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追查
“咦？”
千机殿内，池晚凝发出惊呼：“这不是那颜小宝吗？他怎么……还没死？”
“有趣。”宁夜死死盯着空中虚影：“原来是意识的残留？造化之能！果然是造化之能！”
颜小宝只是那老儿创造的手笔，并非真正的生命，但就算是虚假的生命，竟然也还是产生了自己的意识。
这是造化之能，宁夜也会，却绝对做不到如那老儿这般神奇。
怪不得造化神座要有反应了。
池晚凝疑惑：“这石头不会是千机殿残片吧？”
宁夜摇头：“自然不是，只不过同属造化之道，却又比造化神座更加高明。哼，也亏了这手段太过高明，反倒导致石人到现在还能残留意识，若是普通手段，早便灰飞烟灭，如何还会有残留？道则相吸，用来弥补造化神座，到是半点问题都没有的，到是便宜了我。”
宁夜并没有立刻这么做，而是虚空一指，道：“颜小宝，你本非人类，却被人点化而暂时有了神智，又被利用失去一切。对那人来说，你就是一个工具，你所经历之一切，皆为虚妄，你可甘心？”
那颜小宝的意识现出痛苦之色，发出无声的咆哮。
“那就告诉我，那老儿的真相。”
颜小宝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陡然间光点涣散，化作一副画面。
却是一名老者横空飞至，落在一块洁白玉矶石上，看看石头，点头道：“不错，不错，正适合为我所用。”
说着竟自斩一臂，将血肉融于那石上，于是那块玉矶石扭曲变化着，渐渐竟化作人形，变成颜小宝的模样，张目四顾，一时惘然。
老人断喝一声：“痴儿，还不醒来！”
又是一指落下。
颜小宝眼神一迷? 叫了声“师父”，已然跪下。
“果然如此。”宁夜到也不奇怪：“所以? 你虽然是他所创造的，但其实? 你就是他? 他就是你。他是在用自身意识的一部分成就了你……他才是颜小宝。”
那颜小宝仰头发出一声不甘的怒号，再无法承受这打击，当场消散。
宁夜随手一挥，颜小宝残存之意识已融入造化神座。
意识不重要，重要的是凝聚这意识的造化道则。
随着道则融入? 神座的拼图陡然增加了一大块，这一下的收益却是比碎片什么的还要高得多。
池晚凝则为之骇然：“你是说那老儿就是颜小宝？那他岂不是自己害自己。”
“就是如此。够狠吧？”宁夜笑道：“欲成大事? 不单要对敌人狠? 还要对自己狠。不错? 好一手致命魔术。”
宁夜嘿嘿笑了起来。
前世宁夜看过一部电影叫致命魔术，就是有个魔术师用克隆手法自己害自己。
没想到今世竟然也遇到了类似的手段。
“果然道则精深? 远超一般? 非圣人之道不可为。”池晚凝只看造化神座增长幅度，就知道这内中道则底蕴之深厚，确实比千机殿更强。
这也难怪? 天机门当年打造千机殿时? 强者都是第六境? 那圣人却是第七境。
五境之上，拼的就是道。
池晚凝只是惊叹，宁夜的感受就更有不同了。
他看着造化神座，再度点头：“果然如此。这就好比读书，早期只是学会知识，是为悟道，后面就是运用知识，是为修道，但到最后要能运用这些知识开辟新的领域，成为一道之尊，方为证道。修者口气大，动不动就天下无法，证道无极，虽不能说明现在有这般实力，却能代表将来之追求。造化之道……真正的造化……这才是真正的造化啊！”
心中已是欣喜无限。
对他来说，这一刻的所获，不仅仅是造化神座的加强，更重要的是未来的道路更清晰了。
过去这些年，他悟道虽多，但始终难有精进。固然有他修为不够的原因，也和他前路迷茫有关。毕竟长青界就只有五境，而五境本身也只是悟道境——涅槃之后必然悟道，这不过是一个门槛。
至于宁夜提前悟道，这就好比中学生提前学了大学课程，并不奇怪。但只要没踏入大学的门槛，他就进不了试验区。
但真的不行吗？
也未必！
理论上如果自家有足够的财力，就可以提前为自己搞个实验室。
修道也是一样。
只不过宁夜以前不知道这个修道的“实验室”要如何建造。
但现在造化神座提升之后，他却终于明白了。
璇玑道境本身就是！
这个道境所谓的冲击第六境，原来真正的作用，就是用于道行修行的。
而宁夜这之前都是把它用作修行，实在是浪费。
当然这也不能怪他，毕竟那时的他，修为不够，底子尚浅。
但现在无垢境的他，其实已经有资格提前进入修道层面了，而这造化之道的出现，带来的不仅仅是造化之道的提升，而是整个修道方向的指引！
这让宁夜无比兴奋。
听过宁夜解释，池晚凝也兴奋起来：“涉及到圣人之秘，果然非比寻常，这岂不是说，若是抓了那老儿，收益更大？”
随后又泄气：“这老儿手段玄奥，诡诈得紧。虽然通过这石人知道了他一些秘密，要想因此抓他，却是不易。”
宁夜笑道：“到也未必。我既窥得他部分秘密，再行推演，可就没那么难了。”
说着再运昆仑镜。
这一次，昆仑镜上竟然真的出现了一副画面。
“咦？太阴门？”池晚凝惊讶。
画面中出现的赫然是一群太阴门修士。
天元坊市已然结束，这些修士也自回府。
画面中看不到那老儿，但宁夜知道，那老儿肯定是已经混入了其中。
“他竟然去了太阴门？这又是何目的？”宁夜正自疑惑，却看到昆仑镜画面再转，竟然自动跳出新的画面，飞速转动，快的让人眼花缭乱，几乎都是只是惊鸿一瞥即告消失。
但宁夜如今何等眼力，只一扫之下便一目了然。
心中一震，大笑起来：“哈哈，好你个老小子，原来也是想搜集圣人遗物。是了，是了，你和那圣人有关，那圣人遗物你自然知道应当如何运用。若是搜集全了，实力大增，再转回头来谋圣人元神，把握更大。果然，到也是个知道谋而后动的家伙！可惜你倒霉，偏巧就遇到了我！”
宁夜固然对那老儿不了解，那老儿同样对宁夜不了解，又怎会想到宁夜手中竟有昆仑镜这等神器，可以窥知其秘，虽只一丝线索，却就这么顺藤摸瓜的将他揪了出来。
池晚凝笑道：“既如此，那是否要去抓他？”
“抓？”宁夜眉头一挑：“何必着急？你听说过养猪吗？猪，是要养肥了才适合杀的。”
池晚凝回答：“我到是明白木傀宗为何会一直容忍你至今了。”
听到这话，宁夜一怔，若有所思。
第五十九章 绝情
养猪无疑是见风险的事，养不好，养猪就会变成养虎。
养虎遗患。
然而欲成大道，如何能不冒风险？
与人战斗风险，养虎遗患也是风险。
修者逆天而行，什么样的风险都要敢冒。
正因此，这一刻的宁夜，终于有些理解当年木傀宗等人的选择。
位置变了，心态也就变了。
当然宁夜有足够的自信，相比木傀宗，他把握时局的能力更强。
尤其是现在。
造化神座获得晋升后，效果突飞猛进。
虽然宁夜还做不到如那老儿一般可以将灵材升格为怪异，但已然可以做到更高级别的创生。
当天晚上，宁夜便搜罗了一群老鼠，乌鸦，狐狸等普通生物。
看着下方一大群小动物，宁夜衣袖挥动，造化神座与炼妖塔同现，一片灵光洒落，便如日月之精，那些动物便同时低鸣起来，竟是直接晋升为妖兽。
造化神座点化众生，炼妖塔强化群妖，只是一瞬间，宁夜便已得了一堆妖兽。虽然实力不强，但由他亲手点化而成的妖兽，又与别个有所不同，被他点化的同时，便已各取了一点魂识用于控制。
其中一只白鹤更是直接化作人形，对着宁夜拜倒：“见过上仙。”
其他妖兽虽还无法化形，但也纷纷口吐人言：“见过上仙！”
它们本就是生灵，如今成就妖身，灵智大开，更是深知眼前之人为他们带来这一场造化的是何等存在，纷纷感激欢呼，雀跃不已。
到底是兽性，有的更是直接嬉闹起来。
但宁夜只是一声轻咳，众妖便纷纷俯首，乖乖跪下。
宁夜已道：“吾今日赐尔等造化，尔等亦需为我用命。自今日起，尔等可各去一方，自行修行，但需得为我注意天下大事，传递机密消息。”
宁夜说着又撒出一片光点，落于每只妖兽身上。
“此为我静心制作之道标，尔等需用心保存。道标所在，便可与吾建立联系。若遇危难? 吾亦可施以救援。但是切记莫要胡乱生事。”
群妖纷纷山呼遵命。
宁夜更是丢给那白鹤一面旗子? 道：“你天赋不错? 此旗乃一件宝物? 我便赠予你? 凭此旗? 你可号令附近为我点化之群妖。”
那白鹤大喜收下? 随带着群妖散去。
宁夜手一挥? 这一波妖兽魂识已打入昆仑镜中，此后它们的一言一行? 便都可以通过昆仑镜观察到了。
解决了这一波妖兽? 宁夜隔日又制造了新的一批，每一批妖兽的神识? 都会被他如法炮制。
对他来说? 这些妖兽不是用来战斗的，而就是他的耳目，使他可以更好的观察这个天下，洞悉其秘。
黑白神宫号称执子天下? 以天下为棋盘，但是自身内部却如个筛子? 处处都是漏洞。
如今宁大殿首造化之道有成，布局天下，随意一出手，密谈便遍布全界，比起黑白神宫来又不高明多少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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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后。
辛小叶笑眯眯的坐在宁夜面前。
她是代表太阴门过来的。
铁王在天元坊市闹事，被大殿首宁夜当场拿下，此事证据确凿，辨无可辨。
但铁王终究是太阴门强者，自不可能就这么让黑白神宫给押着，需得有人过来交涉。
偏偏宁夜并不是个好说话的主儿，其成为大殿首虽不过十余年，但是威望甚高，深孚众望，尤其是在何生默的纵容下，手掌大权，几乎可算是一言九鼎。
铁王惹别人也就算了，偏去惹宁夜。
一想到这厮吃人不吐骨头的作风，许多人便不愿与他打交道。
最关键铁王这厮也不是好鸟，冲动易怒，在派内也没几个知心朋友，所以谁也不愿为他去受宁夜的脸子。
如此一来，辛小叶请缨，便顺理成章的过来了。
这刻坐在宁夜身前，辛小叶也不与他客套，直接道：“说说你又有什么鬼主意，为何突然要我来出使？可是有什么好处？”
宁夜白了她一眼：“你现在到也学会了，开口先谈好处？”
“且，论私你有烟雨楼千机殿，论共你是黑白神宫大殿首，资源无数，若是没好处，却喊我跑这一趟，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修行之人，需得放眼长远。资源终究只是小道，若是有资源便可成事，天下早就涅槃无数了。”
“我不管，反正我还没到涅槃境，暂时考虑不得这么长远。再说前头无路，不是还你有开路吗？”
宁夜正色道：“这便是我要跟你们说的。若要成就更高，便需走出自己的路，不可事事依赖。过去这些年，我对你们的帮助太多，已经影响了你们自己的发展。从现在起，我不会再帮你们，你们需要靠自己走出全新天地。”
见他认真，辛小叶也不由认真起来：“放心吧，我和青临龙光都考虑到了这一点，也已经有了自己的方向。宁夜你就看着，我们不会是你的拖累，只会是你的助力。”
终究是艰难成长起来的，如今的辛小叶也早不是过去的那个辛小叶了。
宁夜这方道：“你们有数就好。这次叫你过来，自然是让你立功的。”
辛小叶明白他的意思：“所以你不打算借铁王之事要挟太阴门？”
宁夜摇头：“铁王之事算不得什么大事，当年血葵子万苍生之事，他们能忍，铁王之事就更没理由计较了，终不过是多个说辞，也好让他们莫再纠缠血葵子之事。”
“这也是掌教的意思。他们说，放了铁王，他们不再就血葵子万苍生为难黑白神宫。”
宁夜哼了一声：“打的好算盘。”
太阴门肯松口，是因为血葵子万苍生得罪的人太多，就算他们放下此事，其他门派也还会记着，并找机会要回这笔账。
既如此，不如干脆以此为由，让宁夜放过铁王。
当然他们也知道宁夜不好糊弄，并没有指望此事能成，却没有想到宁夜另有想法。
这刻宁夜已道：“太阴门对云绝古地怕是要失去耐心了吧？”
辛小叶没想到他会提这个，点了点头：“是。”
“左右都是要发现了，那就干脆主动一些，免得后面被动。你回去主动告诉他们，这趟过来，你发现云绝古地是个骗局。”
“啊？”辛小叶一怔：“你要把这事直接揭出来？那云绝门不就惨了？”
宁夜微微一笑：“云绝门不会倒霉，木傀宗应该会保他们。这段时间消停的有些久，也是适合给他们找些事做了。”
第六十章 放手
尽管宁夜给出了理由，但辛小叶这些年终究不是白过的，还是听出了问题。
她问：“舒无宁……她有问题？”
宁夜一笑：“年轻人嘛，有点野心也是正常的。放心吧，她到目前还是忠诚于我的。”
“目前？”
“谁能保证将来呢？”宁夜反问：“世事无常，将来会发生什么事，终究是说不清楚的。”
“既如此为何不及时阻止她？悬崖勒马为时未晚，若是太阴门对云绝门出手，木傀宗出手救之，她的心可能就倒向木傀宗了。”
“那也没什么不好。”宁夜却淡淡道。
“什么？”辛小叶无法理解。
宁夜轻叹一声：“木傀宗对我，并非没有提防之心。若没有一个他们认为可以钳制我的手段，只怕早就出来作乱了。”
辛小叶听出了他的意思：“所以你就要牺牲无宁，就为了让他们放心？”
宁夜一笑：“我没有牺牲她，做什么选择都是她的事。”
“可如果太阴门下手，你却见死不救，这种情况下，她完全倒向木傀宗也是顺理成章吧？”
宁夜没有回答。
辛小叶却是明白了。
她禁不住颤抖起来：“她是你的弟子！”
宁夜笑了：“我知道，而且是我最优秀的弟子。她很聪明，学东西很快。其实，离开我对她也是一桩好事。小叶，你觉得一个真正的掌教，会甘心受制于人吗？会给别人当傀儡吗？”
辛小叶一时怔然，不知该说什么。
宁夜道：“当年我曾问过你，可有兴趣在天机门重建之后成为掌教，但是你说你只希望天机门重建，却不希望做掌教。我也曾问过青临师兄，龙光师兄，奈何他们都没有这个意思。你说这是为何？”
辛小叶回答：“经历了那许多事，只觉得什么权势都如过眼云烟。看淡了风云，只欲逍遥，不想为外物所烦扰……当然，也有你说的那些话……天机门，没有我们想的那么美好。”
“没错。”宁夜点头：“门派之争，这些年我也够了，腻了。身为修行中人，终究是应当超脱物外，不受世俗影响方是。这门派之事，就交给喜欢权力斗争的人来做比较好。舒无宁要想成为一个好掌教，就得先学会辣手无情，不受掌控。唯好权者方可掌权……若是她连这点都做不到，那她也不适合这个位置。”
或许是位置不一样的缘故，如今的宁夜，考虑问题也和以前不一样了。
作为平民的时候看上面? 对争权夺利者只觉得德行有亏，德不配位? 对一心修行无欲无求者，又觉得尸位素餐? 若行尸走肉。
待到自己上位后? 感受又有不同，终于明白所谓的大人物，终究也不过是普通人。只是站的高了，看的比常人远些，但七情六欲并无不同。
所以他不再要求什么高位者必须道德兼备? 反之在他看来，情愿让野心之人掌权? 也不要让无能之人在位。只因有野心的往往为了实现野心还要做些事情? 无能之辈则彻底什么都做不了——前提是野心用对方向。
正因此? 宁夜不指望会存在那种又志在高远又忠心耿耿，又事事听话又能当机立断的人才——这些要求本来就是自相矛盾的。
一个优秀的掌教? 必然是有着自己的追求的。
舒无宁若是太过忠诚? 也就注定了她无能。
宁夜又不打算拥有天机门，那要她忠诚干什么？
若她有野心，那是好事? 只会鞭策她引导未来的天机门走向强盛。
辛小叶明白了他的意思? 但她也知道这般做法? 或许对舒无宁好，对天机门好，但也注定了舒无宁与宁夜之间的关系会越来越远。
辛小叶终究是女子。
女子重情。
这般将自己人往外推的做法，她只觉得太冷酷了。
这刻看着宁夜，她颤声说：“只有如此吗？”
“当然不是，但这的确是最好的选择。”宁夜回答。
“那若将来有一日，她与你为敌呢？”
“只要对她好，那也无妨。”
辛小叶怒了：“那只是你以为的对她好。你怎么知道那就是她需要的？这些年你在九宫山修行，和池晚凝公孙蝶卿卿我我，与她接触不多。但你可知她却一直尊重你，以你之指教为明灯。在她眼中，你亦师亦友，甚至亦有倾慕。而你现在的做法，就是将她推出去。”
宁夜长叹：“我知道，我已经有三位妻子，够了。”
“你放屁！”辛小叶大骂起来。
她气鼓鼓的看着宁夜，心中蓦然一阵悲凉。
她说的是舒无宁，又何尝不是说自己。
然而宁夜心意已决，却根本不是她能阻止的。
她微带悲伤的看宁夜，颤声道：“你做的，永远是利益最大化的选择。但是利益最大的选择，未必就是最正确的，最好的，更未必是她想要的。”
“我知道。”宁夜语声温柔：“正因此，我更必须如此。或许这就是命吧。她叫舒无宁，命里注定无我宁夜。她有她的路，就让她好好去走吧。”
辛小叶在按捺不住喊了起来：“宁夜，你自命不凡，口口声声天下苍生，但你其实就是天下第一冷血无情之人！”
是吗？
也许吧。
宁夜无言。
次日，辛小叶带着铁王离开。
而随着辛小叶带回的消息，太阴门也炸起一片轩然大波。
虽然早就怀疑云绝古地有问题，但这刻终于确认，还是让大家愤怒不已。
更有不少人把矛头对准了辛小叶——当初你在云绝古地可是进境飞速的，你是不是和云绝门联合了？
对此辛小叶可不怕，她现在好歹也是无垢境。直接鄙视说，云绝古地虽是骗局，上古幻境却是真事。老娘天赋异禀，于幻境中历练而得以有成，那是老娘的本事。你们自己蠢，又能怪得谁来？如今真相还是我查到的，竟然还敢怀疑我，你们是找死吗？
她是撇了个干净，云绝门却因此遭来大麻烦。
十日后，舒无宁收到消息。
太阴门要正式收回东风关。
不仅如此，还要和他们算一算过去这些年欺骗之事。
第六十一章 决断
东风关。
云绝门总部。
舒无宁坐在掌教位置上，眉头微蹙。
在她左手边是李一凤，右手边则是舒狼。
如今这两人已成为她的左膀右臂，最为倚重之肱骨。
李一凤下首是林驼子，舒狼下手是谢婉儿。
再之后就是舒无宁这些年收拢的一些好手和培养的弟子了，可以说都是她的心腹骨干。
而这一刻，大家都是面色肃穆。
这刻舒无宁道：“事情你们都已经明白了，都说说吧。”
林驼子轻咳一声：“掌教，我不明白，为什么这一次宁大殿首不愿意出面。”
舒无宁道：“师父说得很明白，东风关一事，明面上就是交给太阴门的。我们与太阴门的交易，是秘密进行。他不可能知道，更不可能理会。就算真知道了，明面上也必然是要站在太阴门这一方的。所以，此事我们不用指望他。”
“那就只能请木傀宗出手了。”林驼子下手一名中年男子道。
他叫木原极，是木傀宗安插入云绝门的一名弟子，专门负责云绝门与木傀宗的关系。不过这些年，早被舒无宁拉拢过来，成为她的人。
李一凤哼道：“木傀宗也是不适合公然出面的。”
云绝门现在最大的问题是，不仅实力上不占优势，道理上也不占优势。太阴门肯履行承诺的很大原因就是云绝古地，如今证实了这里只是骗局，最大的底气没了，即将面对的就是太阴门翻脸后的狂风暴雨。
而木傀宗是否愿意在这种情况下出面支持，委实难说。
最关键的是，舒无宁其实也不想这样。
她是个冰雪聪明的姑娘，这些年木傀宗对她的拉拢她深知目的。
无非就是挖宁夜的墙角，留个后手。
但也正因此，舒无宁很清楚，若自己真的倒向木傀宗，反而没了价值。
所以这些年她一直左右逢源，努力壮大自己。
但是这次事发突然，铁王出事后，太阴门突然就知道了云绝古地的事，而据她得到的消息，去接铁王的人正是辛小叶。
这一切在舒无宁心中便掀起了波澜。
难道是师父察觉了什么，对自己不满？
故意如此考验自己？
这让她心中有些惶惶。
可自己也不过是对木傀宗稍稍表示了一下亲近，不过是想借机稳住木傀宗，师父当不至于如此小气吧？
她再聪明也猜不到宁夜更深一层的心意，心中亦是难免惶恐。
只是在属下面前依然需要镇定? 心思却是百转。
“适不适合? 木傀宗都是东风关的实际掌控者? 总不能就这么看着它回到太阴门的手中吧？再说木傀宗也不是讲理的人? 实在不行，大不了就是打嘛。”
谢婉儿下手一名年轻人道。
他叫奎猎，原本是东风关附近的一名猎户，后来被舒无宁发掘了? 收其入门? 修行资质还算不错? 更曾被舒无宁带入过千机殿修行。
前不久刚入万法? 如今也算是舒无宁的一员干将。
奎猎的说话? 让舒无宁眼中一亮。
难道这就是师父的用意？
让太阴门和木傀宗争斗？
可是如此一来? 你又置我于何地？让我如何自处？
所以我们终究只是你的一枚棋子吗？
舒无宁不由心中气苦。
最可气者，宁夜甚至都没有跟她做过解释。
李一凤到是看出了些舒无宁的心思? 柔声道：“掌教莫要懊恼，也许? 这也是你师父给你的考验呢？”
“考验？”舒无宁目光微微一亮：“所以，他是想看我如何自处吗？可是这般的考验? 后果也太严重了吧？”
这次李一凤都不说话了。
气氛在这刻再度凝重起来。
每个人都小心翼翼? 不敢多言。
反倒是舒狼哼了一声：“他是不是考验，与我们何干？要我说? 根本就不用理会他是什么意思。”
“没有宁大殿首，就没有我们现在。”谢婉儿沉声道。
舒狼却哼道：“可是云绝门是掌教一手建立起来的? 他宁夜又做过什么？终不过是几句虚口空言。如今云绝门身陷危境，他又不管不顾。”
“他也是有难处。”
“难处？他曾经历过那么多事，哪一件比现在的难？”舒狼不服气道。
这话却让舒无宁眼前一亮。
是了。
师父经历的事还少了吗？他干下的哪件不是大事？
那时候他又何曾畏难过？
为何这次却说不便出面？
终究是托词罢了。
他就是想让自己来面对这一切！
想到这，舒无宁反倒平静了下来。
她喃喃道：“师父曾说过，为人行事，最忌瞻前顾后，身为掌教，就应当有自己的想法，而不是太过顾虑他人。行当行之事，放眼长远，立足眼下，方为正道。考验也好，绝情也罢，如今我都是云绝门的掌教。吾之行事，也当从云绝门出发，而不应总是考虑师父怎么想。若是我做任何决定，都要考虑师父……那或许他也会觉得我无能吧？”
听到这话，李一凤微微一笑。
她知道，至少这一刻，在心理上，舒无宁已经调整过来。
说起来，这还真是舒狼的功劳。
他的眼中只有舒无宁，没有宁夜，正因此从不在乎宁夜的想法，反倒是在这一刻跳出了旧的思维。
行当行之事，莫顾虑太多！
自己的问题，就自己想办法解决。
这刻舒无宁心中恍悟，不再去想宁夜的打算，智慧重回高地，舒无宁快速思索了一下，道：“就算是向木傀宗求救，木傀宗也未必会帮忙，更帮不了多少忙。一来，于理不合，师出无名。二来，他们也一定会狮子大开口，多半是要借机吞并了我们。如今师父已经放手让我自处，我若再投身木傀宗，岂不是……”
她想说才出狼窝又入虎口，但想想这说法实在不妥，一时找不到好的说辞，便道：“自由难得，云绝门将来要成为天机门，便不能仰人鼻息，寄人篱下。若是没有自己面对危机的能力，便永远休想自强。”
“可我们是小门派，只靠自己，难度难关啊。”林驼子忧心忡忡。
“不能仰人鼻息，不代表不可借力而行。”舒无宁道：“师父已为我做了表率，我们应当学习如何在夹缝中生存。木傀宗可借力而不可依仗，除了他们，还需另求方向，如此方可左右逢源，壮大自身。”
“什么方向？”大家一起问。
舒无宁眼中精芒一闪：“东风关名义是太阴门的，但终究还是黑白神宫的。若东风关要出事，黑白神宫必不能答应。”
“那不还是找宁大殿首？”大家疑惑。
“不。是成自厉！”舒无宁回答。
第六十二章 夹缝中求生存
舒无宁想得很清楚。
云绝门现在最大的危机，其实不是实力弱，而是没有掌控东风关的大义名分。
原因就是交易是秘密进行的。
所以只要太阴门不在乎云绝古地，那就可以把东风关彻底收回。
而要解决这个问题，木傀宗其实做不到。
但黑白神宫可以。
东使现在是成自厉，宁夜晋升为大殿首后，就把他调过去镇守东境，但是没东风关，又有木傀宗虎视在侧，东境终究比西境差远了。
所以成自厉也是很不爽。
如果能有机会插手东风关一事，成自厉一定会很开心。
而木傀宗是肯定不会同意黑白神宫插手进来的，这样就必须帮云绝门挺过太阴门的压力——如此一来，就不是云绝门求着木傀宗了，而是木傀宗求云绝门。
所以，舒无宁当即做出决断。
她先是书信一封给太阴门，指出如果太阴门非要算后账，那云绝门也只好把消息告诉黑白神宫。
太阴门自然不受这威胁——宁夜老早就表示怀疑东风关一事了，黑白神宫已有察觉，但也没说什么，那这么威胁就没有价值。
于是舒无宁再书信木傀宗，木傀宗果然要求云绝门无论如何要停住，自己则不发兵。
舒无宁表面无奈哀求，随后便书信给成自厉，直接把云绝古地假秘境与东风关秘密交换一事道明。
成自厉见信大喜。
这些年坐镇东境，其实他也早对东风关有了怀疑，只是一直苦无证据。
如今云绝门自己把消息传来，那他就不用客气了，直接发函质问太阴门。
太阴门到也干脆，直接言明其事，自承其错，并表示要立刻收回东风关，弥补错误。
但成自厉哪里肯这么简单罢手啊。
要收也不是你们收！
是老子来收。
所以他直接严厉呵斥：交易就是交易，你们已经把东风关交易给云绝门了，做生意要讲信誉，既然说好了互换百年，那少一年都不行。从现在起，太阴门的人必须立刻退出东风关，回到云绝古地。
至于东风关，老子自己从云绝门手里抢。
没错，他就是要借这个机会提前收回东风关了。
太阴门一听消息急了，这哪儿行啊？自然是坚决不同意。
于是两方直接发起了一轮争执。
于是木傀宗就懵逼了。
本来太阴门发现云绝假秘境一事，他们已经有些抓瞎，奈何名义不归自己，实在不好出手干涉，所以想机会给云绝门和宁夜施压。
没想到宁夜撒手不管，成自厉却掺和了进来，至于舒无宁，干脆成了弱女子，整日里就是哭哭啼啼我什么办法都没有啊，但是木傀宗提出的条件，她一个都没答应。
如此一来，事情就好玩了? 反倒变成了太阴门坚决要对付云绝门? 成自厉却要死保他们。
云绝门虽然不如太阴门强大，但这些年作为东风关的实际掌控者，实权可是在云绝门手里? 无论是人力，物力? 核心关键的掌控，太阴门在东风关的影响都不如云绝门? 如果太阴门不派强者过来，那还真没法赶他们走。
而成自厉的出现，直接把问题升格成两个盟友大派之间的争执，导致了太阴门在没有解决成自厉之前，不适合派人强夺。偏偏铁王之事刚发生不久? 太阴门也算是欠了宁夜一个人情? 他们吃不准宁夜在此事上的态度，一时不敢用强，结果事情就这么僵着。
而对成自厉来说，太阴门没放手? 他也不好直接强夺东风关。
于是两边就这么轰轰烈烈的吵了起来，身在漩涡中的云绝门? 还有幕后的木傀宗反倒成了置身事外的一方，看着两边争斗。
当然，成自厉不可能只靠自己就盯住太阴门，消息也是第一时间传给何生默。
何生默对东风关一事也早有耳闻，知道了消息后，到也没太震惊，就是把宁夜叫过来问询了一番。
得知此事的宁夜，也是愕然。
这丫头可以啊，竟然把成自厉给拉下水了。
这到让宁夜颇为满意。
他满意的不仅是舒无宁把成自厉的心思算得很准，更重要的是，舒无宁没有就此倒向木傀宗，而是选择了独力解决，夹缝中求生存的路线。
这是比宁夜预期的，更好的路线。
这才是合格的掌教！
那一刻，看着消息，宁夜心中长嘘一声“丫头出师了。”
以致于当何生默问他到底如何是好的时候，宁夜也是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然后他笑道：“有趣，确实有趣呢。”
何生默有些生气：“这算什么意思？”
宁夜这方道：“成东使想要提前收回东风关的心，是好的。不过做法还是有些操之过急。虽然此事是太阴门理亏在先，但天下之事，又岂是一个理字可以解决的。太阴门终归是盟友，彼此之间都有对不起对方的事。他们有东风关，铁王之责，咱们也有血葵子万苍生之难，算是扯平。”
何生默没好气道：“我要的不是扯平！”
“但扯平有时候就是最好的结局。”
“嗯？”何生默一怔：“你这话何意？”
宁夜便道：“东风关如今事态特殊，主权在我，租权在太阴门，实际掌控方则是云绝门。三派各有道理，各有主张，而权责难分。”
何生默摇头：“云绝门不重要。”
宁夜道：“他们的确不重要，但如今却是棋子。棋子不在于力量，而在于位置。云绝门现在的位置很微妙，也便关键起来。”
何生默听的若有所思。
宁夜继续道：“黑白神宫和太阴门份属盟友，谁都不想轻易撕破脸，这就意味着东风关一事，很难挑起战事。而成自厉的问题就在于他步子跨的太大了，这触动了太阴门的底线。为什么不考虑退一步呢？”
何生默愕然：“退一步？放过此事？”
“那怎么可能。太阴门犯了错，就必须付出代价。只不过黑白神宫要全面收回，也不现实。既如此，为何不干脆利用云绝门？”
“你是说继续让云绝门掌控？”何生默恍然大悟，随即连连摇头。
这种便宜怎么可能让一个小门派给占据了？
“确切的说，干脆开放东风关。”宁夜道：“东风关现在的局势，既然谁都无法独吞，那边不如放开，让各派都可进入。云绝门终究只是小派，他们只是代管。成自厉有一点想法是没错的，就是在他们手里，总比在太阴门手里好。”
何生默倒吸一口凉气：“如此做法，可就是彻底扶正云绝门了。”
“至少收回了三分之一。”宁夜淡淡道。
无宁，我能帮你做的，也就是这些了。
第六十三章 要挟
在宁夜的推动下，一场新的谈判展开。
这一次，成自厉不再追求让太阴门全面撤出东风关，而是要求开放东风关，让东风关在剩余的租期内成为一个自由之地。
而且这一次他是有黑白神宫撑腰，信心满满。
对于这个要求，太阴门也很错愕。
他们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最要命的是，云绝门配合成自厉，压根不用和太阴门打招呼，进行了实质性开放，造成了既定事实。
这一来太阴门就相当于被架住了。
你要不同意吧？你没有实际掌控权，就凭之前派驻的人手，无法支配云绝门。你要强夺吧，黑白神宫不同意，会认为你开启战端。
但同意的话，损失又大。
于是太阴门特别派人去和成自厉商谈了一番。
最终，太阴门同意开放东风关，让这里暂时成为一片自由之地，而成自厉也许可太阴门派一位大妖过来坐镇。
太阴门之所以做这个让步，自然也有他们的想法。
那就是一切损失从云绝门头上拿回来。
成自厉要的只是东风关，对云绝门可没有感情。
而太阴门被云绝门骗了这么多年，这次就是要和云绝门好好算一算过去的仗了。
这使得东风关的问题虽然解决了，但是云绝门的麻烦还在。
而且成自厉不会保他们——如果太阴门借这个机会把云绝门彻底赶出去，那就等于黑白神宫和太阴门联合控制东风关。
——————————————
云绝门。
“这次派的是无目天妖？这么巧？”舒无宁看着送来的信息笑道。
因为之前协议的缘故，太阴门在东风关一直没有大妖坐镇。
但是这次，没有了黑白神宫的阻碍，无目天妖过来了。
虽然李一凤也是无垢境，但到底是新入无垢没多少年，比之无目天妖这样的老牌大能，终究还是差了不少。
尽管如此，舒无宁却全无在意。
在想通了要靠自己在夹缝中求生存后，舒无宁的求生本能开始发挥作用，但眼前的局面早有预料，更有对策。
相比太阴门，她更关注的还是宁夜那边。
前不久她刚派林驼子去过一趟九宫山，而林驼子也带回了她想要的消息。
开放东风关，有宁夜的意思。
有了这个，舒无宁就懂了。
雏鸟终要高飞，这一次的事不仅仅是考验，更是考试！
心中有了数，舒无宁做事也越发大胆。
这刻想了想道：“不管太阴门派谁来，都不会影响我们的计划。木原极，通知木傀宗吧。”
木原极点了点头，取出一张早就准备好的火符，将消息传出。
谢婉儿到是有些担忧：“掌教，无目天妖是大殿首的仇人，我们是不是应该借这个机会，杀了他，为大殿首报仇？”
舒无宁微笑：“你到是很为大殿首考虑啊。”
谢婉儿垂首：“不管怎么说，终究是大殿首给了我机会。”
“但是用不着。”舒无宁道：“大计一定? 不能因私人情感而毁掉计划。若我真的为了帮师父报仇而导致自乱阵脚? 师父反而会失望。一切就按计划进行吧。”
“是！”众人同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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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洲天木山。
“混账！”
阴无咎一拍书案长身而起。
眼前收到的消息让阴无咎气到吐血。
消息很简单。
舒无宁打算同意太阴门的赔偿计划！
没有任何附带条件? 太阴门怎么开价? 舒无宁就打算怎么答应。
这是在将木傀宗的军啊！
虽然云绝门现在是舒无宁掌控? 但这个门派却是木傀宗搭建的，内中更有三分之二的人是木傀宗的人? 是木傀宗出入东风关，获取资源? 参悟道境，搜集信息的重要凭依。
凭借云绝门这个壳子? 木傀宗每年都能从东风关获取大量税收，各类资源? 并派出门派内有天赋的弟子前往万古柳道境参悟，一些有天赋的弟子更是从中受益? 悟道有成。
所以它本质上还是属于木傀宗的，只不过木傀宗有意把控舒无宁，放任舒无宁掌管了部分权利。而云绝古地东窗事发后? 木傀宗就想借助太阴门的压力，逼迫舒无宁正式投靠自己? 成为自己人。
没想到舒无宁反将了他们一军。
你们不在乎是吧？那好啊，我更不在乎了。太阴门要赔偿，那就答应好了，姑娘我就稳坐钓鱼台好了。反正收益都是给木傀宗的，损失的也是木傀宗。
如果说是在东风关开放之前，舒无宁不敢这么玩。
因为她要仰仗木傀宗稳住局势，否则太阴门追杀起来，舒无宁可没的混。
但现在东风关开放，云绝门已经可以从暗面走到明面了，局势明朗，太阴门要算的也只是过去的账。
舒无宁只要肯割肉，那就半点事都没有。
那她还在乎什么？
你木傀宗想要挟我？
得了吧，现在是我要挟你们了。
你们要是不帮我，那我就牺牲云绝门的利益。
对于舒无宁来说，门派首重在人，有人就有派；次重在权，作为东风关的实际掌控方，她控制黑白大阵，有权就有利。
所以损失的只会是木傀宗，不会是她。
如果木傀宗对这一切坐视不理，那很可能就会形成接下来的几十年租期，云绝门都是在为太阴门打工，太阴门因此收益大增，也算弥补损失；黑白神宫获得部分收益，也很开心。舒无宁到底是控制方，为她自己和她的手下谋利益，也没什么问题。
倒霉的只会是木傀宗。
他们什么都没了。
这让阴无咎如何能不恼？
看着这信息，阴无咎气的全身只打哆嗦。
这东风关就好比别人家的媳妇，偷情的时候格外来劲，刚到手的时候也新鲜，时间长了觉得没味，待到要离开了，又发现自己还舍不得……
所以看着这份传讯，阴无咎恨不得立刻杀到东风关，把舒无宁处置一番。
但他终究还是忍下了这口气，叫来众人问：“如今事态如此，诸位可有良方？”
第六十四章 白霜之战
阴无咎问这个问题是，看的是死獠。
不管怎么说，拉拢舒无宁的主意是你出的，现在事情闹成这样，你也有责任。
黑白神宫也好，木傀宗也罢，有一个算一个，都是甩锅好手。
可惜这锅死獠是不会背。
讲道理，这锅本来也不该他背，毕竟他只是给了主意，执行的是下面的人，下面的人执行不力，不能说战略有问题。
更何况死獠也不是个讲理的人。
阴无咎看着他问话，死獠却坐在那里发呆，仿佛全没听见一般。
直到天尸铁魈轻咳了三声，死獠才仿佛回过神来。
目光依然迷离，看着天外，竟然还发出了一声感叹：“秋高气爽，正是杀人好时节啊。”
阴无咎气结：“死獠，这件事……”
“这件事关我屁事。”死獠懒洋洋道：“连宁夜都放下了，我又何必理会。”
宁夜？
这事和宁夜有什么关系？
下首元牧野咳了一声，道：“掌教，如果有宁夜支撑，舒无宁断不至如此。”
听到这话，阴无咎心中愕然：“你是说……”
元牧野道：“宁夜刚成为大殿首的时候，还做了不少事。但是最近几年，宁夜大部分时间都在闭门修行，外间之事，大部分交给了风东林，万法，骆求真等人。”
“他羽翼已丰，自当如此。修道之人，权力便是工具，工具已然在手，哪有日日打磨之理。”铁魈哼道。
“正是如此。”元牧野道：“宁夜当初就说过，他追求天道，欲飞升此界，遨游天外，他也确实在为当日所言而努力。”
“这与今日之事有何关系？”
“到也没什么关系，死獠的意思就是：宁夜不会参与。而宁夜参与，黑白神宫就不会参与。”
听到这话，阴无咎有些明白了。
他摸摸下巴：“所以你的意思是……”
“宁夜承诺过我们，待他继承大统，便会割让东境。既如此，也不用急于一时一地之得失，甚至没有必要与黑白神宫再起任何争执。毕竟和一个注定要衰落的门派争斗，只会白白损耗我们。”元牧野道。
“确实如此！”大家一起点头。
黑白神宫都注定要衰落了，目前确实无意义再争斗。
而舒无宁既然先传消息过来，那显然就是还没有做决定，还在等他们，要看过木傀宗的回复后再做决定。
这一刻，大家已经明白了。
阴无咎道：“不能让舒无宁这个丫头牵着鼻子走，但也不能由得太阴门就这么从我们身上捞取好处。牧野，你可有何好主意？”
元牧野笑道：“换个目标如何？”
“哪里？”
这时候死獠终于开口了：“白霜岭吧。”
太阴门和木傀宗也不是一团和气，白霜岭位于寒天二洲接壤之地，有一条灵石矿脉和六种珍稀资源。两派也常因此地而产生争斗。
每年太阴门和木傀宗都会派出弟子来这里试炼，有时候碰到了，双方就会在这里竞斗厮杀，死獠当年就是在此地杀出的威望。
这些年，白霜岭的灵石矿脉逐渐枯竭，利益减少，双方争斗也日歇。
但现在死獠静极思动，他想动手时? 利益什么都不重要? 想做便做了。
白霜岭一旦生事，比如会吸引太阴门的注意，这无疑会分担他们的力量。
至于这能帮舒无宁解决多少麻烦，就看这女人自己的本事了。
从木傀宗的角度来说? 这种选择是最好的。
你要利用我，我也要利用你。
咱们两头牵制，就看各人本事。
说白了，互为棋子。
而木傀宗有充足的自信，能够更好的把握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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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
木傀宗突然袭击白霜岭，死獠更是公然现身，不过却没有出手。
只因此时的白霜岭，还只是一名无垢境坐镇。
大能有大能的尊严，各派之间更有默认的规矩。除非正面开战，否则突然袭击，更不可以大压小。
可尽管如此，看到突然出现的死獠，太阴门的留守之人也绝望了，再无战意，弃岭而逃。
得知消息的太阴门也是大为震惊。
因为死獠已入涅槃的缘故，雪妖姥姥寒孤霜更是亲赴白霜岭。
这一次死獠不再客气，直接与寒孤霜于白霜岭天外展开大战。
战斗持续了七日。
七日期间，白霜岭化作一片冰天雪地，霜雪飘零，天空中更可见一条寒霜巨蛇迎空飞舞。而四周皆是五煞劫云，电闪雷鸣，阴风煞气，与寒霜之域，形成一片恐怖气息。
哪怕只是战斗的余波，都让这一方天地充满末日浩劫之感，更让见者心惊胆颤。
七日之后，冰消霜解，风止云消。
一切又重新恢复寂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唯有那一片白茫茫大地见证着，这里曾经发生过的激烈搏杀。
事后不久，死獠与寒孤霜各回本门，对此番大战未提只言片语，也使得大家无法判断此战胜负。
只是死獠依然如往常一般云淡风轻，寒孤霜的府邸，却多出了几具侍女的死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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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痴！废物！都是一群没用的东西！”
寒霜府外，隐隐传来寒孤霜愤怒的呵斥。
冰霜之意漫卷八荒。
辛小叶端坐霜天之外，以手托腮，仿佛全不受影响。
师姐黄莲匆匆过来：“饮雪，快去劝劝师父吧，老人家又发脾气了。”
辛小叶却无动于衷：“她妖气失衡，心绪难免杂乱，若不发泄一番，反而有损修为，且让她好好发泄一番吧，只是别再让侍者去了……去了也是死。”
黄莲无奈。
她虽是师姐，但如今也不过是万法境，师妹饮雪却已是无垢，虽然尊称她为师姐，却是不敢有任何怠慢指使的。
好在她与师妹关系甚好，辛小叶对她到也还算不薄。
只是一想到师父，黄莲又忧心忡忡：“师父是个要面子的，这趟竟然……竟然……”
她有些说不下去。
寒孤霜与死獠一战，别人不知，黄莲却是清楚的。
表面看，当时两人平分秋色后各自离开。
但黄莲知道，那是因为寒孤霜被迫发动了禁术，方得与死獠持平。
事后死獠无事，寒孤霜却受到了禁术反噬。
这一战，终究是输了。
于寒孤霜而言，禁术反噬不是最让她受不了的，输给一个新晋的小子，才更让她无法承受，也是她愤怒的根源。
饶是她修行冰雪霜天神通，绝情绝欲，这一刻还是怒到发飙了。
就在这时，一名女弟子匆匆走来：“饮雪师叔！”
“何事？”辛小叶冷道。
“师祖有请。”
第六十五章 难断
后殛山，雪神宫。
辛小叶翩然进入。
整个雪神宫，如今已化作一片冰封之地，万物皆冰。
进入殿内，入目处更是看到一条冰雪巨蛇绕柱而行。
仰望霜蛇，辛小叶道：“师父！”
那冰雪巨蛇蜿蜒盘卷着，口吐人言：“饮雪，吾受到死獠那厮的五煞绝神攻击，元神受损，又遭遇禁术反噬，妖力暴涨，正在不断妖化。”
辛小叶并不奇怪：“弟子明白，不过这应当只是暂时的吧？”
雪妖姥姥已道：“本来我也以为是暂时的，不过问题比我想的还要严重一些。死獠确实天资横溢，手段毒辣。看这样子，我一年之内都很难恢复人形。”
“一年时间不算长。”辛小叶道。
“但我却等不及！”雪妖姥姥怒吼道：“饮雪，去，为我搜集三十六只万法境冰雪妖兽，再找四十二株枯眠草炼成极阴寒霜芝，最后向昊天门索取一颗炼神丹。”
辛小叶愕然：“师父要用仙河逆流之术？此法虽可化沸腾之妖力为助力，但也会有损己身，甚至……甚至……师父慎重，此举会断送前程，万万不可！”
“前程？还有什么前程？”雪妖姥姥暴怒道：“吾已为涅槃，修行三千载，第六境遥不可及，早没了前程，还要前程做什么？我要复原，我要提升，就算从此断绝前途也没有关系了。我要杀了死獠那个混蛋！！！”
“可还是太危险了！”辛小叶不顾一切叫道：“万一有差，生命堪危啊！”
她虽然憎恨太阴门，但是这么多年处下来，雪妖姥姥对她是真的好，感情早深。
所以对雪妖姥姥也是真心感激。
实际上这也是每个卧底者共有的心态，面对真正关心自己的人，难免痛苦。
也正是因为这样，当宁夜改变主意，改消灭为掌控时，无论辛小叶还是青临，其实都没有太反对。
只因他们也有了自己的朋友。
只因他们也渐渐有了感情。
那曾经的仇恨，在漫长的岁月和逐渐增长的情感中消退。
复仇更多的是一种责任。
当仇不君提出了一种更加柔和的方式时，大家也便接受了。
现在，辛小叶是真的不希望雪妖姥姥走出这一步。
此步若成，不过是妖力重新平衡，身体折损复原，修为小进一步，但是也从此断绝前程。
可如果失败，那便是身死道消。
这太不值了。
然而雪妖姥姥心中怒意已决，她反正也没有太多前程，再加上失败几率也不大，却是决意放手一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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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太阴门的地位和关系? 从昊天门获取一颗炼神丹并不难。
数日之后? 辛小叶便凑齐了雪妖姥姥需要的资源。
巨蛇依然盘亘于殿上。
“东西都带来了？”雪妖姥姥沉声问。
“是? 师父！”辛小叶将取来的资源奉上。
“很好！”雪妖姥姥说着张开大口一吸，已将那些资源尽数摄入口中，然后道：“吾欲行仙河逆流，激流勇进，饮雪，你为护法，接下来的时间，不得使任何人靠近此地。”
“是！”辛小叶应道。
接下来，雪妖姥姥已开始盘旋? 蛇躯内化出一个人形，正是寒孤霜本体。
仙河逆流之术，顾名思义，即为反其道而行之。
太阴门以妖力修行? 最终平衡? 凡大成者皆为完美妖体。
可一旦这平衡打破，就会形成严重后果。
雪妖姥姥使用禁术后? 又受死獠五煞绝神通之创，体内妖力失衡，导致难以维持人形。而仙河逆流并非压制妖力，而是进一步释放妖力，并反向刺激自身，使自身修为精进，重新达成更高层面的平衡。
不过此法凶险，后果严重，便是成了也会潜力耗尽，前途受阻，败则可能身毁人亡。
寒孤霜决心已定，这刻逆运妖力，雪蛇妖力疯狂提升，一片冲天妖气灌顶而出，瞬间弥漫整个后殛山，气温陡降，冰封千里。
此般情形其实都不需要辛小叶护法，太阴门中的高层就已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震惊同时，便第一时间做出反应，组织起来，不许任何外人靠近。
辛小叶身在殿中，若置身冰雪天地，但她无垢之境，这冰雪天地于她全无阻碍，只是关切的看着雪妖姥姥。
妖力之下，寒孤霜本体影影绰绰，正在不断经受冲击，以逆流之法刺激己身，提升对抗，试图达到新的平衡。
两股力量激烈对冲，时不时就是一大股湍流激涌而出。
而寒孤霜在这冲击中，本体更是现出痛苦之色，元神之光若风中残烛，始终坚持不倒。
随着时间流逝，冰封之力渐渐减弱，这是雪蛇妖力在对抗中逐渐衰弱，但寒孤霜也不好过。
她的元神之光越发黯淡，仿佛轻轻一吹便能熄灭一般。
那个时候，辛小叶突然心生一个念头。
若是自己此时出手，应当可以轻松击杀她吧？
仙河逆流，重平妖力，煎熬至此，已是油尽灯枯。
即便是以雪妖姥姥之大能，以自己现在的实力，亦当可一举击杀。
自己甚至不需要击杀，只需提升雪蛇妖力，就可以让师傅死于自然。
可是师父这些年来对自己恩重如山，自己真的要这么做吗？
那一瞬间，她脑海中闪过天机门灭门时的惨状。
生父惨死，师兄蒙难，无数门人尽皆殁于刀下。
不行！
必须杀之！
正好此时雪蛇和雪妖姥姥同时气息减弱，这意味着已到关键时刻。
她心中一狠，便待要出手。
只是就在要动手时，脑海中已浮现出过去的点点滴滴，师父对自己的照顾与臻臻教诲，尤其有一次，自己修行时险些走火入魔，更是师父将自己抱入怀中三天三夜，以自身之力为她驱散寒毒……想到这些，这一击她便无论如何打不出去。
就在这时，雪妖姥姥突然大喊一声，气息陡降，雪蛇之力狂舞。
不好！
师父承受不住了。
完全是本能，辛小叶一击发出，却不是击杀，而是压制住了那雪蛇之力。下一刻雪妖姥姥气机暴涨，原本虚无之人形骤现实体，一声斥喝，那雪蛇哀嚎一声，化作云烟消散。
雪妖姥姥翩然落下，却是成功了。
重归完美之躯，修为更是暴涨一截，真正成就涅槃巅峰。
目光复杂的看了一眼辛小叶，雪妖姥姥轻叹一声：“痴儿，终究是下不得手吗？到也没白枉为师疼你这些年。”
辛小叶心神一震，无力坐倒在地上。
第六十六章 反将（上）
东风关，云绝门。
舒无宁坐在掌教位置上，看着关于白霜岭的战报，沉思不语。
“掌教，这事有点邪乎啊？”林驼子已道：“为什么咱们传了消息给木傀宗，他们的选择却会是在白霜岭和太阴门开战呢？”
舒无宁看向李一凤：“李长老，这事你怎么看？”
李一凤冷笑：“还能怎么看？木傀宗这么做，就是一种表态，表示他们不会在乎我们的威胁。而在白霜岭与太阴门对决，挑起争斗，则是反过来想利用我们吸引太阴门的注意，好方便他们的行事。”
奎猎疑惑：“问题是我们最多吸引一个无目天妖，作为诱饵使用的话，可钓不到大鱼。”
“所以终究是形式大于意义。修仙之人做事，许多时候只图痛快，又怎会过多考虑利弊得失？若是他们能考虑如此周详，师父也未必能这么快崛起。”舒无宁冷道。
这些年她虽然没一直跟随宁夜，但终究经常受其指点，正所谓近朱者赤，许多事也看得很透，深知修行中人的行事习惯，不可以常理论之。
这些人有的是受功法影响，有的是受地位影响，其中颇多心思百变，性格不定之人，为人处事也殊难预料，所以形成的后果就是做事往往不选对的，只选贵的。
如这次就是如此，说是以云绝门为棋子，其实云绝门的力量根本发挥不出牵制的作用，终究是死獠手痒了想干架，于是随便找个由头就出手了。
舒无宁虽然不知真实理由，但本质问题到是看的没错。
问题是……
这特么解决不了云绝门的现状啊。
“所以，我们想用木傀宗解决太阴门的事，终究是不成的？”谢婉儿叹息道。
“是啊，计划失败了呢。”舒无宁笑。
“掌教竟然还笑的出来。”李一凤没好气道：“莫怪我有言在先，无目天妖要是来了，本姑娘我可不是他的对手，别指望我为此拼命。”
“莫担心，师父常说，真正成功的计划，就是一定要为失败做准备。”舒无宁淡然道。
“就知道掌教还有主意。”众人一起大笑。
木原极问：“不知掌教还有何法？”
“何法？”舒无宁冷笑：“既然木傀宗靠不住，自然是只能再找别家了。”
“谁会帮忙？”大家惊愕。
“昊天门掌教大弟子，青阳尊者袁青山。”舒无宁回答。
“他？”李一凤一怔：“他不是……”
“没错? 我的师伯！”舒无宁笑道：“我已书信昊天门，告诉他们? 云绝门愿意投靠，每年上交部分所得。昊天门在东风关可没有什么机会，既然木傀宗不在意我们，那我也不介意货卖两家。最关键的是? 师伯早想杀无目天妖，如今却是有了名正言顺的机会呢。”
说着舒无宁咯咯笑了起来。
谢婉儿惊道：“大殿首不知道这个事吧？”
“当然不知道? 我没有告诉他? 甚至还让大师伯也莫要告诉他? 否则他必会反对。无目天妖乃是毁天机门的仇人? 师伯忍他也不是一日两日了? 有我给他背这个锅? 也是很乐意放任一回呢。”
舒无宁说着大笑起来。
众人听得面面相觑。
李一凤皱眉道：“你这样做? 宁大殿首知道了，会不高兴吧？”
“恰恰相反。”舒无宁道：“他应该会很高兴才对。”
“为什么？”
“因为一个优秀的掌门人? 就应当如此！”舒无宁理直气壮的回答。
既然宁夜希望她能自强自立自我成长，那也就别怪她连师父一起算计。
——————————————————
九宫山? 未央府。
“你说什么？”
宁夜吃惊的看仇不君。
仇不君有些不好意思：“青临即将去东风关，代表昊天门? 接手云绝门在东风关的部分生意，人还没到? 手下到已经过去。现在这地方，从三派争权，变成四派了。无目天妖很是恼火，已经传书昊天门质问。但昊天门言辞凿凿，说是云绝门主动邀请，而云绝门也言辞凿凿，说是他们的权益已获得黑白神宫首肯，他们自己的东西，他们给谁是他们的问题。成自厉则说……”
“说这一切都是我首肯的？”宁夜瞪大眼睛。
我了个去，你们都很会甩锅啊？
宁夜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这事是怎么绕的竟然绕到自己头上了？
好吧，也不算甩锅，毕竟自己是大殿首，理论上任何事都和他有关。
如果他不想昊天门介入，那的确可以否掉舒无宁的权限。
可问题这是舒无宁，昊天门派来的又是青临。
他怎么否？
死丫头，把师父都给算计了？
我不帮你，你就把师伯拖下水，把锅甩我头上？
仇不君也明白这点，苦笑道：“这丫头，这次做得有些过分了。”
宁夜却摇头：“不，她做得很好，比我预想的更好。”
说着宁夜脸上已现出微笑。
舒无宁和宁夜不同，处在她这个位置上，能够借助左右逢源，夹缝中求生存，已经是做得极出色了，宁夜自问就算是自己，也不过是做到这一步罢了。
至于舒无宁“暗算”了自己，宁夜不在意。
既然想要对方成长，就必须让她放手大干，能够把自己这个师父都算进去，甚至有可能考虑到自己的态度，只能说明她的政治智慧已经达到一定高度了。
“不过还是有些冒险了，要小心激怒太阴门和木傀宗，导致不可变之事。”宁夜道。
“所以那丫头又提了个条件。”
“她竟然还敢跟我提条件？”宁夜笑问：“什么条件？”
“她需要一批资源，尽快提升门内一些人。”
“好家伙，这就急着培养心腹势力了？不光要晋升，还要资源。”宁夜乐了。
“这还不都是你逼的。”仇不君也笑道：“现在形势那么危急，她迫切需要足够的人手。”
宁夜点头：“可以同意，不过你告诉她，晋升嘛，我免费出手。资源可不能白给，她得花钱买。”
“云绝门的大部分收益都是交给木傀宗的，现在昊天门插了进来，也是要给好处的，她虽然是掌教，却是天下最穷的掌教了，哪里有足够的灵石去买啊。”
“那就是她的问题了。做老大，要面对的可不仅仅是拉拢人心，左右逢源，还得会赚取资源，最重要的是，她也得会用人。”说着宁夜一笑：“当然，我可以先赊欠一批给她。”
第六十七章 反将（下）
后殛山，雪神宫。
辛小叶怔怔的坐在地上。
这个时候，她的心情反而一片平静。
“原来师父早就知道了，师父慧眼如炬，弟子知罪。”
雪妖姥姥坐回正座，目光复杂的看着爱徒：“慧眼？这与慧眼又有何关系了？我寒孤霜一生修行，从来靠的都是这通天修为，要说识人，我是没那个本事的，若非如此，当年也不会收你为徒，更不会到如今才察觉问题。”
辛小叶愕然：“那师父是怎么发现的？”
“何需发现。”雪妖姥姥轻叹一声：“这些年，出了这么多事，关于天机门的事，更是沸沸扬扬，真真假假。我虽无能洞察入微，却也没蠢到连自己弟子的天赋究竟若何也看不出来。你虽有天资，却终还配不上的你表现。再者你平素里寡言少语，修行时勇猛精进，行事时狠辣果断，更少与人交心，距人千里之外。旁人只以为修行冰雪霜天神通，冷酷无情，我却知你心中多情，只是恨意压制。”
雪妖姥姥柔情看她：“你心中有恨，纵然再如何压制，也难免有所表露。天长日久，师父再如何，也该看出问题了。”
原来是这样吗？
雪妖姥姥不是因为某件事的缜密分析，而只是一直在关注她。
许多事，本也不需要分析，只要足够了解一个人，便够了的。
辛小叶泪眼婆娑看雪妖姥姥：“可是师父没有杀我。”
“有过这念头。”雪妖姥姥叹道：“但终究是做不到啊。”
说着无奈闭眼：“作孽啊！当年我就说过，修仙无德，必遭天谴。可惜，修得大神通，逍遥天下游。既得逍遥快意，又怎可能不妨害他人？”
辛小叶也便低头：“师弟也曾说过，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边界，而力量便是支撑这边界的根基。力量强了，边界便广，他人的边界也便随之收缩，直到某日，退无可退。”
“呵，他到是看得清楚。此人到底是骆求真，还是宁夜？”雪妖姥姥问。
辛小叶低头不言。
雪妖姥姥点头：“如今人人都以为白羽是骆求真，你既不说，那自然便不是他了。原来真是宁夜……好家伙，竟然能让他成为黑白神宫的大殿首? 也是亏了他了。我有一事不明。”
辛小叶垂首：“师父是想问? 宁夜明明有机会毁掉黑白神宫? 为何不动手？”
“是。”
“因为他也犹豫了，他不想那样做，那样会害死太多无辜。”
“修仙者又有几个是无辜的？”雪妖姥姥冷哂。
“却终归还是有的。”辛小叶低声道。
“唔。所以，你们如今是打算只追首犯? 余者不究? 还是有别的什么打算？”
辛小叶叫道：“师父，弟子有罪? 请师父赐死！但是师父所问之事，弟子不能答。”
雪妖姥姥哼了一声：“你答与不答，我心中都有数。”
辛小叶颤栗不言。
雪妖姥姥已道：“你说? 若我向何生默指明? 他的大殿首就是白羽，你认为结果会如何？”
辛小叶一咬牙，回道：“黑白神宫必然立刻覆灭。”
“嗯？”雪妖姥姥一怔。
辛小叶道：“师父，如今的宁夜? 已经不是过去的宁夜了? 其实知道他身份的，也已经不少。他现在没暴露，只是运气? 但他也知道，他的身份早晚会被更多人知晓，但他已经不在乎了。”
雪妖姥姥双目眯起：“就凭现在的他？”
“就凭雷长生姜鸿豪阳至善越重山，都死在他手里！”辛小叶一咬牙，干脆道明。
雪妖姥姥心神一颤。
她之前对这一切都只是模糊概念，知道弟子有问题，但其实也无法真正确认，当然也不是不能确认，实际还是不想确认。
还是这一次最后时刻，辛小叶犹豫不决的心思为她所察觉，想不确认都不行了，也因此很多事还没来得及想明白。
这刻辛小叶一说，雪妖姥姥也震惊了。
这么多涅槃大佬都死在他的手里？
“果然羽翼已丰啊！”雪妖姥姥长叹一声：“我终究还是知道的太晚了吗？”
辛小叶已叫道：“师傅。宁夜放过了黑白神宫，太阴门也注定不再是必须的复仇对象了。”
“但是无目老鬼，怕是保不住吧？”雪妖姥姥冷道。
辛小叶颤栗低头。
无目天妖必须死。
这是底线。
但是面对雪妖姥姥，她却没法这么说。
心中悲伤，泪水再度流下。
看着爱徒悲伤的表情，雪妖姥姥长叹一声。
她问：“你可能担保，无目死后，宁夜不会再找太阴门复仇？”
辛小叶跪地长呼：“弟子以性命担保。”
雪妖姥姥却摇头：“空口无凭。你要让我信你，那便去做一件事。”
“何事？”
“杀了死獠。”
“什么？”辛小叶震惊：“弟子怎么可能杀得了他？”
“你不是有个好师弟吗？他不是很厉害吗？”雪妖姥姥道：“我也想明白了，宁夜能走到今天，怕是与木傀宗的支持脱不了干系吧？我太阴门与木傀宗乃敌对门派，黑白神宫在宁夜掌控下，将来怕是要落到对手手里了。想我放手？简单。杀掉死獠，与木傀宗彻底脱离关系，过去之事，我便既往不咎。否则……”
雪妖姥姥一指辛小叶，辛小叶全身打了个冷颤。
雪妖姥姥道：“你已被我种下雪神咒。我听说千机殿造化神奇，玄奥无方。你不妨找宁夜试试，看看可能解我这雪神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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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央府，千机殿内。
宁夜正自打坐修行。
忽然间眉头一挑，掐指推算，不由低呼出声：“糟了。”
池晚凝闻言望去：“出什么事了？夫君。”
“小叶的身份被她师父发现了。”
“什么？”池晚凝也大吃一惊：“她现在情况如何？”
“还好，只是被她师父下了雪神咒……她想利用我杀死獠。”宁夜苦笑。
你要是选个木傀宗的其他人也就罢了，怎么偏就选中死獠了。
木傀宗里这么多人，独有死獠，宁夜对他另眼相待。再推算，发现竟然还和白霜岭有关，而白霜岭一战，起因则是舒无宁，舒无宁……起因在己。
所以，终究还是自己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吗？
宁夜一时无语。
良久，他说：“我开始想念过去无牵无挂的日子了。”
第六十八章 雪神咒
势力大了，手下多了，做事固然方便了，掣肘也便多了。
辛小叶的事是个意外，但在这意外之中，也存在着必然——这么多年，这么多人，要说一直没事，才叫有问题呢。
只不过没想到，出问题的不是宁夜，而是辛小叶。
终是一个情字误事啊。
如果辛小叶那时候不手软，能不能击杀雪妖姥姥？
雪妖姥姥到底有没有后手防备？
没有发生的事，又事关涅槃，宁夜也不知道答案。
总之，事情已经发生了，便需积极面对。
这刻池晚凝道：“那雪神咒，你可能解？”
宁夜回道：“老妖婆如此自信，多半是有些底气的，很可能还涉及到道。虽然我悟道方向比她多，但在深度上，怕就不如她，而且璇玑尺破碎不全，我看啊，多半是解不了。”
“那岂不麻烦了？”池晚凝心惊。
“麻烦？”宁夜却是一笑：“老太婆要是不讲理，那我还拿她没办法。但她既然如此做，说明还是在意师姐的。那我还怕什么？”
一日后。
宁夜收到辛小叶的火符传书。
果然上面说明她所遇到的情况与宁夜之前所知一般无二。
宁夜早有准备，直接火符回讯：同意雪妖姥姥的条件，定会设法斩杀死獠。不过死獠乃木傀宗天才，无垢时便可战涅槃，如今自身是涅槃修为，杀之不易，需得从长计议，慢慢筹备。
池晚凝一看这个，就知道宁夜又是玩起了拖字诀。
拖字诀别看不上档次，但有时还真是一门好用的手段。
许多仇恨，嫌隙，就是在时间的长河中慢慢冲淡。许多难以应对的局面，一旦拖成僵局，也慢慢便有了解决之道。
而相比血葵子万苍生之事使用的拖字诀不同，辛小叶一事的拖字诀运用，效果更好。
因为血葵子万苍生一事，本身之前已经拖了八百年，所以其后再拖几十年，剩余的仇恨也不会消除，终究还是要解决的。尤其是万花谷? 必须要给她们一个交代。
但是辛小叶不一样。
辛小叶一事? 宁夜拖的起。
原因就是他看准了雪妖姥姥其实也舍不得杀自己这个爱徒。
不管是曾经的付出，还是辛小叶最后的选择放弃，救下师父? 都让雪妖姥姥心中其实更加爱惜这个弟子。
只是身为太阴门的大人物? 雪妖姥姥不可能就这么坐视辛小叶吃里扒外，她必须要做点什么。
用雪神咒逼迫辛小叶杀死獠? 与其说是为了对付死獠? 倒不如说是给自己的一个交代：我没有因为她是我的徒弟就忽视自己的身份职责。
正因为这样，宁夜很清楚? 只要辛小叶接下来不再做针对太阴门的事，雪妖姥姥是绝对不会杀她的。
所以辛小叶这事是可以拖到天长地久的。
拖到有朝一日，宁夜实力精进到可以解除雪神咒为之。
这就是宁夜的想法——能用力量解决的，就尽量用力量解决? 不能用力量解决的? 就拖到能用力量解决。
比之前宁夜施尽手段坑蒙拐骗要简单干脆得多。
当然，出于阴谋家的本能，宁夜还是第一时间给青临发了一则消息：速杀无目。
趁现在刚答应雪妖姥姥? 时间已经争取到，先快刀斩乱麻把该解决的人解决了。
否则日子长了，死獠没死? 无目到挂了? 没准雪妖姥姥就真气到发飙了。
总得给人个台阶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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昊天门? 观日峰。
一群修士正围着一人轮番出手，各类仙法神通轰在中央一人身上，不时爆起斑斓光辉。
这中央之人正是青临。
这刻他**上身，全身减逾精钢，任由群修围殴，也不还击，反而不时大喊：“继续，尔等就这点手段吗？”
众修者越发凶猛的围攻而去。
只是眼前之人仿佛钢铁浇铸，不，比那更加强大可怕，俨然如极战道的炼体强人一般，任他们如何轰击，都只若打铁一般，只打的青临身体咣咣作响。
打到后来，一群修士累的都快瘫了，青临一身古铜皮肤却依然无损。
众人不得不叹服：“仙尊大成宝体，确实非凡，我等已尽力了。”
青临眉头一皱：“还不够，远远不够！”
他说着轰出一拳，就见远处一座山峰已在这一拳下轰然震塌。
大家看得叹息，青阳仙尊练功，却是整片山区都要为之天翻地覆，后面收拾的弟子又有得忙了。
如今的青临，先是风魔羽加宝体炼法，然后又吸收了玉皇骨，再修行了极战道的功法，一身铁骨当真是万法难侵。
当年的青临好歹是翩翩剑仙，如今却成了炼体强人。
只能说这就是命了。
这刻正不过瘾，忽见火符传书而至。
青临信手接过一看，火符已在手中化作火光消失不见。
“都散了吧！”青临手一挥，一众修士如蒙大赦匆匆离开。
青临已道：“夜罗！”
“属下在！”一名戴着修罗面具的男子已出现在青临身边。
他叫叶落，早年也是昊天门有名的天骄之一。但是在一次巡游中，无意间与本门一位大佬子弟结仇，失手将其杀死，其后不久被投入苦牢待斩。
后来是青临把他救了出来。
从那时起，叶落就成为青临最忠实的手下，常年佩戴修罗面具，因其出手凶狠，擅于隐匿黑暗之中，被人称为夜修罗，后因谐音，而以夜罗称之而不名。
青临已道：“你去一趟天炎峰，找首阳老儿，去把烈日斧要来，然后再传令十二煞，随我一起星夜兼程，前往东风关。”
夜罗一怔：“去东风关要烈日斧做什么？”
“自然是杀人了。”青临嘿嘿一笑：“这一次，定要战个痛快！”
无目天妖，当年灭天机门的罪魁祸首之一。
青临盼着杀他已不是一天两天了。
夜罗颤声道：“仙尊，掌教有言，东风关一事，咱们只能是借机干预，不可大肆杀伐啊。”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青临拳头一握，平地已炸起一片风雷。
第六十九章 战无目（上）
东风关。
无目天妖已经来这里三天了，但云绝门一直推脱不见。
无目天妖到也不着急，要债是一门技术活，最关键这中间有许多油水可捞。
云绝门要想不付出太多代价，那就必须给自己足够的好处，要不然自己巴巴的上门过来做什么？
所以没事的时候，无目天妖也会想想，该敲云绝门一些什么好处。
万古柳道境？那个没什么可敲的，想去便去了。
资源？自己当年妖力侵袭过甚，已进入妖化状态，早非完美之体，此生涅槃无望。进无可进，如今也没什么资源可以对自己有帮助的了。
可惜啊，要是有光道之宝就好了。
无目天妖虽然号称无目，实则千目。
他妖化本体乃是一只千目巨蚌，内有一颗元睛，衍化千目，每一只眼借可放出致死魔光，瞪谁谁怀孕是做不到，但是瞪谁谁流产那是轻轻松松。
千目之下，普通修士直接灰飞烟灭，可算是大威能的群杀神通。
正因此，无目天妖唯一感兴趣的也就是和光有关之物了。
可惜云绝门没听说过有什么光系至宝，反倒是那宁夜据说在光之一道上颇有建树，凝光幻影，虚实相生，变化无穷。
无目天妖的光之道走的是直死之道，但在虚实变化上远远不如。也曾为此特意去请教过宁夜，奈何宁夜竟然向他索取一颗妖目作为报酬。
这事无目天妖如何肯干，双方也因此不欢而散。
想远了，到是这云绝门，着实没听说过有什么和这方面有关的资源啊，无目天妖叹息。
要不，就干错索取灵石得了？
只是灵石能买到的多是普通资源，那一等珍稀资源，便是再多灵石也未必能买到。再者以自己的胃口，云绝门多半是满足不了的。
终究是对手体量太小啊。
无目天妖再度叹息一声。
他正愁思百转，该如何敲诈云绝门之时，却听到外面一声咤喝：“无目老儿，给老子滚出来！”
随后就听到砰的一声，那是自家大门被人打碎的声音。
无目天妖面色一变，化作一道光束冲破屋顶，天空中便现出一只巨目，缓缓睁开，望向下方。
随后道：“我道是谁，原来是青山老弟。你这是何意？为何坏我宅门？”
青临大笑：“无目老儿，三年前你途径忘机山时? 是不是打伤我门下一名弟子，抢了他的蚀元珠？”
无目天妖想了想，好像还真有这么回事。
不过那弟子虽然是昊天门的人? 却终究也只是个没什么靠山的小家伙，无目天妖抢便抢了，昊天门也不会与他计较。
怎的这刻袁青山竟然为此找自己的麻烦？
无目天妖知道青临是昊天门掌教盛天柳的得意弟子，也不想得罪他，便道：“好像是有此事。原来那人和你有关系？青山老弟何必如此动怒? 不就是一颗蚀元珠吗？你要，我还你便是。”
青临冷哼：“你还打了他一掌? 导致他卧榻在床? 三年苦痛未得减。”
“唔，是有此事? 三年未得痊愈？”无目天妖惊讶。
自己用的又不是什么绝顶秘法禁术，你若是如此爱惜此人? 你直接出手救了他就是。现在过来找这后账? 算什么意思？
青临已道：“既然你承认了，那也不消多言? 让我也给你来一下，承受三年苦痛便可。”
“混账！”无目天妖大怒? 老子的三年是那小子的三年能比的吗？
他也看出来了，青临就是来找自己麻烦的。
是了? 是了? 好像听说云绝门找了昊天门介入? 不过当时消息未证实，现在看来，就是如此了。
此人就是故意以此为由，想将太阴门赶出东风关。
好大的胃口！
无目天妖震怒：“凭你也配？”
一道极目光华已自天空落下。
青临大笑：“是你先动的手！”
也不畏惧，对着天空竖目一拳轰出。
浩荡拳意汹涌而出，无目天妖只觉得天上地下，皆在这一拳之下，竟有无处闪躲，无可抵御之感。
然无目天妖并无畏惧，就在青临出拳同时，天空陡然一暗，随即出现上千只眼眸点亮夜空，便如星星眨眼，无目天妖的声音已自天空回荡：“好胆，袁青山，你不过是一时机缘，得了风魔羽，成就宝体，真以为你几十年的道行，就可与我千年修行相提并论吗？”
话语声中，千束光华落下，每一道都带着恐怖而强大死亡力量。
青临本身更是身体一颤，在无目天妖的千目之力下，竟有种有力难施之感。
然青临全无所惧，长笑一声，再度铁拳轰出，震裂长空，那一道道死目光华落在他身上，便发出呲呲的灼烧声响，在青临身上烧灼出恐怖的黑色空洞，那是纯粹的死亡与黑暗，迅速腐蚀青临的身体。
但就在这时，却看到青临身体竟如瓷片般不断剥落，仿如蜕皮一般。
这千目之辉烧灼的竟然只是一层金属质地的皮壳，看得无目天妖也是一怔：“好强大的身体。”
青临已轰隆隆连轰三拳，每一拳都战意迸发，冲向天空中三只天目。
三目齐闭，没入云层中消失不见。
下一刻整片天空，那千只眼不断开合关闭，如星光点点在闪烁。
千目是无目天妖的根基，就连其所擅之神通，也是通过千目之辉释放。
这刻一目睁开，一道紫色雷霆凭空落下；一目中暗潮汹涌，却是无形阴杀之力；又有一目擎起遮天云盖，阻挡青临拳势；再有一目化生破天巨剑，迎空斩落……
顷刻之间，千只妖目不断开合，就有数以千计的仙法神通轮番轰出，如此手段，便如那万法老祖，纷繁变化，又如那千手老祖，宝光无限。
无目天妖修行千载，底蕴深厚，这刻盛怒之下，一出手便是无尽的仙法神通大潮倾泻而出，覆盖了整个东风关。
与此同时，黑白大阵之辉耀起，护住东风关。
舒无宁亲掌大阵，遥望星空，心中亦是愕然。
她是有借师伯之力对付无目天妖的想法，却没想到师伯行为会如此暴烈，刚一来到，连面都没和自己见呢，就和无目天妖干了起来。
这师伯也太给力了吧？
第七十章 战无目（中）
天空中，青临已与无目天妖战成一团。
相比无目天妖手段繁复，花样百出，青临的出手就简单许多了。深谙以力破巧之理，管你什么手段，吾都一力破之！
这刻轰轰轰轰出拳，每一拳都是可管日月，气吞长河之势。
在这无边拳劲下，无目天妖所化宝剑，碎裂成废铁，烟罗云盖，重归于尘，幽暗玄光如积雪对朝阳，消亡殆尽，开天雷霆落在青临身上，若电光火石游走一圈，反而被其吸附使用，加诸于拳脚反击而出。
纵有万般仙法，青临都是以拳破之，看得无目天妖也心惊无比。
他知道昊天门大成宝体强悍，但没想过会强大到这个样子。
当然这是因为他不知道，青临还融合了玉皇骨。
玉皇骨本就是上古大能遗骨，炼体所需，只是炼化不易。但昊天门别的本事没有，唯独擅长炼化，青临又是宝体，再有宁夜之助，借助天机门昊天门两大门派之秘学和千机殿的神通，早将玉皇骨融入其中，其身体素质早超常人。
非要说的话，到是可以用圣体来形容。
他又学了极战道的秘法，领悟战之道则，愈是战意凛胸，便越是战力强大。
这刻一拳拳轰出，无目天妖带给他的伤害，反倒进一步刺激了他，令他越发战意昂扬，越战越勇。
无目天妖则越战越心惊，怎的此人的手段和昊天门的完全不同，昊天门最擅运用宝物，此人却是赤手空拳，完全不使用任何神兵重宝，其战斗风格到是象极了极战道的人。
你丫不会是极战道派过去卧底的吧？
他心中诧异，心情却是越发恼火，怒道：“好小子，竟然炼就了一副金刚不坏之体。不过真以为这样就可以赢老夫了吗？你还差得远了！”
说着千目同开，一股无形浩瀚的神识之力冲击而出。
无目天妖纵横千年，战斗经验也是丰富。
深知强体之人? 神识往往弱。太阴门在和极战道的人战斗过程中，往往就是针对对方元神强度不足的弱处下手。
这刻更是直接以神识碾压? 要让青临陷入痛苦不堪之境地。
然而这千目之辉落在青临身上? 青临却只是大笑一声：“没用的！”
轰的又是一拳击出，非但未受影响? 反倒更见威能，正轰在其中一目上，就见那妖目当场爆开。
炼体之人的确神识较弱? 但有一样东西可以弥补? 那边是战道道则。
战道道则是典型愈战愈用沉溺自我，有我无人? 是故战之道也是典型的攻防兼备，随战意提升，不但出手越来越猛，其神识也越来越强大? 可以抵御各种神通侵袭。
当年越重山也就是一开始就被那邪道怪异影响? 若是给他一段时间的苦战? 使其自身战意提升到一定程度，那邪道怪异还真未必能那么轻易影响到他。
但这次可不同，先前的战斗? 已经让青临战意沸腾，他相当于加了一个战意buff，不但提攻击，提防御，还提魔抗，而且是不断提升。
这就是战之道的作用。
极之道是将仙法推升到极致，乃是修行之本，战之道则是战斗时不断晋升自身，方得越战越勇，乃是战斗之本。
“嘶！”无目天妖已发出痛苦惨叫。
这个混蛋，竟然毁了自己的一只子眼？
虽然子眼可以再度凝练，但那也要时间精力啊。
这一目损毁，却是真正打痛了无目天妖。
无目天妖尖嘶：“竖子找死！”
他也是急了，最关键他不相信青临在身体如此强大之后，神识真能强大到可以对抗自己的地步。
一定是暂时的！
无目天妖不管不顾，疯狂催动千目妖力，一只巨蚌虚影已然显现，这是这蚌与一般的蚌不同，蚌肉赫然是一只狰狞兽头，只有一只竖目，而在壳外还拖着一只长长的尾巴。
看起来就好像是一条独目巨蛇的脑袋上套了个蚌壳。
这就是无目天妖的妖之本体，贪光蛇蚌。
这刻贪光蛇蚌本体即现，蚌内蛇头对着青临发出一声尖嘶，竖目上射出一道光线，落在青临身上，青临身体一颤，竟然一动不动。
“哈哈，任你如何强横，终究是难逃吾之无边梦境。看在昊天门的份上，留你不死，却需得留下一只手臂！”
说着千目之辉凝聚，化作一柄巨刃对着青临手臂斩下。
此人乃是大成宝体，其手臂完全可以用来作为炼宝的资源。而对大成宝体而言，就算借助元神之力重生，也难再回复原先的强横，无目天妖就是要给他一个教训。
但就在这时，青临双目一睁：“就这？”
什么？
无目天妖大惊。
此人竟然这么快就从自己的无边梦境中清醒过来？
他不知道青临当年和宁夜对战，宁夜对青临用过多少幻术。说到幻术强大，宁夜早强过无目天妖不知多少倍，所以青临对幻境之经验丰富，远超无目想象，这老妖能困住他这么点时间，已经是修为深厚，神通广大的表现。
轰！
铁雀轰击长空，化作贯日之虹。
天空蛇蚌的蚌壳急速关闭，这一拳正轰在蚌壳上，就见蚌壳上竟然咔嚓嚓裂出一道裂纹。
“混蛋！”无目天妖气愤已极。
这特么可是本体伤害啊！
这一下带来的重创，比之前更甚。
无目天妖也怒疯了：“你找死！”
他厉声尖啸着，蚌壳张开，千目之光与中央蛇目聚做一团，化作一道黑色光柱冲击而出。
就连青临都感受到，这一击威力之强，自己也无法承受。
就算是极战道强人，也不会傻到什么样的攻击都用身体抗。
面对这无目天妖盛怒之下的全力一击，青临手腕一翻，一把巨斧已然在手。
烈日斧。
他对着那道黑色光柱一斧劈出，烈日之炎劲放，化作火焰长虹，在天空中与黑色光柱交融，竟是一斧将那光柱劈成两断。
光柱余波沿着青临两侧直冲而下，落于下方守护大阵上，激荡出一片霓虹彩光，看得舒无宁也心颤不已。
这便是大能交手吗？怪不得师尊当年以诡诈立身，却在后来专注修行。
诡诈之道，终不过是立身之本，还是拳头才是硬道理啊。舒无宁再次明确了这点。
可惜，自己专修符道，或许一辈子都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不过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便是专注符道，也未必不能成就无双。
与此同时，未央府，千机殿。
通过昆仑镜，宁夜也在观察着这一幕战斗。
第七十一章 战无目（下）
这是青临自与无目天妖交手以来，碰撞最激烈的一次，结果就是青临和无目天妖同受重创。
这一下伤的可不轻，蛇蚌外壳上再现一道深刻斧痕，而青临那钢铁铸就般的脸，也多了一片无法消除的枯萎。
他又一次被毁容了。
好吧，看来这就是我们天机门弟子的命吗？
当年宁夜被毁两次，我也要被毁两次？
青临却笑了起来。
虽然伤的不轻，青临却全不在意。
他说：“无目天妖，你果然强大。我虽也是无垢，却终究还是依仗了神器之利方能与你抗衡，唉，终是差了一些。”
说着也不出斧，而是又一轮乱拳轰出，看样子只要无目不出大招，他就不用战斧。
无目天妖却是要被他气炸肺了。
太阴门的人的确不怎么借助神器，但那是因为他们把所有的资源都用在了炼妖上。
正因此，每个大妖都相当于两个存在，一个是人之本体，一个是妖之本体，往往一人可当二人之力，全力出手下，强悍绝伦。
这袁青山竟然说他不欲借助神器之力和自己对抗，简直是荒谬！
“你是在找死！”无目天妖厉啸着，蛇蚌竖目再开。
这一次又与之前有所不同，就见无目天妖真正现出人之本体，已与蛇蚌融而为一。
这一次，他是真正要施展妖人合体之力了。
妖人合体，可以大幅度提升战力，但也极度危险，当初雪妖姥姥就是如此，才导致妖力失衡，可以说妖人合体，就是施展禁术的前奏。
这刻无目天妖还未到施展禁术的地步，却也已是拿出了全部手段：“定要将你碎尸万断！”
这刻他是再不管什么昊天门太阴门的交情了，千目之力汇聚，一道比先前更加凶悍凌厉之暗色光柱涌出。
青临烈日斧再起，大成宝体与烈日斧仿佛融为一体，长笑到：“你有人妖一体，我要人宝一体，来吧！今日就借尔之力，进一步增强吾之宝身。”
轰！
天空中一片血火光华乱冒，仙力狂潮激涌，冲击的下方大阵也是一片片光彩劲冒。
下方百姓无不抬头观看，不见其人，只闻其声，就见天雷滚滚，浩荡无边，直往天际而去，隐见雷霆血火之芒，耀目之极? 更是震慑心魂。
就连昆仑镜前的宁夜? 都不由赞叹一声：“师兄果然是走出了自己的路呢? 竟然借助无目天妖炼化己身，不错，不错。”
如今的青临确实走出一条非同寻常的道路，可以通过不断融入神兵利器而强大自身。不过师兄到底修为尚浅? 除玉皇骨外并未能融入任何一件神兵? 而此战? 就是他的一次突破尝试。
同时宁夜也看出? 尽管青临进步斐然? 但是比起无目天妖来，终究还是差了一筹。
老家伙修行千年，确实不是盖的? 当他真正发威时，青临明显有所不如? 尽管场面上是威风凛凛，压着无目打? 但炼体之人，就算是战斗到死，都是要处于进攻状态的。
这刻青临与无目天妖战至正酣，气势依然荒狂暴烈，但是明眼人却可以看出，青临实际依然不支。
不是从青临身上，而是从无目天妖身上。
如果说先前他还被青临逼的有些手忙脚乱的话，那么随着战斗推进，无目天妖却越来越从容了。
青临战意不减，战道加成，这刻表现出的力量比先前有过之而无不及，但无目天妖却更加淡定。
一片片光华转动，化解掉青临之荒狂战意，甚至于心中竟然有了几分明朗：“这难道是极战道的战道道则？”
他到底不是傻子，已是看出少许端倪。
此人怎么会领悟部分战道的？
大惊同时，却是大喜。
拿下他，拷问他，杀了他，炼化他！
有战之道则在，那么自己就算怎么对付他，都可以对昊天门有交代了。
杀意盛，手段也随之毒辣起来。
无形之光席卷而出，渗入青临体内，无目天妖阴恻恻道：“袁青山，这是你自找的！还不乖乖就擒！”
说着已发动神通，青临身体再度受制，原本狂野无匹的动作竟然慢了下来。
“果然，还是发现了吗？”宁夜自语。
青临目前最大的问题依然是神识，尽管有战道加身护体，但对阴柔束缚之力抵御还是有所不足，老东西发现了问题，找对了方法，全力施展下，终于影响到了青临。
宁夜知道，自己必须出手了。
微微一笑：“好歹你也是光之道，今日就让你见识一下光之道的虚实相生之术。”
说着他对着昆仑镜一指点去。
这一指落于镜面，东风关的天空，先是卷起漫天烟尘，遮蔽视野，随后那千目之辉便自动扭曲，竟然幻生出一个新的青临。
“怎么会？”无目天妖诧异，就见那光人青临已对着自己一斧落下。
“魍魉小术，也想骗我！”无目天妖一片磅礴妖力挥洒而出。
但没想到那光人青临竟然无视了这妖力席卷，光之战斧落下，无目天妖嗷的吼了一嗓子，妖身与人身骤然两分，蚌壳无伤，反倒是蚌内蛇首出现了一道伤痕。
这一下竟是直击要害。
“怎么可能？”无目天妖惊呼。
宁夜手腕一转：“造化之道，煞云神光！”
云层翻卷，烈光之焰，同时腾卷，竟形成千个光人，同时冲向无目天妖。
这些光人多是虚体，但虚体却发出真实的攻击，落在无目天妖身上，真真切切的对他造成了伤害。
无目天妖大骇，这是光之道则！
青临是绝对不会这个的。
是谁？
是谁在用光之道则对付自己？
眼看无穷无尽虚实光影落下，每一次出手都带给他剧烈痛苦，无目天妖知道不好，大喝一声，妖力极剧膨胀：“千目归来，天目开！”
就见那千个子眼同时破裂，中央竖目形成一片死亡光潮漫卷而出，顷刻间将宁夜所化之光人统统消于无形。
“好手段！”宁夜哼了一声。
对着昆仑镜又是一指。
光雾再起，这次却是形成一片黑白漩涡，只是掩盖在了外围光潮之中。
但无目天妖看得见。
黑白？
他终于明白了，叫道：“宁夜！”
“吼！”青临已发出一声狂暴大吼：“烈日千华，斩！”
借助无目天妖的庞大压力，他终于成功完成了烈日斧与自身的融合，一斧劈落，正轰在无目天妖头顶。
无目天妖元神之光大冒，竟然生生托起了这一斧：“你不能杀我！太阴门和昊天门份属世交啊！”
但是青临哪管他这个，全力释放消磨其元神：“杀你就杀你，哪来这许多顾忌！死吧！”
砰！
烈日之斧落下，无目天妖身躯已四分五裂，只留下一颗珠子，正是蛇蚌天目，内蕴元神，正欲遁逃，就见那黑白漩涡一卷，化作无尽压力，封堵一切空间，竟是将他元神整个压入那天目蛇珠中。
“到是一件光道神物，此物我要了。”
“回头给你送过去。”青临嘴一咧，已将那天目珠抓在手中。
第七十二章 挑战
无目天妖之死，无疑在长青界引发一场轰动。
尤其是昊天门和太阴门之间。
两边直接吵开了。
太阴门固然是斥责袁青山竟做出公然击杀太阴门重要人员之事，昊天门也不甘示弱。
到不是盛天柳护犊子，而是这事青临一早就做了准备。
直接拿出早就备好的留影石，告诉太阴门，不是袁青山想杀无目，而是本来只想和他打一场，为门下出口气就好，是无目天妖自己妖力失控，发疯要杀人，施出禁术，逼使袁青山不得不以命相拼。
这个是事实，宁夜暗中出手之事被遮掩，大家看不见——这货如今已是大导演，搞剪辑超在行。
所以大家只知道战斗到最后时刻，无目天妖明明已经占据上风，竟然还以命相拼，确实有些说不过去。
可就算这样，太阴门也不愿罢休，非要昊天门把青临交出来。
盛天柳如何同意？
青临现在是他门下最出色的弟子，如今更是修成人宝合一之道，甚至连无目天妖都打败了，确实是未来之栋梁。
于是两派一通大吵，还是宁大殿首亲自出面，好言相劝，要大家以和为贵，最终以昊天门奉上宝物若干作为赔偿，才算了结此事，只是心中各自都有了疙瘩，太阴门也是把账记在心里。
得知此事，雪妖姥姥也是诧异。
特意叫了辛小叶过来问：“袁青山，可就是青临？”
辛小叶也不讳言：“师傅慧眼，袁青山的来历一查即知。那一年，三家门派各收了一名面目残缺弟子。”
“所以，你们这是把三派核心，都掌控了吗？”雪妖姥姥冷哼。
辛小叶垂首：“我们都已无心天机门，饮雪如今也只是师父的弟子。”
“哼，说的好听。宁夜好狠的手段，我刚跟你下雪神咒，他转头就杀无目。这是怕我反悔，日后没有机会吗？他就不怕我现在就把你们的事，都告诉掌教？”
辛小叶回答：“师父要想做，随时都可以这么做的。”
“你！”雪妖姥姥气急：“我还真想看看，宁夜有没有那个本事，现在作乱取了黑白神宫。就算他能做到，你以为昊天门太阴门龙阳府就会看着吗？”
辛小叶微笑：“因无目之死? 昊天门和太阴门生隙? 多半是没法联合了。至于龙阳府，一群小丑而已，也不放在眼里。再说就算三派真的来援? 这不还是有木傀宗? 万花谷? 圣王阁他们呢吗？到时候，也不过是再提前引发一场大战罢了。只是此战? 怕就是太阴门要败了。”
“你在威胁我？”
辛小叶摇头：“师父此言差了? 宁夜无心权势? 于他而言? 权势也不过是工具。待他大道有成之日，自会离开。黑白神宫也好，其他各派也罢，都不在他的心上。”
“吾又凭何信你？”
辛小叶歪头想了一会儿：“要不……师父去与他做过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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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央府。
“什么？让我和寒孤霜打一场？”看到消息? 宁夜乐了。
辛小叶你还真有想法。
池晚凝挽住宁夜的臂膀：“怎么？怕了？”
“我会怕她？”宁夜冷笑。
不过随即摇头：“真要打起来，以现在千机殿的力量，寒孤霜绝无胜理。但问题不在这儿。”
“是啊。”池晚凝叹口气：“问题是雪妖姥姥内心的真正想法。她现在? 想必也很矛盾吧？”
池晚凝说对了。
雪妖姥姥现在的内心其实非常矛盾。
一方面是情感上的? 她喜欢辛小叶这个徒弟? 而辛小叶也没有让她失望，这让她本能的不想伤害辛小叶。但另一方面，她又是太阴门的大佬，不能不为宗门考虑。
这使她在责任与情感之间摇摆不定。
修仙中人其实绝大多数是不讲理性的。崇尚自然，顺应天道，想做就做? 心中无挂碍，方才是他们的追求。
也就是雪妖姥姥的宗门责任感太重，换个人，甚至直接就无视了。
是的，这才是常态。
宗门的凝聚力在一群修士只追天道的梦想下，变得极弱，缺乏指导思想，只依仗仙法和力量的统治，也使得人心离散，各有心思。
背叛不稀奇，忠诚才是难得。
雪妖姥姥已是极忠诚的了。
她没有现在揭穿这一切，全是因为辛小叶给她的那番说辞。
而现在之所以要交手，实际也是为了证明辛小叶的说辞是正确的：你看，我的确是打不过宁夜，宁夜早已掌控大局，为宗门千年计，还是睁只眼闭只眼吧。
她也只是需要一个理由，辛小叶便给了她这个理由。
只是这事落在宁夜的眼中，却又没那么简单。
他说：“要赢寒孤霜不难，不过我若是凭千机殿胜之，只怕她也会心中不忿吧？说不定在意识到千机殿的价值后，会反过来用师姐的命来要挟我。”
池晚凝吓了一跳：“她不是这种人吧？”
宁夜冷哼：“雪妖姥姥可也不是什么善人，只是对自己的弟子不错。但你知道，人性这东西，其实最过复杂。最关键的是，人心善变，莫说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想法，就算是同一个人在不同的场合下，都可能有不同的想法。”
宁夜深谙人心，知道人的心理经常是自己都难以把握的。
同一个人，很有可能今天你拾金不昧，明天转过头就偷了别人的钱。
人心的复杂就在于，善与恶往往就是一念之间的事。
雪妖姥姥哪怕是对自己的弟子千年为善，只要有那么一瞬间突生恶念，事情就糟了。
现在宁夜最大的优势是，许多人只知千机殿，而不知千机殿的作用——毕竟这玩意儿已经破损，注定无法完善。
在这种情况下，大部分人并不看好千机殿的威能。
但他们不知道千机殿在宁夜手中，正重新修补完善，以宁夜的方式发挥作用。
断龙台成了死镰，攻击威能暴涨；昆仑镜与光道结合，可千里之外杀人于无形；造化神座获得圣人感悟，造化之力大幅度提升；就连非完整无法发挥作用的洗心池也在宁夜的改造后成了洗脑池，可以掌控手下。
更别说宁夜还在里面布置了璇玑道境和裁决神阵。
可以说如今的千机殿，其价值早超出大家之想象。
如果宁夜要借助千机殿战胜雪妖姥姥，那这老太婆会不会有别的想法就真不好说了。
宁夜不怕雪妖姥姥有想法，但是她既然是辛小叶的师父，又和辛小叶关系深厚，宁夜就无论如何不想给她“背叛”的理由。
“不用千机殿，那你怎么和她打？”池晚凝也急了。
“是啊。”宁夜也长嘘一声：“说起来，我这成长还是不够，当年死獠可是无垢时就曾胜过涅槃的，我竟然现在还做不到。”
池晚凝没好气道：“你心也太大。死獠能赢，是因为那时他已是涅槃巅峰，所胜者也不过是一个初入涅槃不久之人。雪妖姥姥突破成功，如今已屹立涅槃之巅。你却不过无垢中期，差距太远。”
“可问题是我的机缘也比死獠多啊。”宁夜说的理直气壮，仿佛他就应该在这个阶段打败雪妖姥姥一般。
可惜他这个“应该”发挥不出作用，现在的他，估计最多能赢当年初入涅槃的沈菲云，比之雪妖姥姥却还是差得远了。
就在这时，昆仑镜中忽然画面一闪，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宁夜眼前。
正是那闲云老人。
“是这老儿？咦？他怎么竟跑去了圣洲？”宁夜自语：“圣洲……是了……”
宁夜恍然大悟，脑海中灵光一闪，宁夜大笑：“有办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