了女王的妹妹,嫁给了臧洪,名曰席氏。
这席氏也颇为体贴,而且知书达理。
由于是何太后所赐的婚事,臧洪对席氏,也非常的敬重。
席氏道:“夫君,这些日子来,你总是愁眉不展,莫非是有什么心烦的事情嘛?”
臧洪叹了口气,把酒水一饮而尽。
“当初在西域的时候,我一心想要离开。可是现在想想,西域的数年生活,却是我生平最为悠闲舒心的日子……夫人有所不知,我现在真的是想辞官不做,回西域逍遥去。”
席氏奇道:“夫君为何有此感慨?”
“夫人难道没有发现,近来这长安城内的气氛,不太正常吗?”
“你是说哪些谣言?”
席氏嗤之以鼻,“大都督勇武过人,武艺高强。天下间能杀大都督的人,怕是还没有出生呢。”
席氏生于西域,而董俷在过往年月中,对西域的治理还算是相当不错。
故而,西域人对董俷,除了哪些怀有敌意的人之外,大都是相当的感激。席氏也不例外。
臧洪苦笑道:“我也知道是谣言,可大都督一日不出现,这谣言就不会断绝。我所担心的,并不是谣言的本身,而是在这谣言背后,所隐藏的阴谋。”
“阴谋?”
“是啊,大都督在,则可震慑宵小。可如今大都督不在,长安城内群龙无首。今年雪患,陇县那边又出现了叛乱。陈将军领军平乱,这长安城内,未免会出现空虚。若是有人趁此机会作乱的话,我担心大都督和大王苦心经营的基业,将会……你也知道,乞活军元气大伤,解烦军和选锋军被缠住,一时难以脱身。”
席氏啊的一声惊叫,捂住了嘴巴。
“夫君的意思是说,有人会造反?”
“我不知道会不会有人造反,但我却知道,有一些人,并不希望居于大都督之下。”
席氏刚要开口,门外有家人前来禀报:“大人,脂大夫和金大人求见。”
臧洪闻听,一蹙眉头。
他犹豫了一下,猛地站起身来,“快快有请,我随后就到。”
十一点前,还有一更
第三七三章 长安之乱(五)
脂大夫,本名脂习,表字元升,长安人氏。
而金大人则是一员武将,姓金名旋,表字元机,也是长安人氏。其父金日磾,曾经是武陵太守。当年区星在长沙造反,金日磾奉命讨伐,却遭了区星的埋伏,战死疆场。此后金家再无人出仕,直至西汉王刘辨入长安,金旋这才重登仕途。
如今官拜南宫校尉,性情刚烈。
脂家也好,金家也罢,都是在长安城中生活了百年的大族。
金家虽然是武将出身,但祖上也是文采风流,是那个时代颇有名气的一位贤士。
而脂家和金家,更是有联姻之好……
脂习与北海名士孔融交好,在关中一代,很有名声。他天生豪爽,慷慨大方,有长安小孟尝之称。只不过因脂家的家财丰厚,李傕统治长安时,将脂习扣押。
至董俷攻陷长安,脂习这才重获自由。
经羊续推荐,被刘辨封为散大夫,享一千三百石俸禄。
臧洪换好了衣装,走进客厅时,脂习和金旋显然等的是有些不耐烦了。一见臧洪进来,二人齐刷刷的站起来,拱手与臧洪行礼道:“子原兄,深夜造访,多有不便,还请恕罪。”
要论官职,脂习和金旋都比臧洪的官职大。
不过在臧洪面前,还是表现的非常恭敬。也难怪,臧洪同是世家出身,其父臧旻曾为匈奴中郎将,历任中山、太原太守,声名卓绝。而臧洪自己,同样是声名显赫。不说别的,只当年那个关东诸侯联盟时的主持者身份,就足以让人敬佩。
臧洪微微一笑,“二位大人客气,深夜前来,不知有何指教?”
脂习和金旋相视一眼。
“子原兄,敢问如今这天下,是谁的天下?”
臧洪没想到,这脂习开门见山,说话没有半点拖泥带水,脱口道:“自然是汉室天下。”
“既是汉室江山,那么当由谁来做主?”
“这个,自然是当今圣上……”
“子原兄所说的圣上,又是哪一个?”
脂习说话很不客气,步步紧逼,令臧洪有点措手不及。
是哪一个?
若说是许昌的那一位,无疑就扣上了反贼的名目;可若说是西汉王,又名不正言不顺。
如今的臧洪,可不是十年前的那个臧洪。
十年的时间,对于任何人而言,都不是一个短时间,也足以让一个人改变很多。
臧洪蹙眉,看着脂习。
“元升,有话不妨直说,莫要这样拐弯抹角。”
脂习道:“既然如此,习就不妨直言。西汉王本为汉室正统,却为董卓夺取帝位。也因此,使得汉室朝纲不振,日渐衰落,实乃国贼,国贼也!”
臧洪不吭声了!
对董卓,他没什么好感。可是对脂习的这番话,也颇不以为然。
国贼?究竟谁是国贼,怕不是一两句话能说清楚的事情吧。董卓虽然废帝,却也算是一心为汉室。至少在当年,汉室颇有中兴气象,若不是为人所害,未必会成今日的局面。
若说国贼,我倒是觉得,那个郑泰,更似国贼!
只是这些话,臧洪没法子说出口。当下闭口不言,看着脂习金旋二人,等他们说下去。
脂习说:“如今西汉王还都长安,正是我汉室中兴之机。然则,天下只知董西平,而不知西汉王。开口言谈,必然是董西平如何如何,如此下去,置大王于何地?”
“元升兄,你究竟想说什么?”
脂习平息了一下情绪,沉声道:“子原兄,习索性把话说开吧。如今董西平生死不明,其麾下人马,也是群龙无首。此乃天赐与我等兴复汉室的大好良机,正当西汉王执掌大权,挥兵去关东,平息诸侯争纷,振兴我汉室江山的好机会。我等几番商议,拟辅佐西汉王重登大宝,但请子原兄你出面相助,不知兄意下如何?”
臧洪开口道:“你们打算怎么辅佐西汉王登基?”
“如今长安兵力空虚,而董西平的亲信,都不在长安。只需控制长安,请大将军进驻。到时候,董贼余孽,定望风而逃。话尽与此,但不知子原兄你如何说?”
臧洪看到,金旋的手,不知何时已经扶住了肋下的佩剑。
心中不免暗自叫苦:看起来我若是不答应,只怕这些蠢货,就会动手杀人了!
臧洪忠于汉室否?
那绝对是忠心耿耿,没二话说。
可臧洪也清楚的知道,这些家伙也就是嘴巴上说的漂亮,可未必能成就大事。
至少有一件事,臧洪看得非常清楚。
董俷和刘辨是一体的,至少在目前,绝不能产生矛盾。可这些家伙,却是吧西汉王往死路上推啊。如果董俷不死,那么西汉王刘辨和董俷,将产生不可弥补的裂痕。到时候,什么复兴汉室,什么平息争纷,说穿了也都是一个笑话而已。
那袁本初,真有那个本事?
臧洪沉声道:“此事西汉王可知否?”
“大王仁慈,并未表态。”
“那太傅羊大人那里,是否知道?”
“羊大人近来身体有恙,闭门不见客……但想必是没有问题的。”
真是一群自以为是的家伙啊!
臧洪深吸一口气,道:“不知二位要我如何配合呢?”
脂习和金旋,面露喜色,“我就知道,子原兄一定会同意。放心吧,我已经联络了许多人马,一定可以成功。我也不为难子原兄,只请子原兄到时候,打开安门即可。”
很明显,这伙人还召集了一些帮手。
臧洪一蹙眉,轻声道:“我只是长安令,四正门,八偏门虽是我来掌管,但实际上,却是有闵贡大人所控制。若没有闵贡大人的手令,这件事怕不是太容易吧。”
这句话,说的半真半假。
长安执金吾闵贡,的确是负责十二门的事务。
可实际上呢,闵贡和臧洪两人的手令,都可以起到作用。
那闵贡,也是一位老臣了。曾经是河南尹,更和董俷一起,曾与北邙山救驾。
脂习和金旋相视而笑。
“仲叔果不欺我……只是子原兄未免有些……呵呵,仲叔兄已经同意加入我们,只是这长安十二门,必须要有仲叔兄和子原兄你二人联合签发的手令才能开启。”
臧洪瞳孔不由得放大……
这些蠢货,居然跑去找闵贡闵仲叔了吗?
联合签发……仲叔兄,莫非你已经投靠了董西平?你就这么有把握,那董西平还活着?
臧洪是个聪明人,当下微微一笑。
“既然闵大人已经同意,洪自然无法拒绝。”
“如此,多谢子原兄。”
脂习和金旋,兴高采烈的走了。
但是臧洪的心情,却是变得格外沉重。这一系列的发生,让他感觉到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推动一样。不知为何,他想到了一个人,一个很多人都忽视的人。
对于那个人,说实话臧洪并不是很了解。
在西域的时候,那个人虽然地位很高,可平日里却是从不显山露水,甚至话也不多。
可是臧洪知道,那个人很利害。
特别是那个人的眼睛,看上去很淡漠,但臧洪却能感受到,那淡漠之后,所隐藏的阴鸷。
你想要做什么?
臧洪忍不住轻声的自言自语:“我想我已经知道了你的目的,只是你这样做,又让大都督将来如何与西汉王面对?难道说,你就不怕面对大都督的愤怒,或者,你另有打算?”
忍不住,激灵灵打了一个寒蝉。
臧洪在客厅里呆坐了很久,慢慢的回到了卧室。
席氏已经睡下了,烛光映照着席氏美丽的面庞,看上去是那样的妩媚……
臧洪心里突然一个哆嗦。
闵贡已经做出了选择,那么我呢?我又该如何选择?
不行,我不能在这里等待。为了她,我也不能……可是,难道要我出卖别人吗?
臧洪扭头,走了几步之后又停了下来。
扭头看了一眼席氏,臧洪一咬牙,迈步走出了卧房,“来人啊,立刻给我备车!”
只是,臧洪却没有看到,当他走出卧房的一刹那,席氏突然挣开了眼睛。
那妩媚的粉靥,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容。
第三七四章 长安之乱(六)
突如其来的一场大雪,令道路越发难行。
白茫茫的一片原野,透着无尽的寂寥。百里方圆之中,甚至看不到一个人影。
这是自中平年以来,十五年间冀州最大的一场雪。
虽然说,瑞雪兆丰年。可凡事总归过犹不及,这雪太大了,大到了让老百姓难以承受的地步。无数房屋承受不住重压,在暴风雪中轰隆倒塌,又多了无数冤魂。
是老天的惩罚,亦或者是……
不仅是冀州如此。并州、幽州、塞外的鲜卑部落同样如此,而且灾情更加严重。
富贵的,依旧富贵着。
可那些流离失所的百姓,却生生的冻死了,饿死了无数。
在流传后世的《建安野获录》一文中,把建安元年的这一场大雪,称之为建安雪患。
十一月末,押运防寒辎重,抵达乞活军的田豫和庞统,在观察了弹汗山鲜卑大营之后,献出一策。趁朔风正烈时,一把大火,将公孙度三百里联营尽数烧毁。
乞活军顺势,占居了弹汗山。
这一战后,乞活军再无半点东进的能力,只好屯兵于白山一线,与公孙度隔濡水相望。
******
算算时间,顾雍在苏双的田庄里已经住了三十多天。
可是董俷还是没有消息传来,这让包括毌丘俭在内的许多人,都感到非常焦躁。
甚至是弹汗山方面传来的捷报,也变得不再那么令人振奋。
顾雍说:“西平虽最终夺取了弹汗山,可是从战略意义上而言,已经是大打折扣。”
毌丘俭不免奇道:“先生此话怎讲?”
“弹汗山若是还在和连之手,则是我大汉二百年来,对胡族从未有过的大胜利。可是,和连先死于公孙度手中,而后整个鲜卑又被公孙度所掌控。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弹汗山已经属我汉室疆土,西平虽夺取了弹汗山,却沦落为诸侯争纷。”
陈宫叹了口气,“大都督一盘好棋,最终却成就了那公孙度的声名,落了下乘,端的是落了下乘。公孙度虽失了弹汗山,可这杀胡英雄的名号,却已经坐实了!”
自从那一日甄俨来访之后,陈宫就隔三差五的时常来田庄做客。
虽说这陈宫与当世而言,声名并不彰显,但也确有才华。特别是他在长安做的那一番好大谋划,让顾雍和毌丘俭也不敢等闲视之。二人都知道,这世上有本事的人多了去,有些人名满天下,有的人却不喜结交朋友,这陈宫就是其中之一。
“听说,那恶虎南下了?”
顾雍喝了一口酒,笑呵呵的说:“没想到雄霸幽州的北地恶虎,却沦落如此下场。”
“是啊,曹操得恶虎襄助,只怕会如虎添翼。”
“也不尽然!”陈宫说:“曹操虽是当时枭雄,那恶虎又岂是等闲之辈?论官阶,吕布是当朝卫将军,幽州牧,温侯……曹操如今不过是费亭侯,振东将军而已。二者之间,怕也难以相处长久,只看那曹孟德,有没有降龙伏虎的本领。”
顾雍和毌丘俭,也不由得连连点头。
是啊,那吕布是个桀骜不驯的人,而且久居上位,能轻易的臣服于曹操之下吗?
怕也是非常困难吧!
提起了恶虎,顾雍就忍不住想到了另一头暴虎。
把酒杯放下来,轻声的问道:“仲恭,可知道大都督如今在何处?何时能回来呢?”
陈宫也忍不住道:“是啊,我那东家也是一天三问,我也烦的要死。”
“可就算是主公来了,你让他怎么去阻止婚事啊。”
毌丘俭蹙眉道:“先生当知道,这里毕竟不是关中,主公就算来了,又如何出头呢?”
陈宫淡定一笑,“此事宫已有了打算。”
“愿闻其详!”
陈宫犹豫了一下,看看毌丘俭和顾雍,一咬牙道:“其实此事也关系大都督如何回转关中。如今,通往河东的各个路口,都有重兵把守。袁绍就算不想和大都督翻脸,怕也不会轻易放大都督回去。虽说苏翁他们有门路,可总归不够保险。”
“那倒是!”毌丘俭点头赞同道。
陈宫这话说的不错。从冀州入河东,虽然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但也算是一次冒险。
顾雍道:“公台,何不直言?”
陈宫一笑,“其实,回归河东最大的问题,莫过于在上党。我意请大都督,与途中劫杀袁熙。如此一来,袁绍必然大怒,定会调集各地兵马,包括上党方面的兵马,也必然会被调动起来,追查凶手……而这时,往河东的关卡也会随之松动。”
顾雍听明白了……
陈宫这时要来一个时间差,借助两地兵马调动,来冲破上党一地的防卫。
只是……
顾雍和毌丘俭相视一眼,心中不免生出一丝疑惑。
陈宫看出了二人的心思,当下道:“当然,宓小姐却是不能继续留在中山了。大都督可借袁熙迎娶宓小姐时,连同宓小姐一同劫走。一来,甄家能摆脱关联,二来,宓小姐可为甄家向大都督效力的联络人,与苏张两家,同为大都督来效力。”
话说的很漂亮,但实际上,甄宓就等同于甄家的人质,前往关中。
恐怕往关中的人质,不止是一个甄宓。一旦消息败露的话,甄家也是难逃一死。
从这一刻开始,甄家的未来,已经和关中紧密相连。
顾雍沉吟了一下,轻声道:“宓小姐前往关中,但不知甄家又如何摆脱袁绍的控制?”
那言下之意是说:甄宓不过是袁绍吞并你老甄家的一个借口。就算不成亲家,他老甄家就能逃过袁绍的算计?只怕不那么简单吧,袁绍绝不会就此善罢甘休。
陈宫冷笑,“元叹放心,老甄家能立足中山百余年时间,又岂是一点手段都没有?袁本初虽然雄霸冀州,可如果说想要和老甄家硬来,怕到时候也会很难受吧。”
顾雍和毌丘俭,都是世族出身。
自然知道,世族立足地方的根本。陈宫说的不错,那甄逸怕也不是个易与之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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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晚上,顾雍和毌丘俭都睡的很晚。
陈宫日间的话语,犹在耳边不断的回响,两人都在琢磨,这里面的种种可能。
子夜时分,寒风呼啸。
鹅毛大雪纷纷扬扬,却是越下越大了。
路上的积雪,已经能没过小腿。马匹车辆,乃至路人行走,变得格外艰难。
书房里,顾雍和毌丘俭正在说着事情。
突然门外传来了嘎吱嘎吱的声响,紧跟着门帘一挑,却见苏由从屋外走了进来。
“苏兄,这么晚了,还没有休息?”
“顾先生,仲恭,快随我走,主公已经到了!”
“什么?”
顾雍听闻这消息,忍不住一阵激动。而毌丘俭更是呼的起身,拉住了苏由的胳膊,“主公来了?在何处?”
“仲恭,莫要激动……主公并没有抵达中山,而是在中人亭落脚。家父派人前来送信,主公不会来中山,待雪势稍缓,他将会由中人亭转道上曲阳,直入常山。”
毌丘俭愣住了!
按道理说,主公应该是先至中山汇合,为何却在中人亭改道?
反倒是顾雍,很快就明白了董俷的意图。看起来,西平当是为了稳妥,不欲和苏张两家走的太近,以免被人看出破绽,所以才选择了在中人亭改道入上曲阳。
比起十余年前,西平的思路,显然变得更加缜密。
当下把他的想法告诉了毌丘俭,而后立刻让人唤醒了苏飞,让他带上家人和护卫随后动身,他和毌丘俭两人则在苏由和张遵的引导下,先行出发,前往中人亭。
“顾先生,要不要通知甄家?”
顾雍一蹙眉,沉吟片刻后摇头道:“不,此事不宜太多人知道,我们见过西平再说。”
“喏!”
不知不觉,毌丘俭已经把顾雍看作了谋主。
事实上,不论从经历还是从筹谋而言,顾雍明显也要比毌丘俭高明出了许多。
而且顾雍还是董俷的师兄,从亲密的关系而言,毌丘俭也要以顾雍为主。
商量妥当之后,众人连夜启程动身。
中人亭在恒水下游,望都、上曲阳和中山国三地之间(今河北唐县附近)。从中山国至中人亭,原本并不需要多长的时间。不过由于道路难行,使得顾雍等人二更天出发,至天亮时分,才抵达中人亭。此时,鹅毛般的大雪,已经停息了。
天空湛蓝,格外的晴朗。
顾雍一行人在位于恒水畔的一个田庄外下马。
苏由上前道:“小人苏由,奉家父之命,前来汇合。”
田庄门楼之上,有庄丁打扮的卫兵放哨。不片刻的光景,就见庄门打开,从田庄中走出了一行人,大约十几个。为首的两人,一个是武将打扮,另一个却是一身劲装,外罩黑色大氅,体形颇有些瘦削清癯的感觉,面颊似刀削斧劈般,棱角分明。
“苏先生,张先生,主公有请!”
说着话,这人向顾雍看了一眼,微微一怔,露出似曾相识的表情,“这位是……”
“你是……董铁?”
顾雍也觉得这劲装青年有些面熟,想了片刻之后,惊喜的说:“我是顾雍,我们曾在管城驿站见过,你忘记了?当初我随恩师,从洛阳一同返回圉城。”
“啊!”
劲装青年忍不住轻呼一声,连忙上前行礼,“却是顾先生,请恕董铁先前眼拙。”
这青年,正是董俷的技击校尉,董铁董媛容。
顾雍在董铁和那武将打扮的青年迈步走进了田庄,一行人很快来到了田庄的大厅前。
这是张宥在中人亭的一处田庄,主要是用于行商途中落脚休息。
田庄不大,有四五十间房舍。沿途可以看到身着软甲,背负长剑的技击士巡逻。
走进大厅里,迎面一股暖暖的气流扑来。
只见两名老者,正陪着一个身形伟岸,若同雄狮一般端坐中央的青年说笑。
那青年,年纪约在二十七八岁,站起来身高过丈,膀阔腰圆。面似锅底,横眉细目,狮鼻阔口,形容狰狞可怖。见顾雍等人进来,青年也随之起身,拱手笑道:“苏兄,张兄……一路辛苦,快快请坐……”
目光落在顾雍的身上时,青年不由得微微一怔。
“你是……”
顾雍露出了笑容,上前一步,拱手道:“大都督,圉城一别业已十四年,还记得故人否?”
“你是……顾大哥!”
青年一声惊呼,上前一把将顾雍抱住,脸上流露出欣喜之色。
还有一章
第三七五章 长安之乱(七)
一晃已过了许多年!
圉城一别恍若昨日云烟,可是当重逢时,却是历历在目。
说实话,董俷至今仍未能想起来,顾雍在《三国演义》那本书里算是什么角色。
不过,董俷依旧尊重顾雍。
这不像是他于郭嘉、荀彧,或者贾诩那种带有非常主观的目的性,而是因为顾雍当时给予了他尊重,所以董俷同样也非常尊重顾雍。更不要说,他和顾雍同出一门的关系。
人常道: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
即便是重生转世,即便是已经过去了许多年,那骨子里的性情却不会改变。
就如同董俷和曹操的相知相交,不仅仅是因为曹操是他所熟知的牛人,而是因为曹操在当时,在所有人都鄙薄他一个良家子出身的时候,给予他足够的尊重。
所以,即便是现在和曹操成为对手,董俷还是会把曹操当成朋友。
至于刘备……
说穿了,也不过是由一个莫名其妙的误会开始,最终成了生死仇敌。
相比之下,对于郭嘉的敬重,更多的是因为那家伙在演义中近乎于妖的诡智。当然,还有一个诸葛亮,虽然说如今的孔明先生,还没有表现出他可怕的智慧。
所以,董俷和顾雍之间的敬重,是一种没有任何利益冲突的敬重。
十余年过去了,顾雍也是遭逢磨难,比之当年更加的沉稳。而自己,不也改变了许多吗?
只不过,董俷却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和顾雍相逢。
拉着顾雍,董俷请众人落座。苏双和张宥依旧被董俷安排在上座。看着这两个已经皓首的老者,激动的热泪盈眶时,顾雍似乎明白了,为什么会有人愿为董俷卖命。
经过介绍,顾雍知道那个和董铁一起站在客厅外守候的武将,就是董俷的护卫,越兮。而越兮的父亲,青州戟王越辰越老夫子,可称得上是文武双全,顾雍也听说过老先生的名号。要说起来,越兮也算是出身世家,却甘愿做一个护卫。
这的确是出乎顾雍的意料之外。
董俷和众人寒暄了几句,互道了各自的经历之后,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悠长叹息。
“我自以为勇冠三军,却不成想,还是落了他人的算计。此次因个人之喜好,由着性子折腾,不但没有达成目标,反而折了郭援,更令弹汗山之战,功亏一篑,平白成就了那公孙度之名,实在是愧对郭援,更有愧于卢师当年的教导!
今更连累二老,在这种恶劣的环境中,随我奔波忙碌,更冒性命之虞,实俷之过。”
说着,董俷站起来,朝着苏双和张宥深深一揖。
这可把两个老汉惊得连忙起身,口中道:“主公,使不得,使不得,小老儿怎担当起主公如此?折煞我等,折煞我等……”
董俷正色道:“二老,俷这一揖,二老却是当的起。若非二老冒风雪寻找,俷如今说不定,还在塞外冰天雪地中厮杀,更说不得,如今已经尸骨无存,怎当不起?”
那苏双张宥,仍在客套。
还是顾雍出面道:“苏先生、张先生,主公行这一礼,你二人端的是受得起,还是不要再客套了……不过主公,经此一事,主公当要务必小心,以后不可轻身涉险才是。”
于无形之中,顾雍已经承认的董俷‘主公’的地位。
其实这也没什么,早在顾家堡出事的那一天开始,顾雍已经视董俷为主公了。
说实话,小师弟如今的手段,的确是很高明。
那苏双张宥,虽颇为富足。可说到底,在许多人眼中不过是一个贪图利益的奸商,上不得台面。而董俷,如今是雄霸一方的诸侯,这一礼,就足以让二人心甘情愿的卖命。商人有时候奸诈,但他们所做的一切,不就是为了寻求他人的认同?
顾雍已不是当年的世家子。
漂泊了半年,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顾雍的思想,也发生了许多改变。
至少放在以前,他绝不会对苏双张宥如此客套。而现在,他却看出了这商人的妙用。
待董俷坐好,苏双张宥二人在苏由张遵的搀扶下也落了座。
毌丘俭沉声把陈宫的事情,告诉了董俷……
“你是说,陈公台如今就在中山甄家?”
董俷对陈宫的兴趣,要远远超过了对甄家的兴趣。那可是三国之中,颇为有名的牛人。虽然最后败给了曹操,但也不能说,陈宫就比曹操的部曲差距非常大。
至少在演义中,陈宫数次为吕布献策,但吕布最终都没有接纳。
这是个很有本事的人!
虽然说自家麾下,也聚集了不少的牛人。可说起来,不管是徐庶还是庞统,都还有些稚嫩。谋士这活计,不同于武将。武将的武艺练成,只需几次战阵就能磨练出来。但谋士,特别是一个出色的谋主,那绝对是需要时间和经历的沉淀。
若是能把陈宫……
董俷在心底里思忖起来:西域为我根本,必须要有心腹之人放可以坐镇。所以姐夫必需要留在西域。如此一来,闇部的沟通就比较麻烦……当初闇部于西域时,主要是为了对付关中马腾郭宪,还有李傕郭汜等人。而现在得了关中,闇部的根基,就必须要设在身旁,否则不但是耗费人力物力,还会消耗掉不少时间。
不过,对陈宫此人的了解,并不是很多,闇部不可以交给他。
放在身边做个谋主,似乎是不错的选择……倒不如,把闇部交给师兄来打理?
算了算了,还是回长安以后,和军师再做商议。
董俷把思绪收回来,轻声道:“劫杀袁熙,这件事以师兄你来看,是否可行?”
此刻,他身边没有什么出谋划策的人,即便是毌丘俭,也并非是有远谋的人。
顾雍道:“若按照公台所说,只要处理得当,的确是有利于我们回转关中。不过,主公当筹谋更远。以甄家在中山的根底,再有苏张二翁的配合,他日我大军杀入冀州,甄家不但可为内应,更可以对安抚冀州,产生出不可估量的作用。”
苏双点头道:“顾先生所言极是。若论较声名,甄家虽然也是商贾出身,可是比我等要有威望。他不仅仅控制着青、冀、并、幽四州的粮食,更是官宦世家。现任族长甄逸,还有甄逸长子甄豫,都颇有贤名,若利用的好,未尝不是好事。”
有道是,同行是冤家。
连苏双都这么看重甄家,董俷倒不得不认真的考虑一下甄家的势力。
他对商贾世家,本就没有什么偏见。只是今日甄家能反袁绍,他日是否也会反自己?
收服甄家,的确是好事。
但凡事都有两面性,却是一把双刃剑啊!
“帮他除掉袁熙,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我对那陈宫,比对甄家的兴趣更大。”
顾雍闻听,不由得笑了起来。
“主公若是想要那陈宫效力,也不会太难。算起来,陈公台本就是主公的麾下。当年他奉太师的求贤令而入洛阳,只是未等到机会,太师就出了事故。雍与这陈公台曾有过详谈。却发现他对主公,还是颇有好感,只要主公相召,他定会依附。”
“若是这样……倒值得帮一帮甄家!”
“嘿嘿,其实甄家现在对主公,可说是望眼欲穿。要不,可由苏翁派人,前去通知?”
话刚说到这里,门外董铁迈步走进来,插手道:“主公,田庄外,有中山甄俨与陈宫两人,随顾先生家眷车队抵达。”
董俷一怔,忍不住笑了起来:“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曹操来了?”
顾雍不由得吓了一跳,吃惊的看着董俷。
“啊,这个是……是当年我在雒阳时的一段典故,意思是说,说什么,来什么。”
董俷张口胡说八道起来,暗自叫苦:我怎地把这句话给说出来了?
“诸公,既然陈公台已经来了,我等也不可怠慢,随我一同前去,迎接他们。”
忙把话题岔开,董俷起身向外走去。
顾雍等人紧紧跟随在董俷的身后,董铁和越兮两人,则伴随在他左右。
这时候,苏飞带着护卫,保护着顾雍的妻小走进了田庄。远远的,就见一个面目狰狞,宛如雄狮一般魁梧的青年带着一群人,迎面走来。虽然没有见过董俷,苏飞也曾听说过董俷的长相。如此秉异的相貌,除了那西域暴虎,还能有谁?
不仅是苏飞,甄俨和陈宫也看到了董俷。
事实上,老甄家一早就派人盯着苏双家的动静。顾雍等人夜半刚一出发,陈宫就得到了通知。虽然不知道顾雍他们去了何处,但却已能肯定,与董俷有关。
于是,急急忙忙的赶到了苏家田庄,正碰上了苏飞等人离开。
陈宫和甄俨,也算是赖上了董俷。也不管苏飞是否答应,反正你去哪儿,我去哪儿。
而苏飞,还真的就不好翻脸,只能带着这两人前来。
“草民甄俨(陈宫),叩见大都督!”
甄俨和陈宫上前行礼,却被董俷一把搀扶住。
“甄公切莫如此,俷不过是一落难之人,还需甄公多多照顾……”
说着话,目光就落在了陈宫的身上,“俷久闻先生之名,只可惜无缘相识。今日一见,俷甚幸之,甚幸之!”
这话可不是客套话。
甚至在董俷没有出生的时候,就知道陈宫的大名。
陈宫却不禁奇怪:我生平不喜结交他人,在长安时,也没有几个人知晓我的名字,你又如何久闻我的名字?
不过,看董俷说的真切,不带半点虚假之意。
陈宫心下道:莫非就是因为长安的事情,才知道我吗?定是这样,否则何来‘久闻’二字。
“宫亦仰慕大都督久矣,今日得见,实宫之幸事!”
众人客套完毕,董俷一手拉着陈宫,一手拉着甄俨,往大厅走去。
这一招,还是学那《三国演义》里的曹操。那厮不也经常拉着男人的手,往屋里走吗?
不过这一手,似乎很有用。
只看陈宫甄俨那激动的模样,就知道这牵手的威力有多么巨大。
苏双张宥,带着自家的孩儿,去准备酒菜。董俷等人在大厅里重新落座后,顾雍向他介绍了苏飞。
苏飞?
这名字没有半点印象,董俷好奇的问:“伯玉精于水战?”
苏飞恭敬的回答:“虽不说精通,但驰骋于大江之上,就如陆地行走一般简单。”
好大的口气!
董俷印象之中,三国里的确有几个精于水战的人。
首当其冲的,就是那巴郡甘宁甘兴霸。当初董俷在历阳时,曾为秦颉推荐过几个人。
但是后来黄忠说:甘宁没有找到,不过蒋钦周泰却是归顺了。秦颉死后,黄忠本想约二人一同前来投奔董俷。只是这两人却以不习北地为由,拒绝了黄忠的邀请。
每每想起来,倒也算是一个遗憾。
没想到,如今居然出了一个苏飞,三国之中,的确是藏龙卧虎啊。
“若于大河之上,当如何?”
意思是说:你在长江怎么样我不知道,我只想知道,如果在黄河,你敢说这话?
苏飞想了想,摇头道,“这却不敢保证,大河与大江水势截然不同,飞从未见过大河,所以不敢说能怎样。不过,这水战之事,也就是那样子,只看个人的运用。”
这不是一个喜欢夸夸其谈的人!
董俷很满意,轻轻点头:这家伙,我喜欢……
当下,让苏飞落座。董俷扭头向等的急不可待的甄俨看去,甄俨的眼睛一下子亮了。
反倒是陈宫,却老神在在,似乎颇有把握。
“二公子,你所说的事情,师兄已经都和我说过了。”
“那大都督意下如何?”
不等董俷开口,顾雍突然插嘴道:“二公子,不知甄家……如今存粮几多?”
“啊?”
那边甄俨还没有反应过来,陈宫起身道:“若大都督愿意,我家公子愿奉粮草二十万石,以补充关中,缓解雪灾之害。”
“是,是,我愿意……”
“公台和二公子都没有明白我的意思。”
董俷一笑,“我不要公子这二十万石粮食,关中雪祸我自能解决。帮二公子料理袁家子,也不是问题。但我的条件是,来年开春之后,我需粮草二百万石,如何?”
二百万石?
甄俨当时就傻了……
而陈宫也是一愣,片刻后结结巴巴的说:“大都督说的是,二百万石?哦,宫明白了!”
“不错,二百万石。不过我也不会让你们白送,而是以高出冀州粮价的三成购买。”
今冬的北方雪祸,受灾的可并不止关中一地。
可以预计,开春之后,北方粮价都将会大规模的上涨,甚至可能会出现粮荒。
董俷这么做,怕不仅仅是为了防止粮荒,另一方面,也是一种试探吧。
低声和甄俨说了几句话,甄俨点头道:“若大都督能解决甄家此次危机,来年甄家愿依大都督所说之价格,奉五百万石粮食。”
“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
董俷和甄俨的手,击在了一起。
清脆的响声,令大厅中在座众人,都不禁为之精神振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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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七六章 长安之乱(八)
诚信二字,自古便有之,可不是后世人所发明创造。
别看三国时人才辈出,尔虞我诈的争斗不休,但是对于诚信二字,还是很讲究。
官场上的事且不去说了。
这商人虽常被人奸商奸商的呼来唤去,可但凡是有些身家,特别是如甄家这样有二百年历史的老字号而言,诚信却是更加的讲究,甚至比之名士文人更甚之。
讲究的千金一诺,也无需什么字据。
董俷也不担心这甄俨将来会有什么反复,这话出了口,就不再对此纠缠下去。
省下的也只是一些细节上的问题,到时候自有人会和甄家商议。
******
入十二月后,天气开始好转了!
一连几天的红日当空,气温虽然还是很低,很冷,可比之那满天飞雪的阴霾(mai),心情却好转许多。
一行车队从中山国缓缓驶出,大纛迎风招展,彩旗飘扬。
这行车队,大约有一千五百人左右。那大纛上书写斗大的‘袁’字,已经表明的身份。大纛下,一个青年兴高采烈,身旁还有一名文士,低声的和他交谈着。
青年身高八尺,相貌端庄。
文士也是仪表堂堂,颌下黑须飘扬,颇具儒雅气质。
两人的身后,还跟着两名武将。胯下马,掌中刀,端的威风凛凛,杀气腾腾。
在这四人不远,是一辆辆车仗。
居中车辆旁,跟着一个二十二三岁的青年,相貌很文弱,却是武将的打扮。
车帘挑开了一条缝,从车厢内传来低低的柔弱声音:“三哥,这么做真的能成吗?”
“妹子放心,父亲已经有了妥善安排!”
“不是,我的意思是,父亲既然已经答应下来,为什么要反悔呢?”
“唉,你难道还看不开嘛?那袁家子根本就是为了谋取咱家的财产。你没见那逢纪对父亲说话时,何等嚣张,好像咱们不是他袁家的亲家,更像是奴仆一样。”
车里沉默了……
片刻后,那低柔好听的声音再次传来,“既然父亲已经有了决断,小妹我就不再说了。只是此事可有把握?你看袁熙带了这么多兵马,会不会过于冒险呢?”
青年说:“妹子,这个你不用操心,三哥向你保证,怎么也不会让你进那袁家受气。”
“那就拜托三哥!”
低柔好听的声音,发出了一声幽幽的叹息。
青年心里一酸,虽隔着车帘,依旧能看到小妹那纤弱的身影。本应该是受万般宠爱,如今却……忠诚?甄家从来没有向袁绍表示过,我们只忠诚于我们自己。
希望那虎狼之将,名不虚传吧。
这青年,名叫甄尧,是甄家的幼子,极受甄逸的宠爱。而车中的女子,正是甄家的幼女,甄洛。远处大纛之下的青年男子,却是袁绍的次子袁熙。这袁熙,字显奕。性情倒是很稳重,不过也非常的柔懦,袁绍对于这个儿子,不甚喜爱。
袁绍一共有四个儿子。
长子袁谭,字显思,性情刚猛,不识曲直之道,袁绍也不甚喜爱。只是袁谭却是嫡出长子,作为袁绍的继承人也是名正言顺。如果只是这样也就罢了,可偏偏……
三子袁尚,为人机敏,颇为勇武,甚得袁绍喜爱。
加上袁尚的母亲,是袁绍非常宠爱的小妾,故而对袁尚也就更多了几分亲近。
别看冀州现在一派祥和,可是袁谭和袁尚的争斗,已经非常激烈。
至于幼子袁买,年纪还太小,不可能参与这场争斗。而次子袁熙,和袁尚走的比较近。
和甄洛第一次相见,还是四年前。
当时袁熙一见之下,惊为天人,就恳求袁绍为他求亲。
在这一点上,袁绍倒是没有什么推辞。本来也想着法子要吞并那甄家,结亲倒是一个可以兵不刃血的好办法。所以,也不管那甄逸是否答应,亲事就这么定下。
人在屋檐下,怎能不低头。
甄家虽然有势力,可终究比不得袁绍,只能答应下来。
如今,甄洛也已长大,正是带回家中采摘的好年华。四年夙愿,终于得到了回报,于袁熙而言,自然是心情大好。至于逢纪和甄逸说了什么,却是另当别论。
世家子只重利益,难有真正的婚配。
似袁熙这般,即娶来了心爱的女子,又能为家族出力,两全齐美,何乐而不为?
都说甄家女有福气,有贵人相。
袁熙现在相信了……至少从他和甄洛定亲以后,父亲对自己显然亲近了不少,许多事情都由他出面,算是委以重任。而袁熙在此之前,也一直做的非常出色。
“元图先生,前面就是普阳亭,这积雪厚重,道路难行,不如今晚就在普阳亭落脚?”
这普阳亭,是靠近下曲阳的一个地方。
走了大半天,军士和马匹都显得有些疲乏,袁熙忍不住询问逢纪,想要休整一下。
袁家的四个儿子当中,抛开袁买太小不说,这袁熙的确是有些柔懦。
说的再直白一点,就是个烂好人。
逢纪对此很看不上眼,如果不是袁绍的命令,他绝不会跟随袁熙一起上路。
眉头一蹙,逢纪道:“二公子,主公在家中望眼欲穿,咱们怕是不好在路上耽搁太久。过普阳亭八十里,就是下曲阳。依我看,咱们不如赶一程,在下曲阳落脚。”
“唔,这样子啊……也行!”
袁熙是个没主意的人,逢纪这么一说,他就答应下来。
若是换成了袁谭或者袁尚,铁定不会理睬逢纪的这番话语,该干什么,就干什么。
逢纪心里叹了口气,这位二公子啊,可真的是……
你哪怕和我争辩一下也行啊。可你这个样子,就算是主公想委以重任,怕也困难。
想到这里,逢纪摇了摇头。
车马继续行进,不知不觉,已经过了普阳亭。此时,正是黄昏,斜阳夕照,在大地上留下一片残红。过普阳亭后,有一片丘陵,却是数十里不见人烟的荒地。
车马缓缓行进,碾着积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声息。
袁熙想要去车仗边上安慰一下车中的娇妻,可是却被逢纪所阻拦,最终打消了念头。
天渐渐的黑了!
逢纪的心里,突然间生出了一种不宁的感受。
他突然想起来日间甄逸那出乎寻常的热情,一再挽留他们,直至辰时中才放行。
按道理说,那甄逸也不是个废物。
自家主公打得是什么主意,他难道看不出来?如果看出来了,为何还会如此热情?如果不是日间甄逸的拖延,只怕这个时候,这一行车队,已经到了下曲阳。
难道说……
逢纪突然打了一个寒蝉。
不过他很快就否定了这个想法:甄逸不想活命了吗?除非是疯了,怎会做这种事?
“崔广陶升!”
“末将在!”
一直跟随在后面,腆胸叠肚摆了一路威风的两名武将催马上前,“祭酒大人有何吩咐?”
“你二人立刻派人前往下曲阳,命下曲阳令点备兵马,前来迎接。”
“喏!”
有道是,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逢纪的心思也是属于那种千回百转,既然之前算计了甄家,那么现在就更要防范。不管那甄家是什么念头,总之多一份小心最好,莫要因大意而折了威名。
袁熙却是不解,“元图先生,您这是……”
“二公子……”
逢纪开口想要解释。可就在这时,原野中突然响起了一声奇异的刺耳锐啸。
鸣镝,不好!
逢纪下意识的催马想要行进,从道路两边,蓬蓬蓬,无数道人影从雪地之中窜出。这些人,清一色的黑色劲装,外罩软甲。脸上带着漆黑如墨的金属面具,一手持锋利的宝剑,一手拿着小巧的弩机。战马受惊,希聿聿长嘶,把逢纪掀下了马。
而另一边,崔广陶升二人正准备派人前往下曲阳,没想到却发生了这样的惊变。
二人领着人催马上前,却听到一阵人喊马嘶。
黑夜中,在道路上突然出现了十余根绊马索,当头冲过去的骑军被一下子掀翻。
弩机张开,钢弩咻咻射出。
猝不及防的军士被当场射杀了近百人。
逢纪凄声喊叫:“抓住甄家子,抓住甄家子……”
袁熙这时候,还没有弄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但下意识的发出命令,崔广催马向后面的车队扑去。甄尧这时候,秀气文弱的面容,却露出了狰狞的笑意。
“甄家儿郎,阻住他们!”
声音响起,在车队四周的二百余名甄家家丁呼啦啦围成了一个圈。
崔广视若不见,挥刀将两名家丁砍翻在地。正要继续冲锋,只听身后马车车厢轰的一声巨响,车厢四分五裂,一个身高过丈的巨汉,手持刀盾从车上跳下来。
这巨汉,生的端的狰狞可怖。
手中的盾牌,用生铁铸造而成,有七八十斤的份量。
一手持式样奇特的长刀。崔广认得,那是汉安军配备的制式汉安刀,刀口闪烁寒光。
巨汉一声咆哮,朝着崔广就冲了过来。
四五个士卒上前想要阻拦,却被那巨汉挥起手中的巨盾,一下子砸飞了出去。
崔广拨转马头,朝巨汉冲去。
哪知那巨汉根本不去躲闪,呲牙一笑,大吼一声,若同巨雷于天空中炸响。
迎着崔广的马就撞了过去。只听蓬的一声,近千斤重的战马撞在了巨盾之上,发出凄厉的长嘶。人马相撞,那战马竟然被撞得骨断筋折,这家伙还是个人吗?
崔广念头刚起,眼前寒光一闪。
锋利的汉安刀把崔广劈成了两半,鲜血合着那内脏,洒了一地。
“贼子,竟敢杀我兄弟!”
陶升一见崔广被杀,眼睛都红了。他和崔广一同加入了袁绍军,只不过崔广的出身比他好,但是却从没有看不起他。相反,两人在一起时,崔广还很照顾陶升。
陶升催马扑向了那巨汉。
巨汉长刀唰的一式秋风扫落叶,身体滴溜溜在原地一转,七八个士卒被劈翻在地。大盾呼的扬起,巨汉扫清了身边的士卒,猛然踏步腾空,招出乌云盖顶。
陶升吓了一跳,举刀相应。
咔嚓,铛……
巨响声传来,也不知那巨汉的刀盾怎会有如此可怕的力道,不但砸断了陶升的大刀,更连人带马,一起砸翻在雪地中。陶升的脑袋,几乎被这一击砸进了腔子里面。
四周尽是敌人,剑光吞吐,钢弩飞射。
袁绍军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被杀得无比凄惨。
逢纪也没有想到,那往日里有万夫不挡之勇的崔广陶升,竟然被人一个回合解决。
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了一个人名!
“二公子,快走……”
话音未落,一个劲装青年杀开了一条血路,向逢纪扑去。虽有士卒阻拦,但那青年剑法卓绝,而且极为诡异。他的剑,不同于普通人的剑,奇长无比,足有五尺七寸。剑身呈现出弧形,不但能施展出剑招,还能做长刀之用,劈砍凶悍。
那些军士手中的武器,根本挡不住弧月剑一击。
厚重的铠甲,被弧月剑上的锯齿锁住,一下子就被撕裂开来。逢纪转身想跑,但被那青年盯住,又岂能轻易逃走。没跑出两步,一支弩箭就贯穿了逢纪的腿。
惨叫一声,跌倒在血泊之中。
而在另一边,袁熙带着百余名亲卫向前狂奔。
也难怪,后军有一个好像妖怪似地巨汉疯狂杀戮,至少有百余名士卒死在他的手上。
莫说袁熙胆小,任谁看见这状况,怕也只有逃跑的心思。
跑出数百步,前方斜里杀出一支人马。人数也不算太多,不过七八十人,却人手一支弩机,半蹲在雪地之中。为首一员大将,手持月牙戟,拦住了袁熙的去路。
“挡我者死!”
这时候,就算袁熙是个傻子,也知道这件事和甄家有关,那里还顾得上车中美人?
催马拧枪,向那武将冲去。
武将却冷笑一声,高举起月牙戟,猛然向前方一指。七八十具弩机中,连珠喷射钢弩。冲在最前面的袁熙,被瞬间打成了筛子一样,连人带马,至少中了七八十支。
原以为,对方会和自己来一场势均力敌的斗将,却没有想到……
“元戎士,出击!”
那武将挥起月牙戟,催马冲入了敌军之中。
元戎士并没有骑马,在雪地之中,骑马反而非常的麻烦,倒不如步下作战更爽利。
靴子上绑着麻绳,据说可以防滑。
一把把汉安刀切割撕裂开袁绍军士的盔甲,血肉……毫不留情的夺走一条条性命。
三百技击士,加上八十名元戎士!
此等战力,绝不是普通的士兵能够抵挡,更何况连兵器都比不上人家的精良。
战斗仅持续了一炷香的时间,就结束了!
逢纪在两名技击士的挟持下,被带到了车队跟前。
那巨汉,正是董俷。当日和甄俨谈妥之后,他就随着甄俨秘密抵达了中山国。
此前,他躲藏在车中。
对外宣称,那车子里是甄洛的嫁妆。
倒真的是嫁妆,不过却是要人性命啊!逢纪凝视着董俷,“我知道你是谁!”
“那又如何?”
“关中如今四面楚歌,若阁下聪明,当知道识时务为俊杰这句话,难道你想和大将军为敌嘛?”
大将军,是指的袁绍。
李郭控制汉帝的时候,袁绍就已经自领大将军,在冀州建立起一个小朝廷出来。
不过随着曹操奉天子于许昌,正式奉袁绍为大将军。
这看上去是示弱,可实际上呢,却等于把袁绍纳入了汉室麾下,取消了袁绍的小朝廷。虽然田丰等人不愿意接受,却也不得不承认,曹操这一手非常高明。
不管怎么说,袁绍如今官拜大将军,倒也颇为得意。
董俷却笑了起来,“你那大将军,我不承认。我和袁家,早已成仇人,难道是现在才开始作对嘛?你袁家趁火打劫,我还没有找他的麻烦。现在正好收回利息。”
逢纪还想再说话,但董俷却无心和他纠缠下去。
朝着董铁做了一个手势,就见董铁上前一步,弧月剑带着一道寒光,逢纪人头落地。
“三公子,立刻收拢人马,我们连夜动身……天亮之前,我们必需进入井陉山!”
“大都督放心,尧立刻安排!”
“记得把场面做的细致一些,莫要露出了马脚。”
“喏!”
甄尧插手行礼,领命而去。
那甄洛乘坐的车辆,从战斗开始,就一直没有发出声息。直到此时,才传来一声叹息。
董俷看了一眼那厚厚的车帘,也摇了摇头,轻叹一声。
“小铁,去帮他一下,把战场收拾的干净一些,我们一炷香之后,就启程动身。”
董铁点了点头,带着技击士走了。
董俷抬起头,仰望星空许久,突然间笑了起来:不知道那袁绍,会是什么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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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1:崔广,字巨业。袁绍部将。绍令巨业候视星日,财货赂遗,与共饮食,克期会合,攻钞郡县。初平三年,绍遣巨业将兵数万攻围故安,不下,退军南还。公孙瓒将步骑三万人追击于巨马水,大破其众,死者七八千人。未在演义中出现。
2:陶升,表字不详。黑山军将领。原为黑山贼之一,自称“平汉将军”。后投考袁绍,封为建义中郎将。未在演义中出现。
第三七七章 长安之乱(终)恳请月票
袁绍的心情……
很糟糕!而且是糟糕的不得了的那一种。从接到袁熙死讯的那一刻起,袁绍就懵了。
万万没有想到,在自家地盘里,居然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儿子死了,逢纪死了……不但如此,连那儿媳妇也被劫走了!甄家那边,该怎么交代?虽然说,儿子死的很古怪,好像是被万箭穿心。但是现场又没有发现任何线索……不管袁熙是否真的得到了袁绍的疼爱,可这面子,袁绍真的丢不起。
一时间,冀州并州两地,风声鹤唳。
各地人马频繁的调动,一方面追查袁熙的死因,另一方面那些山贼却遭了殃。
虽然田丰等人觉察到了不对劲,却无法劝阻住袁绍。
此时此刻,也许只有袁隗重生,能让袁绍冷静下来,至于其他人,谁也劝说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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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末,眼见六九将临。
长安城中的谣言却是越演越烈,甚至到了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不过幸好在闵贡和臧洪的疏导下,没有发生太大的问题。可谁能知道,这平静能维持到何时?
夜已经深了!
一支人马从远处缓缓来到了长安城下。
大约有四五千人左右,全都是顶盔贯甲,手持刀枪,看上去如同禁卫军般精神。
当先一员大将,金盔金甲,手持大刀。
在城门外大声喊道:“我乃南宫校尉金大人部下,奉命入城,加强皇城的警戒。”
门楼大纛之下,走出来一人。
就着松油火把的光亮,他看了一下之后说:“闵大人和臧大人有令,入夜闭城。若无两位大人的手令,任何人不得擅自出入。将军还是等天亮以后,再行入城吧。”
“我有,我有两位大人签发的手令!”
武将说着,取出令箭向城头上晃了一下。
“等一下,放下吊篮,代卑下检验过将军的手令,若是真的,立刻开关放行。”
“有劳了!”
武将也不担心,看着城头上放下了吊篮,命人把令箭放入其中,而后缓缓升上城头。门楼上的守备,拿着那令箭看也不看,只是轻轻的哼了一声,转身离去。
过了好半天,他又出现在门楼垛口。
“将军,令箭检验完毕,请稍等片刻,末将立刻放开城门!”
而那城下的武将,却觉得很不开心:都已经说好了的事情,没必要搞这么逼真吧。
逼真……
是的,非常的逼真!
当那武将带领人马走进城门的时候,竟意外的发现,城门后面的内瓮城城门竟然是紧逼着。五千人马,只进了一两千人,其他人随着轰隆一声巨响,千斤闸落下,被阻隔于城楼之外。紧跟着,一声刺耳尖锐的鸣镝响起,撕破了夜空宁静。
“放箭!”
城门守备一声厉喝,从内瓮城的城墙上,出现了数百名手持弩机的士卒。
钢弩,呼啸着带着一抹抹冷幽的寒芒呼啸飞落下来,数百名士卒甚至没有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就被钢弩洞穿了身体,一个个倒在血泊中哀嚎不止。
那武将,也晃了!
挥刀拨打钢弩,一边厉声叫喊:“闵贡,臧洪……尔等竟敢出卖我!”
“钟进,你为曹将,何来出卖二字?”
城头上的守备冷笑道:“尔等一举一动,都在我家军师的掌控之中。刚才鸣镝升起,就是军师动手之时。可笑尔等还在做那春秋大梦,主公不在,长安也非尔等鼠辈可以猖狂的地方……记住你家将军的名号,我乃汉安军霸上中郎将魏越!”
那武将闻听,不由得大吃一惊……
“魏越,你不是奉命前往河东了吗?”
“若不如此,鼠辈又怎能现形……钟进,吃我一箭!”
城头上的魏越,拉弓如同满月,四石强弓射出利矢,带着破空的历啸声直扑钟进。
钟进抬刀可挡,只觉手臂发麻。
魏越的这一箭,不仅仅是力道十足,最要名的,还是在钟进磕飞利箭的时候,那箭头突然张开,好像是一张嘴巴一样,从里面吐出一支婴儿小指粗细的钢弩。
子母箭!
董俷的奇思妙想,加上马钧蒲元的工艺,而制成的令人难以防备的子母箭。
说起来,董俷上一世并没有看过太多的电影。不过有一个片子,却让他记忆深刻。
《龙门客栈》,由香港拍摄的新龙门客栈中,那内厂箭队的威力,的确令人恐惧。
董俷也记不清里面的箭支究竟是怎样的一种机关,反正根据自己的想像,设计出了子母箭这种武器。经过蒲元三年研究,子母箭终于研发出来。当然,这种武器由于造价高昂,所以并没有在全军中配备,只有极为善射的武将才有资格。
董俷军中善射的将领不少!
但若论射术精湛,除已经前往武陵的沙摩柯之外,黄忠是当之无愧的第一名。
除此之外,陈到、文聘、魏越四人最为精湛。
赵云虽然也善射,可是毕竟加入汉安军比较晚,所以并没有配备这种致命武器。
其中的原理,无需过多赘述。
钟进在磕飞了利矢的一刹那,子箭飞出,让他再也无法躲闪。
只听噗的一声,子箭贯穿了钟进的额头。紧跟着,如雨点般的钢弩,向瓮城内倾射。城内的千余名士卒,一个个被打成了了马蜂窝一样,每个人的尸体上,至少有二十余支钢弩。
与此同时,城内城外,突然间喊杀声一片。
被阻隔于城外的士卒,赫然发现在月光下,一支身披重甲的步军出现在他们身后。
“奋武将军麴义在此,尔等还不丢下兵器,举手投降?”
这是从哪儿蹦出来的一支人马?自从麴义的背嵬军在年初是几乎被拼光之后,一直驻扎于新安。人们甚至已经忘记了这支凭八百人就阻拦住钟繇数万人马的强勇。
如今,背嵬军在此出现,却令这支来路不明的人马感到了心惊肉跳。
有将领厉声吼道:“儿郎们,投降是死,杀出去,兴许还有生路,随我杀啊!”
麴义目光阴冷,看着嚎叫着扑来的士卒,眼中流露出一种近乎于嘲讽的冷笑。
这里只有八百背嵬士!
当年八百背嵬士能阻挡曹军数万兵马,如今几千人的乌合之众,当真不知死活。
若论杀性,麴义在汉安诸军将领之中,也算是能排列在前五位的人物。
大枪一指,背嵬军鸦雀无声,队列中出现了一道道缝隙,紧跟着嗡的一声,一排硬弩破空飞出。
“圈杀,一个不留!”
随着麴义阴冷的声音响起,盾墙不断的挺进,弓箭手瞬间变化成了弩手,由将做营新近研发出的元戎弩,随着盾墙的分散前进,形成了一面半圆形的区域。
长安城中,腾起了熊熊烈焰。
金旋等人的兵马还没有来得及出动,早已悄然进入长安的背嵬军已经发起了攻击。
这是一场不能有任何怜悯的血腥屠杀。
朱雀大街的大都督府望楼之上,贾诩轻声道:“孝直,督察院现在可以收网了!”
法正俊朗的面容上,浮现出一抹森冷的笑意。
他插手行礼,也不说话,大步从望楼中走出去。在望楼之下,数百名技击士已经整装待发。法正也没有做过多的解说,只是冷冷的说了一句:“一个都不许放过!”
“喏!”
技击士刹那间领命而去,法正重又走上望楼,“军师,开始了!”
“今日,我要把长安彻底的清扫一遍,过些时日主公回来,莫要影响他的心情。”
“正该如此!”
“此次,你督察院做的不错!”
“才乃卑下应尽之事。不过卑下倒是没有想到,这长安城中,居然会有如此多的垃圾。军师,一味的防守,只怕不是件好事,曹操如此肆无忌惮,当给他一些教训才是。”
贾诩微微一笑,“放心吧,我已命闇部出击,也许此时此刻,已经展开行动。”
“如此甚好!”
法正说完,不再开口。
而贾诩则转身从城头上走下来,“立刻发射鸣镝,通知踏白军行动。明日天亮时,我需要长安街头,到处都是踏白军的巡逻人马。从即日起,至主公回来之前,长安城开始宵禁。若有人胆敢违反我宵禁之令,不问身份,一律格杀勿论。”
“喏!”
法正从贾诩那简单的几句话语中,听出了无尽的杀意。
忍不住露出了笑意,不过旋即问道:“军师,城内已经展开搜杀,您要往何处去?”
“还有一件事,主公虽不愿意做,但我却需为主公谋划。命令巨魔士,随我前往未央宫见驾。”
法正眼睛一亮,脸上的笑容,变得更加阴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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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说句闲话,今天和二爷出门吃饭,闲聊起来,郑州的作者,真的好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