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 示爱(上)
“他走了。”
宁夜小屋里,一直负责监视的天机回来报告。
这里的他,自然指的是尹天照。
“谁与他同行?”
“没看到,只他一人。”
宁夜想了想,道:“尹天照这个人,一向谨慎。他不可能真正独自出行,尤其是这种情况下。你没看到,说明保护他的人不是庸手,多半就是冥四野。去通知王森他们,这次怕是要那位钟上仙也出手了。”
“嗯。”天机已没入地底消失不见。
天机离开,宁夜起身出屋。
现在是时候让自己在公众前露面了。
过去的每一次出手,都有宁夜在附近,这一次,宁夜终于不用再自己出手,也是时候给自己洗一波嫌疑了。
正思考自己要去那里转悠呢,屋外一名容貌清秀的小姑娘走进来:“见过宁公子。”
“是你啊,碧瑶。”宁夜笑道。
碧瑶是池晚凝身边的婢女,她既出现,那说明是池晚凝相邀。
也就是说,池晚凝的身体已经完全好了。
果然碧瑶道:“宁公子,主人伤势痊愈,今日正式开茶会,特命我来邀请公子。”
“好!”宁夜一口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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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心小筑。
池晚凝正坐在小亭中奏曲。
这次她没有抚琴,而是罕见的抱起了一个琵琶,伴随着她纤指拨动,丝丝弦乐起,又有袅袅轻烟飘飞,在空中幻化出无数生灵景象,有仙鹤齐鸣,繁花乱舞,更有天河微泛,甘霖普降,尽显神韵,映照的池晚凝婉如画中仙子。
在她身边不远处,杨子秋许彦文等人盘膝而坐,聆仙音,望美女,如醉如痴。
宁夜来到,池晚凝便放下琵琶,对他笑道:“你来了。”
二人四目相对,刹那之间,秋水河畔,历历往事浮上心头。
只是这一眼,宁夜就觉得所有的谋划,算计,都已消弭在那秋水眼眸中,眼中唯有伊人。
不过他总算还是自持的,对着池晚凝施了一礼:“见过池仙子。”
“你又何必再与我如此客气。”池晚凝一指身旁软塌:“这里坐吧。”
竟是要宁夜坐在她身边。
就连宁夜都为之一怔。
旁边杨子秋等人也愕住。
池晚凝宴客次数虽多,却从未有邀请过任何人在她身边落座,对她来说,客人便始终是客人,身旁的软塌便如一个摆设,以至于许多人,只有真正入了池晚凝之眼的人,也就是她未来的真名天子,才有资格坐在那里。
这或许不是真相,但谣言传得多了,不真也真。
池晚凝不可能不知道这说法,她这刻如此,岂不是……
杨子秋按捺不住的站起来:“池仙子这是何意?”
“子秋。”还是钟日寒道:“宁夜救了仙子的命,仙子以上宾相待,并无出格之处。”
却是在点醒杨子秋,谣传终归只是谣传,莫要自己去坐实了。
杨子秋按捺下心中不满,转头看宁夜。
宁夜却在看池晚凝。
池晚凝笑意盈盈,也不说话,既不否认温心予的说话,也不承认。
那瞬间,宁夜明白了。
对于宁夜来说,他与池晚凝之间的感情,自然最好是个秘密。
池晚凝天之娇女,黑白神宫第一美人儿,某些方面也是个超级麻烦。若是许彦文杨子秋钟日寒这类天之娇子获其芳心,那可能还没事,宁夜……
不好意思,宁行走权职虽高,级别却普通,本身就是肥肉一块,如今再要和池晚凝走到一块,定会引来麻烦无数。
但池晚凝显然非做此想。
她是女子,天性重情。
当她确定了自己爱上宁夜时,就再没想过要隐藏——你的身份需要保密,可这和你我之间的感情无关啊。
这就是池晚凝的逻辑。
无常废墟归来,宁夜首先想的就是如何收拾此事手尾,将一切做的干净利落,洗脱嫌疑,但是池晚凝的心中,却满是宁夜身影。
从她醒来时刻起,便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宁夜。
对她来说,思念是一种煎熬。
正因为体悟过这种煎熬,所以池晚凝不想隐瞒。
她不想在别人面前装的如没事人一般,与爱郎面面相对,却要装的如熟悉的陌生人。
她更愿意挺身而出,让所有人知道,宁夜是自己的男人。
哪怕将来宁夜被发现身份,那大不了便和她一起死。
她被青木老祖视为炉鼎,又被烟雨楼种下三尸丹,心如死灰。如今终于遇到了一个相知相爱的人,在生路无望下,心海中最大的念头,却是至少活着的时候,能够轰轰烈烈爱一场。
这是她的心声,却无处诉说,便在这刻,用她的方式表现了出来。
她没有说身旁软塌是何用意,那是因为她给了宁夜选择权。
宁夜可以选择不坐过来,她也会接受,既然你要保密,那便保密好了。
但是她会失望。
她在期待宁夜的选择。
或许,她也是对曾经绝望之际产生的情感不抱信心?或许,她是怕自己输给宁夜那无边的复仇意志,怕宁夜为此而甘愿舍弃自己?
虽是天之娇女,但作为先后被青木老祖和烟雨楼利用的人物,池晚凝其实是孤苦无依的。
在她人生最黑暗的时刻,宁夜出现了。
他成了她生命中唯一的亮光,也成了她心灵上最大的依靠。
正因此,池晚凝渴望着能真正和宁夜站在一起,便如得了一棵可依靠的大树,哪怕这会因此给宁夜带来一些麻烦,但池晚凝更愿意听宁夜说,自己愿意为她冒险。
这或许就是一个女性的自私,却也是一个女性最重视之爱。
明白了池晚凝的心意,宁夜知道自己已无可回避。
他不可能让池晚凝失望。
这一刻,看着那软塌,宁夜笑了。
他说:“既然仙子不嫌,那宁夜又怎可自薄。”
然后他走了过去,在软塌上坐下。
池晚凝便也笑了。
这一笑,纵百花盛开,亦难掩芳踪,便若黑夜迎来白昼,寒冬等到暖春。
心花儿盛放,池晚凝的身体已轻轻靠拢过来。
宁夜猿臂微伸,便将池晚凝拢于怀中。
刹那间,宁夜仿佛听到了无数人心碎之声。
所有人都傻了。
第一百一十九章 示爱(下)
宁夜揽池晚凝入怀的一刻,所有人的动作都僵住。
钟日寒杯中之茶陡然冰封;许彦文手中折扇啪嗒落地;叶天殇全身青气狂冒;司月棠脑后无定轮起;就连那位一向神秘的无子不落容成,都吃惊的一副要掉了下巴的样子。
杨子秋最是按捺不住,直接站起来,指着他们:“你们……你们……”
池晚凝偎依在宁夜怀中:“如诸位所见,池晚凝如今已心有所属,便是宁夜师弟。”
“为什么会是他?”杨子秋暴吼。
也怪不得他是最失落的一个,杨子秋自诩容貌才情无双,钟日寒叶天殇无他之英俊帅气,司月棠容成无他才华横溢,许彦文算是唯一劲敌,奈何池晚凝喜琴不喜箫,亦落了他一筹。
正因此,在杨子秋眼中,自己才是最适合成为池晚凝唯一真命天子的,却没想到他没输给那些心目中的天才,却输给了一个最不起眼的,最丑陋的宁夜。
这让他如何能忍?
落差太大,带来的打击也便更重。
不过他至少明白了,为何池晚凝今日只弹琵琶不抚琴。
或许她从此以后,都不会再与自己琴瑟共鸣了。
池晚凝柔声道:“无常废墟一战,晚凝重伤将死,是宁夜救了我,不眠不休,照顾于我。他在我最需要的时候出现,俘获我心,从那时起,我便已决定与宁夜一起。”
“果然是这样么。”钟日寒到不觉得奇怪。
他对池晚凝的**最小,失落也最少,所以接受能力也最高。
只是杨子秋却听得如晴天霹雳,只觉得冬意萧瑟,天地无情。
心中悲愤,杨子秋眼前一片天旋地转,指着宁夜叫道:“就因为他救了你的命?晚凝,我知道你是重情重义之人,但为了报恩而牺牲自己,大可不必啊。不就是一个怪异吗?我可以支付他等价的报酬,你大可不必牺牲……”
“这不是牺牲,是我心有所属。”池晚凝打断他:“杨师兄,你莫要误会。我不是为了报恩,而是我真的爱上他了。”
“他?一个丑鬼?也配?”杨子秋怒喝。
池晚凝便转头看宁夜,爱怜的抚他面容:“他虽遭毁容,面目不堪,在我心中却是一等一的奇才,胜过一切俊美容颜。反倒是我,空有这一身皮囊,再无其他,在宁夜师弟面前,自惭形秽,于我而言,我比宁师弟相差太远,和他在一起,我方是高攀。”
杨子秋再按捺不住,气的一口血吐出,陡然擎出长剑,直指宁夜:“宁夜,我要和你决斗!”
不等宁夜回答,池晚凝脸一沉:“杨子秋,你以为我是什么?是尔可以通过决斗来争夺的吗?”
杨子秋帅脸已变得狰狞起来:“我不管,无论如何,我不甘心输给这等丑人!”
说着陡然看向四方:“你们呢?难道你们就甘心?”
许彦文此时也已回过神来,呆呆的看宁夜,愣了半晌,一拍额头,摇头狂叹:“引狼入室啊!引狼入室!”
当初是他把宁夜引荐给池晚凝的,却没想到最终俘获仙子芳心的竟然就是这个他认为毫无威胁的伙伴,踏脚石成了补天石,痛悔不已。
不过与杨子秋不同,因为经常和宁夜来往的缘故,许彦文和宁夜也算是朋友了,所以这刻看着两人在一起,虽然心中懊恼,到是没有要冲出来揍宁夜一顿的想法,只是觉得人生滑稽,莫过于此,自己也是作茧自缚,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同时竟还有几分好笑的感觉——他到也是个洒脱之人,没有输不起的想法,尤其是这么多天之骄子陪他一起输。
反倒是钟日寒道:“子秋,冷静一些。事已至此,你就算杀了宁夜,也只会引来仙子的憎恶。有些事,不妨想开一些。该是你的,自然就是你的,不是你的,也强求不得。”
说着对池晚凝拱手:“恭喜仙子,找到意中之人。”
池晚凝微笑:“谢钟师兄支持。”
钟日寒摇头:“我不是支持你们,只是无所谓罢了。不过池仙子,莫怪我没提醒你。你既然选择了公开你二人之事,那从今日起,宁夜师弟的麻烦,怕是少不了了。”
听到这话,杨子秋也是心中恍悟。
是了,池晚凝跟宁夜在一起,必然引来无数同门嫉恨,自己又何苦做这出头之人。钟日寒这也是在点醒他,莫要做无意义的举动。
只是心中怒火依然难消,只是瞪着宁夜,道:“你先莫要得意,袅花仙子不是你配得上的。你若识相,便早早退出,否则早晚死无葬身之地!”
宁夜微笑:“我记住了。”
杨子秋再看池晚凝:“晚凝,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今日不对他动手。我相信你只是一时糊涂,不过你早晚会清醒过来。只望你在这段时间里,莫要再犯更大的错误,失……失……”
他后面的话没说出来。
池晚凝明白他意思,心中愤怒:“你是想说,莫要早早**于他,以致于将来你会对我兴趣大减?”
杨子秋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池晚凝素手一指前方:“滚出去,从今日起,凝心小筑不再欢迎你!”
杨子秋跺跺脚:“你一定会后悔的!”
转身扬长而去。
见他这样,其他人也只觉得待下去没意思,纷纷找了借口告辞。
许彦文是最后离开的,走的时候,看宁夜的眼神格外幽怨,低声道:“你小子,上次还跟我说没事……我都想揍你,知道吗?”
宁夜微笑回答:“你打我,我定不还手。”
“我怕你还手啊。”许彦文哼了一声,扭头离开。
看着他背影,宁夜笑对池晚凝道:“此人到还算不错的。”
池晚凝给了他一个白眼,拉着他坐下:“别家男子好与不好,已与我无关。我只问你,你可恼我?”
宁夜轻轻摇头:“你给了我选择的权利,就是对我最大的尊重。我既然做了选择,又怎会恼你?”
池晚凝听的心花怒放,掩嘴轻笑:“别人只当我会后悔,却不知,我还在担心你后悔……”
说着便轻轻躺下,将自己放在宁夜腿上,就这么与宁夜对望。
四处婢女见状,纷纷退下,再无人敢逗留。
宁夜轻抚她玉容,问:“你这般看我,就真的不怕我的丑吓到你?”
池晚凝想了想,有些俏皮道:“你想听真话吗?”
宁夜回答:“若是不好听的,那便不说也罢。”
池晚凝便撅起嘴来:“不行,我偏要说。你这丑脸啊,我看的也心慌。所以你快些找骆求真,让他用造化水还了你本来面目,也好让我看得顺眼一些。”
宁夜苦笑:“你就不怕我真容更丑,让你彻底绝望,反不若现在这般,至少心中还有期望。”
“期望……”听到这话,池晚凝却低沉了一下。轻轻说:“你觉得,我还有期望吗?”
宁夜明白她的意思,揽入怀中,在她粉面上轻吻一下,道:“自然是有你的。我说过,我不会让你死的。以前不会,以后也不会,永远都不会!”
第一百二十章 神秘的影
事情一如预料的那般。
宁夜出名了。
不是因为立了什么丰功伟绩,也不是因为什么大比出风头,而是因为他获得了黑白神宫年轻一代第一美人的芳心。
这个消息的传出,让无数年轻修士的玻璃心碎了一地。
对于这个消息,青木老祖到未在意。他只是要池晚凝做炉鼎,池晚凝是否有恋人,对他的计划并无影响,甚至反过来还有好处——这会让池晚凝更加安心的呆在宗门,不至于再外出遇险。
至于骆求真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却是懵逼了。
这是什么情况?
怎么好好的,宁夜突然就搞了这么一出?
这不合道理啊!
宁夜作为天机门逃犯,最重要的就是低调,尽量别引来他人注意,不无谓招惹仇敌。
可现在你搞这么一处,不等于是把所有黑白神宫年轻一代弟子放在自己对立面了吗?
难道这是什么阴谋?
可就算他想破头,也想不通这能有什么阴谋。
难道池晚凝是天机门的人?这更不可能了。天机门覆灭的时候,池晚凝就已经是黑白神宫的弟子,而且是青木老祖亲自从外面找回来的,怎么都不可能和天机门扯上关系。
更别说这种直接暴露自己的做法是有多么的不智。
骆求真是个讲究逻辑的,而象他这样的人,考虑问题自然也是以利益最大化为优先。
正因此,他想不通宁夜公开和池晚凝的关系有什么好处。如此没好处的事,不应该是宁夜这样的人做的。
除非……
除非他不是。
难道自己真的猜错了?这家伙真的和天机门无关?
一想到这,骆求真就不由打了个冷颤。
不,不可能,自己不会看错的。此人一定有问题!
就象是自我催眠一般,骆求真给自己打气。
说起来,其实骆求真也一直不能真正意义上确认宁夜,内心中的那点不确定,成为他针对宁夜的态度始终无法坚定的关键。
而随着他的怀疑越来越多,宁夜却也越来越难动。
至于现在,与其说他坚信宁夜就是天机门的人,到不如说他希望是。
所以他必须不断的给自己打气。
可惜,这气尚未打足,一个新的消息就再度让骆求真震惊了。
西江匆匆进来:“执事,又出事了。”
“何事?可是宁夜那边?”
“不是,是尹天照尹师兄。”
“嗯?”骆求真惊讶:“他不是三日前有事出宫了吗?”
“是,不过已经回来……尹师兄昨日在赤渡河遇伏。”
什么?
尹天照昨日在赤渡河遇伏?
赤渡河离此距离遥远,如果是昨天遇伏,那就是说无论如何不可能和宁夜有关了?因为这几天宁夜天天都在凝心小筑,几乎神宫里每个人都知道。
“何人所为?尹天照现在怎么样?”骆求真急问。
“他没事,只是受了点轻伤,不过烈阳剑君遭遇重创,元神有损,修为大降。”
烈阳剑君冥四野受到重创,元神有损,修为大降?
骆求真听的头皮发麻:“何人所为?”
“未露真容,不过看出手好像是牵机煞钟南葵,另一个可能是王森。还有一个神秘人,看不出来路,不过用的却是……”
“是什么?”
“天机门阵法。”
“混蛋!”骆求真一巴掌拍碎书案。
这下他知道麻烦了。
毫无疑问,此次事件会和无常废墟一案扯上关系,那个神秘人,必然会被认定是无常废墟导致黑白神宫功败垂成之人。
而由于宁夜这几天一直在宫中,也就是说,这事他算是彻底撇清关系了?
有罪推定下,骆求真立刻明白,这绝对是宁夜的自保计划。
他就是要通过这种方式来洗清自己在无常废墟的嫌疑。
你不是说我走到哪儿,哪儿就有事吗?现在好了,赤渡河一事总和我没关系了吧?
“宁夜,一定是宁夜干的!”骆求真牙齿都要咬碎了。
西江忧心忡忡:“问题是这次他不在。”
“他不需要在。他只要和木傀宗联手,让木傀宗的人假扮他就行了。至于机关法阵,预做布置,完全不是问题,这种手法很简单。”
“话是这么说,却不能因此就指认他。”
骆求真长吸口气:“我现在到是有些明白,宁夜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让所有人知道他和池晚凝的关系了。如此一来,便自然而然的让所有人都知道这段时间他一直都在黑白神宫,可以作为他不在场的证明。”
虽然这个猜测是错误的,但不可否认,总有些错误可以和事实连上线。
对此只能说,有时候通往真相的道路,未必全部需要正确的推理,错误的道路同样可能走到正轨上。
不过对骆求真来说,真正难的不是结果,而是证据。
以宁夜现在的身份地位,他已几乎不可能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拿人。
除非他能说动岳心禅亲自出手。
“那现在怎么办?”西江问。
“我要先见尹天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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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天照的伤并不算太重。
相比他身体受的伤,最关键的还是心灵受到的打击。
影!
那个发动天机门阵法的人一定是影!
尽管看不到其面容,尹天照还是觉察到,对方应当是个老人,擅长隐匿刺杀之术,这极为符合影的身份手段。
天机门余孽果然还是找到了自己!
这让他心头惶惶。
要不是有冥四野在,自己怕是已经死了。
或许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他对骆求真的问话极不耐烦:“我已经说过了,当时是三个人。那神秘人对付我,木傀宗的人对付烈阳剑君。你还有什么好问的?”
骆求真赔着笑道:“尹兄莫急,我也只是想确认一下。对了,尹兄可还记得,当时那对付你的神秘人使用的是什么阵法?”
“日影璇玑阵。”
“日影璇玑阵?是直接布置在赤渡河的,还是用其他手段释放的?”
“我没注意。”
“那……求真再问一下。在尹兄看来,如果那对付你的神秘人与木傀宗之人配合,再加上日影璇玑阵,有没有可能暂时阻挡一下烈阳剑君?”
尹天照滞了滞:“短时间的话,当是可以的。”
“那就奇怪了。若对方的目的是想杀你,那在我看来,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以下驷对上驷,用两个实力略低的牵制烈阳剑君,再由钟南葵亲自出手对付你,结果是不是不会更好一些?”
尹天照怒了:“你是觉得我没死可惜了吗?”
“师兄莫要误会,我只是觉得,对方的做法,从战术上看,未免落于下乘。”
尹天照想想他说的也对,无奈道:“对付我的那个神秘人,可能是天机门的影,我觉得,他可能是想亲手杀我,才算为师门报仇。”
“这到也说得过去,就是做法稚嫩了些。对了,还有一事想请教尹兄。”
“何事?”
“尹兄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突然出行?”
尹天照面色陡变:“这与你无关,出去!”
却是直接将骆求真赶了出去。
第一百二十一章 圈套
尹天照罹患隐疾的事,自然不会对任何人说。
好在赤渡河一战虽然受伤,他却总算还是收到了自己需要的材料。
养了一天伤后,尹天照便带着来见江小年。
江小年依然是那副懒洋洋的样子,拿了材料,道:“明日午时过来取药。”
尹天照便要离开,突然想起骆求真所说的话,转头问:“此事你没对别人说吧?”
江小年懒洋洋回答:“我是没那么多嘴的,不过前几日到是有人来问过我,是不是有人在我这里买过药。”
尹天照心中一惊:“谁?”
江小年摇头:“不记得了。”
“那你说了?”
“说了啊,不过我只说了有人买,没说是你要。”
尹天照气得只咬牙,奈何有求于人,也只能道:“若是你再见到那人,可能认出?”
“能啊。”
“好,到时候通知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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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待的时间很煎熬。
好在一天时间终于还是过去了。
再次来到丹房,江小年将药拿出来给尹天照:“喏。”
尹天照接过药瓶,迟疑了一下:“你确定……这药有用?”
江小年回答:“这是我新研的药,是否有用,老实说我也没把握。”
“什么?”尹天照为了找材料命都差点没了,却没想到会得到这么一个回答。
江小年冷哼:“修士有隐疾的不多,能治的药也不多,你若是有别的好选择,也不会到我这里来。成与不成,试试不就知道了。”
“不会有什么不良后果吧?”
“虎狼之药,吃了后,情绪会有些激扬,不过问题不大,反正死不了人。”
尹天照听的心头火气:“你这人,说话忒不中听。”
“真话总是不招人待见的,再说好话也治不了病。”江小年见惯了这种场面,说话依然是那半死不活的样。
尹天照也确实是没的选择了,只能死马当活马医,总要试试。
只能离去,身后是江小年的说话:“记住,使用后一个时辰内必须行房,如此方可疏通气血,调理内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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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暮。
夜色昏暗。
坐在洞府中,看着手里的药,尹天照迟疑了一下,终是一咬牙吞了下去。
随着丹药落肚,尹天照很快感受到体内一股热气上涌,随后便是自己那期待已久的反应……
成功了!
有效!
尹天照又惊又喜。
终于好了,自己终于又做回男人了!
尹天照兴奋的想要引天长啸。
不能等了,必须立刻去找常雨烟,他还没忘记江小年的提醒。
他之前没找常雨烟是因为江小年的话,导致对此药信心不足,现在自然要赶快发泄一番。
尹天照立刻起身,前往常雨烟的屋子。
常雨烟不住天元峰,而是住在天坪峰,好在尹天照修行中人,飞行片刻直接便到了无尘轩。
落于无尘轩门前,尹天照兴奋的推开门:“雨烟!”
却见屋内空空,只有一名婢女在。
尹天照一愣:“雨烟呢?”
婢女自然是认识尹天照的,躬身道:“见过尹公子,小姐临时有事出去了。”
“去哪儿了?”
“却是不知,只是得了封书信,便匆匆离开,说过会儿便回来,公子可以稍等片刻。”
尹天照无奈,只能在屋中等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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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景湖畔。
常雨烟轻移莲步,来到一座小亭边。
小亭边正坐着一女子,黑纱蒙面,正是断肠女温心予,在她身后跟着的正是仇不君。
温心予正在喂鱼,鱼饵洒落在水面上,引得众鱼争抢,跃出水面,好不欢腾。
常雨烟入亭:“姐姐深夜唤我来此处,不知有何事?”
温心予头也不回:“西河水域的事,我知道了。”
常雨烟娇躯微颤,面色陡然苍白:“谁?谁说的?是宁夜还是万蛇?”
温心予冷笑:“这个时候你还在关心是谁泄密?还是关心一下尹天照吧。尹天照是不是已经好久没碰你了?”
常雨烟听的芳心大乱:“你怎么知道?”
“还用问?这段时间你每日以泪洗面,问你,你又不肯说。想想都明白是怎么回事。”
常雨烟又羞又恼:“此非我之错,当初我实在不知道他不是尹师兄啊!”
“这当然不是你的错。”温心予已转过脸来,面纱后方,一对眸子如夜星闪亮:“是尹天照自己处置出了问题,胆小怕事,不敢公然出现,偏又连你都瞒着,导致你**李云金。可问题是,你终究是**于他,怕是尹天照心里这个槛,过不去了吧?”
常雨烟被她揭穿心事,再按捺不住低哭起来:“姐姐,我该怎么办?”
温心予冷哼:“我最不喜欢的就是你现在这样子。不就是男人嘛!身为女子,应当自强。尹天照自己有眼无珠,根本不配做男人,这样的男人,不要也罢!”
常雨烟脱口叫道:“不,他不是这样的。他只是心里有结,很快就会过去的。”
“这根本就是你的自我安慰。常雨烟,别怪我没提醒你,尹天照根本就不是什么好男人,他看中你,自始至终都是为了你的身家。你是西风子的侄孙女,是他唯一的亲人。若非有此关系,以此人之薄情寡义,你觉得他会喜欢你?”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常雨烟大叫。
温心予便叹了口气:“最是难断人间情事。我虽是执子城刑律执掌,司人间杀伐,偏就是对这种事无能为力。正所谓宁拆一庙,不破一婚。男女情事,最是管不得,只因夫妻之间,床头吵架床尾和,你不知道什么时候,那所谓的冤家又重新复合,若在其中说三道四,事后得知,反得其怨。可你是我的好朋友,我关心你,又忍不住要多说几句。你不听,我也是无法。”
常雨烟泪眼婆娑,只是一个劲的颤抖。
温心予扶起她:“我知你心里苦,今日之事,终究是我唐突了,不该提起。你的事,终归应该由你自己解决,我不该掺和。既如此,今日之话,便到此为止,我说的那些话,你便当从未听到过。”
常雨烟惊愕看温心予。
以她对温心予的认识,温心予不该如此好说话的。
但温心予似是决意已下,挥手道:“你走吧,从此以后,我就当没发生过这种事,他朝你再问起,我也断不承认的。”
常雨烟还想说什么,仇不君却已搀着她离去。
目睹常雨烟离开,温心予突然一笑,面容变化,却已成了公孙蝶的样子,随后笑的前仰后合,又哪里还有温心予的姿态了。
公孙蝶捧腹大笑:“有趣,有趣,可憋死我了。喂,你真不怕将来常雨烟去找温心予对证?”
仇不君微笑:“断肠女的脾气,素来刚强得很。既然说了只当今日之事未发生过,那便未发生过。再着说,这黑白神宫很快就会热闹起来,她常雨烟,怕是根本没心思去管这个喽……”
公孙蝶却道:“但总还是个破绽。”
仇不君面色一沉:“没错,所以等事情解决的差不多了,就让她也死掉好了,毕竟她也是祸害我天机门的罪魁祸首之一。”
第一百二十二章 节奏
尹天照等的有些急。
药物在他的体内不断发挥作用,内心中的**正在燃烧,让他有一种强烈的想要发泄的渴望。
江小年说的没错,虎狼之药,可以让他重振雄风的同时,却也免不了心中情绪之激扬。
这使他越发有些难耐,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安静的房间里,便唯有他的脚步声。
心火越来越旺,心情越来越焦灼,两者相互作用,便更让尹天照有种按捺不住的冲动,即便是看那姿色普通的婢女,都有种惊若天人的感觉。
好在尹天照还是清醒的,知道那不是自己能动的,只能焦急等待着。
只是不知何时,他眼中的侍女越发的娇丽可人起来,不知不觉间,仿佛竟变成了常雨烟……不,不是常雨烟。常雨烟对他来说,其实已没有太多吸引力,是变成了池晚凝,风玉烟,李玉尘,温心予等神宫美女。
“好美。”看着那侍女,尹天照竟喃喃不住的发出这声赞叹。
“尹公子?”侍女被他一声赞叹弄得莫名。
常雨烟是个小心眼的女人,不允许身边侍女比自己美,所以挑的都是蒲柳之姿,普通女子,这么多年来,侍女就没听过谁对自己说过一个“美”字,却没想到今晚竟从尹天照口中听到。
心中惶恐,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再看尹天照,就见他双目已变得通红,喉中竟发出低低的沙哑吼声。
这一幕彻底把侍女吓坏了,向后退了几步,却见尹天照已扑了上来,一把抓住她,就开始撕扯她的衣衫。
“不要啊!”侍女大叫。
奈何如此叫声,却只激发了尹天照心中狼性。
他已经彻底迷失神智,不管不顾的扒开那侍女的衣服,就这么在屋中,强行将其按倒……
屋外,宁夜正冷静的看着这一幕,收起了欺天术。
尹天照会如此,自然不仅是因为药物的作用,还有欺天术的效果。两者联合运用,才能最大化尹天照的迷失状态,且不易察觉。
如今计划成功,宁夜却没有开心,反而叹了口气。
天机有些奇怪:“目的已经达到了,你为何还要叹气?”
宁夜轻轻摇头:“侍女总是无辜的,我这么做,又拖累了一个无辜的人。”
“无辜?”天机冷笑:“这黑白神宫上下人等,又有几个是真正无辜的了?你可知,那些行凶作恶为害最多的,有时不是上面的主子,而就是下面的下人。身为下人,在主子那里受了气,往往就会发泄到更下层的人身上。侍女也好,护卫也罢,都不是什么好人,凡间所受的苦难,其实到有大部分是他们造成的。”
宁夜奇怪看它:“你最近到是又懂了许多。”
天机得意:“老头子最近教了我不少,还有那个顾潇潇,也让我知道了很多事。对了,顾潇潇进步很快,也许过段时间她就可以成为你的得力臂助了。”
“不着急,先让她好好修行吧。”宁夜道。
心中忽有所动,宁夜知道是常雨烟来了,身影一闪,已消逝在夜色之中。
片刻之后,屋内响起常雨烟的震怒吼声:“尹天照……你不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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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雨烟做梦也没想到,尹天照竟然会做出这种事。
眼前的一切让她感到天旋地转,险险晕了过去。
温心予说的没错,尹天照根本就不是什么好男人,他从头到尾都没在意过自己。这一刻,温心予在她耳边说过的话全部得到了验证,她只恨自己好蠢,竟然爱上了这样一个男人。
心都碎了。
尹天照也终于清醒过来。
他提着裤子奔向常雨烟:“雨烟,你听我解释……”
啪!
脸上已挨了常雨烟重重一巴掌。
常雨烟瞪着他,一字一顿道:“滚出我的房间,从现在起,我再不想见到你。”
看着常雨烟那火焰般的双眸,尹天照终于意识到,自己再说什么都没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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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坏尹天照与常雨烟之间的感情,是宁夜对付尹天照计划中的关键。
不仅仅是为了报复,让尹天照感受到痛苦,更重要的还是为了拆掉他的后台,让尹天照无人可以依靠,如此才好执行下一步计划。
至于下一步计划何时行动,则取决于骆求真。
好在骆求真虽然对他的后手进行了保密,关于造化水的消息到依然没有太多隐藏。
所以宁夜知道,最多三天,造化水就会拿到。
也就是说,自己很快就可以恢复容颜了?
莫名地,宁夜竟然对此有了几分期待。
自从和池晚凝相恋后,宁夜本能的就不愿以丑容面对世人,他渴望池晚凝见到真正的自己,就象相恋者总希望将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示给爱侣一般。
正因此,宁夜一直在期待着。
不过让宁夜感到奇怪的是,三天后,骆求真果然拿到造化水,却并没有就这么找他。
而是依然保持着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这让宁夜有了种不好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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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秀阁。
宁夜,仇不君和公孙蝶在丁小香的闺房里密议。
仇不君首先道:“尹天照搬出了天元峰。”
宁夜对此到不奇怪,这个时代男女之事相对简单,如果尹天照只是在外面瞎搞,常雨烟没准还能忍受,甚至原谅。
但是发生了西河水域的事,尹天照死活不碰常雨烟,却把她的侍女给强上了,再有“温心予”的说话,种种事结合起来,那便真的坐实了尹天照嫌弃常雨烟,情愿搞她的侍女都不愿意要她的事实,真是怎么解释都没用了。
公孙蝶兴奋道:“他现在没了保护的人,要不我们直接把他杀了吧。”
宁夜冷笑:“我做这么多事,可不是为了暗杀他。尹天照背叛天机门,让他就这么死去,未免便宜了他,总要让他发挥些作用,顺便也感受一下被人背叛的痛苦。”
仇不君是知道宁夜的计划的:“就是,怎么说也需要他来洗清你的嫌疑才能死。不过骆求真怎么还没行动?”
听到骆求真的名字,宁夜也有些头疼:“他已经拿到造化水了,只是不知为何还不使用。我怀疑,这可能和他的另外一个后手有关。他应该还在准备,以防造化水无用时,再给我一个出其不意。可惜这人口风太紧,我怎么都无法知道消息。”
仇不君哼道:“谁叫你为了一个女人,把所有寄魂筹都用掉了,不然还有可能推算到部分线索。”
公孙蝶捂嘴笑:“那池仙子当真如此迷人?竟然连我们的宁公子都愿意为之放弃复仇?”
宁夜瞪了她一眼:“寄魂筹以后可以再制,失去的人,却再回不来。”
公孙蝶便道:“那若是以后我有危险,你会愿意为我付这么大代价吗?”
宁夜一呆,看看她:“你不是我的女人。”
公孙蝶噘嘴:“那你就是不愿意喽?”
宁夜却道:“不过,你我如今总是一伙的,我还是愿意为你付出些代价的。”
公孙蝶却不喜欢这个答案,轻哼一声:“一个丑鬼,竟然还如此拿腔作势。”
不过想想一旦宁夜得到造化水,就又会恢复当日自己妙手所创之绝美容颜,便又不由有些向往起来。
宁夜却已再度回归正题:“不能等下去了……不能等骆求真准备好了再出手,必须打乱他的节奏。”
“你打算怎么做?”仇不君问。
宁夜露齿一笑:“简单,给尹天照安排一场刺杀。”
第一百二十三章 洞玄殿
监察堂。
“你说什么?尹天照又遇到刺杀了?”骆求真大惊:“这是怎么回事?他不是住在天元峰吗?刺客怎么会摸到那里去的?”
西江无奈回答:“就在前日,尹天照搬出天元峰了。”
“什么?”骆求真还没收到这消息,大惑不解:“这是这么回事?”
“好像是和常姑娘发生了一些矛盾,具体如何,常姑娘不肯说,我们也不好问。反正两人的问题好像很严重,看起来,常姑娘已经彻底放弃尹天照了,所以尹天照就没资格再住在天元峰了。”
“妈的。”骆求真气的只想骂娘。
他正紧锣密鼓的谋划对付宁夜,没想到后面却出了这档子事。
“刺客呢?”他问。
“刺客很谨慎,一击无功,直接就走。另外可以确认不会是宁夜,因为尹天照被刺的时候,宁夜正在凝心小筑。”
骆求真已经不奇怪这答案了。
西江有些担忧道:“执事,刺客这次不成,下次可能还会出手。尹天照现在无人保护,如果他死了,那就算用造化水恢复了宁夜的容貌都没人可以指认他了。要不要……”
他的意思自然是指要不要立刻使用造化水。
没想到骆求真却果断否定:“不,继续等待!我要在他最得意的时候,给他致命一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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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秀阁。
“所以说,计划还是失败了吗?”仇不君长叹一声:“这个骆求真,还真是沉得住气啊,是你的劲敌。”
“嗯。”宁夜斜靠在床榻上,似是在思考着什么。
公孙蝶有些不耐烦:“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就无从应对,那可如何是好?”
宁夜却沉思良久,道:“你还记得你当初是怎么输给我的吗?”
听到这话,公孙蝶就有些没好气:“没事提这个作甚?”
宁夜便道:“我只是想说,如果你无法防守……那就主动进攻。”
听到这话,公孙蝶和仇不君的眼睛同时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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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就这样一天天的过去,转眼又是数日。
今天宁夜正在凝心小筑和池晚凝对空赏月,宁夜半躺在池晚凝的腿上,感受着她的温暖,温柔,与那柔情蜜意,心中却无半点开怀。
“你有心事。”池晚凝看出爱郎心结:“还是为那事?”
“嗯。”宁夜淡淡应了一声,翻转了一下身,将脸掩在池晚凝的小腹中,贪婪的嗅着来自她身体的芳香。
他轻声说:“就快到了。”
池晚凝一怔,随即明白他指的是什么。
拥有问天术的他,是可以感知到危机的来临的,而反过来说,当他感知到时,也便意味着危机确是危机,而非恫吓。
“今天?”她问。
“现在。”他答。
随着这话落,婢女碧瑶走过来:“小姐,洞玄殿请宁公子过去。”
洞玄殿?池晚凝微微定了定神。
果然来了吗?只不过竟不是监察堂,而是洞玄殿。
洞玄殿隶属黑殿,负责的正是玄策府事务。洞玄殿首就是十二天罡中的万法老祖,许彦文的师傅,下属玄策九使。
听到是洞玄殿有请,池晚凝稍稍松口气:“洞玄殿有请,或许事情还没那么糟。”
宁夜却道:“也可能只是对方信心够足。”
池晚凝的心便微微一凉。
突然间她意识到了,有关宁夜身份的问题,已经不是一个宁夜的事,还涉及到了黑白神宫内部派系之争。
无常废墟之事必须有个结果,之所以拖到现在,就是为了找到最有利的证据进行发难。
骆求真把事情放在洞玄殿解决,或许就是因为——这是他立大功的机会。
心中一紧,她说:“我去叫师傅。”
宁夜却拉住她,轻轻摇了下头。
即便是青木老祖来,也是没什么意义的。
今日之斗,是堂皇之斗,骆求真不会做没把握的事。只要他不是想栽赃陷害宁夜,而是拿出了真正的证据,那么请谁来都没有用。
见他如此,池晚凝心中寒意大冒。
一咬牙,她说:“那我和你一起去。”
这一刻她已打定主意,若是骆求真真有什么杀招,确认了宁夜的身份,那她便与宁夜一起,死在这洞玄殿上。
望着她果决坚毅的眼神,宁夜明她心意。
他微微一笑:“好,既如此,我们就共赴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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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玄殿。
坐在上首的不是万法老祖,而赫然是风东林这位黑殿殿首。
在他的左侧,依序是万法老祖李乾风,青霄观主,碎心人魔,万蛇人魔,劳玄明等一干大佬。
在他右手处,则是岳心禅,西风子,五羊公子,龙腾虎,付东流,尹天照,温心予等一干人。
让宁夜感兴趣的是万蛇。
如果没记错的话,他原本应该是西风子那边的人,可现在,却处在了风东林一方。
看来还是李云金之事,让万蛇震怒,因此倒戈,投向了风东林。
黑白神宫的黑白两大派系,在这刻形成了泾渭分明的两帮,而焦点,恰恰就是即将来到的宁夜。
这一天,大家都已等了太久,以致当宁夜出现在洞玄殿时,大家竟然有种没来由的紧张感。
站立殿门,池晚凝自去一旁站立,宁夜对上方拜倒:“黑白神宫弟子,七杀天刀张烈狂门下,玄策府行走宁夜,见过岳总殿首,风殿首,常殿首……”
“起来吧。”风东林抬了抬手,自有一股无形力量将宁夜托起,使其可以直面自己。
这是第一次,宁夜真正直面风东林。
风东林早年据说是个书生,后有奇缘而踏入仙途。少年时便以才华与容颜誉满天下,是个真正的美男子,即便如今“人到中年”,依然可见其神采飞扬,说到英俊帅气,或许不及年轻的许彦文杨子秋,却自有一番特殊气度,使人望之心折。
不吵架的时候,他的作派还是很有风度的。
这刻风东林已道:“宁夜,无常废墟一事,你做的极好,临危出战,救下何元圣何公子,立了一大功,论功当赏。”
宁夜回答:“回风殿首,此事四方殿已经赏过了。”
“是,我知道,所以这次来,不是来奖赏你的,至少你自己不认为那是奖赏,不是吗?”
宁夜故作怔然:“殿首此话怎讲?”
风东林缓缓道:“过去两年,神宫发生了许多事。神宫一直怀疑,内部有别派细作,出卖我神宫机密,暗杀神宫门人子弟。巧的是,其中有几件事,你正好也介入其中。”
宁夜微笑:“原来是这个,此事我知道。骆执事甚至因此盘查过我,只可惜在查无实证的情况下,竟试图栽赃陷害,甚至构陷我与魔门勾结。要不是当时我及时揪出魔门中人,只怕现在还在监察堂的牢房里呢。”
旁边劳玄明已道:“此事属下可做证明。”
风东林止住他:“我知道。不过无常废墟一案,证实有天机门人暗中出手,你当时又正好在那里。青木殿遗失千机殿碎片,你当时也在,你的嫌疑最大,却是无疑。”
“天机门?”宁夜一脸惊讶:“天机门怎么了?他们不是被魔门灭的吗?”
岳心禅眉头一皱:“天机门是我黑白神宫所灭,此事不是什么大秘密。宁夜,你难道连这个都要说不知道吗?”
宁夜正色道:“弟子到是听过一些道听途说捕风捉影的消息,却一直没当真,没想到竟是真事。”
宁夜虽然和骆求真争执多次,但确实从未主动提起过天机门。这就象是一个默契,大家都知道和天机门有关,却是没放在嘴上。
宁夜无数次想过眼前的局面,所以对于天机门这种事,自然也想到了,断不会犯这种错误。
不过岳心禅这边好像也没打算以此作为突破口。
岳心禅不再说话,还是风东林道:“天机门被灭三个月后,你入我神宫,容颜皆毁,青木殿遗失千机殿碎片,你在附近,无常废墟有天机门人出手,你又在附近。这些事结合起来,说你有疑点,亦无不妥,你可认同?”
宁夜便道:“弟子这张脸,是仇不君毁的,此刻他就在这里,还要请岳大殿首为我做主。”
但是就在说出这话的同时,宁夜突然意识到什么,心中陡然一惊。
果然岳心禅已道:“好,既如此,那你就杀了他吧。”
第一百二十四章 虐杀(为盟主ADC森加更)
当日仇不君和宁夜第一次见面,由于彼此不知,险些弄出大麻烦。
尽管事后两人把谎言圆了回来,却还是无可避免的留下了一些后遗症。
比如仇不君说的是实话,那么宁夜的身份就无可疑。而反过来说,如果宁夜的身份有问题,仇不君的身份就也有问题!
这是个一体两面的问题,所以当骆求真怀疑宁夜的时候,实际上便将仇不君也列入了怀疑名单——尤其是无常废墟一战,仇不君也出现了。他是来杀宁夜的,却没杀成,反而帮了宁夜,虽然名义上说是立功为重,但又何尝不是疑点?
只是骆求真从来没有表现过他对仇不君的怀疑,为的就是这一刻的突袭!
岳心禅突如起来的决定,一下子将宁夜打入万丈冰窟之中。
这一刻就连他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丑面不动,心念电转,突如间看到温心予正盯着自己。
不好!
她在感知自己的情绪!
这是个连环计,先用仇不君来刺激自己,再让温心予借机刺探。即便他修有截天术,突如起来的刺激下,依然难免心神荡漾,温心予一旦察觉,立知究竟。
好在宁夜提前有了心理准备,从一开始就努力克制情绪,就在岳心禅说话前,更是意识到了问题所在,所以下一刻急忙转化心情,使自身内心陷入一片狂喜状态。溢出的情感让温心予捕捉到,温心予竟不由皱了下眉。
好在她关注的都是宁夜,却没注意到池晚凝——这刻的池晚凝,心中已是一片惶然。
知道宁夜的身份,自然也知道仇不君的,现在爱郎面对如此困境,他该怎么办?
打心眼里,她希望宁夜选择杀死仇不君,但她又知道,宁夜不是这样的人。
与此同时,宁夜也在思考着。
自己该怎么做?
该怎么做?
不杀?
那就是暴露,两个人都得死。
可是要他亲手杀死仇不君……
他的心在颤栗。
岳心禅却显然不打算给他这么久的思考时间,正欲斥喝,对其心神造成影响,却听嗷的一声喊叫,仇不君已冲过来,猛地扑倒在殿上:“大殿首,不可以啊!老朽可是忠心耿耿,对主人从无二话啊!老朽与宁夜的仇恨都是发生在加入黑白神宫之前,法不追过往,大殿首万万不可放弃老儿啊。”
说着爬过去抱住温心予的大腿:“主人,主人,你说句话啊,救救我!”
已是老泪横流。
他的喊声吸引了大家的注意,也忽略了宁夜。
面纱遮住温心予的脸,看不见她的表情,唯见一双秀目射出凶厉精芒:“闭嘴,你这无能的老废物。”
说着将仇不君一脚踢开。
仇不君打了个滚,猛地看向宁夜,与宁夜四目相对。
那一瞬间,宁夜看到了仇不君的眼神,看出了他眼中蕴含的所有意义。
杀了我!
这就是仇不君的心声。
宁夜的手微微一颤。
目光喷涌着仇恨的火焰,直视仇不君,心海中浮现的却是岳心禅,骆求真等人的身影。
他紧握双拳,颤抖着,却就是打不出去,哪怕他知道,每一秒的停顿,都只会加重怀疑,可他就是做不到。
似是也意识到了宁夜心中的痛苦,仇不君面色一狞,对宁夜吼道:“老子和你拼了!”
他冲过去,对着宁夜轰出一拳。
狂野力量爆发,竟是全无保留的轰击而出,仿佛要将宁夜一击毙命,而旁观众人,竟无一人有出手打算。
完全是本能,宁夜激发战意,呼啸涌出全身刀气。
杀身刀被激发到极致,竟是就这样与仇不君战了起来。
不过仇不君终究是万法境,哪怕实际战力一般,也比宁夜这个藏象后期要强上太多,这刻狂嚎着打出一道道玄色气流,丝毫不留情,正中宁夜,宁夜身上已飚出一股血泉,已然受到重创。
岳心禅哼了一声:“竖子敢尔!”
也不见他如何动作,一股浩大气机已席卷全场,对着仇不君压下,仇不君竟再无法动作。
就象是被无形的绳索缚住一般,虚悬半空,空自拼命挣扎,却就是无法摆脱。
他大吼:“不!大殿首,你不能这样对我啊,我对黑白神宫忠心耿耿,我救过何大少的命!!!”
声音直传殿外。
西风子眉头一皱,轻哼一声,仇不君的声音便再传不出去。
岳心禅已看向宁夜:“你还在等什么?”
宁夜抚身缓缓爬起,看看仇不君,再看向岳心禅,对着岳心禅鞠了一躬:“多谢大殿首给宁夜复仇的机会,此恩,宁夜永志不忘。”
说着回身看向仇不君:“仇不君,你也有今日。我今日定要扒了你的皮,毁你容貌,让你也感受一下我昔日所受之苦!”
说着扬手打出一道符纸,那符纸落在仇不君身上,便化作一蓬火焰燃烧起来。
“啊!”仇不君已陷入痛苦挣扎之中,而宁夜的眼中却只有复仇的痛快。
他的身体颤抖着,仿佛是因为兴奋而激动。
下一刻,宁夜已连续打出数十记杀身刀,落在仇不君身上,每一刀都不致命,却仿佛是在凌迟仇不君一般,只让他感受到更大的痛苦。
就连在座众人都为宁夜的狠辣做法所震撼——杀人他们见的多了,象这样疯狂的折磨,到真是不多。
断肠女温心予眉头一皱:“够了。”
突然出手,挥手间,仇不君身上的所有火焰散去。
只是宁夜的火焰当真是恶毒之极,只是片刻功夫,已将仇不君烧的面目全非,又因为身体被凌迟,火毒入体,整个人已是垂死,若不加以救治,怕是挺不过半天时间。
宁夜抬头怒视温心予:“温师姐这是何意?”
温心予道:“你的脸是他毁的,如今你也毁了他,已经扯平,何必非要杀死。他是我的人,他的生死,也该由我做主。现在,此事到此为止!”
说着弹出一粒药丸入仇不君口中。
见此情形,宁夜暗松一口气。
仇不君的命,保住了。
他之所以出手折磨仇不君,就是因为在那一刻,他突然想通了一件事——这绝对不是骆求真的那个计划,而很可能是岳心禅的临时起意。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这个计划不需要准备。
骆求真一定要等到今天才出手,意味着他的计划需要时间,而杀仇不君以试探宁夜,是不需要准备时间的——随时可做。
而且这也不是后手,是先手!
既然是岳心禅的做法,那事情就好办了。
因为岳心禅对宁夜的怀疑,是远远没有骆求真那么坚定的——他对宁夜的怀疑,更多还是受骆求真的影响。
所以对他们来说,宁夜依然有极大可能是无辜的。
如果宁夜是无辜的,那么仇不君的死就太冤了。
仇不君再烂也是个万法境,还立功救过何元圣,却就这么平白无故的死掉,传出去也未免难听。更何况仇不君很可能还将“辨情秘法”私藏,一旦因此流传出去,也是损失。
无论颜面还是功法,都使岳心禅和温心予不希望仇不君死,这一点从他们先前的表现也可以看出——黑白神宫一向喜欢颠倒黑白。如果岳心禅温心予真的希望仇不君死,那说话的方式不会如此,而多半是“你为黑白神宫做下贡献,黑白神宫会记住你的情”之类的冠冕堂皇的话。
温心予说的那么斩钉截铁,反而坐实了她不打算让仇不君死。
可就算这样,宁夜依然不敢直接下杀手。
他唯恐温心予一时脑筋没转过来,又或者反应慢了一线,来不及救人。
所以他选择虐杀!
再没有比这更好更能体现一个人恨意的方法了,而且还能给温心予救人的机会。
当然,这种做法也有很大的可能会导致仇不君真的痛苦死去,但宁夜不得不赌。
这是唯一能救仇不君的办法。
事实证明他赌对了,宁夜的出手恶毒之极,如果无人施救,仇不君必活活痛死。但同样因为是虐杀的缘故,只要及时施救,仇不君就一定能活!
过了一关。
望着已经昏迷的仇不君,宁夜长出一口气,心中却无欢喜。
他知道,这只是开始。
第一百二十五章 殿审(上)(为盟主醉梦江南加更)
仇不君被抬了下去。
场中又恢复了先前的对峙局面。
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风东林道:“宁夜,你做得很好。不过事情既然已经开始,便总需彻底解决为好。你认为然否?”
宁夜点头:“风殿首说的是,一件事情发生了,就有很多种可能。虽然我的脸的确是仇不君烧毁的,但这依然不能改变我有可能是天机门人的事。比如我完全可以逃离之后,先易容找到几个散修,主动招惹,再引其毁容。如此一来,就顺理成章了。”
他这么说,却是要先把仇不君和自己撇清。
果然大家听他这么说,顿觉有理,即便是宁夜真是天机门人,也不能因此就认定仇不君就是和他一伙的,更可能是被其利用的。
风东林笑道:“你到是想得明白。如此就好,那你可知,接下来会有何事?”
宁夜立刻道:“可是造化水?弟子等候已久。”
风东林:“没错,我还听说,你对骆执事说过,你为我找造化水,我接受,但绝不感恩?是这样吗?”
“是!”宁夜很肯定的回答。
风东林大笑,指指宁夜对劳玄明道:“我喜欢这个小子。甚好,甚好。既然如此,这瓶造化水是你的了。”
说着手一扬,一瓶造化水落入宁夜手中。
“多谢殿首!”宁夜接过造化水高叫道,言语中露出欣喜之情。
这次却不是装的了。
也不犹豫,宁夜一仰头将造化水饮下,随即盘膝打坐,吸收药力。
随着造化水的作用,宁夜原本那张斑驳丑面,在神药作用下,已开始重现生机。
那张曾经在这世间只存在了几秒钟的绝世容颜,在这刻再现,一时间所有人都怔住了,全然没想到,真实的宁夜竟是如此一个绝代美男。
池晚凝更是看的目光连闪,竟然按捺不住的冲了过去,抓住宁夜的手笑道:“想不到真正的你,竟是如此英俊,杨子秋许彦文见到,怕是要傻了眼。”
宁夜微笑:“所以说,你这次是压对了宝呢。”
池晚凝秀红了脸,给了宁夜一脚。
大殿上众人看这两人秀恩爱,一时间竟是无言。
就连风东林都忍不住轻咳几声:“池晚凝,注意你的行为,此乃洞玄殿!”
“哦。”池晚凝也不惧怕,不情愿的扭了下腰,走了回去,顺势还狠狠掐了一把宁夜的脸。
宁夜苦笑:“别乱捏,刚长好。以后有的玩呢。”
池晚凝便捂嘴轻笑。
被池晚凝这么一搞,大殿的气氛都异样起来。
片刻才回过神来,一起看尹天照。
其实这动作是多余的,如果宁夜是白羽或青临的脸,尹天照早就叫了出来,又哪会给他二人秀恩爱撒狗粮的机会。
果然尹天照摇头道:“不是。”
果然如此么。
骆求真心中长叹一声。
尽管还有后手,但老实说,这一刻就连骆求真自己原本坚定的心都有些动摇了。
尹天照的话,让黑殿众人同时欣喜,尤其是劳玄明,更是开心的大笑。
如果宁夜是天机门的人,那他这个直属上司,可也是免不了要受牵连了。
而对风东林来说,这就更是一场大胜仗。
他嘿嘿冷笑着看岳心禅:“大殿首,这次你没话说了吧?”
岳心禅“嗯”了一声:“既然宁夜不是,那这事就算结束了。”
“结束?我看未必吧。”风东林冷笑:“无常废墟一事,蹊跷众多,到现在还未找到那暗中之人。值得被怀疑的人一共就那么几个,既然大殿首指认了我黑殿属下,那么是不是我也该指认一个白殿属下呢?大家互相审审,这才说的过去嘛。”
尹天照闻言大变。
果然风东林已看向尹天照:“我怀疑就是这个人,暗中出卖了黑白神宫,导致我黑白神宫在无常废墟损兵折将。”
尹天照大惊叫道:“大殿首,冤枉啊!”
“坐下!”西风子已断喝道,全无庇护之意。
尹天照心神剧颤,知道失去常雨烟的自己,已经不在西风子保护之下了。
现在的西风子,只想赶快找到无常废墟暗算他们的人。
尹天照忙道:“风殿首,你说这话可有证据?”
“证据?”风东林冷哼:“星陨天演阵就是证据。”
“我根本就不会星陨天演阵!”尹天照叫道。
“阵法之道,机巧之道,会与不会,根本无法从实力上查证!”
“可就在不久前,我甚至还被木傀宗的人袭击过。”
“这正是你有问题的又一明证!”风东林却道:“赤渡河上,木傀宗钟南葵亲自出手偷袭,结果冥四野都受了重伤,你却没事!如果木傀宗真想杀你,你会不死吗?这分明就是你与木傀宗勾结,木傀宗故意暗杀失手,为你洗脱嫌疑。同样的事不久前又发生了一次,偷袭之人精擅暗杀之术,却再次失手。我的人早就去看过分析过了,这两次暗杀,其实都有机会把你杀掉,为什么你却偏偏就没事?”
尹天照张口结舌,一时竟答不上话来。
因为这是事实!
相比对宁夜的怀疑,实际上尹天照身上的疑点更多。只不过因为他关系特殊的缘故,导致了他不能被怀疑,却又在和常雨烟分手后,所有的庇护都不复存。
风东林已道:“无常废墟一事,宁夜最大的问题就是他无法提前获知消息。但是你不同,作为参与者,你一直都清楚此事来龙去脉。若论嫌疑,本就是你最大,而后面木傀宗刺杀一事,更是为了给你洗刷罪名,欲盖弥彰之行,反而再次暴露了你。”
尹天照面色惨淡:“我不服,如果真是我勾结木傀宗,我为什么要这么做?还有,我为什么要用天机门的阵法?那岂不是自己暴露自己?”
风东林便道:“用天机门的阵法,自然是因为虚则实之,实则虚之,你故意使用天机门阵法,把祸水转嫁到天机门其他叛徒身上,一方面可以掩盖你自己,毕竟你只会天机门的阵法,另一方面也可以加重神宫对你的重视,毕竟只有你才能认出那三个逃犯。至于为何如此做……”
动机或许是风东林最不好解释的一环。
可就在这时,万蛇人魔突然道:“对于尹天照出卖神宫的原因,属下到有一个猜测。”
“嗯?”大家一起看向万蛇人魔,尹天照立知不好。
西风子则面色大变:“够了,此事休提!”
万蛇嘿然道:“常殿首,我知道此事说出来对常姑娘名声有损,但事关重大,还是讲清楚为好啊。得罪殿首,还请见谅。”
说着已将当日西河水域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闻听此言,众人恍悟,只有风东林早就知道,这刻待万蛇讲完,哈哈大笑:“理由已经很明显了。尹天照,常雨烟**李云金,你心有嫌弃,却又不得不曲意迎合,想必心中也是憋屈得很吧?正好这时候木傀宗的人找到你,你就起了别样心思?”
第一百二十六章 殿审(中)
尹天照全身冰冷。
他终于意识到什么。
这是一个针对自己的陷阱。
一个在很早的时候,就在针对自己的陷阱。
常雨烟与李云金的事,自己的遇伏,甚至还有最近这段时间的一连串遭遇,这种种的一切,都有一只无形的黑手在操控一切。
是他吗?
他看向宁夜,却见宁夜只是在和池晚凝眉来眼去,全然不看自己。
他心头茫然,再看四方,就见岳心禅西风子等人都沉默不语,心中越发惊悚。
他惊骇摇头:“不是我,我真的没有!”
“有与没有,交给老朽,一试便知。”付东流嘿嘿笑道。
他的蚀心术,终于又有了开张的机会。
就在这时,骆求真突然道:“诸位殿首,属下相信,尹天照师兄不会是出卖神宫之人。”
岳心禅终于搭话:“理由。”
虽然尹天照已经不在白殿特殊照顾的行列,但是出于黑白两殿的争执,岳心禅依然是希望能保住尹天照的,只不过前提是尹天照必须是确认无辜。
骆求真道:“因为青木殿之事,肯定和尹师兄无关。”
尹天照没有千机殿,也没有在那天去过青木殿,这件事的确怎么都扯不到尹天照身上。
不过付东流却不满意了:“青木殿之事,是王森所做,已经是证实的事,并不需要和无常废墟之事是同一人所为。”
他是最不想翻青木殿旧案的,之前风东林把青木殿和宁夜扯到一块,因为身份缘故,他没法说话,现在骆求真这么说,他就可以反驳了。
骆求真便道:“青木殿丢失了千机殿碎片,本来我们还在奇怪,为什么王森会去盗此物,现在看来,很有可能就是因为木傀宗和其中一个天机逃犯有关,这就解释了为什么事后木傀宗会再度借助天机门阵法对付我们。但是千机殿不在尹师兄身上,而是在青临白羽辛小叶三人之一身上,尹师兄没理由需要碎片,这也就意味着木傀宗和天机门中人的联手,很可能是在青木殿之事发生之前就有的。而青木殿之事发生在西河水域之前,所以从时间上看,不可能是尹兄,至少万蛇先生所说的理由,不能成立。”
他将青木殿和无常废墟的事连在一起,自然而然便将尹天照的嫌疑洗去,大家听他这么一说,均觉有理。
宁夜到是有些奇怪。
他奇怪的是骆求真对付自己的后手怎的还未拿出来。
但既然骆求真不动,自己却是要动了。
先发制人!
在不知道骆求真底牌的情况下,宁夜唯一能做的就是以攻对攻。
他说:“属下有个猜测。”
听到这话,骆求真心叫不好。
大家已一起看宁夜。
宁夜道:“前段时间属下出外游历,颇长了些见识,到是知道了一些算不得秘闻的秘闻。”
风东林抬手:“你尽管说。”
宁夜:“我听说,千机殿碎片,不需要有千机殿主体,也可以发挥作用。”
这话一出,骆求真心中狂骂。
宁夜的话,一下子将骆求真连接在一起的两件事重新割裂开。
风东林已嘿嘿笑了起来:“没错,万年以降,曾有无数门派获得过千机殿碎片,为了发挥作用,用尽种种手段,也的确有一些碎片还有利用的可能。比如万花谷的永恒井,魔门的魔心池,烟雨楼的戮心刺,我黑白神宫的锁龙链,皆是由此而来。所以需要千机殿碎片,的确不是非要和青临白羽有关方可,没有关系,也可以需要。”
宁夜这时才知道,原来还有这么多宝物都是千机殿碎片所化,不仅如此,就连黑白神宫其实也还有一件宝物都是碎片所化。
锁龙链,顾名思义,此物应当是和藏天狱碎片有关了。
这是后话,关键是如果木傀宗对青木殿的千机殿碎片下手和青临白羽无关,那么骆求真的说法就不能成立。
果然,大殿上众人已开始议论纷纷。
既然有不少门派无需千机殿本体也能利用碎片,那么木傀宗盗走千机殿碎片就完全可以是一件独立行为,而西河水域之事发生后,木傀宗再与尹天照产生勾结,也便都顺理成章。
尹天照怒视宁夜:“你陷害我?先前之事与我无关,我可没有栽赃给你!”
宁夜回道:“尹师兄误会了,我只是在诉说事实。其实我觉得,要知道谁是叛徒,也很简单。”
“哦?”岳心禅来了兴致:“怎么个简单法?”
宁夜拱手回答:“回大殿首,无常废墟一事,参与之人皆有可疑,先前几位殿首怀疑我,亦属正常。就目前看来,虽然宁夜已经证实自己不是青临白羽,但还未证明自己不是和木傀宗勾结之人,所以依然有嫌疑,尹师兄也是一样。既然如此,那干脆简单些好了,就请付堂主出手,用蚀心功来检验一下。”
这话说的大家都怔住。
蚀心功可搜心神,虽未必可窥全貌,但至少获得的秘密几乎可以确认属实。
不过蚀心功太过毒辣,被使用过蚀心功的人,轻则大伤元气,功力减退,重则元神受创,甚至此生都难有进益。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蚀心功是不会轻易使用的。
如果是一般下层弟子也就罢了,像宁夜尹天照,都属于对黑白神宫有功之人,要对他们使用蚀心功,就需要怀疑达到一定程度。
先前的争吵辩驳,其实就是在找谁最值得怀疑,本就是为了使用蚀心功找证据,只不过就是看谁最可疑,就优先对谁使用罢了,这样也可以减少受伤害的门人子弟。
要不然大家吵半天都是没影的事,推论再多有个屁用?
就目前的情况看,尹天照的可疑程度占到了上风,要用自然是先对他用。如果证实他是叛徒,那宁夜就不用遭这个罪了。
反过来也是一样,如果宁夜不对仇不君下死手,那么他就算说的天花乱坠,蚀心功的检验都是跑不了的。
可现在宁夜的说法,却是让两人同时接受蚀心功检验,这就让大家莫名了。
风东林已道:“你可知道,被使用了蚀心功的后果?”
宁夜点头:“属下当然明白。”
“那你还要求和尹天照同时接受蚀心功?要知道尹天照若被证实有罪,你就可以免了这一茬。”
宁夜回答:“属下明白,但属下更知道,有个人,一直对属下居心不良,只因一些私人恩怨,就要对我携私报复。为自证清白,宁夜不得不如此。只是在宁夜自证清白过后,也有个请求。”
“什么?”
宁夜转回头对着骆求真一笑,这一笑,竟给了骆求真一丝毛骨悚然的感觉。
他意识到了什么。
就见宁夜已对着骆求真一指:“就是对他也使用蚀心功,让他把怀疑我的真实目的说出来,看看他到底是为公,还是为私!”
第一百二十六章 殿审(下)
听到宁夜的话,骆求真脑中嗡的一阵颤响。
果然,宁夜这是把矛头对准了他。
骆求真几乎可以肯定,宁夜有某种可以对抗蚀心功的秘法。他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是天机门上古玄门,千机殿更是大千重宝,保不准有什么神奇秘法就能抵御。
最重要的是,蚀心功的出手后果和付东流有直接关系,现在宁夜有众多人支持他,付东流只要没有找到足够的信息,就不可能对宁夜下死手。
但是付东流对骆求真可就不一样了。
他一直在妒忌骆求真的才华,如果自己落到他的手里,骆求真不敢想象付东流会怎么对付自己。
这让他眼前一黑。
宁夜这是在玩两伤战术啊,拼着自损三千,也要“斩”了自己。
他心中又惊又怒,唯恐风东林答应,惶恐看向岳心禅。
岳心禅眉头一皱:“蚀心功太过霸道,怎可同时用来对三个对神宫有杰出贡献之弟子,此事暂缓。”
骆求真松口气。
宁夜却出乎意料的坚持:“劳府魔女一案,骆求真颠倒黑白,嫁祸于我,没有因此羞愧,反而觉得我折了他的颜面,蓄意报复,处处针对。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骆求真会再次找我的麻烦,还请风殿首为我做主,宁夜拼着元神受损,从此不能寸进,也绝不让小人得逞!”
说着已跪倒在地,脑袋在地板上磕出砰砰响声,竟是死活都不肯放过骆求真。
他不知道骆求真对付自己的后手是什么,所以不顾一切也要抢先和骆求真拼一把。付东流若是给力些,直接把骆求真弄成白痴,那就再好不过。
眼看着宁夜态度坚决,就连岳心禅都大皱眉头。
风东林已笑道:“我到觉得此计可行。”
他帮宁夜,不是因为相信宁夜,而是因为黑殿的面子,如今有机会狠狠打击一下白殿,到也不介意牺牲一下宁夜——反正是他自愿的。
岳心禅怒哼:“宁夜,你不用担心骆求真针对你。老夫在此向你保证,没有足够的证据,神宫绝不会对你使用蚀心功。”
所以你是要死保骆求真了?
宁夜也知道,自己不可能一直死扛下去,好在岳心禅也给了他一份保障,老实说他自己对于欺天术能不能对抗蚀心功也没太大把握,只好借坡下驴,道:“既如此,属下领命。”
口气却是一脸的不情愿。
宁夜和骆求真的蚀心功,暂时不用承受了,不过尹天照看起来却是跑不了。
尹天照面色惨淡,跪倒在地:“弟子已无法解释过去的一切,既如此,愿意接受蚀心功的考验。”
他现在已不求什么,只希望蚀心功检验过自己是无辜之后,至少还能好好的活下去,至于后患如何,就看天命。
听到这话,付东流已站了起来。
就在他要出手之际,岳心禅却扬手阻止:“且慢。”
“大殿首?”付东流奇怪看岳心禅。
岳心禅道:“尹天照终归是有功于神宫的,再没有足够证据之前,对他使用蚀心功,未免太过绝情。此事暂且搁置,容后观察,今日……就先到此为止吧。”
付东流有些不情愿的坐了回去。
宁夜也是一滞。
他暗中的布置,其实就在蚀心功上,只要付东流出手,几乎就可以坐实尹天照的罪名。岳心禅偏偏在这时阻止,让宁夜的计划功亏一篑。
这到也罢了,问题是为何风东林竟然没有反对?
风东林和西风子水火不容,一向敌视,连带着和岳心禅的关系也不算好。但是岳心禅力保尹天照,他却没有反对,这有些不对啊。
心中疑惑生起,隐然间,宁夜心中又起危机。
这时候众人看他的眼神已没有了怀疑,反而都带着欣赏,此次堂审,宁夜可以说大获全胜,纵然没有坑到尹天照,至少是保住了自己,洗刷了冤屈。
可越是如此,他越是不安。
骆求真,你不是还有后手吗?
为什么还不拿出来?
你到底在等什么?
宁夜想不明白,却见岳心禅已道:“好了,事情既了,你且退去吧。”
“是。”心中疑惑,宁夜也只能答应。
池晚凝已是开心的跑过来拉住宁夜,眼神中是压抑不住的欢喜。
她自然是开心的,这一场殿审,宁夜成功过关,宁夜让公孙蝶为自己整容一事堪称妙招,造化水无用,导致骆求真的所有计谋失败,宁夜更因此恢复容貌,又是如此英俊帅气,她心情飞扬,看着宁夜的眼神写满了心花怒放。
只是看着池晚凝的眼睛,看着她那满面飞扬的心情,宁夜心中的危机感却骤然加重。
脑海中骤然回想起骆求真说过的话“我要在他最得意的时候,给他致命一击!”
在他最得意的时候!
在他最得意的时候!
在他最得意的时候!
什么时候是他最得意的时候?
就是现在!
此刻!
这一刻,造化水的使用,岳心禅的说话,便如一锤定音,再无人能怀疑他。
可以说从现在起,过去的一切嫌疑尽皆洗脱。
看池晚凝的眼神就知道,这应当就是自己最得意的时候。
危机!
莫大的危机!
宁夜全是汗毛倒竖。
可他不知道危机在哪儿,他甚至看不到任何奇怪的东西,只是看到池晚凝痴痴的眼神,还有岳心禅的不耐。
他说:“你们两个够了没有,还不退下?”
宁夜心神微震,突然哇的吐出一口血。
池晚凝大惊扶住他:“宁夜,你怎么了?”
“没事。”宁夜一笑,身体颤抖了一下:“是仇不君老小子刚才打伤的,刚才一直在硬挺……挺不住了,你扶我一下。”
“好。”池晚凝毫无怀疑的扶住宁夜,宁夜对着上面施礼:“宁夜告退。”
他就这么在众人环视下,缓缓转身,一步一步向殿外走去。
他背朝大殿,自然看不到背后景象。
就在他转身的那一刻,岳心禅,风东林,西风子,骆求真,温心予,全都在盯着他的背影,竟是一起在目送他。
他们看着他的背影,目送他一路走出大殿,走出广场,走入那九曲回廊,走过那殿门之外,直至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中。
良久。
西风子突然道:“如何?”
温心予轻轻摇头:“没有任何问题,未见丝毫情绪波澜。”
岳心禅也是微微摇头。
他虽然不会辨情秘法,亦有秘术可知玄机。
但所有这一切,都证实无效。
宁夜没有任何异常。
骆求真则面色陡变。
怎么可能?
他处心积虑设计好的一切,这最后的大礼,竟然没有发挥作用?
他疯一般冲过去,冲到殿外。
洞玄殿外,有一座囚笼。
一名满身伤痕鲜血淋漓的男子正坐在囚笼中,他被折磨的已不成人形,双目无神,呆滞若死。
唯有一张脸却被擦的干干净净。
那是一张熟悉的脸庞。
尹天照跟着骆求真走出来,看到那面容的瞬间,整个人瘫软在地:“大师兄!”
第一百二十八章 完美妖体
洞玄殿外,赵龙光枯坐在囚笼里。
他已经承受了太久的折磨,无数非人的待遇。
可他还活着,却又几与死人无异。
如果仔细看,会发现他的身体呈现出古怪的青铜色泽,上面还长满了细密的绒毛,双腿更是诡异的粗壮,双脚更是化成了兽蹄,看起来骇然是半人半妖的样子。
尹天照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在这里看到赵龙光,而他竟然变成了这个样子,心骇欲死,惊问骆求真:“你们……你们把他怎么了?”
骆求真冷漠回答:“不是我们把他怎么了,是太阴门把他怎么了。”
太阴门?
原来是太阴门抓了他?
却又被骆求真要了过来,试图在这关键的时刻,给宁夜心灵上一个突如其来的打击。
如果宁夜是天机门的青临白羽,那么看到赵龙光的一瞬间,必然心神失守。
这可比让他杀仇不君带来的冲击大多了,让他杀仇不君,宁夜还能有一点心理准备,面对赵龙光却是一点准备都没有的。
可是反过来讲,如果宁夜不认识赵龙光,那么看到赵龙光,最多就是惊讶洞玄殿门前怎么会放了个古怪囚犯,绝不会有其他问题。
骆求真把一切都算好了,他坚信宁夜就算再如何擅于隐藏,在他转身看到赵龙光的那一瞬间,都会无可避免的会心灵受到冲击。
却唯独没想到这个结果。
宁夜一点反应都没有。
那一刻,就连骆求真都开始怀疑自己:难道自己真的错了?
难道宁夜真的不是天机门的人,自始至终,他都是无辜的?
就连骆求真都陷入了自我怀疑的状态,就更别说其他人了。
岳心禅长叹一声:“求真,你请我做的事,我已经做过了,事实也证明,宁夜的确与天机门无关。你可还有什么话说。”
骆求真跪地无言:“属下无能,找不到祸害我黑白神宫的真凶,愿领其罪。”
风东林嘿声:“既然这样,那就准备受刑吧。”
他正要下令拿下骆求真,岳心禅却道:“东林兄,骆求真是个人才。他虽然找错了目标,却一直都是为神宫兢兢业业,责罚还是免了吧,否则也会寒了人心,于大局不利。”
风东林冷哼:“随意怀疑有功之人,陷害玄策府行走,难道这就是对的?”
岳心禅也不辩解,嘴角蠕动,不出一声,显是在与风东林密语。
片刻之后,风东林眉开眼笑:“难得大殿首慷慨,既如此,那就放他一马。此事到此为止!”
不问可知,岳心禅是许了风东林什么好处了。
事情已尘埃落定,众人散去。
唯有尹天照还站在赵龙光的囚笼边,颤抖着看他。
“师兄……大师兄……”他轻声呼唤着。
他知道自己不该呼唤,可他又按捺不住的唤出声来。
赵龙光无神的双眼终于动了,缓缓转过,落在尹天照身上。看到尹天照的那个瞬间,他整个人突然激动起来。
他一下坐起,扑在囚笼边,瞪着眼看他,咽喉中发出“荷荷”的兽吼般的低鸣。
他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但是望着尹天照的眼神却是激动的,似是在对他说“快走”,却又随即意识到什么,看看尹天照穿的黑白神宫修士服,眼中逐渐现出震惊,不敢相信的色彩。
目光从担忧转为愤怒。
“吼!”
他狂暴的呼吼起来,一头撞在囚栏上,直撞的符文闪耀,彩光四起。
他一头又一头的撞击着囚笼,力量竟是奇大无比,眼神中却喷薄着怒火。
那是愤怒,失望,仇恨,所有世间最浓烈的情绪在这刻汇聚,仿佛利刃,刺在尹天照的心底。
他踉跄着跌退几步,喃喃道:“对不起……”
“嗷!!!”
赵龙光拼命嘶号着,泪水疯狂落下,却又激荡着愤怒的火焰。
他不敢相信,天机门所承受的一切,自己所经历的苦难,竟然是眼前的这个师弟带来的。
背叛的痛苦比改造他身体带来的刑罚更让他无法承受,他狂野尖啸着,身体激荡出一片片血色尘烟,双手竟在这刻变形,变成锋利妖爪,囚栏在他狂野的挣扎下,竟然渐渐变形,就连符文都开始不断崩碎。
旁边负责看守的太阴门弟子发出桀桀怪笑声:“突破了?竟然在这个时候突破成完美妖体了?哈哈哈哈,祖师说的没错,强大的精神刺激果然可以让一个人突破桎梏,这次的妖血融合,竟然成功了!”
说着已仰天大笑起来。
太阴门是九大仙门中,唯一的妖仙门派,其中半数修士都是妖。
天下妖魔皆可除,唯有太阴最逍遥。
这一切就是因为,太阴门万年以来,都在从事妖仙之道,为了创造各种妖仙,他们想尽种种办法。
赵龙光天生异血,最合妖仙之道,正因此,太阴门抓了他后罕见了留了他活口,而是带回去进行妖血融合之道,尝试炼为完美妖体,未来可成妖仙。
成就完美妖体的难度极大,成功率也低,赵龙光侥幸熬过不死,却一直差最后一道槛无法突破,却没想到在这刻借给黑白神宫斟辨奸细的时候,受巨大的精神刺激,完成了最后的突破。
这刻赵龙光突破,下一刻身躯暴涨,全身都长出细密白毛,仿佛一个绝世妖人,对着那囚笼一拳轰出,那连万法境都可以禁锢的囚笼,竟然被他一拳轰碎。
赵龙光已虎吼着冲向尹天照。
“哼!”岳心禅哼了一声,也没见他有何行动,赵龙光身体陡然僵住,无尽雷霆之光在他身上闪耀,束缚着赵龙光,任他如何冲突,也无法摆脱。
那太阴门弟子已跪倒:“还请大殿首高抬贵手,这个完美妖体,是我太阴门难得成功的一个,弟子还需将他带回去复命。”
黑白神宫和太阴门素来交好,这次能要来赵龙光,也算是给黑白神宫面子。
对于那太阴门弟子的请求,岳心禅也不好多反对,正要答应,骆求真却走了过去,低声说了几句。
岳心禅眉头一挑,想了想,笑道:“到也是个主意,也罢,试试吧。”
说着对那太阴门弟子道:“既然我黑白神宫之人和天机门有关,那么此人就依然有存在价值。这样吧,先把他放在问天山,看看可有人会暗中救他。等过些日子,自会把他还给你们。”
说着手一抓,赵龙光已被捏成一个球,一个新的囚笼推来,岳心禅手一挥,赵龙光已再度被送入囚笼中。
转头再看尹天照,吓的站都站不稳了。
岳心禅西风子同时冷哼:“废物!”
却是不再看尹天照一眼,直接去了。
————————————————————
宁夜与池晚凝一路走着。
或许是受伤的缘故,他几乎将自己整个人都压在了池晚凝的身上,好在对池晚凝来说,这显然也不是什么负担。
只是池晚凝却是知道,宁夜断不是那种受了点伤,便将自己整个都压在女人身上的人。
他既然如此,必有原因,所以也不说话。
二人难得的沉默,就这么一路走着,直至下了山,宁夜突然吁了一声。
心中的危机感已然消失,这意味着监视已经消失。
他说:“好了。”
然后就这么站了起来,又哪里还有丝毫受伤不行的样子。
双目微睁,眼中已现精芒。
“你……”池晚凝惊诧的看他。
她终于反应过来了:“你刚才一直是闭着眼走路?”
“嘘!”宁夜做了个手势。
他微微一笑,道:“现在你可以告诉我,刚才殿门外有什么了。”
第一百二十九章 赵龙光
小屋内。
宁夜躺在池晚凝的腿上,听她讲述。
“一个囚笼,里面是一个犯人?这就用来对付我的手段?”宁夜目光中闪烁精芒:“难道说……”
池晚凝显然也猜到了:“天机门的人……一定是天机门的人。那个人我没见过,所以我看了,也不会有什么反应。可若当时你没有自闭视听,突然遇到,必露马脚。骆求真还真是够狠的,险些就将你算中了。”
宁夜已按捺不住的激动起来。
天机门竟然还有活着的人,这真是太好了。
可他会是谁?
池晚凝明白他的心意,安慰他道:“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是现在这时候,你一定要冷静。骆求真肯定不会就这么罢手,他一定还在暗中窥探着你。”
宁夜精神一凛:“你说的对,我现在必须沉住气!”
他从池晚凝怀中起身,反复踱了几步,道:“不管是谁,我都不需要去打听,若我判断无误,要不了多长时间,此人就会公之于众。”
“你是说……”
“诱饵既已放出,便总要好好利用一下,才能发挥价值的。”
宁夜猜的没错。
只是一天时间,消息就传出来了。
得知是赵龙光的一刻,宁夜痛苦的闭上眼睛。
赵龙光在天机门中是最为老成持重的一个,对宁夜更有半师之恩,他的许多法术都是赵龙光代师授艺的。
遥想当年,每一次想学点什么新鲜术法,赵龙光总是说师傅有命,不许你贪多,但是在宁夜的软磨硬泡下,又不得不传他几手。
赵龙光的脾气也是暴烈的,当宁夜顽皮不肯上进时,赵龙光会毫不留情的揍他。
宁夜的屁股,可以说除了挨辛冉子的天机棍,就是受赵龙光的曜日拳。
直到现在,宁夜还记得赵龙光抓住他痛打屁股啪啪作响的滋味——在赵龙光的眼中,宁夜就是个孩子。
然而现在想想,被师傅师兄教训的滋味,竟是如此美妙,如今再想感受,却已不能。
天机门被灭时,赵龙光与师傅一起死战三大仙门,血洒天机峰。
那时他以为赵龙光死了,却没想到,他竟然还活着。
而现在他就被搁置在问天峰,成为钓他的诱饵。
一念及此,宁夜便是心痛不已。
他说:“我要见师叔。”
“现在?仇不君伤势初愈,暂时还行动不便,是不是急了点?”池晚凝担忧。
“我知道。我想见他,不是急着要救师兄……”宁夜忧虑道:“我是怕师叔他老人家按捺不住,拼死救人啊。”
————————————————
千秀阁。
仇不君躺在床上,他算是被救过来了,不过伤势太重,还需要一段时间休养,所以能躺着就不坐着。
不过老头的心,却是都要飞了起来。
“龙光还活着,宁夜,你一定要救他!”老头激动道。
与其他人不同,仇不君与赵龙光却是熟悉的,因为当初就是他把赵龙光带入的天机门,对他来说,赵龙光也是他半个孩子。
“别那么激动,老头。赵龙光现在就是个饵,黑白神宫就等着你们去救呢。”公孙蝶不耐烦道:“再说了,那赵龙光到底是囚犯还是叛徒,谁也说不好。没准他和尹天照一样,也是背叛者,故意如此,等你们入坑呢。”
宁夜断然否认:“大师兄绝对没有背叛天机门。”
“你为什么这么肯定?”
“因为他是知道千机殿在我身上的人。如果他背叛,那么黑白神宫锁定的怀疑目标就会直接是我,而不可能至今无法确认千机殿在谁身上。”
当初逃命的时候宁夜就说过赵龙光也知道千机殿一事,青临辛小叶还一度怀疑是赵龙光出卖了天机门。还是宁夜否定了这武断的看法,事实也证明他没有错。
“那好,但也有可能这个赵龙光是假的,是别人假扮的,对不对?”公孙蝶犹自不服:“真正的赵龙光已经死了。”
“这也不可能。”宁夜再次否认。
“理由。”
“因为如果是假扮的,骆求真没必要拖那么久从太阴门把人要过来。我们一开始都不知道大师兄还活着,他随便找个人假扮成大师兄就可以了,从太阴门要人,就是多此一举。所以,大师兄一定是真的。”
“唔,这个理由也算成立,但问天山是个陷阱,这个你们不能否认吧?”公孙蝶仍不服气。
“这是当然。”池晚凝道:“人是真的,诱饵也是真的。这正是黑白神宫的阳谋,骆求真在逼你们往陷阱里跳。”
这大概是反黑白神宫人数最全的一次秘会,池晚凝也来了。
这也是池晚凝公孙蝶的第一次相见,两个女孩对彼此的关注很明显高于其他人。只是在见面的第一眼,就已暗中较量起来。
然后公孙蝶便有些泄气。
她一向自负美貌,但是在池晚凝面前,依然稍逊一筹,只觉得天生丽质,莫过如此。不过她魔门出身,比不过别人,自有别的手段,心中想的却是自己下次幻化,不妨便以这池晚凝作为模板。哼,你池晚凝虽然姿容绝艳,却又怎及得本姑奶奶一人千变,一人可顶万女。
同样的,池晚凝也在观察公孙蝶。自从知道公孙蝶与宁夜合作后,姑娘的心思就总有些异样,却又聪明得紧,从不做任何表露。
宁夜不知道这两个姑娘心里这许多小九九,注意力都在正事上:“其实要救大师兄,应该也不难。”
“嗯?”大家一起看他。
宁夜道:“既然是诱饵,神宫就肯定不会在问天山布置太多禁制,毕竟他们要的是人来,而不是阻止。可能现在随便找个人过去,都能走到大师兄的身边,轻松救出大师兄。”
池晚凝听的认同:“宁夜说得没错,黑白神宫要钓鱼,就断不会阻止人来救,真正的问题不是如何救人,而是在救人之后。”
救人容易,但接下来就是来自神宫大能的亲自追杀,在有准备的前提下,这种追杀几乎是无解的。
仇不君也理解这点,听到两人的说话,老眼中滚落热泪:“所以,我们终究只能见死不救,对吗?宁夜,我明白你的想法。你是对的,这是黑白神宫为我们设计好的圈套,我们不能踏进去……龙光……”
宁夜却道:“我可没说就这么放弃啊。”
二女大惊:“宁夜,你莫要做傻事,此事风险太大,行不得!”
宁夜背负双手,看向窗外。
窗外,行人如织,来往匆匆,偶有仙客飘过,带起漫天云彩飞扬。
宁夜的心神,却已渐飘渐远。
声音便如从天外传来:“从道理上讲,放弃或许是最好的选择。可如果那样,复仇还有什么意义?我是为了天机门死难的同门而向黑白神宫复仇,不是为了消灭黑白神宫而去牺牲天机门。若是明知有同门陷于囹圄而不救,那我的复仇还有什么意义?无论如何,我不会以牺牲同门作为复仇的代价……”
顿了顿,他说:“就算此事再难,后果再重,我也绝不能连尝试都没有,就此放弃!”
第一百三十章 探望
这段时间,黑白神宫当真是热闹得紧,各种八卦层出不穷。
这第一个八卦,自然是宁夜与池晚凝的事。
只不过美丑之恋的消息刚传出去没几天,一则新的重磅消息便打乱了所有人的认知——宁夜的脸恢复了,而且竟然还是个绝世帅男。
一时间到是引得无数人为之侧目。
宁夜再一次成为他人议论的中心,以至于如今的他,便是想低调都难了。
而另一个消息,便是黑白神宫终于公开承认,天机门是他们灭的了。
这不算什么,关于天机门覆灭的小道消息早就传遍,只不过象现在这般公开承认还算少见。可以说为了抓到天机门逃犯,黑白神宫都不惜公开打脸了。
虽然说大人物们都是要脸面的,但实际上他们做事往往都是不要脸的,这种自相矛盾的事,早在前世,宁夜就见过无数次,比如某国的大领袖之流。
相比之下,问天山上的赵龙光,反而是最不起眼的一点小事。
问天山不在九宫山内,而是在距离九宫山百里外的一座孤立小山。
把赵龙光放在这里,自然是为了方便营救之人——越是有机会,对方也才越有侥幸之心。
负责看守赵龙光的一共两人,都是监察堂弟子,实力也只在藏象境。
而在他们的后方,问天山平整的山头上,便是关押赵龙光的法阵。
这是一个开放型的法阵,外面的人可以进去,里面的人却无法出来。
觉醒之后,赵龙光的精神似乎好了很多。而突破之后,赵龙光也终于可以发声,只是却吐字艰难,只能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所以大部分时候,他依然只是疯狂的嘶吼着,发泄着他无尽的怨恨。
“嚎!”仿佛荒野孤狼一般的嚎声,让负责看守的贝书良有些不耐烦。
“妈的,整天嚎啊嚎的,也不嫌累。”贝书良掏了掏耳朵,感觉这噪音当真是让人难受之极。
看看时间差不多了,贝书良道:“喂,该你了。”
旁边的大石上,杨进无奈的起身:“又到受刑时了?时间还真快。”
说着已擎起电光长鞭走向赵龙光,也不靠近,扬起鞭子刷的就抽了过去。
赵龙光愤怒的想要反击,但是四周的电光束缚着他,让他走不出法阵半步。
杨进一边挥鞭,一边道:“喂,你也不用那么生气。每日三顿鞭子,是上面的吩咐。反正你皮糙肉厚,也没什么大事,消停一些,我打够了鞭数,自然就放过你了。”
赵龙光却充耳不闻,只是对着杨进狂吼,仿佛要将他生撕了一般。
杨进看他如此,心中愤怒:“你还嚣张?妈的,抽死你!”
啪啪啪啪!
电光长鞭落在赵龙光身上,抽得他皮开肉绽,只是赵龙光恍若不觉,尤自呼号呐喊,却终吐人声:“你……混……蛋……死!”
待到一顿鞭子抽完,赵龙光依然生龙活虎,杨进自己却是有些累了,不由唾了一口:“真是个打不死的。行了。”
将鞭子一丢,正要回大石上睡下,却看到一名丰神俊朗的男子不知何时已站在他身后。
“你是……”杨进一怔。
“我叫宁夜。”宁夜微笑道。
是他?
作为监察堂弟子,杨进自然是知道骆求真和宁夜的关系的。
骆执事可是千方百计的想要搞死这家伙,却反被他弄的灰头土脸。听说他的脸,就是骆执事费了大力气为他找来造化水恢复的,却得不到对方的感激,也因此成了一个笑话。
很多人都暗中嘲笑骆求真是自作聪明,赔了夫人又折兵。
只是没想到,此人真容竟如此帅气。
问题是他怎么会过来?
杨进还在诧异,旁边贝书良已道:“宁行走想来看看这个妖人。”
杨进如梦初醒:“行走请!”
宁夜身份地位比他们高,杨进也不敢怠慢。
最关键此地的安全要求极低,按付东流的吩咐,任何人只要想接近赵龙光,都不要阻拦。
所以杨进也不会自讨没趣。
进入山峰,宁夜走到法阵中。杨进在旁边提醒:“行走小心,这是锁妖阵,分内外两层,行走站在外层即可,若是进了内层,那妖人便能攻击到你了。”
“嗯,锁妖阵,好像是太阴门的阵法吧?”宁夜随口道。
“是,好像是太阴门专门用来对付这个妖人的,只要是要有妖血在身,便会受其禁锢,其他人却是无碍的。”贝书良忙回答。
“原来是这样。”宁夜看看四周,注意到阵中还有一块突兀的石头,道:“那块石头,便是阵眼了吧?只要移除此物,就能破阵。”
杨进笑道:“大人法眼无差。”
贝书良奇怪道:“宁行走怎么会有兴趣来看这妖人?”
宁夜漫声道:“骆求真一直认为我是天机门逃犯青临白羽二人之一,他把赵龙光放在这里,不就是想引我过来救人的吗?”
他的说话声音不小,落入赵龙光耳中,对方明显一怔,狂暴的吼声不在,而是怔怔的看向宁夜。
他虽被太阴门改造,化身妖体,思维依然清醒,听到这话,心中怎能不惊,只是怎么看宁夜,都不是青临白羽,想不通为何会如此。
贝书良讪讪道:“大人说笑了。”
宁夜冷道:“我是不是在说笑,你们最清楚不过了。骆求真大概也一直希望我过来吧?甚至现在就在暗中看着我,巴不得我按捺不住,移除阵眼,破开法阵,救走赵龙光,如此,他当日在洞玄殿上受到的折辱,就都可以洗刷了。”
说着,宁夜嘿嘿笑了起来:“所以我来了。你们看,这是最好的调戏一个人的方式。我就站在这里,看着他的诱饵,不断的去触碰。就象是在钓鱼,鱼儿不断的碰触鱼饵,鱼漂轻动,偏又总不下落,那持竿之人,怕也是心痒难挨吧。”
他说着,突然扬手打出一缕符纸,落在赵龙光身上。
于是赵龙光伤痕累累的身体,竟然开始出现了一道治愈之光。
杨进贝书良看得莫名:“宁行走?你这是……”
“我在治疗他啊,你们没看到吗?”宁夜理直气壮的回答:“如果你们觉得这是证据,那现在可以赶快上报了。”
两人便一起低头:“属下怎敢。”
“别那么客气,你们不是我的属下,你我师兄弟相称就可以了。”宁夜说着又从芥子袋里取出一些食物丢给赵龙光:“喏,给你的,好好吃,吃好喝好,精神方好,才能经的起折腾。”
这话一出,赵龙光眼中精芒一闪。
这话,正是当年他训练宁夜时常说的。
白羽!
他是白羽!
赵龙光心中激奋,不过总算他还知道控制自己,没有开心,反而对着宁夜大吼起来:“滚!”
他让自己滚,那意味着他在担心自己,怕自己为了他而暴露。
宁夜便笑道:“你这妖畜,真是不知好歹。给你吃的,你也不要?需知活着才有机会啊。”
赵龙光便渐渐冷静下来。
目光逐渐变得阴冷,他低吼一声,拿起落在地上的食物,一口一口的吃了起来。
见他如此,宁夜微笑:“不错,这才像个有志气的俘虏的样子。”
说着他转身对贝书良杨进道:“我没有出手救人,让你们的头儿失望了吧?哈哈哈哈!”
他说着仰天大笑数声,离山而去。
监察堂上,付东流看得苦笑:“这个宁夜,报复心还真强。”
对他来说,宁夜如此作为并不奇怪,他若是不趁机来奚落骆求真一番,反倒不是他了。
至于那暗中隐藏的天机门弟子到底会不会犯险救人……以己推人,付东流从一开始就认为这是不可能的。
第一百三十一章 约见(上)
“问天山上至少有三处隐秘布置,具体功用不清楚,但只要是上了问天山的人,就无可避免会遭遇这多重禁制的考验。无论是幻化之术还是潜行隐匿之术,都不可行。而且我用昆仑镜试过,可以肯定,至少有一位万法境级别的强者,随时都在看着这里。”
千秀阁里,宁夜道。
昆仑镜不可能洞察到万法境,就连华轮都不易,但也因此,宁夜借助得不到答案这个事实可以反推出监测之人的修为。
大家对这个结论并不奇怪。
仇不君叹息:“所以,终究是无法可想的,对吗?”
“如果是我们自己的话,的确没有办法。不过还好,事情也不是没有转机。”宁夜却道。
“转机在哪儿?”大家都来了兴致。
“就是太阴门。大师兄成了妖仙,很显然这就是当初太阴门留他活口的原因。即便对太阴门来说,能够炼化出合格妖仙的修士也是不多,所以象大师兄这样的妖仙,他们绝不会放过的。大师兄注定不会一直留在问天山做诱饵,终有一日,太阴门会把他要回去,以太阴秘法将其控制起来。”
“所以你的意思是……不在问天山救他,而是在他回去的路上?”池晚凝问。
宁夜摇头:“他们不可能想不到这个。最重要的是,若要在归途救人,我就必须离山,目标就再次明显。我好不容易洗脱先前的嫌疑,不能再留下新的证据。”
“要不我来?”公孙蝶兴奋,跃跃欲试。
宁夜摇头:“你不行,你的影遁之术他们不会想不到,即便你已领悟部分影遁道则,也还是不可能逃过黑白神宫大能的追杀。”
池晚凝更是道:“他们甚至可以在赵龙光体内种下禁制,如此一来,无论你带着他逃到哪里,都只会暴露自己。”
公孙蝶气馁:“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还能如何?”
“其实有一个人或许可以帮上忙。”宁夜道。
“谁?”
“尹天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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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那天见过赵龙光后,尹天照淡忘已久的回忆便再度浮上心头。
脑海中总是回想起曾经同门的惨呼,浮现他们死去的画面。
这些人就象是不散的怨魂,总是缠绕着他,成为他一次又一次的梦魇。
在以前,还有常雨烟为他宽怀解忧,但是现在,他连常雨烟都失去了。
于是孤坐小屋,尹天照便感到一阵发自内心的凄凉。
这便是作为一个叛徒的下场吗?
在没了用后,就被抛弃,失去一切。
反倒是那曾经的怨魂,有一个化成实体出现了。
大师兄……赵龙光!
他没有死!
该死的黑白神宫,他们一直在瞒着自己。
他曾经努力想要回避的一切,却在那天被逼的不得不面对。
他无法忘记赵龙光那仇恨的眼神,更无法面对。
内心中所有的歉疚浮现,尹天照低低痛哭:“对不起……”
他现在是真的后悔了。
至于这悔意有多少是出自自己的遭遇,有多少是被激发的良知,便谁也说不清楚。
甚至连尹天照自己都不知道,如果上天再给他一次重来的机会,他还会不会出卖天机门。
他只知道,自己已经没了回头的余地。
这使他对自己的人生感到绝望,躺在床上,精神委顿,仿佛一具行尸走肉。
直到那一页书信,飘飘从屋外飞来。
尹天照抓住信,无力的扫了一眼,涣散的精神却微微一愣:“是他?”
半个时辰后。
九宫山外的一个小山洞里。
尹天照来到这里。
或许是因为未知恐惧的缘故,他的精神好了许多,只是面容依然憔悴。
洞内,宁夜一人独坐,正自饮茶。
看到宁夜,尹天照哼声:“何事找我?”
茶杯在空中顿了顿,然后宁夜一眼而尽,挥手斜指对面石椅:“坐。”
尹天照径自过来坐下,只是看着宁夜的目光却无善意。
之前骆求真几次怀疑宁夜,尹天照也曾相信他是天机门人,但是造化水之后,尹天照再无疑虑,只是一想到宁夜后来的提议,险些让他受到蚀心功折磨,心中又自愤怒,恨意难免。
“喝茶。”宁夜道。
尹天照却不理会,他自不可能随意喝宁夜的东西。
宁夜也不在意,只是道:“你这两天的日子,不太好过吧?”
尹天照冷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宁夜放下茶杯看向他:“在我和你说什么之前,帮个忙怎么样?先把你的留影石取出来。”
尹天照面色一变。
宁夜笑道:“这种手段不必对我使用,没有意义。你也不用跟我诈唬说,你还通知了谁……我知道你的事,比你以为的更多。”
听到这话,尹天照按捺不住的颤抖起来:“你到底是什么人?”
“这个可以等会儿再说。”宁夜已对着尹天照伸手。
尹天照无奈,取出一块留影石交给宁夜。
宁夜摇头:“还有一个。”
尹天照无奈,只能将另一块留影石也取出。
这刻的他,感觉自己仿佛全身都被宁夜扒光了一般,再无任何隐秘,也没了安全的保障。
随手将留影石收起,宁夜道:“没有了常雨烟,你已经不再受到神宫的庇护,自己更是成了神宫怀疑之人。要不是因为骆求真布置了赵龙光这步棋,恐怕那天在洞玄殿上,你就要直接接受蚀心功的考验了。”
尹天照哼道:“那只会证明我没有出卖神宫。”
“恰恰相反。”宁夜摇头:“那会证明,就是你出卖了黑白神宫。”
什么?
尹天照一惊:“你在胡说什么?我根本就没有……”
“我知道。”宁夜打断他:“但是黑白神宫不知道。对于黑白神宫来说,要辨认一个人有时很简单,就是确认可疑后,直接施以蚀心功就可以了。这是黑白神宫强大的地方,却也是他们最大的问题……他们太依赖秘术了,以致于一旦秘法解决不了问题,就不知道该怎么处理。骆求真算是少有的不依赖秘法解决问题的人,但这次他输给了我,暂时只能蛰伏。所以一旦你有问题,你认为他还会出面保护你吗?他是个聪明人,正因为他聪明,也懂得明哲保身的道理。”
尹天照听的震惊:“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在说,你身体里有一种药,叫傀元散。你应该听说过这种药,没错,它是木傀宗炼制的,专门针对黑白神宫炼制的。它唯一的作用……就是抵抗蚀心功,使蚀心功无法问出任何机密。”
第一百三十二章 约见(中)
傀元散!
尹天照当然知道这个名字。
蚀心功可以侵蚀元神,强行夺取一个人想要保护的任何信息,也正因此,各门各派都在努力研究针对之法。
要想骗过蚀心功是极难的,但若只是单纯对抗,则就未必这么难了。
傀元散就是木傀宗研出的秘药,它能护住心神,使蚀心功也难以侵蚀,若是强行夺取,只会使中者元神破碎,当初变成白痴,记忆全失。
也就是说,一旦有使用了傀元散的人接受蚀心功的检验,就会被立刻察觉——傀元散不是用来保护身份的,而是用来守密的。反过来,它到是可以帮助对方证实中术者的身份。
问题是我身体里怎么会有傀元散?我什么时候吃下这东西的?
尹天照惊的几乎要跳起:“你在胡说?我每日饮食皆做检查,绝无可能吃下傀元散而不自知!”
“那么,你也检查了江小年给你的那瓶药吗?”宁夜反问。
什么?
仿佛一个晴天霹雳劈在尹天照的头上,尹天照一下明白过来:“是你!是你暗中布置了这一切。西河水域是你搞的鬼,还有雨烟……一直都是你在陷害我!”
他放声大叫,声音却传不到这凉亭以外。
一只手按在他的肩上:“坐下。”
尹天照身体一僵,知道生死已操于人手。
他缓缓坐下,咬牙切齿道:“你到底是谁?你知不知道,我在出门的时候,已经留了书信?如果我不回来,就是你杀了我。”
宁夜用同情的眼光看他,随手取出一封信:“是这封吗?”
看着宁夜手中的信,尹天照如坠冰窟。
信纸在宁夜手中燃烧,化成烟灰缭绕而去。
宁夜缓声道:“七师兄,你真的认不出我了?”
这话一出,尹天照整个人都软了下来。
望着宁夜的眼神,听着这熟悉的称呼,尹天照所有的愤怒荡然无踪:“白羽……你是白羽?”
这一刻,他明白了一切,突然间也不再恨宁夜,反倒放声长哭起来:“是我对不起师门……是我……”
站在他身后,仇不君恨的牙痒痒:“现在后悔,不嫌太晚了吗?”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尹天照颤栗回首:“是你?”
“这两年,你不是一直都在躲老夫吗?”仇不君嘿然回答。
果然是这样么?
尹天照看看仇不君,再看看宁夜,露出一个惨淡的笑:“好,好,我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的。既然是你们,那你们对我做什么,我都无话可说。师叔,小师弟,你们杀了我吧?”
说着已闭上眼,却是做出引颈就戮的姿态。
“要杀你的话,无常废墟的时候,你就是个死人了。”宁夜道。
尹天照身体一滞,他看向宁夜:“为什么不杀我?是我出卖了天机门,此事无可辩驳,我尹天照认了!”
宁夜却只是反问:“你后悔吗?”
后悔?
对于这个问题,尹天照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他想了一会儿,才说:“如果我说,我后悔过,你们相信吗?”
“你说,我听,至于真假,我自会分辨。”宁夜道。
尹天照便低低叹了一声:“我的确后悔过,每当我想起师傅师兄惨死的样子,想到师傅拼死也要保护的样子,我就无比后悔。我总是梦到他们来找我索仇,质问我为何要如此做。每到那时,我便无比后悔。可当我从梦中醒来,看到雨烟的时候,感受着她的温暖,她的柔情,我便又告诉自己,做都做了,既然走了这条路,便没有回头的余地……于是我便又不后悔。”
他说着抬首怒视宁夜:“师傅他们错了!他们不该妄图重振天机门,再现天机门辉煌的。上古之战虽已过万年,但是九大仙门从来没有忘记过天机门带给他们的恐惧,他们绝不会留给天机门一丝一毫的崛起机会。只要天机门稍有异动,灾难便会降临。我曾经暗示过师傅,可他听不进去。我现在说这个你们或许不信,但是就算没有我,九大仙门也早晚会察觉天机门的异动,灾难依然会降临!”
“我相信。”宁夜却道。
“你相信?”尹天照一呆。
“对,我信。”宁夜轻叹,他怎么可能不相信呢?毕竟当初他可是亲眼在昆仑镜中,看到了天机门覆灭的一幕。
只是辛冉子的侥幸之心太强了,九死一生的危机,给了辛冉子侥幸心理,让他以为自己可以抓住那一线生机,甚至宁夜自己也以为只要自己不突破到华轮境,就可以免去灾难,给天机门重振辉煌的机会。
直到覆灭那日的来临,辛冉子才意识到这九死一生的生,指的是什么。
正因此,他知道尹天照说的没错。
即便没有尹天照的出卖,危机也是早晚会来的,因为天机门试图重塑辉煌才是根结,只要有这个根结在,有些事就无可避免。
这刻宁夜道:“是的,我相信你说的没错,但这不是你出卖宗门的理由。有些事,别人可以做,不代表你就能做……我们可以接受敌人的无情,却永远不能接受自己人的背叛。”
尹天照苦笑:“是,我明白。但那只是你们的想法,不是我的。既然宗门自己选择了走上不归路,为什么我不能为自己找条后路,非要和宗门一起去死?雨烟给了我机会,我便不想错过。现在,我已经不是你们的同门了,彼此就是敌人。所以,你也莫要跟我再说那些背叛的话。你陷害我,使我失去靠山,我不恨你。但只要我今日不死,他朝我依然会报复回来。”
他说这话时,却显然是已荫死志,否则断不会如此刚硬。
宁夜抬手,指了指杯子:“这是为你准备的茶,不喝一口?”
尹天照也不再彷徨,举杯一饮而尽:“茶里有什么?”
“一种药,别担心,不会死,只是会让你心神失守,也方便我们对你的记忆做些手脚。”
尹天照一呆:“你不杀我?”
“要杀你,便没有这许多废话的必要。”宁夜继续道:“尹天照,把你叫来,是因为我相信,你虽然出卖宗门,但只要心怀愧疚,那就不至于一点良知都没有。若你还有那么一点良知,知错悔改,那便还有机会。”
“机会?你们现在竟然还会给我机会?”尹天照大笑:“难道你们现在还想让我重归天机门下?”
宁夜摇头:“只是给你一个赎罪的机会。尹天照,摆在你面前的,有两个选择。第一个选择,你依然坚持背叛,我们不会杀你,却会用最残酷的手段对付你。第二个选择,你迷途知返,为我们做一件事。你可能会死,但至少……你能为自己过去的作为赎罪。”
“救大师兄?”尹天照明白了。
宁夜轻轻点头:“现在,你可以做选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