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战个痛快（上）
骆求真在木傀宗这个消息，本身不说明什么问题。
问题是岳心禅竟然“不知道”！
他的不知道，在某种意义上看起来更象是“视若无睹”，有意为之。
而一旦产生这种怀疑，那么很自然就会有一个新的猜想——为什么他要这样？
这让何生默不由不想到骆求真当初遇险一事。
那个时候，他出手救骆求真而不得，出手的却显而易见是太阴门的涅槃大能。
但最终，他没死，却落在了木傀宗手里。
这就难免让人浮想联翩了。
岳心禅派骆求真去查对黑白神宫有大功的宁夜，然后骆求真发现了什么关于太阴门的秘密被太阴门截杀，木傀宗却突然出手救走岳心禅，事后岳心禅竟然“我不知道骆求真在木傀宗”。
这看起来简直就象个天大的笑话，就象是有一条无形的丝线，将岳心禅与木傀宗连在了一起。
不过这里面还有个问题。
何生默已问道：“木傀宗为何要庇护骆求真？”
杨乐回答：“据属下查知……骆求真很可能就是白羽。”
“你说什么？”
所有人都惊了。
我操！
这屎盆子扣下了，岳心禅就不是屎也是屎了。
岳心禅大叫：“不可能！骆求真早在天机门覆灭之前就入了神宫。”
池晚凝冷笑：“天机门有千机殿，昆仑镜，问天有术，早算到门派覆亡在即，九死一生。为留火种，辛冉子提前有所安排，让白羽混入黑白神宫。待大殿首灭天机门之时，随便找个人替代白羽即可。若非如此，当日灭门一战，又怎么可能有三个人逃离？就因为辛冉子早有安排。”
岳心禅叫道：“辛冉子早安排的是密道。”
“所以你也承认他们早就预料到了危机，对吗？”池晚凝反问。
岳心禅滞住。
这话到是没错，天机门灭亡后，黑白神宫早从蛛丝马迹中判断出，天机门有可能预料到了危机，只是终无力抵抗。
但现在却成了骆求真就是白羽的证据。
毕竟道理上，天机门有所准备，那么提前安插也是说的过去的。
岳心禅怒道：“天机门是本座亲手所灭，骆求真若是白羽，本座还会帮他？”
池晚凝哼道：“前提是那时你不知道他是白羽。但后来你知道了，或者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再加上何瑶之事，你心中有鬼，最终无奈被骆求真拉下水。借骆求真去陷害宁夜，被他一步步拉上贼船。”
得了。
这下连动机起因都有了。
一切严丝合缝。
果然，何生默已道：“岳心禅，你还有何话可说？”
岳心禅长喘几口粗气：“掌教！我没有勾结木傀宗，池晚凝宁夜居心叵测，他们早就准备好了一切，为的就是要嫁祸于我！否则……否则它是怎么知道这一切的？”
何生默看向池晚凝：“确实。池晚凝，你还没说过，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呢。”
池晚凝回道：“这些都是风殿告诉我的。”
风东林？
众人愕然。
是他？
岳心禅高叫：“这不可能！”
池晚凝冷笑：“要不是风殿知会，我们又怎会知道你的事。也正是因为风殿提醒，所以这段时间留意你格外多。只可惜……”
她愤愤说了一句：“只可惜你这人太狡诈，自始至终没抓到你里通外敌的直接证据。本来还想再等段时间，没想到你竟然再次想陷害我和宁夜，逼不得已，也只好把现在知道的都说了出来。我知道证据不足，不足以奈何你，但至少，也不能让你太过逍遥了。”
证据不足？
岳心禅眼前一片昏暗。
他知道自己麻烦了。
自己落入了一个巨大的陷阱中。
一张宁夜早就编织好的大网。
这张网不是直接对岳心禅动手，而是对他身边的人下手。
温心予，金振梁，骆求真，每一个和他有关的人。岳心禅敢肯定，现在去查金振梁，多半也能查出问题。
宁夜早就把这张网编织的密不透风，却又做的无比谨慎。
什么狗屁证据不足，其实都是假的。
宁夜就是故意不用直接证据。
这是因为直接证据太明显，一来容易被岳心禅察觉，二来也太会让何生默反生疑心，奇怪岳心禅为何会那么蠢，更奇怪宁夜池晚凝竟然能有如此手段网罗岳心禅的罪名。
所以他只给间接证据。
自由心证嘛。
你们黑白神宫不是最擅长这个？
只要你们怀疑了一个人，那就好办。
所以，间接证据就够了。
而间接证据也的确比直接证据要好得多许多。
间接证据有了，动机有了，后面的事情，就老大们看着办了。
岳心禅明白了这点，但他没法说。
大殿之上，每一个人看他的眼神都饱含深意。
气氛陡然沉默下来。
良久，何生默抬了抬手：“传令，岳心禅有亏职守，不适合继续担任大殿首一职，暂时革去其职，着闭门思过。剩下的事，慢慢查。”
他竟然没有趁机杀岳心禅，就连池晚凝都微感意外。
这个老东西到真是不简单呢。
不过有何瑶这个事在，岳心禅的日子注定不好过，池晚凝也不担心。
她直接道：“既如此，掌教若无事，那弟子就先行告退。”
说着她又补了一句：“弟子这段时间不会外出，随时听传，掌教尽可放心。”
一脸问心无愧的样子。
目送池晚凝离开，何生默道：“春元师兄，你怎么看？”
卫春元思考了一下，道：“心禅之事，还有疑问，暂不可下定论。但是池晚凝……我现在可以百分百肯定，此女绝对有问题！”
何生默叹息一声：“我也觉得有问题。可问题有很多种，她是哪一种呢？”
每个人都有私心，也每个人都有问题。
池晚凝今天的表现太过惊人，所以是肯定有问题的。
关键不在于她有没有问题，而在于她的问题是什么！
对此，卫春元也回答不上来。
何生默道：“事情总要有个了结的。先看住此女，只要她不离开，便随时可以拿下。有什么事，先等东林他们回来再说吧。”
既然池晚凝说消息是风东林提供的，那也只好等风东林回来再继续问了。
“也只好如此了。”卫春元无奈道。
————————————————
九霄云外。
天蚕腹内。
千机殿里，宁夜已经将剩下的事情摆平。
如此一来，他现在相当于拥有天机，曾显山两位涅槃，青临赵龙光京长夜仇不君风东林等一大堆无垢境，真要组织势力，都能组起一个大型门派了。
手底下硬了，做事也显得强硬许多。
下一刻宁夜直接带着众人遁移出千机殿，回到天蚕腹中，就见死獠还在和雷长生战着呢。
到底是涅槃，打起来天摇地动，世界都为之要倾覆的样子。
元牧野何江明正要上前帮忙，宁夜却道：“莫急，让他战个痛快吧。”
元牧野冷眼看他：“你是想等死獠战至力竭，然后控制他吧？”
宁夜笑道：“死獠这人的脾气我知道，那是宁死都不愿被控制的。我只是觉得，难得涅槃之战，大能过招，有很多可以学习的机会，若是错过了，岂不可惜？”
他说着长身而起，飞向战场，长声道：“你们都在旁边看着，我也来凑个热闹！”
他竟然想孤身介入涅槃级别的战斗？
大家都为之诧异。
没有千机殿之助，你终究就只是个无垢初境啊！
就连死獠都看了他一眼道：“我与他的公平对决，不需要你帮忙。”
宁夜长笑道：“我只是想打一场，没说非要帮你。要是你觉得不公平，那也简单，我两个都打还不行吗？”
说着手中死镰挥动，刷刷劈出两刀，竟是分别劈向死獠和雷长生。
第二十四章 战个痛快（下）
死镰挥动，斩出死亡之风。
这一刀下去，宁夜没有半点留手。
死獠见状，不惊反喜：“来的好！”
五煞云动，化作八荒四海之焰，翻卷宁夜。
他竟然真的对宁夜出手了。
同时雷长生也劈出一道两极惊雷。
他对宁夜早就恨之入骨，这一下出手，全力为之，完全不留余地。
宁夜身后便现出一卷天书影像，正是那两仪乾坤卷。
两道神通落在两仪乾坤卷上，便如入深海，竟是就此无踪。
这两仪乾坤卷是青临宁夜赵龙光等人倾力打造出的神物，也确实给力，即便是涅槃大能的神通都能抵消。
可惜无法抵消仙法。
下一刻死獠雷长生再出手，已是直接仙术攻击。
宁夜当然也不会傻站着让他们劈，光遁闪耀，斗转星移，已迅速换了个方向。
涅槃出手浩浩荡荡，一打就是一大片，但再如何一片，总还是打不到后方的。宁夜直接出现在雷长生身后，只是还没等他出手，雷长生身后又是一股仙潮涌起。
修为到他这步，早就是念动法生的境界，之所以还要举手投足念动咒语，不过是为了施展更大威力的仙法，但对付宁夜，反倒是念动法生更有效——雷长生脑海里早闪过千百遍虐杀宁夜的场面，连出手都想过，所以应对快准狠。
宁夜叹息一声：“果然还是得挨揍！”
说话同时，一片光暗之影再起，正是他的光暗杀咒，只是不是用力击杀，而是用来抵挡。
两相碰撞的同时，宁夜已在仙力大潮中激退，体内云雾泛卷，正是五煞云，形成一片罡煞护罩，挡住了雷长生的攻击。
“果然如此！”死獠眼中精芒一闪。
他之前就怀疑宁夜敢在这种情况下出手，有利用五煞云的意思，现在看来没错了。
死獠虽然给了宁夜五煞云，但显然宁夜的掌握远远不及死獠，而此战，宁夜正是要借战斗将自己所学化为一体，再度提升。
修炼不过是晋升，战斗方得消化。
宁夜正是在历次大战后明白此理，才不愿放过这次机会。
这刻他全力出手，黑白之光照耀，五煞云动，死镰挥舞出黑色镰光，犀利无匹，竟是与两位涅槃也战得有声有色。
雷长生怒道：“宁夜，你还有脸使用黑白神宫的仙法？”
“有什么没脸的？”宁夜长笑：“不过你也不用觉得我非黑白神宫不可。我好歹也是天机门弟子，今日就请你领教一下我天机门的手段。”
说着宁夜镰刃再挥，就见四面八方皆是镰光。
雷长生冷笑：“雕虫小技！”
大片雷霆之辉乍现，轰隆隆炸在那些镰刃上，就见镰刃逆势飞扬，一道镰光竟然切开雷长生的雷电，落在雷长生手臂上，雷长生的手臂如豆腐般飞离肢体。
雷长生也大吃一惊，这镰光竟有如此威力？
更可怕者，这镰刃斩的不仅是肉身，还有元神。
雷长生觉得自己元神都要被死镰劈开了。
“怎么会？”雷长生惊呼。
宁夜转动死神之镰：“断龙台，中者必斩！你当我手中神物是闹着玩儿的吗？”
“我呸！”雷长生狂嚎一声，那眼看要崩散的元神竟然重新凝聚，就连消失的手臂也随之归来。
他放声大笑：“什么狗屁中者必斩，不过如此，哈哈哈！”
打脸来的如此快，宁夜的厚脸皮都有些尴尬：“还是修为差距有些大啊，没关系，咱们慢慢来。无中生有，造化玄奇！”
说到后八个字，宁夜对空一指，那天空中的五煞之云已纷纷化形，竟是变成一只只煞云怪物冲向雷长生。
死獠目光一闪：“无天术？竟然能控制我的煞云？”
“再加无极道以及我领悟的一些道则。”宁夜笑道：“当然，最重要是你没抵抗……喂，给我个发挥的机会。”
死獠：“……”
无极道掌控自然，死獠遍布五煞云，对宁夜来说，这片煞云之地就是他自然之道，正宜借而用之。
同时他手中死神之镰再挥，已斩出雄浑一刀。
这一刀出，天地微黯，就见刀光纵横，天下皆在这一刀斩击之中。
“天杀刀？”张烈狂惊呼。
这一刀正是天杀刀，因为未至无垢，张烈狂自己都未练成，却在宁夜手中显现。
以死神之镰挥出的天杀之刀，威能更增，雷长生惊恐发现，这一刀自己竟没有太大把握可以抗住，竟是放声叫道：“说好你同时对付两个的！”
这话竟然还真有效。
宁夜一怔，笑道：“确实如此！”
就见那刀光骤然两分，分别落向死獠和雷长生。
这一分力，天杀刀威能骤减。
雷长生擎出雷矛格住，同时电光入蛇打向宁夜。
宁夜现在是典型的攻强守弱，可不敢和雷长生硬刚，再次遁移。但就在他出现在一处方位时，却见一具煞傀突然出现，对着他的脸就是一拳。
这一拳将宁夜的脑袋都轰扁了，煞云之力涌入，生生将宁夜的头颅炸碎。
好在不灭泉浇筑，宁夜头颅重新生成，面色也是一白，惊恐看死獠：“你真想杀我？”
死獠冷道：“既然动手，岂有儿戏之理。”
“说的好，是我不够认真！”宁夜正色。
天杀刀再祭，刀光纵横，真真正正与两位涅槃展开了一场大战。
这一战，也真正让大家见识到了宁夜的实力。
尽管雷长生和死獠互相牵制，但是游走在两位大能之间，时不时还能打出令雷长生死獠都忌惮的攻击，也让元牧野等人心惊不已。
“想不到，他竟然成长到了这种地步。”元牧野阴沉道。
只看此刻宁夜的表现，元牧野就知道自己已不是他的对手。
这个认知让他感觉有些不快，却又松了口气。
被这样一个潜力无限的人控制，也说的过去吧？
莫名间，心态便有了些许扭转。
人们总是喜欢跟随强者的，以前的宁夜，就是因为不够强，任他翻云覆雨，也不会有什么强者愿意跟随。
但这一次，展露实力的宁夜，就要让这些人对自己真正的心服口服。
轰！
又是一道狂野之击轰出，雷长生体内陡然爆发出大片光明。
光噬！
雷长生痛声哀鸣：“宁夜，你不公平！你竟然只对我下暗手！”
宁夜撇嘴：“你是白痴吗？我和死獠只是竞技，对你才是必杀啊！受死！”
天杀之刀以碎裂苍穹之势落下。
第二十五章 离开前
当宁夜挥出这一刀时，他的精气神终于达到了巅峰极致。
这一刻，所有的力量，所有的意志都灌注其中，凝聚出无可匹敌的风华。
看到这一幕时，死獠心中都微微一动。
他已经看出，宁夜这一刀已进入有敌无我的意境之中，当他这一刀劈出时，代表着他对自身修为的理解与运用已踏上一个新的台阶，但同时，这也是他最关键的时刻。
如果这时候有人破坏，那么宁夜不但这一刀会失败，甚至宁夜的感悟，宁夜的意境都会受到影响，严重者甚至会反噬己身。
而自己，就是能破坏这一刀的人。
因为宁夜这一刀，不是对准他的。
那一刻死獠想了很多。
宁夜进步的太快了；
宁夜的实力也已经太强了；
他正在超脱木傀宗的控制；
如果这是一只猪，那么猪已养肥，也许是到该杀的时候了！
破坏他这一刀，让其反噬，然后杀了他，收获他所有的一切！
死獠脑海中飞快闪过这个念头。
他知道这是正确的，是利益最大化的做法，他的理智，他的力场，也都没有任何理由反对这么做。
可是看着那一刀落下，死獠却没有动手。
真奇怪。
思维和行为在这刻仿佛产生了分离，他明明想的是应该趁机杀宁夜，但出手却是……五煞神傀同时出手，死死困住了雷长生。
劫雷轰砸，五煞傀阵硬顶着雷长生最后的反扑，而死神之镰则带着无与伦比的磅礴气势划落。
刷！
刀光划开雷长生的身体，时光在这刻凝固。
雷电不显，煞云无动。
就连宁夜的出手都滞在了那里，唯有死神之镰玄光流转，闪耀着慑人光辉。
片刻。
雷长生的身体突然裂成两半。
他有些不敢置信的看死獠，口中喃喃：“为什么……你……”
死獠回答：“我不知道。”
不知道？
这是什么答案？
雷长生想说话，却终究说不出来。
这一刀毁去了他所有的一切，他已再无法凝聚。
他喃喃道：“好刀……好厉害的刀……”
随后怦然消散。
“呼！”宁夜长吁一口气，刚才那庞大的气势陡然委顿下来，逼人气机不显，修为仿佛一下子落到了万法初期一般。
但他却没在意，只是看向死獠：“你刚才为什么不出手杀我？”
死獠反问：“杀的了吗？”
宁夜想了想，回答：“我不知道。”
“不知道？”死獠终于诧异：“我以为你凡事都会有准备才对。”
“但我不可能准备自己的突破。”宁夜也回答。
这到是，宁夜可以算很多事，却唯独不能算自己何时有所悟，何时有所突破。
而当时机到来时，宁夜不愿错过。
他知道这很危险，但他想试试。
他想看看死獠会不会对自己动手。
如果他动手，自己会死吗？
不知道。
是真的不知道。
但他知道，至少有这个可能。
于是他说：“如果我准备完全，你也不会犹豫，对吗？”
死獠回答：“我没有犹豫。我知道该出手，但我就是不想做。”
宁夜便也笑了：“这到的确是你。你只做自己想做的事，而不是做该做的事。”
死獠：“但你却不是。你从来只做你该做的事，而不是想做的事。”
“只是因为实力太差，不得不如此而已。如果可以，谁又不想纵情肆怀呢。”宁夜手中死神之镰流光一闪，已消失不见。
他飞到死獠身边，道：“动脑子很累的，老是理性对待更累。能不动脑子解决问题，用最符合心意的手法解决问题，其实真的比机关算计要舒服得多。怪不得我所得虽多，甚至连极道都有领悟，却总觉得差了些什么，或许就是因为思虑一直太多，难以发挥尽兴。今日终于算是真正突破了一番。”
宁夜唏嘘道。
“那么这之后，你应该可以放纵一番了。”死獠看看雷长生消亡之处，道：“能一刀杀了雷长生，虽然有我帮手的缘故，但这一刀之威，也足以横行天下了，再加上千机殿和众多神器，放眼九洲，估计没几个人能惹你了。”
宁夜摇头：“怕是还不行哦。回去之后，还有一番手脚要做呢。”
死獠的眼睛便微微眯起：“灭了黑白神宫？”
回答出乎他的预料。
宁夜说：“我不知道。”
“不知道？”
“对，不知道。”宁夜很肯定的回答：“我得先看看，下面现在是个什么情况才好做决定。”
“但有件事可以肯定，你这次，会是强势回归。”
宁夜便是一笑：“那是自然。”
他说着取出一些残骸丢给死獠：“这是感谢你没出手对付我的一点心意。”
“这是……”死獠一时没看出来这是什么，但是能感觉到，这些残骸内蕴强大的力量，隐然间竟然还有道则气息。
“巨魔傀破碎后留下的残骸，天机没有吸收完全，内有杀戮道则。”
“杀戮道则？”死獠心中一惊：“怪不得你那一刀如此凌厉。”
“我不擅此道，领悟有限，但应该很适合你。”宁夜回答。
————————————————
从天蚕体内出来，又重回九霄云外。
天蚕也终于恢复了平静。
不过被这么一番折腾，这天蚕也显得有些委顿，竟然懒洋洋的躺在空中，一动不动。
“这天蚕到也可怜，一生孤单，好不容易来了客人，竟然还被这么一番折腾。”宁夜笑道：“也罢，也罢，为你做些补偿吧。”
说着调动不灭泉，落于那天蚕身上。
不灭泉相较天蚕体型，根本就是杯水车薪，但天蚕还是发出一声欢悦鸣声，显得甚是舒服。
“咦？”宁夜轻咦了一声。
给天蚕用不灭泉只是顺手为之，照理应该作用不大的，怎么看起来这家伙到很受用？
等等！
宁夜想起了钢进入天蚕体内时的情况。
这货肚子里有类似道境的存在，随意取走里面的天材地宝就会被抹杀——唔，也亏了死獠他们没在物华天宝所在处战斗。
但这本身也意味着天蚕多半是被人做过功课的。
不会……又是天机门吧？
但是仔细想想，还真有这可能。
如果是这样，那这天蚕会不会带给自己什么机缘呢？
想到这，宁夜已开始逐一尝试起来。
昆仑镜等物一一用过，却没见有什么动静。
直到炼妖塔时，天蚕忽有异动。
那一刻感受到彼此间的连接，宁夜心中猛地一跳。
不是吧？
他终于明白天蚕体内的“道境”是个什么玩意儿了。
第二十六章 实锤
鎏金梭一路下降，穿过罡煞云层后，终于又回到了长青界内。
这时宁夜也收到了池晚凝的消息，知她已顺利“拿下”岳心禅，心中大定。
鎏金梭在空中一路飞行，终于抵至九宫山。
众人从梭中出来，看到就回来这么几个人，何生默心中一沉。
虽然早知道这趟烟雨楼之行多半是要出事，但是连雷长生和姜鸿豪都没回来，还是出乎他的预料之外。
他颤颤悠悠道：“东林，怎么就回来这么些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长生仙呢？鸿豪呢？他们在哪儿？”
风东林扑通一声跪道：“弟子无能，雷极仙尊和大肚仙尊……去了！”
说着嚎啕大哭起来。
何生默卫春元如遭雷殛，同时怔住。
没了？
黑白神宫的两柱架海金梁，就这么没了？
“说！到底怎么回事！”何生默狂吼道。
风东林已将编织好的谎言说出。
谎言并不复杂，无非就是众人找到天蚕后打算进入千机殿，不料木傀宗尾随而来，偷袭雷长生，更用五煞云引动天蚕，导致天蚕异动，格局大乱。众人拼死力战，最终打退死獠等人，但是雷长生姜鸿豪等人却因此身死。
何生默却是听的瑟瑟发抖。
他怒视宁夜：“宁夜，是你带他们去了天外天，现在遭遇这等事，你有何话说？”
宁夜没有说话，反倒是曾显山道：“何掌教，这事是木傀宗的阴谋，和他无关。天外天一战，要不是宁夜舍死相拼，又临战爆种晋升无垢，我们也未必能活着回来。”
“你晋升无垢了？”何生默卫春元震惊。
此子晋升也太快了吧？
“是！”宁夜回道：“弟子侥幸晋升成功。”
听到这话，何生默反而冷静了下来。
他看向风东林，风东林道：“东鼎所言不差，此战确实是宁夜临危不乱，才带我们脱离险境。另外……”
“另外什么？”何生默急问。
风东林道：“另外，从木傀宗那里得到的消息，是岳大殿首出卖了我们！”
他说话时挤出哭腔，却着实哭不出来。
宁夜可以控制他的人，却控制不了他的演技，这演技着实烂的可以，所以也只能低着头。
好在何生默卫春元完全没意识到这点——他们被风东林的说法震住了。
果然是他？
实锤了？
池晚凝不需要铁证，因为风东林他们就是铁证！
黑白神宫千古第一内奸的消息在这刻坐实，何生默他们没有半点兴奋，只有眩晕。
真的是他！
卫春元只觉得心中一痛。
就连何生默都感觉象吃了个苍蝇般，说不出的难受——那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一方面终于可以报失女之仇了，但另一方面，岳心禅到底是大殿首啊！他竟然是出卖黑白神宫的元凶，有这样的暗子在，黑白神宫也不知多少秘密就这样流了出去，神宫之未来，暗无天日啊！
是的，何生默是矛盾的。
他一方面希望是岳心禅，一方面又不希望是他。
人都是矛盾的。
有私心，也有公心。
私心上，何生默希望能培养个出色的孩子继承大业，唯一有出息的爱女死了，何元圣又超级不争气，恨不得杀了岳心禅泄愤，但公心上，作为黑白神宫一派之主，他也无法接受黑白神宫就这样在自己的手中没落。
而今，岳心禅背叛，雷长生姜鸿豪战死，烟雨楼的好处半点没得，反倒是神宫之秘流出。
黑白神宫正面临自建派以来，前所未有有之大危机。
这让他心痛，心焦，心急如焚。
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般心情，自然也无暇多思，铿铿连退数步，整个人的气势都为之委顿下来，仿佛一下子从涅槃境跌落到了藏象境一般。
日暮苍茫，尽显衰态。
宁夜却纹丝不动。
他很清楚，这或许是有巨大的心灵冲击的缘故，却说不好也有何生默故意如此。
截天术悄然运转，感受着何生默的心情，口中则道：“所幸当时力战，烟雨楼并未落入敌手，如今还在天蚕腹中。”
“闭嘴，这时候你还跟我提什么烟雨楼？”何生默大吼。
风东林道：“掌教，我们刚才下来，发现九宫山似经战事。敢问……”
卫春元哼道：“木傀宗打过来了。天上地下，两路夹攻……”
风东林忙问：“门内可有损失？”
卫春元无奈闭眼：“中下层的弟子死了不少，高层到是没有太大损失。只是……”
他回头看了一眼何生默，道：“掌教，事已至此，悲愤无用，还是赶快想想如何应对接下来的局面吧。”
何生默也知道这时候发脾气是没有意义的了，深吸一口气：“曾兄且先休息，你们……跟我来。”
长袖一卷，已将宁夜风东林等人卷起，眼前一片光影变幻，下一刻，宁夜看到自己已身处在一片奇妙空间中。
这里显然是一个独立空间，四周有山水虫鱼，天空中没有太阳，只有一轮银盘，发出如太阳般的光芒。
而在天空中央处，是一个硕大的棋盘，正是黑白棋盘。
棋盘两侧各坐了一人。
正是血葵子和万苍生。
距离棋盘稍远些的地方，还有一座小山，山是火山，顶部燃烧着火焰，隐然间可见一鸟沐火而生，又化作星光消散，不断凝聚，不断散落，若无止境，反复轮回着……
之前已经从池晚凝那里得到足够的讯息，宁夜知道，那火，多半就是黑白神宫视为禁忌的杀手锏了。
只不过不知是何来历，竟然能比血葵子和万苍生更令黑白神宫难以启齿。
这边卫春元已向大家介绍血葵子万苍生二人，顺便讲述了一下之前的九宫山战斗，宁夜等人自然是照例“震惊”一番，唏嘘不已。
风东林虽然被宁夜控制了，但心思还是向着黑白神宫的，不由道：“想不到离去不过一日，门内就发生了如此重大之事。只是掌教，那火焰到底是何火？为何要如此忌惮泄密？”
何生默无奈道：“这就是接下来要告诉你们的一个千古之秘。如今，消息走漏，怕是需要群策群力，方得应对了。宁夜，你素来心思机巧，这次也要来出出主意，看看能否解决神宫这千年未有之危机……否则，黑白神宫怕是要朝不保夕了。”
第二十七章 绝密
玄奥空间里，何生默大袖一挥，火山上的那片火焰终于停止跳跃，化成一只看似精灵般的小小火鸟。
它目光注视这里，眼神中竟有灵性。
“咦？这是……怪异？”宁夜低呼。
怪异者众多，草木泥石皆可成怪，火焰也是，只不过作为能量存在，火焰成怪异的几率比之草木泥石几率又小得多了。
万载以来，长青界只听说过一起此类怪异，也是水而非火。
水好歹还是有实质的，火则更难。
何生默道：“是，但不全是。”
众人同时问：“掌教此话何解。”
何生默道：“此火之怪异内中还蕴含有一个强大的元神。”
强大元神？
听到这话，大家同时意识到，只怕这元神才是关键。
风东林道：“掌教，这是何生物元神？”
宁夜则问：“掌教，这是何境界元神？”
两人都是问元神，却各有关注不同。
面对这个问题，何生默一时竟有些茫然。
他说：“我也不知道。”
你也不知道？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莫名。
还是卫春元道：“此元神与火之怪异，都不是来自长青界，而是来自天外其他仙界。”
“竟是这样？”众人惊诧。
风东林长身而起：“飞升之境？”
何生默点点头：“是，飞升之境。”
“那岂不就是第八境？”仇不君颤抖了一下。
何生默摇头：“非也。飞升之境，乃是高于本界之境。天地有局限，一旦打破这局限，便不容于世，超脱天外，可自由逍遥于万界。所以飞升之境，看的不是境界高低，而是天地局限。”
“可这样说的话，那岂不是说，在低维仙界，可能万法境便能云游万界？”宁夜脱口而出。
“低维？”何生默古怪的看了他一眼：“到是个有意思的说法。不过，本来也就是如此，飞升指的是破界，本就与云游无关。只要修为达到破境层次，自然就可以破境飞升，突破罡煞。实际上达不到也是没关系的，你们借用鎏金梭冲出罡煞区，某种意义上，也是飞升。”
“可是我们不能离开天外天太远，万界之间，空茫虚无，查无方向，一旦进入，便可能永久迷失其中。没有足够的实力，如何得逍遥？”风动林问。
这次是那血葵子回答。
他怪笑道：“痴人！逍遥万界，又与实力有什么关系了？正如鎏金梭可以破罡煞，要逍遥外界，需要的也不是修为啊。只需一只虚空生物，便自可万载逍遥。修为与实力，决定的不过是你到底某处后，可依然有称霸仙界的本钱罢了。”
飞升的真谛竟然是这样？那岂不是说，只要有飞行工具，我们现在就能飞升？
天蚕？大家脑子里突然泛出此念头。
仿佛看出了大家的心思，何生默道：“是的，其实飞升本也不难，难得只是如何得到虚空生物，难得只是进入他界后，如何生存。”
这话终于引起了大家的重视。
“如何生存？掌教你是说……”
何生默点点头：“这火之怪异与那强大元神，就是他界过来。他在六千年前来到此处，当时已身负重创，本想借地修行，却被长青七大门派联手击杀于天外天。”
风东林宁夜都吃惊的张大嘴巴。
七大派联手击杀天外天！
不用解释，宁夜一下明白了：“但好处是我黑白神宫独得了？”
何生默点头：“当年这一战，除极战道和龙阳府没参加外，其他七派全部参与。三十二位涅槃境，二百六十八位无垢境，战一个重伤外来者，最终伤亡近三分之一，才将其击杀。”
如此巨大的伤亡，也听得大家颤栗。
这个人就算不是第八境，多半也是第七境。
卫春元道：“此人死后，留下不少遗宝，其中一些便分落各地门派。如圣王阁的圣人像，烟雨楼的秋水长天图，木傀宗的玄阴火，就都是此人之遗物……那玄阴火中同样含有一点此人之元神残片，所以……唉！”
“……”
原来圣人像所谓的上古大能所铸根本就是扯淡，好多东西都是外来货。
万苍生道：“但是最珍贵的元神，却是秘密落于我黑白神宫之手，无人知晓。当时为了掩盖这个秘密，本派甚至付出了一位涅槃大能的性命，并最终用分到的火之怪异，将其容纳。”
宁夜道：“至少第七境界的元神之秘，关系重大，也难怪……”
“不仅仅是如此。”何生默却叹息道：“此人陨落之前曾说过，只要我们放他不死，他可帮助我们恢复破碎的天道碑。”
“什么？”大家再度震撼了。
这个人竟然还有恢复天道碑的能耐？
怪不得这个秘密不能泄露了。
血葵子万苍生不过是得罪各派的一部分人，总还有转圜的余地，但是这火之怪异的牵连太过重大，甚至影响到整个长青仙界的前途。
但偏偏黑白神宫为了一己私利，硬是将其匿藏。
这一次要不是因为木傀宗攻打，又抱了侥幸之心使用，这秘密恐怕到最后都不会被察觉。
何生默也知道这做法着实过分，辩解道：“其实也不是我们自私，实在是此人太过强大，留他活命，待他恢复元气，我等必无幸理。而他遭遇至此，根本就没可能恢复天道碑，我们不信他所说，还不如将其元神困住，探索其秘。”
“可曾得到什么？”风东林忍不住问。
何生默笑道：“你以为神宫之内的那些玄奇妙术有些都是从哪儿来的？”
呃……
卫春元道：“但他到底修为太强，道则底蕴雄浑强大，就算是我们的实力，也难解其秘，需得自身不断提升，才能看到更大的天空。”
说着卫春元也叹气。
宝藏就在那儿，但是自身实力不够就无法探索。
至少第七境界的元神，换句话说，就算到第六境都难以破解全部秘密。
但就算自己破解不了，黑白神宫也不愿拿出来给大家，情愿暴殄天物，都要藏着掖着。
现在可好，好处没享受到多少，秘密到快要被揭破了。
血葵子，万苍生，再加这火之怪异元神之秘，黑白神宫一下成了众矢之的。
那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同时投向宁夜，看得宁夜一阵莫名。
你们都看我干什么？
第二十八章 放开胸怀
天秀峰。
雾化天海。
这里是九宫山上灵气汇聚之地，曾经宁夜无数次想来这里修行，但一直因种种原因而错过。
如今他到是可以随便来了，却也不需要了。
璇玑道境比这里好一百倍。
此刻宁夜就端坐在雾华天海深处。
一人独坐，灵气氤氲。
只是宁夜却没在修行，而在思考。
宁夜离开那处玄奥空间后，就在这里静思。
其实也是消化自身所得。
这刻他正在冥思，远处灵雾拨开，一人飞至。
却是风东林。
来到宁夜身边，风东林盘腿坐下，恭敬道：“主人。”
宁夜睁眼看了他一眼：“在这里，不用那么客气，有话直接说吧。”
风东林无奈：“之前掌教吩咐之事，你想的怎样了？”
宁夜嘴角露出讥讽笑意：“怎么？你还在为黑白神宫的安危考虑？”
宁夜虽然用洗心池控制了他，但是洗心池功能不全，最重要的是宁夜也承诺过不洗去他们的神智，所以风东林的思维情感还是属于自己的，只是他不可能做出任何有损宁夜利益的事，否则禁制侵袭，就会真正洗脑——每次只要想对宁夜不利，就会自动洗脑一分。
这种威逼使得风东林张烈狂等人为了不被洗脑而不得不放弃对抗。
但是不对抗宁夜，不代表就不能有自己的想法。
风东林道：“木傀宗知道了此事，但暂时还没有动作，或许也是在想该如何利用这消息获得好处。”
“唔，当是如此了。”宁夜道。
木傀宗已经回去，消息却还没传出，估计木傀宗内部高层自己也在讨论怎么利用这消息来利益最大化呢。
风东林见宁夜不为所动的样子，按捺不住道：“我知道黑白神宫与你有深仇大恨，但是岳心禅已经下狱，首恶即将伏诛。黑白神宫不管怎么说也是你的授业门派，万年仙派，不能就这么倒下啊！”
宁夜奇怪的看他：“你竟然想让我救黑白神宫？”
“是！”风东林道：“现在这种局面，只有你能救。”
宁夜笑道：“你太看得起我了。”
风东林却摇头：“这是事实。你如今虽只是无垢境，但有千机殿在手，天机曾显山都是你的手下，可抵半个黑白神宫。”
哦？
我的实力已经这么强了吗？我自己都没注意到呢。
宁夜不说话，只是看风东林。
风东林继续道：“最关键你能和木傀宗说上话。”
“嗯？”
风东林道：“只要你愿意，你完全可以设法伏击木傀宗，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再抓捕他们一些重要人物，比如死獠，然后以此为质，逼迫他们立下大誓，不得说出此事。”
“那万花谷呢？”宁夜问。
“那个女人，是琳琅天吧？”风东林反问。
宁夜一怔：“这都让你猜到了？”
风东林凄然一笑：“万花谷涅槃境的那几个娘们是什么性子，我们很了解。她们行事断不会如此白白为人做嫁衣，更不会随意受你掌控。而无垢境能做到破解黑白神宫两仪秘藏手法的只有一个，就是琳琅天。此女虽是无垢，却与你，与死獠一样，都是可破境击杀的天才。”
宁夜乐了：“在我眼里她就是个小可爱。”
风东林道：“琳琅天虽是天才，但见识浅，肯定看不出此事背后之隐秘，就算看出来了，你也可以让她不说话。关键就是木傀宗，主……宁弟，只有你能做到。”
“给我个理由。”宁夜淡然问：“我凭什么放过当年灭了天机门的仇人？”
风东林显然早想好了说辞：“云绝门就是未来的天机门吧？”
宁夜脸一沉：“这可不象能猜出来的。师叔，是你说的吧？”
旁边现出仇不君的身形。
老脸一笑：“他现在也好歹也算是自己人，该知道些事。”
“但这个自己人，心却不向着我们呢。”
仇不君叹了口气：“但是他的想法，我却是支持的。”
嗯？
宁夜一怔，看向仇不君。
仇不君道：“其实，你又何尝不是如此？你让舒无宁掌管云绝门，甚至明确表示不会成为门主……你有你的追求，在这追求中，复兴天机门，已经不再重要了，对吗？”
宁夜一时哑然。
他想了一会儿，道：“天机门是要复兴，但不会再回归到曾经的那个震烁万古的天机门了。”
“是啊！”仇不君点点头：“强大，有时就是一种罪孽。仙人之所以为恶，不是因为天性恶，而是因为强大了，就无人节制了。天机门也好，九大门派也罢，都是因为强而为恶。正因此，你不是才希望隔绝仙凡的吗？让仙人的归仙人，凡人的归凡人。”
“是！”宁夜点头：“但这和放过黑白神宫有什么关系？”
“没什么关系。只是一旦跳出恩怨层面再看这些事，就会觉得浮生恩怨，不过如斯。或许是我年纪大了，心态沧桑了，也可能部分仇恨已报，就觉得依然执着于恩怨，并无意义……这次木傀宗来袭，死了很多人。他们中的大部分，从来都没得罪过你，也有一些人，也曾造福过百姓。”
此话一出，宁夜终于无言。
是的，血仇之路，焉有无辜？
如果是风东林说这话，宁夜未必会听。
但仇不君的话，宁夜不得不慎重对待。
这一路走过来，的确已经死了很多人！
自己的双手，又何曾干净了？
他看向自己的手，感觉眼中尽是血色。
原来，我终究还是忘了曾经对自己的警醒吗？
仇不君看出他的心思。
他说：“我不会阻止你复仇，但我觉得，是适合变换一些方式了。”
“那师叔的意思是……”
“冤有头债有主，首恶当除，其他人就放过吧。”仇不君回答。
宁夜沉思片刻。
然后他摇头。
这个动作让风东林心中一沉，仇不君则只是默然叹气。
然后宁夜道：“首恶当除，余者放弃，不是不可以，可问题是事情走到这一步，我的身份暴露可能性也越来越大。如果有一天我的身份暴露了，你们觉得何生默他们会怎么做？会放过我吗？”
风东林一滞，这个问题他还真没想过。
宁夜已道：“想让我放过黑白神宫？也不是可以。简单……让黑白神宫彻底听命于我就行！”
第二十九章 桃花
让黑白神宫彻底归顺自己。
这个念头宁夜以前没有过，但是这一次，他到是真的有。
全都成了自己的手下，那当然可以考虑放过大家。
唔。
这的确是个好办法，不是吗？
只是风东林一下抓瞎了。
宁夜的要求等于是在说，何生默，卫春元，血葵子，万苍生全都得死——但凡有个涅槃境在，都容不得他宁夜当老大，无垢到还好说，现在这阶段，不会有哪个无垢境能挑战宁夜，但是人家挑战不起，总还逃得起。
复仇正在向篡位演变，而只要发生这样的事，就依然免不了动乱与叛逃，黑白神宫也就注定实力削弱，伴随的是地位大降。
这是风东林不愿意的。
但宁夜却很确定这点。
他对风东林道：“如果你不想他们死，就让他们受我掌控也行。”
风东林苦笑：“你的洗心池能行吗？”
曾显山虽然为其掌控，但那是因为他力战后实力受损，实力下降，最重要贪生怕死自愿受控。
血葵子万苍生不好说，这两个货有可能为了活命而苟且，但何生默身为掌教，多半是宁死不屈的，卫春元也不好说，其屈服的可能性也不是很大。
总之，四位涅槃大佬，宁夜能控制两个都是大幸。
宁夜道：“再加上天机和曾显山，也算四个。”
风东林摇头：“却注定挡不住木傀宗。”
“无妨。”宁夜道：“如果黑白神宫落入我的掌控，木傀宗那边的问题也就不大了。”
“不大？”仇不君忍不住道：“只要木傀宗揭穿你的身份，那问题就大了。”
宁夜撇嘴：“栽赃诬陷，我是掌教，我说不是，谁还能指摘？”
不讲理就是最大的讲理。
看着宁夜强硬的嘴脸，风东林突然意识到，长青九大仙门，继雪千鸿之后，又要出一个无垢境的掌教了。考虑到宁夜才初境，更是空前——人家雪千鸿好歹还是无垢巅峰呢。
然而对风东林来说，这也已经是他能争取到的极限。何生默可以死，黑白神宫的传承不能断。
他问：“您打算怎么做？”
“一个个来吧，先解决当下的事。”宁夜回答。
——————————————————
天牢九层。
岳心禅坐在牢中。
在他旁边就是那位神机书生。
神机书生手握书卷，笑看岳心禅：“怎么？你还没有想明白自己是怎么输的？”
岳心禅哼道：“我已经想得很明白了，风东林应该是被洗心池控制了。”
神机书生摇头：“你把这话跟何掌教说过了吧？他是怎么回答你的？”
岳心禅无奈：“他说洗心池不恢复完全，是不可能掌控风东林的。他太习惯于旧的认知，却不知宁夜早就突破了限制……千机殿在他手里发挥的作用，超过想象。”
“可惜，你也是事后明白。”神机书生笑道。
岳心禅按捺不住扑过来，抓住牢门：“前辈，你早知道仇不君是宁夜的人，为何不提醒我们？”
神机书生看着书，头也不抬道：“我当年，也不过是看到了一个糟老子走进来，用千机殿收走了东西，我既不知他的名字，也不知什么宁夜。再者我也只是一个阶下囚，黑白神宫的存亡，又与我何干？说出去……自己找死吗？”
“你！”岳心禅悲愤不已：“你也曾经是黑白神宫的人啊！”
“我当年的过错，正用一生自由作为弥补，不欠黑白神宫什么。反倒是黑白神宫欠我的，从未补偿。你莫要说了，我不会为你做任何证明的。我只想在这牢中，安安静静的度过余生。”
“想不到神机书生还是如此洒脱的一个人。”
牢门外传来一声话语。
岳心禅一颤，抬头望去，就见宁夜已施施然进来。
在他身后跟着的正是风东林和仇不君。
风东林面带愧色对岳心禅道：“对不起了，岳兄。”
听到这话，岳心禅无奈闭目：“我知道……不能怪你……你也是身不由己。”
“呵呵，当年驰骋天下，威风八面的执子之手如今也有如此善解人意的时候。”宁夜笑道：“师叔你看，人在低谷，就会谦怀。大殿首当年在大殿之上审案，意气风发一言九鼎的时候，可没这般体恤人心啊。”
仇不君也笑道：“是啊，当年你为黑白神宫筹谋划策，岳大殿首却稍有如不如意，就把锅推到你头上，那个时候，可没见这般。”
“你！”岳心禅长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心情，然后哼道：“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当年我是执子之手，但现在，却成了你宁夜手中的棋子。你好，你狠，你厉害！入门不过三十年，就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无论修为算计都快得惊人。我岳心禅佩服！宁夜，你现在到底想如何？”
宁夜看看他，道：“我不是冲你来的。”
他说着看向神机书生。
神机书生也饶有兴致的看他：“你就是宁夜？这段时间听过很多关于你的事，却没想到是如此年轻英俊的男子，不用修为，光是凭这张脸，就能迷倒无数少女了吧？”
宁夜笑道：“听说神机书生当年也是风流天下的人物，当然，比那万苍生好了不知多少倍，从不用强，专俘美人芳心。至于我，可惜了这张脸，基本就没怎么让它发挥作用。”
神机书生便道：“复仇之心，灼烧神智，你心中有恨，自然无爱。难得你还有伴侣，怕是也一直在忍受你呢。”
宁夜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微微一怔，仔细想想，觉得他说的颇有道理。
池晚凝天性喜静，公孙蝶天性好动，这两个女孩子都有自己的追求，但这些年为了宁夜，其实都放下身段，迎合于他，配合与他，只是从来不说，自己却是有些忽略了她们的感受。
反倒是神机书生说起，宁夜喃喃道：“你说的对，这些年，是委屈她们了。”
“她们？”神机书生也来了兴致：“怪不得你面带桃花，三花高照，原来如此。”
宁夜想说我只有两朵桃花，但下意识想起琳琅天，这话却说不出口。
问题是他真心没打算再去勾搭她，但听神机书生的意思，好像这桃花运竟有躲不过去的意思。
他脱口而出：“你这看桃花的本事，准吗？”
神机书生便笑道：“你不是来问我这个的吧？”
第三十章 神机书生
宁夜当然不是来问这个的。
这刻顿了下，随手放出一团雾气，将岳心禅的五感遮蔽。
这方道：“我听说当年神机书生是误杀了黑白神宫的一人，自责于心，自甘受缚。”
神机书生面色一沉：“既已明知，何必故问。”
神机书生之所以坐牢，是因为当年他误杀了自己的师父，也是他的伴侣。
师徒之恋，在这个时代乃是大忌。
而徒弟杀师父，就更是忌讳中的忌讳。
神机书生连犯忌讳，难怪要成罪人。
宁夜便道：“但据我所知，当年之事，你也是遭人陷害。”
神机书生便哼道：“这个不需要你提醒，陷害我的人我知道是谁，但我做了便是做了，自当受罚。”
“可你却没打算解决那个陷害你的人？”宁夜笑问。
神机书生怒道：“黄口小儿，想用这种话，就让我为你所用吗？你还是莫要白费心机了。我自愿入狱，以一生自由洗吾之罪孽，无需你来教我怎么做事。”
宁夜施施然走过来：“第一，我没可说过，要让你为我所用，你想多了。第二，你既知我是千机殿之主，就应该知道有些事，你便是不说，我也清楚。你之所以自愿入狱，也未必如你所说的那般简单吧？”
神机书生面色一变。
宁夜已看向周围牢房：“天牢之地，阴气最重。又是僻静之所，不受打扰。在这种地方修阴尸气，到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神机书生震怒：“你胡说什么？阴尸气乃是木傀宗的秘法，你是想诬我为木傀宗之人？”
“你当然不是木傀宗的人，但不是木傀宗的人，就不能会阴尸气了吗？天下秘法，传来传去，又有多少真正能守的住秘密。”宁夜哼道：“只不过，你想借阴尸气复活爱侣的想法太过奇葩，用我老家的话说，难道你是恋尸癖吗？”
“住口！”神机书生陡然咆哮起来，一向温文儒雅的面孔陡然变得狰狞恐怖。
“嘘！”宁夜却将手指放在嘴边，做了个嘘的手势：“何生默知道你的目的，这或许是你们能相安无事的原因。不过他更知道你做不到。”
“我也没想做到！”神机书生颤抖道：“我没想复活她，我只是想……再看看她……再看看她……你不会明白的，你不会明白的！”
他说话的声音低沉了下去，变得幽怨而凄凉。
宁夜同情道：“我明白。这是一种执念。每个人都有自己想要完成的执念，能不能做到，其实也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们为之追寻。”
神机书生没想到宁夜竟然真懂他的心思，他看着宁夜：“是了，你也有自己的执念。你要对付黑白神宫？”
“那是过去的事了。”宁夜回答：“我刚答应了风殿他们一件事，要保住黑白神宫。”
“保住黑白神宫？”神机书生不解。
“嗯。黑白神宫大难临头了。”宁夜道：“之所以来找你，也是告诉你这个。我没打算威胁你，但是黑白神宫有危，你想安安心心在此地坐牢，怕也是不成吧？”
“你所言可真？”神机书生厉色问。
他这一生早没了牵挂，只想利用天牢阴气凝聚阴元，可维持爱侣一点阴魂，与之魂牵梦萦。
说是恋尸癖有些不妥，魂牵梦萦虚拟之恋到是更准确一些。
可若黑白神宫出事，天牢有危，他想在这里踏实的坐牢都不太可能了。
宁夜已将关于那外界圣人之事说出。
听罢经过，神机书生哼道：“说起来，这依然是你搞出来的。”
“是，不过那又如何？”宁夜反问：“吾掌大势，蝼蚁之人的命运，可不在我的考虑之中啊。”
“你说我是蝼蚁？”神机书生气势陡升。
“你自甘受缚，枯坐苦牢，于外无威无权，纵有涅槃修为，毫无影响力可言，又与蝼蚁何异？难不成我做什么事，还要与你这阶下之囚打个商量不成？”
神机书生被他反驳的一时无语，怒道：“你想激我为你做事？”
“我说过了，你听不听我的，我都不会在意。天牢之危你最是在意，若此地有难，不管我是否说话，你都会出手。所以我只需要把一些布置放在此处，若有敌袭，引敌来攻，你便自会为我所用。既如此，我又何必在意你的意志？反倒是你若成了我的属下，我到还要顾及你的想法，有事没事还要和你打个商量。”
神机书生哑然。
听起来好有道理？
神机书生一时无言，宁夜已长身而起：“话已说过，前辈何去何从，自可思量。宁夜，就先告辞了。”
他说着转身就走。
神机书生叫道：“你就不怕我把现在的话都告诉何生默？”
宁夜顿足：“你若不计前嫌想给他通风报信，我也不介意啊，你以为我现在还会在乎他？”
他冷笑：“我如今有天机和曾显山两大涅槃为手下，一众无垢听我所命，千机殿烟雨楼皆在掌握，外还有木傀宗相助，就算真干起来，我会怕他？你以为何生默真的就完全相信我说的话了吗？不，他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人。”
“我敢说，何生默其实早就回过味来，早就严重的怀疑我了。但他不敢翻脸，因为他知道如果他的判断是正确的，那么翻脸后，他的情况会更糟。现在的他，不是被我骗过去，而是自己骗自己……他不敢相信这个事实，只能期盼这些都不是事实。就像一个缩头乌龟，把脑袋缩进壳里，然后对自己说，外面一切太平，有什么麻烦，我也能为他摆平。”
神机书生不敢相信：“他不是这种人。”
“别把大人物看的就有多了不起，其实都是人，都有人的毛病。他以前没有，只是因为他以前没遇到这种危机而已。如果他不是那样的人，他在我回来的当时就该动手。但他犹豫了，害怕了。当时没动手，以后就更没有动手的勇气了。他告诉我关于天人之秘，就等于是放弃了主动，把一切寄托于幻想。”
说到这，宁夜一笑：“但他的选择也的确没错。正因为这样，我才接受了风殿的提议，黑白神宫方得有一线生机。”
听到这，神机书生彻底无言了。
他长叹一声道：“你到底想要什么？”
宁夜这才走了回来：“我要你救走岳心禅。”
第三十二章 牵机蚁
宁夜对何生默的判断半点也没错。
在大殿之前看到宁夜归来，听闻雷长生姜鸿豪的死讯后，何生默就知道这件事无非两个答案。
一个是岳心禅的确是暗通木傀宗之人，所有的一切都是他造成的。
而另一个答案就可怕了，一切都是宁夜搞的鬼。
而之所以说它可怕，是因为曾显山，风东林等人已站在了他这一边。
于是何生默知道，如果是这个答案，那么黑白神宫危矣。
但正因此他不能动手。
一旦动手，无论结局如何，都会让黑白神宫再一次元气大伤。
到那时，木傀宗或者四派来袭，黑白神宫将无可抵抗。
何生默做掌教很多年，其实处事不多，所谓的政治头脑也是不存在的，但这一次他难得的清明，也就难得糊涂。
自甘自愿的被骗。
一如宁夜所说，做了缩头乌龟。
然后就是幻想。
幻想能有更进一步的证据来证实那已经确认之事。
正因此，当他听到岳心禅越狱的消息时，第一反应竟然不是愤怒与震惊，反而是欣喜。
随后才是愤怒：果然是他，老子还没杀他呢，他竟然就跑了。
两种不同的情绪煎熬着他，让他的脸色也随心情不断变化，看得下方弟子心惊不已，只以为何生默在孕育怒火。
片刻，何生默道：“神机自己没走？”
“是！”那弟子颤颤惊惊道：“他把人救走后，自己就回来了。他说，他当年欠岳大殿首一个人情，这次还了。”
“知道了，下去吧。”
待那弟子下去，何生默方道：“春元，你如何看此事？”
卫春元已然出现：“是我看错了他，如今看来，岳心禅布局已深，竟然在天牢中都布下暗手。我这就去抓他！”
“先等一等。”何生默道：“你去看看宁夜，看他在哪儿？”
或许是危机关头，何生默终于有了掌教的气度，第一时间考虑的不是岳心禅，而是宁夜。
不过当卫春元来到宁夜洞府时，就看到宁夜正与池晚凝相偎相依，说着温存贴心话儿。
找不到任何问题，卫春元也只能离开。
这时候何生默才下令去追岳心禅。
然而天大地大，又何处追寻？
这边见卫春元离开，宁夜笑对池晚凝道：“为夫去了。”
身影已消失不见。
————————————————————
天星川。
公孙蝶正百无聊赖的坐于此处，身前站着的，赫然是岳心禅。
曾经的执子之手，如今已没了当年意气风发睥睨天下的风范。
他穿着囚衣，立于宁夜下首，只是气宇依然轩昂，身板也挺得笔直。
宁夜身影一闪，已出现在公孙蝶身边。
“宁夜！”岳心禅从牙齿缝里蹦出这几个字：“或者我应该叫你白羽。”
宁夜淡然道：“还是叫宁夜吧，我已经习惯了这个名字。白羽于我，已是昨日之事，不想重提。”
岳心禅冷笑：“你矢志复仇，可不象是抛弃过去的样子啊。”
宁夜眉头一皱：“我不喜欢你现在跟我说话的样子，当年你害的天机门家破人亡，虽然我如今可以坦然面对，却不代表你就能在我面前如此坦然。”
他说着弹出一缕指风，岳心禅再控制不住自己，跪倒在宁夜身前。
岳心禅愤怒：“宁夜！你就算再怎么折辱我，也休想我屈服！”
宁夜再弹一指：“你屈不屈服，与我何干？”
这一指，直接洞穿岳心禅胸膛，在他身上开出一个小洞。
随后是大量的虫蚁从那洞口进入，噬咬岳心禅，岳心禅痛呼出声，却还是放声大笑：“可笑啊可笑，宁夜，这就是你的复仇手段吗？太过低劣了吧？”
宁夜冷道：“这是我从烟雨楼遗址中获得的一种小玩意儿，你也知道，烟雨楼灭亡后，那么多人死在那里，其实遗留了不少好东西。我虽然没那精力一一学来，但还是研究了一番，到也找到了一些合用的。如果你以为我现在做的一切只是为了让你痛苦，那你就错了。如你所说，那太低级。这些虫蚁，可不是噬肉那么简单，它们叫牵机蚁，当它们吞食你的身躯时，自身也会成为你身体的一部分。”
什么？
岳心禅心中一惊。
宁夜道：“这种融入，可是触及元神层面的。就是说，当它们完全取代你的身体时，从此以后，你就会成为虫躯，就算元神重生，都无法改变了。老实说，这其实是一种很好的控制方式，只是太过歹毒，而且炼制不易，我也只能以它来掌控一个人。本来我是想用它来掌控曾显山的，但是成功率不高，关键东鼎识趣，自愿进入洗心池，所以看来看去，掌控你就是最合适的。”
这刻岳心禅终于明白宁夜的心思：“你想让我做你的傀儡？休想！”
他想自尽，但如今全身受制，灵力不行，纵有通天行为也难以对抗。
宁夜淡淡道：“此法之所以恶毒，不仅仅在于替换肉身时的痛苦，更在于你的意识是清醒的。你知道吗？有时候糊涂也是一件好事。象风殿他们，经历了洗心池洗礼后，虽然没有改变神智，但还是潜移默化对天机门有了好感，只是做不到彻底归心而已。”
“果然是洗心池！”岳心禅痛心。
他当初想到了这点，可惜太晚，已于事无补。
宁夜继续道：“但牵机蚁不同，你的神智，思想，是完全受制于你自己的，但你偏偏无法控制自己。你的一言一行，都会受我掌控，你只能说我让你说你的话，做我让你做的事。你有多大的委屈，就有多大的痛苦……折磨你的身体？不，我不需要。我要折磨，也是折磨你的灵魂。至于你这无垢巅峰的仙躯，我可是要好好使用的。你会成为我最忠实的傀儡，看着我怎么一步一步的为天机门复仇。”
说着他笑了一下：“至于现在，你首先要承认你是木傀宗的人，帮我彻底打消何生默那老东西对我的疑心。然后，就是行动的时候。”
第三十三章 时局
一个时辰后，岳心禅终于不再颤抖。
牵机蚁已完全融入他的身体。
从这刻起，他再无法摆脱宁夜的掌控。
宁夜将一块木牌交给公孙蝶：“他就交给你了。”
公孙蝶娇笑：“无垢巅峰的傀儡，有趣有趣！这下本姑娘行走天下，更不用怕什么了。”
“先做正事。”宁夜手指戳了一下公孙蝶。
“知道啦。”公孙蝶没好气的翻个白眼：“不就是让岳心禅攻击黑白神宫，正式显露自家身份嘛，小事一桩。”
本来宁夜已经无所谓自己的身份了，但是风东林和仇不君的求情，让宁夜改变计划。
既如此，他就必须重新保住身份，那么岳心禅的罪名就必须被坐实。
从现在起，宁夜对黑白神宫造成的那些伤害，就都是岳心禅干的。
而有了岳心禅的背锅，宁夜甚至不用担心木傀宗的威胁——木傀宗现在再要跳出来说宁夜是他们的人，只会被认为是离间计，岳心禅都承认了的事，你们这时候还跳什么？反过来只会证实木傀宗在忌惮宁夜，提升宁夜在黑白神宫的地位。
要救黑白神宫，就要对抗木傀宗。
所以摆脱木傀宗控制是第一步！
接下来就是拉拢帮手了。
宁夜转头道：“琳琅。”
琳琅天身影不甘不愿的出现，扭捏道：“什么事？”
这妞儿现在是典型的不敢见宁夜，每次一见他，就总会想起掌教的嘱托，心中便是一阵七上八下。
宁夜到也没在意，直接道：“我想和凤掌教合作，你可能帮传话？”
琳琅天继续扭捏：“掌教本来就是这个意思，就不知道你要怎么合作。”
宁夜道：“首先我要先掌管黑白神宫，待我执掌大权，黑白神宫会转换阵营，站在万花谷这边。”
琳琅天看了他一眼，到没显得多奇怪：“你实力进境虽然快，但终究只是无垢，要成为掌教，可还有段距离呢。”
宁夜笑道：“把何生默杀了不就行了。”
灭杀仙界巅峰的存在，宁夜却说的轻描淡写。
然而琳琅天已不觉得震撼了，道：“就算那样，也还有卫春元，血葵子，万苍生等人。”
宁夜摇头：“血葵子万苍生都是仙界罪人，没资格统领黑白神宫，反倒是黑白神宫要为暗藏这两人，给天下一个交代。唯一可虑者是卫春元。但卫春元是元老，从不理事，基本不会出任掌教。”
对许多大佬而言，当掌教并不是值得追求的事，修行，上求天道才是。
各种长老元老存在的唯一意义就是起到架海紫金梁的作用，在门派有危时战斗。
只要解决了何生默，宁夜挟大势而居，又确实为黑白神宫的生存做出贡献，那么卫春元基本不会反对。
说的再难听些，哪怕那个时候卫春元知道宁夜就是白羽，但只要宁夜保下黑白神宫，估计卫春元都不敢做什么。
此为大势！
大势所趋，就由不得对手不低头。
琳琅天叹口气：“既然你觉得行，那当是行了。那你具体要万花谷做什么？”
“帮我对抗来自极战道还有圣王阁的压力。”宁夜叹了口气。
暗算黑白神宫的时候是爽了，现在要轮到自己收拾烂摊子，就连宁夜其实都觉得头疼。
我当初怎么就没想过会有一天去争取黑白神宫掌教这个位置呢？
琳琅天惊讶：“极战道？圣王阁？难道不应该是木傀宗吗？”
宁夜摇头：“我只需要你们帮我解决血葵子万苍生之事即可，至于木傀宗那边，我自有应对之法，就无需费心了。”
————————————————————
从天外天归来，时间转眼就过去三天。
这三天里，木傀宗偷袭黑白神宫一事也正式传遍天下。
同样传遍天下的还有血葵子万苍生一事。
一听到血葵子和万苍生竟然在黑白神宫，不少门派都为之愤怒。
尤其是万花谷。
万苍生乃是天下第一大淫贼，万花谷有不少姑娘受其所害。虽然时间过的久了，但当年存在的一批人，如今也成了万花谷的中流砥柱。
流云仙尊有个师妹据说就是被万苍生给奸杀了。
而如今的九天玄女中，据说也有一位受过万苍生的侮辱。
所以此事传出，群情激愤。
而另一则震惊天下的消息，则是岳心禅叛逃。
听到黑白神宫大殿首竟然是木傀宗暗子的消息，大家都懵逼了。
什么情况？
掌教继承人的大殿首，竟然是木傀宗的人？
这特么也太搞笑了吧？
一连串的消息振聋发聩，也让无数人错愕。
然而人们不知道的事，还有一则更加令人震惊的消息正在酝酿中。
而现在宁夜想方设法的就是要尽可能压下此事。
————————————————
万花谷。
凤仙珑高坐殿上，好整以暇的喝着口中茶：“有趣，宁夜竟然想成为黑白神宫的掌教。他竟然不打算灭掉他们了？”
旁边流云仙尊都大笑道：“修仙不过三十载，便想位极天下，到是好野心。”
琳琅天忍不住道：“他也没说现在上位，再说黑白神宫掌教只能算位极墨洲，当不得天下。”
流云仙尊便狠狠瞪了她一眼：“怎么？还没过门，就开始帮自己男人说话了？”
琳琅天大急：“他没说要我，师姐你不要胡说。”
“是他不要你，还是你不想嫁啊？”旁边几位九天玄女便一起调笑。
琳琅天急的直跺脚。
好在凤仙珑正色道：“说正事，莫要玩笑。琳琅，宁夜提出的要求很古怪，木傀宗那边到底是怎么回事？”
琳琅天道：“好像是和黑白神宫的一桩大秘密有关，具体我当时也不太清楚。你知道的，我虽然出手破解了那个奇怪的火焰掩饰，但是我怕他们发现，所以距离远，看不真切。”
“宁夜没有告诉你？”
琳琅天摇头。
“没用的东西！”几个妇女一起骂。
琳琅天只觉得委屈无比。
凤仙珑哼道：“但你至少听到了阴无咎的说话，对吗？看来这个秘密当真是非同小可了，竟然让宁夜都觉得头痛，才要我们帮他分担压力。”
流云仙尊已道：“不过他不说出真相，就想利用我万花谷，真当我万花谷是好骗的吗？”
琳琅天嘟囔：“怕就怕告诉你们真相，你们就要反过来要挟宁夜了。”
“嗯？”大家一起看她。
难得琳琅天竟然不缩头，还倔强的回了一句：“本来就是嘛。”
凤仙珑也笑出声来：“说的也是。既如此，你去告诉宁夜。帮他顶住极战道圣王阁的压力，也不是不可以，但既然他不告诉我们真相，我们也只能量力而行。另外，他也需要为我们做几件事。”
“何事？”琳琅天问。
“第一，他必须交出万苍生。”凤仙珑说着，面露狠色：“这个混蛋荼毒我万花谷弟子，我万花谷誓报此仇。此条件，绝不可谈，必须同意！”
“是！”琳琅天痛苦答应，同为女性，琳琅天也是支持这点的。
凤仙珑道：“第二个条件嘛……”
她看看琳琅天，突然一笑：“他得娶你，让你正式成为他的妻子。”
第三十四章 后续的麻烦（上）
当凤仙珑提出要求时，远在天边的宁夜正在处理关于血葵子万苍生之事传出后引来的一大堆麻烦。
天元殿上，宁夜高坐中央主座旁的侧位上。
就在昨天，宁夜已正式通过任命，成为十二天罡之一。
这没什么，黑白神宫的规矩，只要是无垢，就自动晋升天罡之位。
相比之下，反倒是高坐天元殿之上更加耐人寻味。
天元殿乃是黑白神宫天元主峰大殿。
天元殿上有两个座位，一个是中央主座，这是掌教之位。
一个是侧座，这是大殿首之位，行代理之职。
所谓大殿首之名，即因此而来。
何生默身为掌教，处理的多为大事，许多时候神宫要务，都是由大殿首和黑白两殿殿主负责，要不怎么称大殿首是未来掌教呢？
此刻宁夜就坐在大殿首的位置上。
当然，他还没有成为大殿首。
刚升天罡，便就职大殿首，于理不合，最重要过去这些年发生这么多事，虽然岳心禅把锅给背了，但是对宁夜的疑虑尚未尽去。
之所以让他坐在这里，实在是因为没人能解决当前的局面，除了宁夜，还真没人敢坐，愿意坐这个位置。
大殿之下，正坐着三批人。
左手正上方一名男子，黑髯赤面，长的好似关二爷一般。
这是红云老祖，昊天门七煞之一，也是无垢境的大能，不过现在在宁夜眼中，无垢境都不是事。
右手上方一人，头角峥嵘，身后链锯长尾，眼窝空洞，正是无目天妖。
无目天妖身后还坐了一人，却是个大肚弥勒般的汉子，满面堆笑。
此人是云海山人，原本是一个小门派的派主，却在不久前入了龙阳府。据说为了证明忠心，他亲手灭了自己门派上下。然而你若与他交谈，必然总是“是是是”“好好好”，有个绰号，叫好好山人。
昊天门，太阴门，龙阳府，三派势力全部来到，目的不问可知，自是为了血葵子和万苍生之事。
血葵子和万苍生当年得罪天下各派不少人，各门各派几乎都没错过。但真起麻烦的时候，首先找上来的就是盟友——敌对门派对此反而不在意了。
反正都是仇人，反正都是开战，多一个仇人少一个仇人也没那么要紧。
所以血葵子万苍生之事，真正需要交代的，就是联盟三派。
这刻无目天妖已率先道：“何掌教呢？为何他不见出来，却让你个毛头小子来处事？”
宁夜笑道：“宁夜虽然修仙资历尚浅，但如今也已是神宫天罡，论地位，与老祖持平，老祖这么说，可于理不合啊。”
无目天妖哼了一声：“问题是你能做决断吗？”
“那就得看是什么决断了。”
“当然是交出血葵子。这老狗当年杀了我师兄，黑白神宫竟然匿藏他，如此做法，可不算盟友之行啊。”
宁夜好整以暇的拿起茶杯，用茶盖装模作样的撇了几下沫，把逼装足。
当年都是他在殿下，别人在殿上，人家是坐着喝问，他最好的待遇也是站着听训，如今也算是一朝得志，虽然提醒自己莫要张狂，但这逼该装还得装。
一边悠然撇茶，一边随口道：“血葵子当年出身魔门，要说杀人，确实是杀了不少。后来他幡然醒悟，放下屠刀，各位又何必咄咄相逼？再说了，咱们修仙之人，谁手上还没造点杀孽呢？”
无目天妖哼道：“那也得看杀的是谁吧？血葵子杀孽太重，先后残杀我太阴门一百二十四名弟子，其中还包括我一位师叔，此仇不共戴天！”
“一百二十四名也算多？”宁夜不屑：“当年太阴门下血螈天妖，为修血煞，可是屠了一镇之民。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那镇子好像也是我墨洲地界的吧？”
无目天妖拍案而起：“枫叶镇那时候还不属于墨洲！”
“血葵子那时也不属于神宫。”宁夜回道。他冷笑：“对了，不管是血螈天妖，还有黑无常，白鬼，吴楚惊石剑……这些人，手里也都有过我墨洲人之血吧？好像还有不少黑白神宫之人的性命。”
各派虽是盟友，但门下行走世间，又嫣有不染血的道理？
真要算旧账，一个个其实都能找出茬来。
只不过血葵子的问题不在于杀过盟友的人，而在于他杀的太多，级别太高，过了底线便忍无可忍！
但底线这个东西，还不是人嘴两张皮，随你怎么说？
毕竟各派谁也不会说：来，划条线，这个级别以下你随便杀。
不可能的事，底线也因此而模糊，很多事就不好说了。
无目天妖愤怒，正要再言，宁夜又道：“不过这些都是很远的事了。反倒是有件事，很近！非常近！到是需要太阴门给我黑白神宫一个交代。”
无目天妖一怔，敏锐意识到不对。
果然宁夜已道：“当年本派监察堂主骆求真，突然遭遇袭击。本派掌教可是亲眼所见，出手者……罗明轩！”
妈的！
就知道是这样。
无目天妖心中气愤大骂。
骆求真之事，太阴门真的是自知理亏。
最关键的是，他们自己其实也不知道当初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唯一得到的消息就是，罗明轩竟然没有听从指令，亲自追杀骆求真，结果好像还没成功。骆求真死活迄今不明，反倒是罗明轩自己挂了。
至于辛小叶，不好意思，她的出现压根不为人所知，谁都不清楚辛小叶的存在，自然也无从查起。
所以这事别说在黑白神宫是悬案，就是在太阴门也是悬案。
只不过太阴门心里有鬼，东风关一事不能泄露，所以只能强行压下。
本来这事应该过去了，但现在宁夜却主动提起，无目天妖开始心中打鼓。
果然宁夜已道：“关于骆堂主之事，我一直心中有疑惑。正打算派人去东风关，好好查一下……”
他说这话时，在东风关三个字上格外咬得重一些。
听到这话，无目天妖心中又是一跳。
“不过嘛……”宁夜继续道：“其实，我是不希望查出什么的。毕竟这涉及到两派关系。其实呢，大家都是修仙中人，谁还没些需求了？有些事，睁只眼，闭只眼，对大家都好，天妖您说可是？”
无目天妖一时无言。
他突然有种感觉，就是宁夜好像已经知道了东风关的内幕。
也就是说，宁夜在暗示他，如果太阴门不再追求血葵子之事，那黑白神宫也就不在追究东风关之事？
想到这，无目天妖立刻平静下来。
他点点头，然后老脸盛开菊花：“呵呵，宁公子果然不愧是万年难得一遇的天才，不仅修仙资质好，就是这心思也无人能及。你说的对，其实都是过去的事，有些事，是不值得多追求的。”
“正是！”宁夜笑眯眯点头。
一想到自己竟然用东风关的事反过来威胁太阴门，宁夜自己都要笑开花了。
若是这老货知道东风关之事从头到尾出自自己的手笔……那表情定然更精彩。
不错，不错，哈哈，哈哈！
宁夜已在心中大笑三声。
——————————————
ps：存稿不多了，下个月恢复二更
第三十五章 后续的麻烦（下）
解决了太阴门，宁夜转看向云海山人。
云海山人满面微笑：“宁公子果然伶牙俐齿，金良佩服，佩服。”
宁夜讨厌这伪君子，直接道：“你是为万苍生而来？”
云海山人点头：“正是。”
血葵子和万苍生就是两个惹事精，弄出来的麻烦一堆，但是侧重又有不同。
比如太阴门对万苍生就没那么在意。
因为太阴门多是半妖，万苍生虽然好色，却还是有自己的底线的，对于那些半人半妖的货色不感有趣，偶尔有几个能引动他兴趣的，也不用他强上，人家自己就勾搭上来了——有许多妖天性奇淫，对万苍生这类人甚至是主动渴求。
所以万苍生很快就发现自己在太阴门找不到乐子，反倒可能被别人给找了乐子，也就快速跑路。
龙阳府却是不同。
龙阳府是修仙人数最多的一个门派，而且是为了扩张，门槛极低。
人口基数大了，这美女也就多。
所以万苍生在龙阳府到很是作孽了一番，其作孽程度大概也就仅次于万花谷。
不过龙阳府作为新加盟的门派，在四派联盟中地位最低，再加上寒极秘境一战，受损重大，就算黑白神宫死了两个涅槃，势力都比他们强。
所以黑白神宫最不担心的反而是龙阳府。
但宁夜却不这么想。
他很清楚自己即将要面对的是什么，所以口齿蠕动，却是直接传音给云海山人。
云海山人听的愕然，终究道：“我知道了，既如此，我自会回去禀报。不过血葵子……”
血葵子当年可也是在龙阳府造了不少杀孽的。
宁夜道：“知足常乐。”
云海山人赔笑：“说的是，说的是。”
竟然也不再说话。
见云海山人不再言语，宁夜道：“这么说，大家都没问题了？”
红云老祖哼道：“宁夜，你也太目中无人了吧？怎么？我昊天门就这么不放在你宁夜眼里？”
宁夜笑道：“红云老祖，不是我不把昊天门放在眼里，而是血葵子一事，我没有必要和你谈。”
“嗯？那你想和谁谈？”红云老祖怒道。
“自然是和我谈。”外面一个声音已然传至。
随着这声音，大殿上已出现一人。
东鼎曾显山。
“师叔！”红云老祖连忙起身施礼，就连无目天妖和云海上人也连忙见礼。
曾显山大喇喇一挥手：“血葵子之事，在你们来之前，我就已经和宁夜，何生默谈过了。此事黑白神宫自会给与补偿，尔等就不用计较了。”
“补偿？”红云老祖愕然：“师叔，血葵子当年可是杀了本门不少人啊！”
曾显山大眼一瞪：“我不知道吗？用你来提醒？只是那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人死不可复生，都是自己人，何必再斤斤计较。再说我都说过了，黑白神宫已有补偿。”
靠！
那补偿都落到你手里了吧？红云老祖心中暗骂。
然而他是涅槃，是大能，大能受贿，天经地义。
莫说红云老祖无法，就算掌教盛天柳都拿他没办法。
其实宁夜也是没办法。昊天门他可没什么把柄，只好用曾显山来顶锅。
大不了回头给他些宝物，让他回去交账。
“那……那万苍生呢？”红云还不甘心。
万苍生当年在昊天门也是造了不少孽的。
曾显山怒道：“让你别问那么多，你还问？此事到时自会有交代！”
他拿身份压人，红云老祖也是无奈，只能狠狠瞪了宁夜一眼。
有心问您老人家何时回昊天门，但想想老家伙的脾气，多半又是一通怼，没准还要打，也没敢多问，只能一甩袖子，长身道：“既如此，师侄这便回去向掌教复命了。”
他也是有脾气的，不等曾显山说话，竟是就这么走了。
见他离开，宁夜看向无目天妖。
无目天妖嘿嘿一笑：“既如此，本妖也只好就这么回去向门主复命了。云海，你呢？”
那云海山人笑嘻嘻道：“我却是还要留一段日子。”
无目天妖哼了一声，也不说什么，直接化作一道光遁去。
见他们都走了，宁夜长吐口气，道：“来人，带山人去客殿休息。”
自有弟子引着云海山人离去。
大殿之上，终于恢复了平静。
宁夜静思不言。
曾显山也坐在那里不说话。
情形竟然在这一刻变得诡异下来。
片刻，宁夜突然道：“既然来了，有什么问题，就问吧，何必再藏着掖着。”
随着这说话，殿柱后已绕出一人。
正是万苍生。
他面色不善，直接道：“你是不是答应了云海，把老夫交出去？用老夫的人头，来换黑白神宫的平安？”
万苍生很清楚现在的情况。
本来他们两个的身份，是麻烦，但也不是麻烦。关键就在于如果只是他们两人的事，黑白神宫还能抗。正因此，木傀宗袭来的时候，血葵子和万苍生会出手。对他们来说，这固然会有麻烦，还不至于无法应对。
问题出在圣人之事。
圣人之事随时可能传开，一旦传开，黑白神宫危矣。
这种情况下，黑白神宫绝对不能和其他几个重要盟友出现问题，若是强硬解决，那么多半就是群起攻之的结果。
所以血葵子和万苍生都已猜到，这种局面下，黑白神宫很有可能会断腕求生，交出血葵子万苍生，以求自保。
然而事情到了这一步，他们也已经没得选择——离开黑白神宫，他们又能去哪儿？
所以他们唯一的期望，就是黑白神宫在失去两位涅槃后，会考虑战力问题，不放弃他们。
但这期望，在宁夜和云海谈过之后，万苍生发现悬了。
他发现宁夜的做法竟然很有可能是保血葵子而抛自己。
妈的！
为什么会是这样？
为什么是抛弃自己？
明明血葵子得罪的人更多啊！
自己好歹还没怎么得罪太阴门呢，血葵子却是所有大派一个不拉全得罪了的啊！
他心中愤怒，难以自已，激动之情更是溢于言表。
那一刻他甚至心起杀念，实在不行，就立刻杀了这小子，然后逃到哪儿是哪儿。
然后他就听到宁夜说：“你猜对了一半。”
第三十六章 拖
一半？
一半是什么意思？
万苍生不理解。
宁夜已道：“万长老，首先你要明白一件事，宁夜我只是暂代掌教在此与三派会谈，我本身，可并不能做黑白神宫的主。”
万苍生一怔，知道这话到是没错。
宁夜之所以出现在这里，说白了还是何生默在躲事。
他不想和三派翻脸，又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时候宁夜说我来，我只是小辈，我要搞砸了，您还能出来收拾烂摊子，何生默觉得此言有理，就干脆推给他。
但实际宁夜真要做什么决定，还得何生默等人点头才行。
血葵子和万苍生虽然在黑白神宫不管事，但好歹是涅槃。如今雷长生姜鸿豪已死，无形中这两个人又是祸之源，又是撑天柱，对黑白神宫的事情也是有影响力的。
宁夜这种情况下，怎么可能把万苍生轻易交出去？
这应该就是是宁夜说的一半了。
万苍生道：“但你却是支持把我交出去的，对吗？”
“正是！”宁夜竟然直言不讳的承认了。
“混账！”万苍生气的就要一巴掌拍死宁夜，只是曾显山已然出手，一股柔和之风压制住他升腾的气焰，曾显山道：“万兄何不听宁夜说话？”
“还有什么可说的？这小畜牲竟然敢卖老子，老子第一个要他死！”万苍生骂道。
宁夜直接道：“我若不卖你，整个黑白神宫都危在旦夕。”
他说着竖起三根手指：“当前局势，无非三种情况。一是黑白神宫死不低头，但是木傀宗知道圣火之秘，四派内部割裂，必给外派趁机而入的机会，到时候的局面可能是七大派围攻九宫山。”
万苍生哼道：“他们不会的，黑白神宫若完蛋，其他三派也难独善其身。”
宁夜摇头：“道理人人都懂，却非人人易行。若是靠讲道理就能行遍天下，大家还修什么仙？”
万苍生一滞。
确实如此。
他当年干做那些恶行的时候，难道不知道后果？
可不还是做了？
为什么？
当时爽啊！
当时爽就够了，哪考虑这么多事后。若要瞻前顾后，何需修仙，这或许是修仙界人人默默奉行的准则。
宁夜已继续道：“第二种情况，就是我黑白神宫把二位交出去，但这种结果，也不能改变木傀宗行动之事，反倒是我黑白神宫因此痛失臂助，面对强敌，更无还手之力。”
这话让万苍生心里舒服了许多，哼道：“你知道就好。”
宁夜继续：“第三种情况，其实就是第二种情况的延续。黑白神宫要交出两位长老，两位长老誓死不从，杀出黑白神宫。从此以后，两位长老浪迹天涯，固然难有好结果，黑白神宫也依然没落到任何好。”
这次连血葵子都出现了：“你到是想得很清楚啊。”
宁夜笑道：“这三种结果，都不是好结果，我都不想要，所以我只能尽量争取第四种结果。”
“保我？舍万兄？”血葵子眉头一扬问。
即便先前的表现里，宁夜流露出保血葵子意思，但血葵子并没有太高兴。
一方面这些年他和万苍生同命相怜，早成挚友，另一方面他也有自己的想法。会不会宁夜的做法，其实是在割裂他们？先抛弃了万苍生，再抛弃自己？目的就是为了降低反抗程度？等万苍生完蛋了，自己再想反抗，怕就更难了。
这种心态，使得血葵子也不希望万苍生成为被抛弃的对象。
宁夜摇头：“不，是拖延。”
“拖延？”血葵子万苍生同声问。
宁夜长袖一挥：“坐！”
血葵子万苍生不约而同的落座于宁夜下方。
虽然论实力地位他们比宁夜高，但这刻，他们却已开始被宁夜牵着鼻子走。
看到已经掌握话语主动权，宁夜这才道：“时间其实是一味良药。很多事，如果你当时不能解决，放上一放，随着时间推移，你会发现，那些原本的大问题，会在岁月流逝中，渐渐被消磨成小问题。”
万苍生哼了一声：“老子隐居了八百年，那些家伙的仇恨也未见得就小了。”
宁夜摇头：“这一点前辈您可就错了。他们之所以愤怒，可不仅仅是因为两位，更是因为黑白神宫的隐瞒，是因为他们发现原来你们没有死，曾经的认知遭遇了颠覆，再加上盟友的一点小小出卖，各种愤怒情绪纠结在一起，从而产生的愤怒心理。”
这话说的大家一愣一愣的，但仔细想想，好像还真是这么个理儿？
愤怒也是有时限的。
说到恶人，谁还能比阳至善更恶？
但是为什么宁夜一句大局为重，黑白神宫就放过了他？
真的纯是因为大局吗？
不是，更大的原因是，对阳至善已经没有了恨。
确切的说，是没有情感冲动上的恨。
这货是个仇人，有机会就弄死他，但犯不着每日里对他日思夜想，夜不能寐。
再大的仇恨，也在时间中消退，接替的就是责任与理智。
见了面，能杀自然是要杀，不适合杀，那也便等一等。
因为这个时候理智占据高地，行为便不再冲动。
所以对阳至善，大家是追杀而不冲动。
宁夜深知各派在知道血葵子万苍生还活着后，怒火瞬间点燃，这时候做什么决定都有可能。
这种情况下跟他们谈判是没有意义的，最重要的是拖时间。
时间拖下去了，怒火渐渐平静，理智重占上风后，大家再谈，至少要比现在好谈许多。
血葵子明白了宁夜的意思，但他还不理解：“所以你故意愿意谈万兄之事？你是在故意对外形成我黑白神宫内部意见不统，从而造成错觉？”
宁夜点点头：“正是。掌教不好表态，我宁夜来表。到时候我会坚持要求交出万长老，而其他人会反对。他们看到了希望，就会给我们时间下出定论。涅槃之事，国之大事，拖个三五七八年都很正常。咱们先把事情做成僵局，才方便后续。”
血葵子哼道：“就凭你可还没资格在神宫内部形成僵局。”
万苍生则问：“为何是我？”
宁夜回答：“这是两个问题。我先回答万长老的问题。之所以要舍你而保血长老，是因为有一个门派不会放过你，而我必须拉拢她们。”
万苍生明白了：“万花谷？”
宁夜点头。
“对。”
“万花谷本就是对头门派，那帮娘们又何需拉拢？”万苍生哼道，随后竟然还舔了下嘴唇：“不过那帮娘们的滋味确实不错。”
这货到现在还贼心不死，宁夜心中暗哼，口中依然笑眯眯道：“自然是因为我要出使木傀宗。”
“出使木傀宗？”众人大惊。
“对，出使木傀宗。”宁夜很肯定的说：“圣火之秘才是大麻烦。如果解决了木傀宗的问题，二位的问题，就好解决了。可如果木傀宗的问题解决不了，那二位的问题也只是个开始，到时候我黑白神宫遭遇危机，覆巢之下，二位难为完卵。”
说着宁夜看向血葵子：“血长老不是说我没资格在神宫内形成僵局吗？关键就在这儿。岳心禅已然叛逃，黑白神宫不能没有大殿首。而要和木傀宗谈判，没有足够的身份也不行。大殿首这个位置，到是能同时满足几方面的条件。”
听到这话，两人终于恍然大悟，同时叫道：“你要当大殿首？”
宁夜回答：“我现在坐的，就是大殿首的位置。”
第三十七章 迎接（上）
宁夜的计划震的众人一时莫名。
血葵子咽了口唾沫：“你刚晋升天罡之位，转眼就成大殿首，这升的……也太快了吧？”
这一次，宁夜却不解释了。
他淡淡道：“我只是给出解决问题的方案，接受不接受，要看掌教，卫元老，还有二位长老的意思。大殿首这个位置虽然香，但现在也烫手得很，谁要想坐，谁就去坐好了，我宁夜不争。”
靠！
大家一起心中暗骂。
你是说不争，可问题是现在除了你，好像还真没人敢接这个摊子。
岳心禅叛逃，西风子早死，按顺位，应该是风东林接任。
但风东林现在就在座，他很明显没有要出头的意思。
再往下是四使，但君不落失踪，多半是已经死了，鱼白门也挂了，还剩下两位，也没有要接这烂摊子的意思。
要是宁夜把当前危机解决了，他们到有可能有意思来抢一下果实。
再往下几位老祖就更别提了，交给他们还不如就交给宁夜呢。
大殿首之位位高权重，代理掌教之职，很多事是不需要经过掌教直接决定的。现在要就这么交给宁夜，大家也的确是心中惴惴。
何生默和卫春元没有冒泡，但他们肯定也在关注着这处，现在没有出面表示反对，私下里估计也在想这法子是否可行。
片刻，万苍生好像是得了提示，问：“就算你成为大殿首，也不足以取信各派。”
宁夜伸了个懒腰：“所以我才要努力拉拢万花谷啊。那些想要你死的人，必然会鼎力支持我上位，我给了他们希望，他们就会给我时间，甚至还会帮我。而他们帮了我，也就等于帮了黑白神宫。”
这个圈绕的有些大，但大家还是听明白了。
只是这一套曲线救国的法子，怎么听起来，那么象是为宁夜自己量身定做的呢？
好小子，事情若要真如你所说，你把黑白神宫的危机解除了，黑白神宫里，怕也就真是你一言九鼎了吧？
这的确是宁夜为自己量身定做的方案。
虽然当年他拉拢了杨乐御风子等人，但那个时候他毕竟没想过要掌管黑白神宫，所以实际拉拢的人不多。
等到计划出现了，才发现：咦？我掌握的派内力量好像还是太弱了些。
就算有风东林仇不君等人支持，那些个天罡和涅槃，还是没一个站在自己这边的。
所以宁夜在计划拯救黑白神宫的同时，也在想怎么巩固自己的位置。
名正言顺的拉拢，就是其中最重要的一环。
名不正则言不顺，必须让黑白神宫配合自己，主动把一部分人送到自己手中。
在这种情况下，他就搞了这么一套花样。
至于保血葵子舍万苍生，说白了一是为了应对万花谷的需求，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拉拢血葵子。
虽然现在看起来效果不大，但终究只是时间问题。
有一点他没撒谎——黑白神宫危机的解决需要时间，他自己的成长也需要时间！
这刻听过宁夜的说话，众人也都陷入沉默中。
良久，还是血葵子道：“兹事体大，需要和掌教他们商量一番。”
说着也不和宁夜打招呼，身形一闪，竟是就这么离去了。
万苍生则玩味的看了宁夜一眼：“宁夜，我希望你明白，万花谷的婆娘不是那么好利用的，而老夫，更不是那么好被耍的。”
说着也已然离去。
宁夜微笑。
你当然不是好耍的，所以我会很努力的耍你！
——————————————————
三天后，琳琅天来到九宫山。
按老规矩，她发消息给宁夜，准备私下见面。
没想到消息没等到，就见远方忽然一群人自云层中出现。
宁夜首当其冲，坐九鹤云霄车，头顶紫云盖，左右两边赫然是一百零八名黑白神宫秘卫，那驾车的修士虽无名气，却实实在在是一位万法境。
这一刻，琳琅天感觉自己就象是看到了帝王出行。
什么情况？
我就是给你打个招呼，你怎么这么大张旗鼓的过来了？
琳琅天一时愕然。
就见宁夜已长身而起，一个光遁闪现到琳琅天身边，大笑道：“想不到消息才发出不久，琳琅玄女就已过来，看来当年之交情，宁夜没有白费啊！”
琳琅天傻傻的看宁夜，心海中已响起宁夜的声音：“就说奉师命与我一谈。”
“哦。”琳琅天傻傻哦了一声，这才重复了宁夜的说话。
宁夜抓着琳琅天的手道：“玄女何必着急，远来是客，来来来，今日宁夜带你畅玩执子城一番。执子城内有琉璃楼，登高观景，别有滋味。”
琳琅天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挤出个笑容：“我飞到天上也能看的。”
宁夜摇头：“诶，趣味不同，趣味不同！”
说着一拉琳琅天，径直向执子城内的琉璃楼飞去。
这琉璃楼到的确是执子城一处美景，非仙师所为，而是凡人一手一脚亲自造就，号称凡人工匠之极致，大概就和现代版机器与人工的区别一样。
虽是凡人手笔，却直接受仙人。
所以此楼无门，进入都是从楼顶飞入。
这刻宁夜带着琳琅天飞入楼内，楼内正有两名修士喝茶。
宁夜大袖一挥：“尔等退去。”
那两名修士修为也不低，正欲发怒，一看是宁夜，吓的连忙低头，瞬间跑了个没影。
楼内立时空空荡荡，再无一人。
自有修仙小厮赶忙过来收拾了茶具，为宁夜和琳琅天重新上茶。
不用宁夜吩咐，自然也是那最好的，什么八宝麒麟杯，云顶鹤涎茶，月华流香炉等等。
琳琅天却是无心享受，只是斜着眼看宁夜，看他到底搞什么鬼。
宁夜笑眯眯用一个青木夹，夹了茶杯，再用刚烧好的天泉寒潭水烫过，随后一片一片往里放茶叶，道：“这云顶鹤涎茶最是难得，一次只可放三片，多则过之，反为不美。只冲一泡，便需弃之。需得细细品味，方得回味无穷。”
琳琅天强按住打开他脑子看看他到底在想什么的冲动，轻抿一口，暗中传音问：“你到底搞什么？”
“没什么。”宁夜同样传音回答：“就是在你来之前的两天，先给万花谷送了封信函，邀请万花谷派使节过来与我一谈。”
琳琅天吃惊：“所以我就成了使节？”
“是啊。这样你就不用偷偷摸摸和我见面了。”宁夜微笑。
听到偷摸这个词，琳琅天脸一红，瞪了他一眼，随即想到什么，道：“可是这时间是不是太紧凑了？从万花谷到这里，正常要三天呢。”
“放心吧，全速飞行，以你的修为，两天也够了。我不是有恋蝶吗，算好了的。”
“这也算的太紧了。”琳琅天嘟囔：“到显得我万花谷一接到消息就派人过来，紧赶慢赶的来凑你。”
随后面色一变，吃惊的看宁夜。
宁夜嘻嘻一笑：“是，我故意的。要不，怎么显得万花谷的诚意呢？”
第三十八章 迎接（下）
一番交谈，琳琅天终于明白了宁夜的目的。
这个混蛋，就是故意营造这刻的局面，以显出万花谷对他的重视。
万花谷的这帮娘们，其实一个个都傲娇得很。
她们就算真重视谁，嘴里也不会说，更不会表现的急切。
既然你不愿意表现，那我就只好帮你表现。
宁夜这边发邀请，两天后琳琅天就赶到，任何人一想这事，都会觉得万花谷非常重视与宁夜的关系。
如此一来，宁夜的地位就水涨船高。
现在宁夜不缺实力，反倒缺势力。他不可能公开自己的隐藏本钱，那就只能用别的方法。
万花谷就是一个很好用的工具。
明白了这点，琳琅天反倒不生气了，好奇的看宁夜，低声道：“你这人，脑子是怎么长的？怎么天天都有这许多古怪主意？”
“别说的好像你才认识我似的。”宁夜回音暗笑。
“那你知道我此行，掌教可是如何交代我的？”琳琅天问。
宁夜举起茶杯：“琳琅玄女尝尝这个。”
暗中回音道：“别的我不清楚，万苍生肯定是要定了的。”
“你知道就好。”琳琅天哼了一声：“那你呢？”
宁夜继续一边说着漫无边际的客套话，一边回道：“万苍生我会交给你们，但需要给我时间。现在他还不能有事。”
“多少时间？”
“三十年。”宁夜算了一下，自己要晋升无垢巅峰，就算借助璇玑道境，也需要三十年左右。
虽然宁夜修行时间不长，但三十年时间对修仙界而言，同样只是弹指一挥间。
尽管如此，琳琅天还是皱了下眉：“掌教怕是不会接受的。”
“她们八百年都等了，三十年却等不得？好歹等我得了大权，稳定门派，然后才好把万苍生交给你们吧？”
“怕只怕你成了掌教，就不会做此想了。”
“不会的，再说你们掌教不是还有别的条件吗？”
“你怎么知道？”琳琅天奇怪。
“你那小脸上写着呢。”
琳琅天吃惊掩面，小脸儿煞时升腾起一片绯红。
这次轮到宁夜奇怪了，他能判断出万花谷肯定还有别的条件，只是想不通琳琅天为什么红脸。
琳琅天也看出宁夜不知道，惊讶：“你不是能推演吗？”
宁夜一笑：“最近有点忙，再说你也不会喜欢。”
“那……那你就推演一下吧，我还是不要自己说了。”琳琅天嚼着嘴道。
看着琳琅天的表情，宁夜心中一个咯噔。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不用推演，也能知道万花谷的条件了，脱口而出：“不是吧？”
看着他一脸不敢相信甚至还带点不情愿的表情，琳琅天没来由的心中火冒。
她愤怒道：“什么不是啊？你……竟然……”
这番话是公然出口，她不好说完全，越想越委屈，心中没来由的难过，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正好手里还拿着茶杯，于是干脆把杯中茶对着宁夜脸上泼了过去。
宁夜目瞪口呆被她泼了一脸茶，琳琅天心中大羞，只觉得再坐不下去，竟是一转身，嗖的飞了个没影，只留下宁夜一人独坐。
这场面看得外面跟随的黑白神宫众人也目瞪口呆，又不敢问，只能眼观鼻鼻观心，只做不见。
还好池晚凝及时出现，就这般在宁夜身边坐下，语笑嫣然：“咦？你这计划好像出了问题呢？万花谷的热情还没传开，琳琅仙子怒泼茶水的消息到怕是要先一步传开了。”
宁夜没好气瞪她：“你还笑？你要是知道她们提什么条件，你怕就是笑不出来了。”
“这一点，相公可就错了。”池晚凝好整以暇的为自己斟茶：“只有女人才了解女人。她们会提什么条件，我可是比她们更早知道。”
“你不介意？”宁夜惊讶。
“我若介意，早在蝶儿的时候就介意了。”池晚凝轻叹一声：“这时代，不本就是如此吗？”
宁夜怔了怔，苦笑道：“是，时代如此。”
当下的时代，不是男尊女卑，而是强尊弱卑。
强者称尊的环境下，一男多女或一女多男都不是什么稀罕事。
如今的宁夜已不再是过去的宁夜，若是他愿意，莫说桃花三朵，便是千朵亦属正常。
池晚凝已道：“你还是先把她劝回来再说吧。人家好歹也是万花谷的天之娇女，送上门却要被你嫌弃，这面子也是要的。”
“总不能让我去跪求她吧？”
“跪是不用跪，求多半是要求的。”池晚凝笑道。
——————————————
执子湖畔。
琳琅天立于水面，尤自气鼓鼓的，酥胸起伏不定。
一想到宁夜那惊讶，不敢置信，同时一脸不情愿的样子，她就莫名来火。
尤其是不情愿的样子。
本姑娘委屈你了呗？
她心中愤怒，身边便泛起繁华朵朵，以她为中心围绕，幻做一片花河，哗啦啦化成一朵花树，在水中不断生长。
远处的人见了先是纷纷称奇，随后却又吓的纷纷逃跑。
宁夜身形落下，正立于花树下，看周围繁华似锦，却苦笑道：“这见面礼太大，我却是有些承受不起呢。”
那些花儿看似美艳，实则暗藏杀机，身处花丛之中，宁夜心中竟泛起危机感。
见他过来，琳琅天俏目生辉：“无情人，受死！”
说着一卷衣袖，花海涌来，便要将他包拢。
宁夜吓了一跳，忙给自己加上法罩守护，奈何那花儿全然无视宁夜之守护，密密麻麻的附体而上，宁夜无奈，只能向空中飞去：“喂，有话好说啊！”
“和你有什么好说的。”琳琅天一卷衣袖，裹起无边花浪，冲天而出，已追着宁夜杀去，出手竟甚是凶狠凌厉。
我去！
你这妞儿以前不是这样的啊，那可是逢战就避的，这会儿怎的竟发起威风来了？
宁夜无奈，只能继续向空中闪避：“琳琅玄女何必如此，先前之事，大家可以再商议的嘛。”
他这话其实是给其他人听的，也算是圆场。
奈何琳琅天听了越发生气：“这种事还有得商量？”
又是一记大神通发出。
宁夜也生气了：“你这丫头忒不知好歹，我就不信还治不了你了。”
说着也是一记仙法还击，却不料琳琅天轻松破解，一只纤纤玉手就这么出现在他眼前，然后啪的一下，给了他一个响亮耳光。
我操！
宁夜这才想起，眼前这妞儿可是和死獠一样的万花谷天才，无垢巅峰，是有破境对抗涅槃能力的绝顶强人。
自己要是不露那些压箱底的手段……
我特么还打不过她？
下一刻，琳琅天的攻击已排山倒海的袭来，彻底将宁夜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