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天目
五色光很柔和,并不刺眼,是从山洞的深处折射出来的,这种异象让嬴政很是犹豫。
荆良目前不知所踪,估计与这五色光不无关系,扔下荆良,只为自保,嬴政断然做不到。
但继续向前,未知的危险所带来的恐惧又逐渐在增强,要知道就连荆良那么好的功夫,却都没了音信,自己充其量也就是个赠品。
定了定心神,嬴政压下心中的恐惧,继续向前走。
又走过了一个拐角,眼前豁然开阔,嬴政来到了一个直径约为五丈的圆球型的空间里。
周围的岩壁很有层次感,一排压着一排,被五色光照耀着,反射出醉人的意境。
正中间是一处石头铸成的高台,上面摆放着一个类似于鸟窝的东西,五色光正是从那里发出来的。
嬴政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不自觉地向那“鸟窝”中的光源走去,心中的恐惧也消散了大半。
走到“鸟窝”跟前,一眼便看到了五彩光的光源。
这是一个类似谷粒状,大约双拳那么大的物体。看材质,应该是石头制成的,隐隐泛着柔和的五色光。
嬴政从未见过这种东西,更叫不出名字,出于本能地凑到跟前,仔细观察。
嬴政抬手想要将发光的石头拿起,犹豫了一下,却又放下了手,而刚将手放下,便又抬了起来。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突然响起。
“难道身为一国的君主,就可以随便动别人的东西么?”
声如洪钟,摄人心肺,不知道是这个空间的特殊构造,还是因为什么,嬴政只觉得两耳嗡嗡作响,连忙将手缩了回来。
抬头望去,对面站着一位老者,正盯着他,眼神犀利。
嬴政站直了身体,稳了稳心思,仔细地打量那位老者。
老者通体遍白。白色衣装,白色的头发,白眉毛,白胡须,仙风道骨一般站立在不远处。
嬴政很客气地拱手说道:“既然前辈识得寡人,方才多有冒犯,还望见谅。敢问前辈尊姓?”
哪知白衣老者收起了刚才的威凌,平和地说道:“既为世外之人,名字自然不重要。方才喝止你,也是为了你好,这东西,你现在还碰不得。”
“哦?”嬴政皱了皱眉,问道,“敢问前辈,若是碰触到了,将会怎样?”
“脱发,断齿。”白衣老者很肯定地说道,“不出一个月,必定身体溃烂而死。”
嬴政出了一头的冷汗:“寡……在下鲁莽,幸得前辈阻断,不然……”
“呵呵,刚才那个后生,却没有你这般懂事。”白衣老者说道。
嬴政知道白衣老者指的是荆良,连忙问道:“那人是在下的朋友,他怎么了,没事吧。”
“方才老夫喝止他不听,触碰了神石。”白衣老者慢吞吞地说道。
“啊?”嬴政后退了一步,感到腿有些软。
“不过,老夫已经使其安睡下来,并服了解药。”白衣老者依旧慢条斯理地说道,“休息一晚,大概就没事了。”
嬴政一脸的黑线,有解药你不早说。
“敢问前辈,这是何物,怎会如此霸道,会让人触之必亡?”嬴政满是好奇的问道。
白衣老者还是不紧不慢地说道:“这会发光的五彩神石,就连三岁孩童都知晓是何物,你却来问老夫。”
“五……彩……神石……”嬴政猛然抬头,瞳孔骤紧,“难道?”
“哈哈哈……”白衣老者大笑起来,“不错,这正是上古传说中的五彩神石——女娲石!”
“!!!”
嬴政怀疑是自己听错了,要不就是昨夜喝醉了,还没有醒。自己怎么就误打误撞扯进神话故事里了。
“你是在怀疑老夫所说?”白衣老者见嬴政一脸茫然的
表情,不悦地问道。
“哦,不。”嬴政回过神来,拱手说道,“晚辈不敢。”
“也罢。”白衣老者摇了摇头说道,“这也怪不得你。如今的世人,只拿上古之事当神话,当故事来听,即便亲眼所见,也是尤难相信。”
见嬴政默不作声,白衣老者继续说道:“此神石沉睡于此,之前并无五彩光芒散出,外侧的洞口也是封闭状态,外人实难发现。今日,老夫至此查看,打开洞口,刚刚唤醒神石,岂料,你二人陆续冒然闯入。既然如此巧合,那也便是天赐之缘,吾便将这神石的故事道之一二与你,你也可以权且当作故事来听。”
嬴政看到白衣老者慈眉善目,还会讲故事,便也放松下来,拱手说道:“晚辈洗耳恭听。”
白衣老者悠悠地说道:“五彩神石,俗称女娲石,留存于世的还有九颗,这只是其中的一颗,神话传说中,据说是女娲娘娘补天所用。但传说毕竟是传说,其中描述的并不全面,也不完整,还有很多曲解的地方。唯有女娲娘娘使用过女娲石这一事,却是实情。”
嬴政点点头,很认真的在听。
“而女娲石,只是那个年代对这类五彩神石的统称。”白衣老者继续说道,“其真正的名字,叫做“天目”。”
“天目?”嬴政低声自语道。
“不错。”白衣老者说话仍旧慢条斯理道,“相传,天目乃是用天外陨石而造,富含极高的能量,磁性也极强。若是在普通状态,则与一般的石头无异,而若是激活,便会异光四射。你现在看到的,便是将其激活的状态,而这一状态,便也是最危险的时候,因为这些异光之中,含有足以使人致死的异常光线,离得越近,便辐射的越强。”
“辐射?”嬴政第一次听到这个名词,同时不自觉地向后退了两步。
“呵呵,你即便退的再远,那些光线也已然进入你的体内。”白衣老者笑了笑说道,“在你离开之前,服用一颗专用的解药,便可无事。”
嬴政心中稍安,但不再敢看那神石,生怕那些异常光线损伤他的眼睛。
白衣老者捋了捋胡须,继续说道:“天目因其来源与形状而得名,但其深意却也有上苍窥视凡间之意。”
“原来如此。” 嬴政低念道。
听到这里,嬴政已经不觉得这是个神话了。用陨石所制造的东西,里面含有异常的光线和磁性,那是再正常不过。
“这些天目并非天然所成,之所以被制作出来,是因为另有用途。”白衣老者缓缓说道,“而且是对于此世间,世人来讲的大用途。”
“大用途?”嬴政有些急切地问道,“那究竟是何用途,又是何人所造。”
“用途嘛,自然是救世,而女娲娘娘当年已经使用过了,只不过其过程和方法并非如神话传说那般。至于天目是不是由女娲娘娘所造,那就不得而知了。”白衣老者说道。
“那女娲娘娘使用天目做了什么?”嬴政肃然问道。
“呵呵呵,这可是天机秘要,老夫可不敢随意说出口。”白衣老者笑了笑,不慌不忙地说道:“不如,老夫问你几个问题,你自己去想答案。”
这话听着真的耳熟。
嬴政点点头说道:“前辈请讲。”
“九鼎目前聚于秦国,对否?”白衣老者转而问道。
嬴政没有想到,白衣老者突然问起九鼎,怔了一下。
但嬴政深知,对于面前的世外真人来讲,隐瞒也没有任何意义,便随即说道:“九鼎目前确实安放在秦国。”
“放在什么地方?”白衣老者问道。
“吕府。”嬴政的回答很干脆。
“你是否已然见过九鼎了?”白衣老者又问道。
“见过,但晚辈心生出很多疑惑。”嬴政说道。
“那九个鼎,
是否完好?”白衣老者问道。
“完好,简直就想刚造出来一样。”嬴政说道。
“那九鼎的“鼎”字,怎么写?”白衣老者语速加快,突然转而问道。
“上面是一个目,下面是……”
等等,目?
嬴政猛然抬起头,两眼圆睁,眼神中充满了惊骇。
“目!!”嬴政高声说道,“难道那个目就是指……”
“哈哈哈……”白衣老者大笑,看向五彩神石说道,“果然聪明,不错,那个目就是指天目,这是你自己猜到的,可不算老夫泄露天机。”
嬴政心中顿时响起一片乱鼓声。
震惊,疑惑,茫然,不知所措等等情绪使嬴政再也无法平静。天目与九鼎竟有如此深的关联,那多了解天目,自然就更多的了解了九鼎。
深吸了几口气,平稳了一下心绪,嬴政问道:“如此来讲,天目与九鼎应是本为一体吧?”
白衣老者摇了摇头,说道:“真正起作用的还是天目,九鼎只是必要的激活天目的承载器具而已。”
“恕晚辈愚钝,在下还是没有猜出天目究竟是何用途。”几句话就能猜到的话,那还算什么上古天机,嬴政这么说是急于让老者告诉他真相。
“窥视天机必然要付出一定的代价。”白衣老者顿了一顿,说道,“你确定还要追问下去吗?”
“这……”嬴政并不知道要付出何种代价,哪里再敢追问下去。
“也罢。”白衣老者苦笑着摇了摇头,说道,“咱们看似偶遇,实则乃是天意。”
嬴政用疑惑的眼神看着白衣老者,在嬴政眼里,这个老者高深莫测不假,但也着实有些神经质。
白衣老者看出了嬴政的困惑,又说道:“既然你已猜出天目需要借助九鼎才可发挥作用,而老夫掌握着天目,你又掌控着九鼎,那就注定了咱们二人之间必然会有一场合作,或者是交易,亦或是……搏杀。”
白衣老者声音突然转冷,给人一种不可抗拒的感觉。
嬴政反而镇定了下来:“前辈乃世外高人,搏杀就不必了。九鼎乃华夏万民之物,大秦也是偶然获得,若真能造福于世,便是将九鼎双手献上,也未尝不可。只是,在下想要知道其中的原委,回去对秦人也好有个交待。”
白衣老者眯起眼睛,手捻白胡须,向左侧走了几步,又走了回来,若有所思的样子。
“那不如这样吧。”白衣老者说道,“若让你将九鼎白白的交给老夫,则既失了老夫的身份,又会使你心有不甘。况且老夫年事已高,很多事情有心无力,不如就由你代替老夫,寻齐天目,合于九鼎,恩泽众生,你看如何?”
“这……”嬴政万没想到,白衣老者提出的建议居然是这样的。
“老夫知道让你一下做出决定,有些仓促。”白衣老者说道,“老夫给你一夜的时间考虑,明日一早,不管你的决定如何,你都须前来此处。若你应允,便可与你的朋友同归咸阳。”
白衣老者的另一层深意,是嬴政如果不答应,能不能见到荆良还尚且未必。
嬴政也确实需要时间去思考,随即说道:“那既然前辈有此意愿,乃嬴政三生之幸,但事关重大,且容在下思量一番。今日便暂且告退。”
“等等。”白衣老者扬了下手,“接着。”
一个红色的影子从白衣老者的手中甩出。
嬴政伸手一抓,再看向掌心,是一枚指甲大小的红色丹丸。
“别忘了你的解药。”说完,白衣老者已经转过身去。
“谢前辈。”嬴政拱了拱手,退出洞口,向来之前栓马的地方走去。
嬴政走了之后,从圆形洞穴的后侧走出一个人。
只见此人向白衣老者拱手拜道:“师尊。”
第31章 九鼎之谜
嬴政走了之后,从圆形洞穴的后侧走出一个人。
只见此人向白衣老者拱手拜道:“师尊。”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荆良。
荆良拿着一个圆形的盒子走到老者旁边,这盒子看上去有些分量。
“将天目装进铅盒里吧。”老者说道。
这圆形的盒子,居然是铅做的,怪不得看着很有份量。
荆良点点头,走到天目的旁边,先拿出一个不知什么材料制作的纸张,将天目包裹好,又装进了铅盒之中。
放置好了铅盒,荆良回到老者的身边,躬身说道:“师尊,咱们费了这么多事,是否有些多余,直接告诉他,他是天承者的继承人,不就简单了吗。”
老者笑着摇了摇头,说道:“让他主动的承担,和被动的让他接受,所带来的结果,是不一样的。既然注定了他的不凡,那就应该极力引导他主动去完成他的使命。吾之所以让他回去考虑一段时间,就是为了让他有一个足够的心理准备。”
“原来是这样。”荆良点头说道。
“明日之后,吾先去往咸阳,看一看九鼎,你与李斯陪他一同回去便可。”老者说道。
“遵命。”荆良拱手说道。
说罢,师徒两人提着铅盒离开了山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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嬴政离开洞口不远,拿出了白衣老者的红色丹丸。
起初不免下意识地怀疑这红色的丹丸中会不会有什么毒药,但转念一想,这白衣前辈若是想要自己的性命,只怕不会用这么费事的方法。
又想到那五彩神光着实诡异,随即便将白衣老者赠与的那颗解药吞了下去,然后快速地往栓马的地方赶去。
两匹马都还在,嬴政稍感安心。检查了一下所携带的东西,然后牵着两匹马,往山坡的后侧走去。
明早还要再去那个山洞,所以不能走太远,嬴政找了个避风的斜坡,栓好了马。
倚在一棵树上,嬴政猛喝了两口酒,然后深吸了几口气,使自己放松下来,然后一点点去回忆整个过程,思考刚才发生的事情。
这位前辈究竟是谁?难道是哪个深山中的老神仙?他到底有什么目的?天目是真的么,跟九鼎到底是何联系?
嬴政一个问题,一个问题地去想,推测着每一种可能。
不知不觉间,天色黑了下来。嬴政并没有心情去打猎,只是拢了堆火取暖,拿出干粮来充饥。
夜色渐深,独自在深山中,嬴政睡不着,也不敢睡,左思右想,衡量着利弊。
天微微有些光亮的时候,嬴政睁开眼睛,他确定了几个要点。
首先,可以肯定的是,那位老者并没有恶意,即便天目的怪异光线是编造的,他也完全可以用荆良来要挟嬴政,或是直接将嬴政绑了,换取他想要的,包括九鼎。
但是,白衣老者没有那么做。
其次,白衣老者口口声声说是天赐机缘的偶遇,但很可能并非如此。因为老者张口便说出了嬴政的身份,并且天目便于携带,他完全可以尾随嬴政,而找个适时的机会出现。所以这次相遇,很可能是老者提前便设计好的。
再者,老者的目的很明显,就是为了九鼎而来,抛开天目到底与九鼎有何关联不谈,老者也定然知道很多关于九鼎的秘密。况且女娲补天的故事人尽皆知,倘若九鼎真能在天目救世的过程中起到关键作用,那么谁将九鼎据为己有,不让九鼎参与救世,则谁就会是世间的罪人。
总结出了这几点,嬴政梳理了复杂的心绪,心中做好了打算。
一夜未睡,精神过度紧张,突然放松下来,困意便涌了上来,昏昏沉沉之间,嬴政睡了过去。
睁眼醒来
,天已大亮,篝火也已经熄了。嬴政用喝的水洗了把脸,又嚼了几口干粮,便向那个洞口走去。
进入洞口,五彩光线已经不在,那位老者已然站立在昨日的那个位置。没了五色光的映照,这里的环境已经不显得那么玄幻了,但老者依然仙气十足。
“你来了。”白衣老者开口道。
“晚辈见过前辈。”嬴政躬身一礼。
老者抬了抬手,示意嬴政不用拘礼,问道:“考虑的怎么样了?”
“回前辈,嬴政心中已有了打算,只是……”嬴政停顿了一下,说道,“只是晚辈尚且有诸多疑问,望前辈赐教。”
“呵呵,不急,以后你的疑问会越来越多。”老者笑了笑问道,“不过你可以说出,你现在最想问的是什么?”
嬴政思量了一下,说道:“晚辈想知道,如果晚辈遵从前辈意愿,集天目和九鼎于一处,恩泽于世,那晚辈与秦国的结局会是怎样?”
老者依旧悠悠然地说道:“你有此担心也是人之常情。放心吧,你会像帝王大禹一样,受万世敬仰。”
“大禹?”嬴政瞪大了双眼。
“呵呵,老夫要你做的,几乎与当初大禹所作为的一样,他可以流芳千古,你又何尝不可呢。”老者笑着说道。
“啊?”嬴政用了一夜理清的思路又断了线。
“看看,老夫说你以后的问题会越来越多,你还不信。”老者悻悻地说道,“老夫刚说个开头,你就惊讶成这个样子,以后可怎么办?”
嬴政用右手掐了一下左手的虎口,强制自己镇静下来。其实来之前,嬴政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可还是没能承受老者给他带来的震撼。
“那如果晚辈没能遵从前辈的意愿,结果又是如何?”嬴政低声问道,声音微有些颤抖。
“大势所趋,结果还是一样,会有人一统华夏,恩泽众生,只不过,那个人不是你而已。”老者仍旧慢悠悠地说道。
“!!”嬴政想到了李斯对他讲过的话:九鼎移,江山易。
白衣老者的意思已经很直白了,谁接了这个单,谁就会是第二个大禹,一统华夏,造福众生。你不接,就等着被接的人灭吧。
“现在,告诉老夫,你的决定。”老者语速加快了很多。
“能得前辈垂青,是晚辈求之不得的荣幸。”嬴政有了些底气,说道,“若能借九鼎与天目之力,造福众生,免于祸乱,则嬴政纵然身死,也无悔无憾。”
说完,嬴政对白衣老者深深一礼。
“哈哈哈,如此说来,你与老夫的约定,算是达成了。”老者高兴地笑道。
“敢问前辈,晚辈应该如何去做?”嬴政起身说道。
“先不要着急。”老者说道,“老夫需要向你交待的着实不少,一样一样的,坐下慢慢说。”
“前辈请。”嬴政侧身伸出手,做了个礼节性的动作。
白衣老者找了几块石阶,与嬴政面对面坐了下来。
“方才,老夫以大禹为例,那便从大禹说起吧,也让你对九鼎有更多的了解。”老者说道。
嬴政点点头,又进入了听故事的状态。
“关于大禹的故事,在民间有很多传说。一统华夏,建立第一个王朝——夏;因治水,三过家门而不入;造九鼎而定九州大地等等。这些故事看似独立,其实,有着莫大的关联。”
“那是何关联?”嬴政问道。
老者说道:“大禹出生的那个年代,正是第三次大洪水爆发的年代,所以后来才有了大禹治水的故事。而这些关联,却都与治水有关。”
“大洪水?第三次?”嬴政好奇地问道,表情像个刚懂事的孩子。
老者点点头说道:“
这个世界,一共经历过三次的大洪水,天崩地裂,山呼海啸,而每一次大洪水,便是太古,远古,上古几个时代的分界线。现在的你对你所生活的世界的了解,终归是太少,以后有机会的话,就多去了解吧。”
嬴政点点头,不再冒然问话。
老者反而耐心解释了起来。
“第一次大洪水之前,陆地是一个整体,海在陆地的另一边。后来陆地断裂,分成了几块,海水呼啸着涌进陆地断裂的地方,淹没、冲毁了无数的田园、人畜。一些文明就此沉入海底。原本断裂的几块陆地,相互挤压,碰撞。有的陆地被撞裂成两截,有的因相互挤压而又合为一处。”
“第二次大洪水,便是伏羲,女娲之前的那个年代。那时的文明很是兴盛,但被洪水所中断,于是又重新开启了新的文明。之后,世人对很多认知很是匮乏,以为下雨便是洪水爆发的原因,所以才有了女娲补天的故事。但实际上,真正的原因是地震不断,火山频发,致使地表与地下的河流经常改道,山泉井喷等造成的。”
“第三次大洪水,便是大禹治水的时代,虽然地震与火山喷发的强度与频率不如女娲的那个时代,却也使不少的世人承受了太多的苦难,所以,大禹才用了女娲的方法去治水,而这种方法的关键所在,便是天目与九鼎。”
嬴政被白衣老者的讲述深深地吸引了,脑海中不断浮现老者所描述的画面与场景。
“每一个天目,都蕴含五行原力,所以才会发散出五彩的光芒,而将每个天目放入其所对应的九鼎之中,即能最大限度地保持其激活的状态,从而控制九幽中的不稳定能量,再作用于特殊的地方,便可使地震不再频发,火山不再频频喷涌。”
嬴政脸上仿佛扭曲成了一个大大的问号,不自觉的问道:“前辈,五行原力是什么?九幽又是什么?”
老者摇了摇头,苦笑道:“每个天目都对应一类的五行,你昨日见到的,形状如谷粒,便是内含五谷源力的五谷天目,其他的还有五音天目,五毒天目,五味天目等等。而九鼎也是同样的分类,各自对应各自的天目。能集九种五行元素于一处,便是代表了当世无上的能力与尊严。所以后来,便以九五之尊来代表无上的威严与力量。”
嬴政像是自语道:“原来九五之尊一说,是这样来的。”
“至于九幽吗。”老者笑了笑,“你可曾听说过十八层地狱这一说法。”
嬴政下意识地抱了一下肩膀,说道:“民间的说法,恶人死后都会下十八层地狱。”
“地狱未必那么凶险,那只是劝人向善的一种说法。”老者说道,“而这十八层,也分为上九层和下九层。以地表为界,上九层为九霄,是将地表到月亮的这段距离按照不同的能量层级分为九个层面。反之,地表以下,亦是如此,分为九幽。”
嬴政将老者说的,牢牢记在心里,不敢有半点遗漏。
“这九幽空间,便是控制咱们所在的这个星体得以正常运转的能量控制场,若九幽之能有所异动,则地震,火山喷发,台风,海啸这些灾难便会降临于世。”老者肃然说道,“而天目与九鼎配合,便可以更好的控制九幽之能,从而使得世间所面对的灾难得以大幅减少,从而得以国泰民安,风调雨顺。你说,天目与九鼎,是不是恩泽众生之物。”
嬴政用力地点点头,眼神中释放出坚定的神光。
“九鼎的作用,便是控制好天目所释放的能量,并且得以持续千年以上。”老者继续说道,“历任有资格使用天目之人,都曾制造过九鼎。老夫说你会向大禹一样,并不是信口开河,神农,黄帝,尧舜禹汤,都是这样走过来的。而你,便是天选的天承之人,与他们一样,有着别人所无法替代的责任。”
嬴政惊愣当场,久久无言。
第32章 《易经》的真相
见嬴政一脸木然的表情,老者笑了笑,说道:“听老夫说了这么多,你有何问题,便问吧。”
嬴政深吸了一口凉气,声音微有些颤抖地说道:“前辈是说,神农,黄帝,尧舜禹汤等帝王都造过九鼎,并且都使用过天目?”
老者点了点头,眼神中现出一种崇敬之情:“不错,他们都是天承之人,也就是天承者的继承人,他们有着同样的天授之命,那便是统一华夏各部族,补天目于九幽,寻古迹以建文明。”
“天承者……”嬴政喃喃道:“前辈说,吾也是天承之人,跟他们一样?”
白衣老者说道:“正是。”
“天承……”嬴政猛然抬头,“难道?”
嬴政对这个词,并不陌生,就在几天前,他还用“唯愿天承”这几个字与荆良对了暗号,当时他不明白这几个字是什么意思,如今才恍然大悟。
老者看出了嬴政的疑问,悠悠地说道:“不错,李斯乃是老夫的弟子。是老夫命他游历七国,寻找天承之人,而他终于找到了你。也是他的安排,使得咱们在此岐山见面。”
原来如此。
这才是李斯接近嬴政的真实目的。也正是李斯最初告诉嬴政九鼎的事,引起了嬴政的兴趣,然后顺水推舟借助遇刺这件事,献上劫持的计划,使得嬴政与荆良单独出行,得以与白衣老者见面。
知道了整个事情的原因与过程,嬴政心里一片畅然,虽然觉得李斯的隐瞒有些阴谋的味道,但自己却很理解这种做法。
而荆良也是李斯所介绍,想必与眼前的白衣老者也有着不寻常的关系,那么整件事情便已经清晰明了了。
只不过,荆良在十几年前在赵国救过自己,难道,从那个时候便注定了今天的相遇?
既然生来注定不凡,那就没有必要再继续茫然。
嬴政定了定心思,便又问道:“前辈方才说的天授之命,还有一条是寻古迹以建文明,是何意?”
“呵呵,知道你会有此疑问。”老者笑着回答道,“这要从太古时代的一些传说,开始说起。”
嬴政用力点了点头,他已经不知不觉地喜欢上听故事了。
“传说,这个星体原本并无人类,而是由龙族在控制。在智慧人类发现了这个美丽的星球之后,便向这里移居。于是,战争爆发了。人类几乎屠灭了那些凡龙,而其它较为弱小的蛇,龟,鳄,虫等卵类更是难于幸免。终于,引来了怒火。”
“龙族借助庞大的力量将陆地击散,于是便形成了第一次的大洪水。而强大的冲击,也让这颗星球移位,从而进入了冰河时期。”
听到龙族,嬴政吞了一下口水。
“人类不忍看这个美丽的星球荒废,于是开始与龙族讲和。而龙族提出的条件,是双方的统治族类不得介入,而均以最普通的状态重建这个星球。龙族自身带领其族类进入了九幽之地,再不出现在九霄,而人族也不可踏入九幽半步。”
“智慧人类同意了这个要求,于是又用天之能使星球复位,但也引得大陆的碎块互相碰撞。”
“之后,智慧人类又建造了一颗卫星用于监管大陆,一方面观察人类最为最普通的一面,会有何作为,另一方面,也是监管龙族的动向。”
“后来,龙族前往九幽之地进行守护,并且同时修复自然之力,而人类则选择了一批婴孩,封闭了他们的神识,并将大脑的作用大幅度限制,然后由专人守护,放养在了几块相对完整的陆地上。后来这些婴孩逐渐长大,过着茹毛饮血的部族生活,而那些心生惦念而前来看望他们的父母,便被那些孩子当做神明来看待。”
说到这里,老者摇了摇头感叹道:“这对于这些父母的确是很可悲的事情。”
“不过,虽然
被大幅度地限制了,但是这些孩子却异常的团结,在其父母的帮助下,迅速掌握了很多技能,同时也创造出了很多东西。其中包括一种很高的三角锥形的高塔,他们想要把这些高塔搭在一起,只要数量足够,便可以回到九霄之外,与自己的祖辈相见。”
“后来,因为这些孩子的父母过多的干预,龙族的不满终于显现出来,于是山河动荡,火山频发,引发了第二次的大洪水。”
嬴政不吭一声,完全被吸引住,全神地听着老者的描述。
“监管的智人为了安抚龙族,便将人类以族群划分,每个族群都赋予了一种全新的语言,使他们彼此之间的沟通没有那么容易,这导致了地表上的人类不再那么团结,逐渐地互相杀伐起来。”
“哪知灾难的持续使得资源极其匮乏,再加上语言不通,导致各部族之间征战不断。于是智人便授意,在人类中选择一个领袖,带领各部族重新团结起来建设家园。同时智人也隐于幕后,不再以神的姿态出现。”
“这,便是太古与远古时代的传说,无记载可查,亦无踪迹可寻。”
嬴政听得津津有味,意犹未尽,追问道:“那后来呢?”
“后来?”老者笑了笑,“后来,由于这次大洪水,导致远古的文明被中断,大部分被埋在了海底,而世界的中心也由西方转移到了咱们脚下的这片华夏大地。”
老者继续讲述道:“伏羲作为华夏之地的首任天承者,承担起了很多的责任。智人授于伏羲一种新的文字以传于世人,伏羲在传授他人的同时,却也与远古时期的文字进行比对和翻译,还通过发音翻译了一部分的语言,于是终于创作了《易经》。”
“《易经》?”嬴政问道,“那不是占卜之书么?有《连山》,《归藏》,《周易》几部。”
老者笑着摇摇头,说道:“非也。易乃变换之意,其实就是将远古的文字翻译成华夏文的经书。”
嬴政的下巴掉在地上,《易经》居然是本字典。
“别小看了这部《易经》。”老者说道,“你所说的《连山》,《归藏》,《周易》,就分别是大禹,商汤,和……和周武王找到了一些古迹中的远古文字,然后利用《易经》翻译成书,而这几部古籍,内容晦涩难懂,亦博大精深,就连这几位帝王,有些地方也不一定看得懂。”
“原来是这样。”嬴政摸了摸下巴说道,“晚辈惭愧,以前对占卜之事并不在意,从未读过这几部典籍。不过,据说《连山》与《归藏》已经绝世了。”
“其实世人对于占卜的理解,可谓偏差颇大。”说到这里,老者眼中闪过失望的神色。
“所谓占卜,乃是对高级能量的合理运用,就如同操控天目是一样的道理。”老者语速加快了很多。
“万物皆蕴含着不同种类的能量,时间有,空间有,人的身体中有,就连思维,情绪等都是能量的运转在维持。而这些能量大多可以用五行元素去分类。”
“所以,了解和掌控了这些能量的变化,便可以推演出历史发生过的事,预测未来将要出现的事。”
嬴政一脸茫然地看着老者。
“举个例子你就明白了。”老者说道,“一个人的情绪可以左右他的思维,影响他的举动。如果一个人很冷静地处理一件事,与他在很激动,愤怒,绝望,恐慌等不同情绪下处理同一件事,其结果,往往都是不一样的。这样说,你可认同?”
嬴政点了点头,并未作声。
“那么假如你掌握了这个人因为情绪变化所导致的能量元素的变化,而对他的情绪了如指掌,那么接下来他要做的事,你便也一清二楚了。”
“而若是你懂得运用能量,则可以左右他的情绪,那便可以引导或是操控这个人去达成你想要的结果。”
说到这里,见嬴政似懂非懂,老者摇了摇头:“罢了,能够控制和运用能量是太极的终极奥义,现在对你说这些,还为时尚早,以后你会明白的。”
“哦。”嬴政还在想着,什么是能量,什么是五行元素,什么是太极……
“方才说的那些书,你便先读一读吧,包括《易经》。”老者捋了捋胡须,说道,“老夫会将那些经书授予你。”
“当真?”嬴政这才反过神来。
“唉,也难怪世人对《易经》有所曲解。”提到《易经》,老者一声叹息,“只有天承者才有资格使用《易经》,所以《易经》的真相,世人并不知晓。”
嬴政疑惑地问道:“那如此说来,神农与黄帝,也曾使用了《易经》?”
老者点点头,说道:“这是自然。老夫说过,你与他们无异,但你现在能够写出那么深奥的典籍来么?”
嬴政摇了摇头。《神农经》,《黄帝经》这样的典籍别说是写,就是看,也很多地方看不懂。
白衣老者方才提到占卜,情绪有些波动,这时却恢复了以往的平静,继续说道:“那都是远古文明的精华,所记载这些典籍的地方,也都是鲜为人知,很难被人发现的。以前的帝王都是耗费很大的精力,才找到这些地方。不然,你以为神农帝架桥,行遍神农架的每个地方,真的只是为了尝百草吗。”
“原来尝百草只是掩饰,真正的目的是为了寻找那些古迹。”嬴政说道。
“哈哈哈,你果然是一点即通。”老者大笑起来,“现在理解了寻古迹以建文明,是什么意思了吧。”
嬴政用力的点了点头。
“那远古的文字,究竟是什么样子?”嬴政又问道。
“既然你已见过九鼎,那你自然也该见过那种文字了。”老者说道。
“原来九鼎上面的图案和符号,竟然就是远古的文字!”嬴政失声道。
老者说道:“不错,正是。”
“还请问前辈,上面写的是什么?”嬴政问道。
“其实就是九鼎各自的名称,以及对相应天目的描述,还有各种五行元素的介绍而已。”老者说道,“之所以未用华夏文字,便是想隐藏九鼎的秘密,这样一来,就只有天承之人能够看懂了。”
嬴政忽然想到了什么,将随身携带的行囊从背上拿了下来。
打开行囊,嬴政从里面取出一个龟甲和三块兽骨。
“这是晚辈前日在此山中的一处洞穴中寻得。”嬴政说道,“还望前辈指点一二。”
嬴政恭敬地将龟甲和兽骨递到老者面前。
老者先拿起龟甲,翻看了一下,却面色一凝。
嬴政连忙说道:“前辈,怎么了?”
老者叹了口气说道:“这是一块碑文,却祭的并非是什么人物。”
说完,老者又拿起牛骨,每一块都看的很仔细。
“你方才说,是从何处寻来的?”老者看着最后一块牛骨问道。
“来时的路上,大约向西六里左右。”嬴政回答说。
“看来,那个传说是真的。”老者依然慢条斯理。
“前辈,是什么传说?”嬴政颇为急切地想知道答案。
老者说道:“这个龟甲纪念的是一种武器,名字叫做‘我’。”
“‘我’?”嬴政很是惊讶。他还真没听说过这种武器,甚至连这个字怎么写都不知道。
“这是一种远古的神兵利器,据说是武器之王,如果军队装备了这种武器的话,则会战无不胜,攻无不克。”老者沉然说道。
“啊?”嬴政再次瞪大了双眼。
这居然是自己心心念念的神兵利器!
第33章 天承之约
之前,李斯提到在战争中,如果拥有比对手更厉害的兵器,就会在战场上占有很大的优势,眼下听白衣老者提到这是很高明的兵器,嬴政马上来了精神。
只见白衣老者拿起了一块小石块,在地上写了一个“我”字。
嬴政凑了过去,看着白衣老者写这个字。
“这个字便是‘我’的写法,想必你没有见过。”老者放下小石块说道,“与‘鼎’字一样,是根据此物的形态与特点创造出来的文字。左边是一个“手”字,与右边的“戈”,也就是武器相连而成一体,使得攻防兼备,可以大杀四方。”
嬴政也拿起来一个小石块,学着老者的样子,在地上写那个“我”字。
老者接着说道:“这个传说是这样的,黄帝刚起势时,他的部族原本并不强大,而他偶然间在一座山中寻得这一远古神兵以及其制造之法后,黄帝的部族才逐渐强大起来,最后吞并了炎帝的部族,也击败了蚩尤。”
“黄帝的军事才能固然卓越,但若无此神兵,部族的统一断然无法那么快,那么稳固。据说,击败蚩尤后,一些比蚩尤一族还要强大的部族,听说了此神兵的可怕,纷纷不战而降,这也是为什么很多历史记载只有黄帝击败蚩尤的记载,而对其他的对手,几乎没有相关的描述。”
“在一统了华夏之后,黄帝知道了寻找古迹的重要性,于是,便效仿神农寻找古迹。依照神农留下的线索,黄帝寻得一处规模颇大的古迹,而利用《易经》将其远古文字翻译之后,便译成了闻名于世的《黄帝经》,终得以将《神农经》中的那部分《百药经》进行更好的发扬。”
“也是在译著《黄帝经》的过程中,黄帝逐渐领悟,救人远比杀人更有意义。于是下令销毁所有的‘我器’,并且将之前他所发现的关于‘我器’的制造方法,重新置于那个古迹中,并将古迹封存,下令任何人不得再提及关于‘我器’的事。”
“后来,黄帝为了纪念‘我器’给他带来的巨大帮助,便命人以龟甲成碑,来纪念‘我器’,然后安置于岐山禁地之中。”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看向那个龟甲。
嬴政手中还握着那颗小石块,因为听的过于入迷,那个“我”字的最后一笔,他始终没有落笔。
白衣老者所说的传说故事有板有眼,将嬴政所知晓的历史碎片逐一串连了起来,不由得不教人信服。
“前辈,这龟甲上面到底写的是什么,让你认为这便是那个纪念‘我器’的龟甲碑文。”嬴政好奇地问道。
老者用手轻轻的指了指龟甲的正面,说道:“老夫只告诉你这几个字,至于它的背面以及那些兽骨上的古文,日后你便依照《易经》自己译解吧。”
嬴政点点头,满是期待地盯着那个龟甲。
老者的手指靠近了龟甲,依此指着每一个符号,一字一顿地说道:“天—下—神—兵,唯—我—独—尊。”
嬴政也跟着自语道:“天下……神兵,唯我……独尊……”
老者将龟甲拿了起来,放在了嬴政的手里,说道:“这龟甲之所以用远古文所刻写,便是不想将其奥秘外泄于世人。但料想当时黄帝却是为了后世而煞费苦心。”
“?”嬴政一脸懵然,不解老者这句话的意思。
老者又指了指那三块兽骨,说道:“这三块牛骨上刻画的,应该就是黄帝当年发现‘我器’的那个古迹的路线图,但若不懂远古文字,或是没有《易经》在侧,也定然看不懂此图,更找不到那处古迹。”
“而得《易经》者,必是天承之人。所以黄帝的用意应该是:若天承之人偶得此物,而天下未定,便可借助‘我器’,实现一统。”
“当真?”嬴政惊喜地问道,目光也直盯那几块兽骨。
“既然你有此机缘,在日后天下一统之时,借助神兵之力也并无不可。”白衣老者停顿了一下,语气突然转冷,“但是……
嬴政收起了笑容,拱手说道:“前辈请讲。”
“你且不可僭越黄帝的抉择。”老者沉声说道,“在天下一统之后,务必将所有‘我器’尽数销毁,禁止一切关于‘我器’的言论。否则,‘我器’若传于世,而恶人用其为害世间,便是你之大过。你听懂了吗?”
“晚辈谨记。”嬴政又一拱手,肃然说道。
越是厉害的东西越危险,这道理嬴政自然懂得。
老者收起了威容,音色平和地说道:“既然你给老夫看了你的行囊,那老夫也给你看看老夫的行囊吧。”
说完,白衣老者走向洞穴的后方,进入了一处拐角。
不多时,老者一手拎着一个布袋走了回来。
打开一个布袋,白衣老者从里面拿出一个小布袋,半尺见方,然后从里面拿出一个陶制的瓶子。
老者拿掉了瓶塞,从里面倒出一个红色的药丸,递到嬴政面前。
这药丸嬴政见过,并且还吃过,是之前老者给他的针对天目辐射的解药。
“再吃一颗。”老者说道。
嬴政接过药丸,没有半点犹豫就吃了下去。
“天目的光线,会在你体内持续一段时间。”老者说道,“而药效只能维持一段时间,所以,五日之内,每天都吃上一颗,可确保无事。”
嬴政点点头,接过老者递给他的装解药的瓶子,瓶子有些分量,估计是满满一瓶。
白衣老者接着说道:“此药不仅可以抵消天目所带来的影响,长期服用,还可以增强体魄,强筋健骨,若是生病或是受伤,也大有异处。以后,每隔十天便服上一颗。这些便够你用上三年的了。”
嬴政笑着拱手说道:“多谢前辈。”
白衣老者回身,又从这个布袋中拿出一个小布袋。
打开小布袋,白衣老者拿出了五个类似于锦囊的小袋子,鼓鼓溜溜的。
“这便是五谷原种。”白衣老者说完,将其中一个打开,倒出了几粒原种放在手中。
倒出来的是豆子,但却并不是同一种豆子,而是五种不同颜色的豆子。
嬴政将脸凑到老者的手边,饶有兴趣的看着:“赤,橙,紫,绿,蓝……跟五色光一样啊。”
“错了。”白衣老者笑道,“顺序说错了,按照五行的顺序,应该是木,火,土,金,水。所以这颜色所对应的顺序,便应该是绿,赤,紫,橙,蓝。”
嬴政点了点头,说道:“晚辈记下了。之前前辈曾说过,九鼎与天目都对应一类五行元素,而这五谷,便是对应五行元素,难道每种谷类还有五行的分类?”
“呵呵,这是自然。”老者微笑道,“另外的几种谷类,也都有五行之分,颜色也都是不同的。”
说完,老者将倒出的豆子装了回去,封好了袋口。
嬴政刚要去接装着五谷原种的大布袋,却见老者又将布袋放了回去。
嬴政颇有些尴尬,但也不好去问什么。
白衣老者悠悠地说道:“老夫给你五谷原种,可不是只让你日后用在天目上的。”
“那这么说……”嬴政一次听到五谷原种的时候,便心有所念,但却未敢提及。
“秦国如今疆土辽阔,各地的土壤,气候,水质又各有不同。”白衣老者顿了一顿说道,“老夫希望你将五谷原种在各地进行培育,选择其适合的地方培育出饱满、丰足、可抗一定天灾的第二代原种。一则,为以后的天目所用;二则,广施于天下,使世人五谷丰登,衣食无忧,可否?”
嬴政向小鸡啄米一样地连连点头,这样的好事求之不得。
“其实,这样做的话,对你而言,亦可以广积粮草,以备一统天下之战。”白衣老者又说道。
“李斯曾建议晚辈,若想一统华夏,不可操之过急。”嬴政说道,“需要积
蓄十年的国力和军力,而后一举荡平九州。”
“呵呵,该是如此。”老者笑着说道,“如今不比从前了,城池和关隘都有坚固的防御,战法和兵器上都有了很大的提升,所以攻灭一国,要比之前攻伐难上数倍。”
嬴政的眼神变得坚毅起来:“这也难不倒寡人。”
白衣老者以赞许的目光看着嬴政,微微点了点头,然后回身又从那个包裹里拿出一个小包裹。
嬴政好奇地盯着那个神奇的包裹,想象着老者究竟还有多少宝物没有拿出来。
“咳咳……”老者故意咳嗽了两声。
嬴政这才将眼神转移回来,不再盯视。
老者打开小包裹,这次直接递到嬴政的手中。
“打开看看吧。”
“是,前辈。”嬴政接过小包裹,打开来看。
小包裹里,装的是两张兽皮,显然经过了精细的处理,耐腐防磨,入手也很柔软。
“这又是什么藏宝图?”嬴政迫不及待打开来看。
“你呀。”老者用手指点了点嬴政,笑着说道,“发现一个‘我器’,就看见什么都当作藏宝图了。这是两份地图,一幅是秦国的,一幅是整个华夏的。”
嬴政打开来看,果然是两幅地图。
只是略扫了一眼这两幅图,嬴政的下巴便再一次掉在地上,再也合不拢嘴了。
地图是彩色的,有山的地方,是绿色的,还标出了最高山峰的高度,越是高的地方,绿色便越深。有水的地方是蓝色的,越深的地方,蓝色也就越深。
嬴政看着秦国的地图,就如同在万里高空俯视秦国一样,那种真实的画面感油然而生。
再看那副华夏全图,嬴政仿佛看见了那壮丽的山河,磅礴间直激起雄心万丈。
“想必你还没有完整的大秦与华夏的地图。”老者说道,“这两幅图便送与你,在你选地育种之时,以及日后一统华夏之战,必有用处。”
嬴政轻抚着两幅地图,高兴地不知说什么好。一份详实的地图,对于行军打战来讲,有多重要不言而喻。
“先不必高兴的太早。”白衣老者声音有些低沉,“老夫赠与你的这些东西,可不是没有条件的。”
嬴政的手仍放在地图上,未拿下来:“前辈请讲。”
“你这一代的天承重任,要比以往繁重一些,性质,也略有不同。”老者声音依旧显得低沉。
嬴政这时才将手从地图上拿开,颇为真诚地拱手说道:“嬴政既受天命,自当尽心竭力,不负前辈所托。”
白衣老者却摆了摆手,说道:“老夫接下来所说的,你不要问原因,回答是与否便可。”
嬴政用力点了点头。
老者肃然说道:“此次天承,非为禅让,乃以契约合作形式设立,尊重天承之人之意愿,代世人以求天命,你可愿否?”
“嬴政愿代世人求天命。”嬴政也是很严肃地回答道。
“以三十年为期。”老者说道,“你须置天目于九幽,灭乱世之纷争,定文明以继传承,你可愿否?”
“嬴政愿意以此期为限,完成天承之重任。”嬴政说的很是坚定,但心里却暗道:除了那条置天目于九幽,后面两条,与之前的天承之人怎么不太一样。
却不等嬴政多想,老者又说道:“既然如此,十年积累,十年平定,十年修功,三十年后,天承重任务必达成。而自此三年内,你务必掌王权,军权于自身,能做到否?”
嬴政大声说道:“嬴政做的到。”
“好!空口无凭,立字为据。”说罢,白衣老者又从包裹里拿出一个棉帛,打开后,里面是已经写好的类似契约的东西。
“这便是以三十年为期,而设立的条约。”老者语速放缓了下来,“看一下,没问题的话,签字吧。”
第34章 玄铁螺
嬴政看着白衣老者拿出的类似契约的东西,发呆了半晌。
被强加的任务,还要签署个协约?
而且既然那伏羲的《易经》,只传给天承之人,所以嬴政从一开始便翘首以盼,一心想着解开“我器”以及九鼎的谜团。
眼见那个大布袋都快拿空了,才看见可以记载文字的棉帛,心里不禁一阵狂喜。
谁成想,这棉帛不仅不是《易经》,还是什么必须要履行使命的契约!!
嬴政忍住想要将白衣老者胡子拔掉几根的冲动,接过了那个契约。
契约上的内容,与老者口中说的大体一致。
严格来说,这甚至算不上什么契约。
要求嬴政完成的那几件事非常笼统,范围也广,而且没要求次数,概念很模糊。
就连一统华夏各部族,也变成了灭乱世之纷争。
从字面的意思理解,嬴政如果不去统一各国,只要与各国约定好,谁也不许开战以及欺压百姓,那就算达到要求了。
老者见嬴政拿着契约端详了半天,终于有些不耐烦地说道:“看完了吗,有何疑问?”
“敢问前辈,之前的天承之人,都签过类似的契约吗?”嬴政问道。
老者摇了摇头,“你是第一个。”
嬴政:“……”
老者知道嬴政心有顾虑,笑了笑说道:“老夫之所以说你这一任的天承之人与以前有所不同,不是没有原因的。”
“是何原因?”嬴政喃喃地问道。
老者沉声说道:“从此以后,无论天神还是天人,亦或称之为造物主,都不会再出现,人类将会以最普通的状态去自由发展,再无外界因素的干涉。”
嬴政眨了眨眼,问道:“前辈,难道天神、天人真的存在吗?他们在哪里?”
老者点了点头,说道:“当然是存在的,只是受起初与龙族的约定所限,再不可干预世间之事,他们更识得阴阳之理,也就更擅长运用能量,所以他们远超出你的想象,至于他们身在何处,以后你会知道的。”
嬴政是因好奇心使然才有此一问,既然他是天承之人,那么自然有更高层的存在来策划并执行这一切。而眼前的白衣老者无疑是自己的引路人。
“那么那些远古遗迹呢?”嬴政接着问道。
“呵呵,”老者笑了一笑,说道,“远古的遗迹,是远古的普通人类创造的文明,对于现世之人或许有无穷的价值,可对于天人来讲,却没什么意义。”
“那便可以继续寻找了。”嬴政安心了一些,说道。
“自然可以随意寻找。”老者点点头,但话锋一转:“但是,自你之后,《易经》便会绝世,不再传于天承之人。或者说,自你之后,可能再无天承之人。”
“#¥%!”
嬴政想骂娘了,没有《易经》,找到再多的古迹,又有什么用。
不过,好在老者说的是自嬴政之后,那么,嬴政到是可以抓紧时间,发现更多的古迹,以造福后人。
想到这里,嬴政的心情好了些,便又看向那个契约。
“这里说的,有些含糊其辞,并不像是什么契约啊,除了时间的约定是三十年,其他的条件都说的不清不楚的。”嬴政说道。
老者沉声说道:“老夫会定期传天命于你,你亦可以代世人请天命,由老夫反馈于天。所以只限定期限与职责,便足够了。”
嬴政点了点头,没有再问什么。
事到如今,也只能签了,因为嬴政已经决定接受天承之人的身份,那么签份约定,也没什么不可以的。
何况人家最开始说的明白,你不爱做天承之人,人家找别人做,你不签天承之约,人家找别人签。
而且虽说这像是契约,但并没有对嬴政以及世人不利的东西。
“签上名字就可以吗?”嬴政问道。
白衣老者却摇了摇头,说道:“不用写,按个血指印便可。”
随即老者从布袋中拿出一
把短小但很精致的匕首递给嬴政。
嬴政将匕首把出鞘来,寒芒微闪。
嬴政看了看自己的左手食指,然后用匕首划了个不大的小伤口。
并未感觉到疼痛,嬴政将手指按在棉帛上。奇怪的是,即使挤压那刚划开的伤口,也并不疼痛。
嬴政奇怪之余,便抬手看那处伤口。更奇怪的是,伤口已经止血了,再去挤压,也没有血流出。
“前辈,你这匕首,莫非也是上古神兵?”嬴政问道。
“呵呵,上古称不上,神兵到是不假。”老者笑着说道:“此匕首削铁如泥,剁骨如肉,你若是喜欢,便送你吧,也好防身用。”
说完,老者将匕首的刀鞘扔给嬴政。
“多谢前辈。”嬴政接住刀鞘说道。
白衣老者将嬴政刚按完手印的天承之约收起,放进了布袋里,却又将另一个布袋打开,从里面拿出了一个四方的盒子。
嬴政直直地盯着老者拿出的东西,好奇又是什么好东西。
白衣老者悠悠地说道:“既然契约已签,你以后便要时刻想到自己的职责。而且,今日之事,不可对任何人提起,记住,是任何人。”
嬴政用力点点头,将匕首放入怀中。
“切不可让外人知晓你是天承之人,甚至天承之意,也不要泄露出去。”老者继续说道,“至于这天承之约,就另起一个名字,以便于咱们之间有个说辞。”
嬴政拱手说道:“前辈见多识广,该叫何名,请前辈定夺。”
“既然是因三十年的期限,而设定的契约。”老者说道,“三十而立,那便叫而立之约吧。”
“好,那就叫而立之约。”嬴政附和道,心理却暗道:这前辈起名的能力,是真不怎么样。
“这,便是老夫要给你的最后一样东西。”老者指了指那个盒子。
“前辈,这又是何物?”嬴政好奇的问道。
毕竟,老者拿出的东西,个个他都用的上,也颇为喜欢。
老者打开了箱子的上盖,拿出了一个形状怪异的方形金属盒。
只见老者在金属盒子的侧面按了一下,上方的盖子便打开了,盒子是折叠的,盖子连着底座。
老者从盒子里拿出一个类似于海螺形状的金属材质的东西,银光闪闪,很是奇特。
“此物为玄铁打造,异常坚固,而且有很强的磁性。”老者说道,“因形状酷似海螺,故而名曰玄铁螺。”
嬴政点点头,表示记下了。心中暗道:这个名字起的还将就。
白衣老者又将玄铁螺放回了盒子,说道:“此物的作用,是开启一些重要的机关,以及寻找同样带有极强磁性的东西。你过来看看。”
嬴政凑到那个盒子跟前,这才看见盒子内部。
盒子内部很是精美,里面平放着一个圆形的托盘,玄铁螺被老者放在托盘上。
托盘上面有着各种的符号,分别刻制在托盘的上下左右。
而最外侧,有用篆体写的,东,南,西,北四个字。
嬴政刚要问老者,这是什么东西,只见玄铁螺轻轻地振动了起来。
虽然并不是很明显,但这种程度的振动,依然肉眼可见。
只是一小会,玄铁螺便停止了振动,随即,顺时针旋转了起来。
嬴政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老者扶了一下嬴政的手臂,示意他不必惊慌。
“这便是磁极的正常反应。”老者说道,“玄铁螺的作用之一,便是可以找到磁性极强的东西。”
这时,玄铁螺转了三圈,停了下来,尖端的一头指向了山洞的后侧出口的方向。
“看到了吧,那里便是老夫放置天目的方向。”老者幽幽说道。
嬴政点头说道:“晚辈明白了,利用这玄铁螺的磁性,便可以找到余下的天目。”
“不错,正是这样。”老者说道,“不只是天目,带有很强磁性的东西,玄铁螺都会有所反应。你也可以寻找其它的一些未曾现世的
一些上古的物件。”
嬴政心中暗喜。寻宝,对任何人来讲都诱惑颇大。
“恕晚辈直言。”嬴政微一拱手道,“如天目这般重要之物,前辈应该知道都在何处吧。”
“哈哈哈……”老者笑道,“不错,天目现在有专人看管,不用专门寻找。但是,在下次见到老夫之前,你若是寻到了天目所在,也切不可妄动。寻一些其它的异宝便可。”
赢政没猜错,之前老者说是来此处查看天目的情况,还说共有九颗天目,他便想到另外的八颗,也一定分布在其它地方,由老者或者与老者相关的人看管。
白衣老者继续说道:“此玄铁螺还有另一个用途。”
白衣老者一只手拿起玄铁螺,另一只手在玄铁螺较粗的一端轻轻一拧,只见较细的一端随即探出一寸长的类似匕首形状的硬物来,一侧的边缘是锯齿状,另一侧则是波浪状。
“其实,这还是一把钥匙。”老者说道。
嬴政瞪大了眼睛,盯着玄铁螺。
这种钥匙,未免太特殊了吧。
老者悠然说道:“咸阳正北十里,有一处地方,那里的密室和机关,只有用这个玄铁螺钥,才能打开。若是强行硬闯,只怕是钢筋铁骨,也会有去无回。”
“咸阳……正北十里……”嬴政脑海中浮现出那个位置,低声说道,“那里,岂不是……”
“呵呵,不错。”老者笑着说道,“正是周武王陵。”
嬴政吃惊的说道:“果真是那里!”
周武王陵,原本是周武王姬发的安葬之地,也是之后周王朝的祭祖圣地,后因东周迁都而迁移,再后来秦国发展壮大,使得周王室再未曾到这里祭祖。但秦国也一直派兵守护,不曾让周武王陵受到任何损害,也不轻易让人靠近,所以保持的相对完好。
这也算是秦国对周王朝尽忠的一种表现吧。
“你去过那里么?”白衣老者问道。
嬴政点头道:“去过两次。一次是晚辈继承王位之时,另一次,是陪仲父巡查到过此处。不过都是在外围,并未深入其中。”
“想必那吕相邦并非不想入其中。”老者有些傲然地说道,“而是不得入其中吧。”
“若如前辈所说,没有这玄铁螺钥,不得深入其中。”嬴政悻悻地说道,“再想那周武王的地位,只怕是有层层机关保护,再有本事的盗墓贼人怕是也难入……。”
说到这里,嬴政面色突然一凝,像是思绪触碰到了什么东西。
周武王……地位……
“你想到了什么?”白衣老者悠然问道。
嬴政回过神来,挠了挠头,说道:“晚辈方才说到周武王的地位,便一下想到了之前前辈提到过,伏羲,神农,黄帝,尧舜禹汤,都是天承之人,那么周武王,会不会也是天承之人,若是的话,他应该是离现世最近的一位天承之人,那也就是说……”
“也就是说,上一次使用《易经》的便是周武王,而藏匿《易经》的也是他。”没等嬴政说完,白衣老者接话道。
嬴政看着老者,点了点头,眼前的这个老者真是比他的父母还能猜透他的心思。
“哈哈哈,这不也正是老夫将这玄铁螺交与你,让你去到达周武王陵内部的原因吗。”老者的笑声比之前大了许多。
白衣老者的话已经很很明白了,《易经》就在周武王墓,他之所以给嬴政玄铁螺,就是为了让嬴政去拿到《易经》。
嬴政惊喜之余,心里又一阵感慨。
《易经》是能够将远古遗迹以及文明翻译,转换成现世可用的典籍,其实比那些古迹更加珍贵,是开启古文明的钥匙。而这把钥匙,却一直就在身边,距离自己仅仅十里之遥。
“除了《易经》,墓室中还有很多你可以用的到的东西,你尽可以随意处置。”老者说道,“包括整个的周武王陵。而你其中的一项任务,便是仿制周武王陵,包括其中的所有物件。”
嬴政张大的嘴巴中,留下了两滴口水。不知是高兴所致,还是吓到了。
第35章 满载而归
白衣老者随便拿了两个布袋,里面的东西就够嬴政高兴几天了,何况是藏有《易经》的周武王陵。
“前辈是说,周武王陵墓中的一切,交由晚辈处理?”嬴政还是想确认一下,于是问道。
白衣老者点点头道:“除了你一直惦念的《易经》,墓室的密室中,还有很多对你来说,有用的东西,可助你早日实现一统。”
嬴政的眼中迸射出极其渴望的神光。
老者的语气一转,声音也变得不可抗拒:“但是,不该你现在触碰的东西,千万不要触及。”
嬴政拱手问道:“那晚辈如何分辨,何为可用之物,何物则不可触及。”
“老夫虽然不可能一直在你身边,凡事叮嘱于你,但自有人替代老夫,指教你该如何去做。”白衣老者说道。
“李斯?”嬴政不难猜出此人是谁。
白衣老者点点头,说道:“从此以后,便由李斯向你传达老夫之意。在大事上,他的话,便是传达老夫的意思。而小事上,你们仍为君臣。”
嬴政拱手道:“晚辈记下了。”
看来,与李斯的关系,还颇为复杂。
“三年之内,你首先要做的,就是集王权,军权于一身。”老者说道,“真正成为一个一呼百应的君主。”
嬴政目视老者,信心十足地说道:“前辈即使不说,晚辈也是为自己制定了这样的目标,虽说是有些难度,但最终的结果想必问题不大。”
嬴政之所以颇为自信,是因为他已经听从李斯的建议,掌控了蒙家的军队,开办了文擂居,还笼络了王室宗亲的大部分人。
“呵呵,自信是要有的。”老者笑了笑说道,“但秦国目前的态势,却是几国中最为复杂的,想要掌控王权,可能要远比你想象的要艰难,切不可大意。”
嬴政点了点头道:“晚辈记下了,晚辈定会凡事皆与李斯商议。”
老者依然保持着微笑:“说了这么久,你定然很是好奇,老夫究竟是何人,又是何身份吧。”
说不好奇,那是假的,可嬴政依然较为平静地说道:“既然前辈未曾说出,晚辈知道定是时机未到,故而还没到问的时候。”
“呵呵,确实如此,还没到你该知道的时候。”老者笑着说道,“三年后,不管你是否拿回了王权,老夫都会前来与你相见。而那时,若你因为某些原因,而想放弃天承之任,便可对老夫提出,老夫换人执行便是。”
嬴政眉头一紧,但并没作声。
“但是,若你选择坚持下去的话,老夫便告诉你老夫的身份,以及你该知道的所有的事。之后,你便必须履行三十年的约定,完成你的使命。”老者面上已看不到表情。
“前辈所说,嬴政全部记下了。”嬴政颔首道。
“好了,该嘱托的,该送与你的,都交待的差不多了,这三年里,再有什么疑问,便问李斯吧,他会全力协助你。”说完,老者将两个包袱全都递到了嬴政面前。
“拿着东西上路吧,你的朋友在你昨夜过夜的地方安睡,你回去的时候,他便会醒来。”白衣老者说道。
嬴政这才想起荆良来,随即问道:“他没事吧?”
不是嬴政不重视同伴,只因为老者所说的太过震撼,给予的东西又太吸人眼球,而一时忘了荆良的所在。
“睡了一觉而已,能有什么事,他身上的异样光线也已经尽除,放心吧。”白衣老者说道。
“那晚辈就此拜别前辈。”说罢,嬴政拱手,躬身一礼。
“去吧,三年之后见。”白衣老者扬了扬手,说道。
嬴政背起了自己的,还有老者赠与
的行囊布袋,拱手施礼后转身走出了洞口。
见嬴政走出了洞口,不见了背影,白衣老者长叹一声,自言自语道:“努力吧,年轻人,希望你的抉择可以使这世人免受那灭顶之灾。”
话音未落,只见人影一闪,白衣老者消失在山洞之中。
——————
嬴政头也没回的出了洞口,他生怕老者将他叫住,然后再嘱托或者要求什么别的事。
眼前的这些事情,就够嬴政消化好一阵了,可别又增加其它的什么任务了。
身上背着几个包裹,分量不轻,但嬴政显然已经感觉不出重量,大步前行。
总算是满载而归。
脚步加快,嬴政向安放马匹的地方走去,心中不免惦念荆良。
没多久,便看见山坡下栓在树上的两匹战马,在悠闲地吃着地上的嫩草。
其中的一匹马背上,趴着一个人,虽然看不到脸,但看其装束,正是荆良。
嬴政先是将身上的东西放到了自己那匹马的马鞍上,然后走到荆良所骑的那匹战马旁边。
“荆大哥。”嬴政轻轻地摇了摇荆良的手臂,轻声地说道。
荆良并无反应。
嬴政苦笑了一下,说道:“荆大哥,别装了,寡人知道你醒着。”
荆良抬起头,略显惊讶地问道:“王上,你知道吾醒着?”
“呵呵,你根本就没晕,怎么不醒着?”嬴政笑着说道。
荆良跳下马,试探的问道:“王上都知道了?”
“自然不是那位前辈告知的。”嬴政说道,“是寡人猜到的。”
荆良还是疑惑地看着嬴政。
嬴政一边将马鞍那几个包裹、布袋绑好,一边说道:“寡人是从李斯告诉咱们两个的暗号中,猜到了李斯定与这天承之命有关系,而那位老前辈,告诉寡人,李斯是他的弟子,让寡人以后有何大事都要与李斯相商。”
荆良帮嬴政将几个布袋整理整理好,但并没言语什么,像是怕说错什么话。
嬴政继续说道:“而李斯心思缜密,他断然不会将陪同寡人进山这一最重要的环节,交给他信不过,且对整个事情完全不知情的人去完成。所以寡人猜测,荆大哥你其实早已知情,而你的身份,应该与李斯类似。”
荆良还是默不作声,似是无言以对,亦或是怕说错了话。
嬴政整理好了布袋,继续说道:“起初寡人只是怀疑,但那位前辈方才说你会在这里等寡人,寡人便确定了这一点。因为如果一个普通人触碰了天目,又窥视了天机,之后却被安然放了回来。单就这一点,便如何也解释不通了。所以唯一的解释就是,你与李斯合谋,将寡人引领至此处,为的便是让寡人与前辈见面。而你,应该是那位前辈的另一位弟子吧。”
荆良单膝跪了下去,沉声说道:“荆良不想欺瞒王上,事实确如王上所说,在下的确是……是那位老者的弟子,依照李斯的计划,将王上引领至此,为的便是让王上与师尊见面,从而开启天承计划。荆良有所欺瞒,还请王上降罪。”
“果然是这样。”嬴政将荆良搀扶起来说道,“你与李斯并无谋害寡人之心,只不过没将原因告诉寡人而已,算不得罪过。”
如果欺君之罪都算不得罪过,那什么罪才能算罪过?只不过现在的人物关系,嬴政即使想怪罪,又能拿他们两个怎么样。嬴政心里确实微有些不舒服,但却没办法发脾气。
荆良略有些惭愧地说道:“只是因为这件事的原因太多于不寻常,如果提前说出来,王上定然不会相信。而直接将王上绑来,交给师尊的话,吾二人又不忍委屈了王上。故而借
由那些刺客的行刺而顺水推舟,才计划了这一切。”
嬴政微微点头,听到荆良的话,心中便也释然了。如果换位思考,他要是荆良的话,大概也只能这样做。
嬴政叹了口气,说道:“这件事确实特殊,你与李斯瞒着寡人的计划也就此翻过,切不可让外人知晓,回去之后先看看吕相邦来了没有,余下的事,回到咸阳再做计较。”
荆良点了点头,回身在行囊中拿了一些干粮和水,递给嬴政。
“王上早就饿了吧,吃了咱们便返程吧。”荆良说道。
嬴政抬头看了看日头,早就过了晌午。
在山洞里的时候,嬴政并不知过去了多久,老者说的话,拿出的东西,都让他一波接着一波的惊讶和激动,哪还能顾得上肚子。
眼下见到吃的,嬴政才开始觉得饿,两个人坐在一棵树下,吃了起来。
吃饱喝足,二人飞身上马,向着出山的地方策马而去。
嬴政不时地回头看一眼那个山洞的方向,以便记住来时的路线。
这里存放着一个天目,即便天目被老者拿走,那还有黄帝留下的“我器”的线索,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还要再访此处。
走了一段,嬴政放慢了骑马的速度,对荆良说道:“荆大哥,你预计多久,咱们能才能到达营地,今晚之前能赶回去吗。”
荆良摇了摇头,说道:“赶不回去,若以此速度前行的话,大约午夜时,可以赶回去。但目前尚不知营地那边的情况,先打探一下再说吧,只能委屈王上,在野外再住一夜了。”
“那到没什么,没准又有什么新的发现呢。”嬴政眼中流露出些许期待的神情,“对了,荆大哥,你猜之前咱们发现的那个龟甲,和那些兽骨是何来历。”
“哦?难道你问师尊了?”荆良也很好奇那是些什么东西。
嬴政点点头,然后将白衣老者告诉他的关于“我器”的事,说给荆良听。
“原来世上真的有‘我器’存在!”荆良感叹道。
嬴政有些吃惊荆良的反应:“难道荆大哥之前知道‘我器’?”
荆良点点头,说道:“习武之人,本就对各类武器有着不同程度的爱好,况且,在下并非普通的武者,自然了解的要比常人多上许多。”
嬴政问道:“那荆大哥又了解多少?”
“在下只知道‘我器’的确为上古神兵,后因过于残忍而被列为禁器,从而消匿。”荆良说道,“据说,功夫相当的两人若是较量,则手执‘我器’的人必胜。若军队装备了这种神兵利器,则所向披靡,无往不胜。即使本方比对方的人数少去一半,也一样会轻松取胜。”
“难道前辈所说的,关于黄帝的传说,都是真的?”嬴政像是在自语道。
荆良耸了一下肩膀:“之前在下听到师尊所说的关于各个帝王的传说,其实很少。不过,在下确信一点,那便是师尊口中从不说假话,即使是传说,也大有可能是真实的存在。他口口声声说给你讲的是传说,是故事,其实只是怕你不相信而已。”
嬴政被荆良的这句话触动了心神。
难道白衣老者所讲述的,都是事实?
也是的,与老者相处也不过半天的时间,正事还说不完,谁能有闲心,编一大堆的故事来耗费时间。
还有一点,嬴政也确定了下来,那就是荆良确实看不懂龟甲上的文字,但白衣老者可以,可见这老者对这类古文字的把控,还是相当严格的。
再加上之前老者对《易经》的描述,那么老者的身份难道是……
嬴政轻叹了口气,一边骑马,一边对这两天的事进行梳理。
第36章 赎金
嬴政和荆良两人继续向前走,荆良顺手打了点野味,留着晚上享用。
一只鸽子迎面飞向二人。
荆良一抬胳膊,鸽子便落在荆良的手臂上。荆良伸手拔掉了绑在鸽子脚上的信笺,打开来看。
“王上,吕不韦带着赎金来赎你了。”说完,荆良将字条递给嬴政。
嬴政接过字条,只是略微看了一眼,说道:“还真的来了,算他有些忠心。”
荆良很有深意的笑了笑,问道:“王上,是否按原计划进行?”
“当然,既然他带了赎金过来,怎么也不能让他再带回去。”嬴政说道。
荆良点了点头,拿出了一个早就准备好的信笺,绑在鸽子脚上,放飞了信鸽。
天色渐晚,两人找了一处山洞,一头便扎了进去。
由于知晓了龟甲上的内容,两个人见到山洞,都格外的亲切。
然而,失望的表情却出现在两人的脸上。这山洞只有区区几幅动物的壁画,而且非常模糊,不仔细看,却都发现不了。
不过也无所谓了,谁能运气那么好,可以连续不断地发现上古的遗迹。
何况,以后的时间多的是。
老规矩,荆良生了火,烤了野味,嬴政整理了行囊,拿出了干粮和酒。
酒剩的已经不多了,这一夜,也是两人进入岐山探险的最后一个夜晚。
春风拂面,酒香扑鼻,野味香气四溢,又深处神秘的大山之中,上古气息环绕,让人产生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感觉。
“王上,吕不韦带的赎金,可不是小数目,日后,王上想花在何处。”荆良喝了一大口酒,问道。
这个问题,之前嬴政便想过,随即说道:“用处还蛮多的,但今日接了这天承者的任务,不得不重新规划了。”
荆良点点头,说道:“关乎天下的大事,自然少不了雄厚的财力做为支撑,还要规划好每一处用钱的数量。”
嬴政也喝了一大口酒,说道:“本来寡人以为,在寡人亲掌王权之前,不会有太大的举动,但现在看来,必须要提前做好打算了。”
荆良点头道:“时间确实有些紧迫,吾听师尊说过,三年之后他会再来找你,而那时,王上必须是王权在手。”
“寡人本来的计划,是依照李斯之前设计的一些新颖兵器的图纸,再加上能工巧匠的改良与锻造,先打造一批新式武器,然后再进行演练,如果效果好的话,那就建立一支虎贲军。”嬴政神采飞扬地说道,“可如今,寡人打算找到那‘我器’的藏匿处,依照图示,制造一批‘我器’出来,直接装备给虎贲军。”
“这……”荆良愕然道:“师尊他知道吗?”
嬴政微微点头道:“他知道,并且他准许寡人在一统天下时使用‘我器’,但在一统之后,须将‘我器’尽毁,并且消除一切记载。”
作为一个武者,荆良的眼神中有着期待,也有遗憾。他期待着早日见到传说中的神兵,也遗憾最终这神兵还是要封尘于世。
“寡人还打算将前辈赠与的五谷原种进行培育,使其生长出适合各地不同气候而生的最优良种,既可造福于民,也为一统筹备军粮。”嬴政像是受到白衣老者的感染,说话的语速有些慢。
听到这里,荆良又有些错愕。他其实也并不知道老者都给了嬴政什么。
“还有提高生产用的器具,运输用的车辆,马匹,铸兵器用的金属等等,都需要钱财。”嬴政说道。
荆良的眼睛睁的大大的,说道:“王上,吕不韦给的赎金,着实不少,但跟你要做的这些事情比起来,怕是远远不够吧。”
“呵呵……”嬴政笑道,“寡人所说的,多数是大秦之事,自然由国库承担,寡人只要稍作补充即可。若余下的足够的话,寡人还想造一座宫殿。”
“宫殿?”荆良疑惑道。
嬴政点点头,说道:“是的,宫殿。若是之前,寡人还没有这个想法,而如今……”
说到这里,嬴政轻叹了一声:“如今寡人背负天承之命,有很多不可让世人知晓的东西和秘密。若仍住在现在的寝宫,连一个密室都没有,如何商议大事。”
“王上说的极是。”荆良颔首道,“这些隐秘之事,确实不能让外人知晓。”
“那等回到咸阳,便开始着手,建造一座寝宫,作为聚事之所。里面的密室也要多造几间。”嬴政说道。
荆良喝了口酒,说道:“在下刚好懂得这种密室的构造设计,应该能帮上忙。”
“那就再好不过了。”嬴政高兴地说道,“再从吕相邦那里抽调些工匠过来,估计很快就会完工。”
“吕相邦那里的工匠?”荆良颇为疑惑地问道。
嬴政点点头,将吕不韦招募天下顶尖工匠,仿制九鼎的事,简单说了一下。
荆良的眼底闪过一丝异样,但嬴政并未发觉。
“寡人觉得,这些工匠们,知道了九鼎的事,那必然不可将他们放归于尘世。”嬴政说道,“而将他们囚禁或者软禁起来,又显得不近人情,尤其是可惜了这些工匠们的手艺。所以,寡人打算利用这些人,专门建造或制作不可告知于世的东西。”
“将这些人这样安置,那是最好的安排,以后王上确实有很多不可告知于世的东西需要制作。”荆良说道,“只是,若要将这些工匠都从相府抽调出来,怕是会让吕相邦生疑啊。”
嬴政拿起酒壶,喝了一口:“所以说,需要分批次的进行征用。这次就先将会建造宫殿,楼宇,密室的工匠先抽调出来。待宫殿建造完毕,再抽调一批去制造‘我器’,以及其他的武器。余下的工匠,等到时再有什么要制作的,便再议吧。”
“嗯,好主意。”荆良叹道:“这样的话,也是给了这些工匠第二次的生命,和施展才华的机会,哈哈哈。”
嬴政点点头说道:“只是希望,明日的赎金一事,得以顺利进行,不要出什么意外。”
“王上放心,不会有差错。”荆良举起酒壶,做了一个敬酒的动作,“在下敬王上。”
嬴政也回敬了一下,举起酒壶,猛喝了一口。
第二日清晨,二人继续往回赶。
在一处事先约定好的山岭处,两个人下了马。
等候了一会,又见一只信鸽飞了过来,落在荆良的手臂上。
打开信笺,只见上面写道:“赎金已到手,望速归。”
荆良向嬴政拱手说道:“王上,兄弟们已经拿到赎金了,看来,咱们也要就此暂别了。”
“那便依照计划行事吧。”嬴政说道。
“那咱们咸阳城见。”荆良说道。
“等等。”嬴政急声说道,“寡人突然想到,若是依照计划行事,那身上携带这么多的东西,定然不妥。”
荆良看了看嬴政马背上大大小小的行囊和布袋,笑道:“的确,带着这些东西,哪像是被绑匪刚释放的人质,哈哈。”
“那便有劳荆大哥代为保管,在咸阳汇合后再交于寡人。”嬴政说道。
“王上什么时候变得客套起来了,放心吧,除了在下,不会有触碰到它们。”荆良下了马,然后将那些布袋转移到自己的马上,绑好之后,又检查了两遍。
嬴政也检查
了一下自己战马,然后将自己换洗的衣物,剩下的干粮和酒都交给荆良,只留下小半壶的饮水。
“要装,就再装的像一些。”嬴政笑着说道。
“王上保重。”荆良拱手说道,“在下在王上后面跟着,等确保安全后,便会撤离此地。”
嬴政点点头,然后扬起马鞭,催马而去。
待嬴政跑出一段距离后,荆良也催马,跟了上去。
一个时辰之后,一队人马出现在前方,旗帜是秦国的,军士也都是秦军的装扮,赫然是秦国的蒙家军。
嬴政催马,迎了上去。
这时,军士们也发现了嬴政。但距离较远,看不清人脸,嬴政又穿的是一身素衣,前面一排的军士伸手抽出了箭羽。
“来者何人?”
声音宏亮,直传至几里之遥。喊话的不是别人,正是蒙恬。
“是寡人。”嬴政提高了音量,向前方喊道。
蒙恬催马迎了上去,后方的兵士却没有动,原地待命。
待看清了嬴政的面容,蒙恬忙勒停了战马,翻身跃下马背,跪拜在地:“罪臣蒙恬,救驾来迟,请王上降罪。”
后方军士见蒙恬跪拜下去,便知来人便是嬴政,于是集体跪拜了下去。
话音刚落,嬴政已经策马来到蒙恬的跟前。
跳下马背,嬴政上前将蒙恬扶起,说道:“此次之事,蒙将军虽有失责之过,但起因却是寡人自带胡羽公主游玩所致。如今寡人既已安然归来,心情尚好,便给蒙将军一次将功补过的机会,那便是务必查出刺客的来历,以及幕后的主使。”
“罪臣领旨。”蒙恬拱手说道。
二人故意喊的很大声,可以让后方的军士们听的到。
“起来吧。”嬴政向蒙恬递了个眼色。
蒙恬点点头,站起身,高声说道:“恭迎王上回营。”
“恭迎王上回营。”后方的军士们,齐齐地高声喊道。
“走吧,有话路上说。”嬴政跃上马,催马前行。
蒙恬也上了马,跟了上去。
“吕相邦何时抵达的?”嬴政低声问道。
“是昨日抵达的。”蒙恬回答道,“吕相邦很是着急的样子,与绑匪的来使接触上后,二话不说,便交了赎金。”
“哦?”嬴政对吕不韦的表现,到是颇感到意外。
“交了赎金后,吕相邦便让微臣在这守候,他亲自带人在山中巡视。而且……”蒙恬顿了一下,说道,“为了找到王上,吕相邦还进行了非常周密的布置。”
嬴政看向蒙恬,有些紧张地低声问道:“难道被他发现了什么?”
蒙恬答道:“目前来看,应该还没有,可能是吕相邦太过于担心王上了,所以才会如此。”
“那他都布置了什么?”嬴政问道。
“吕相邦在山中安排了不少的暗哨,一旦发现那些刺客,或者劫匪,以及王上,他便会第一个知道。”蒙恬说道,“吕相邦还征调了不少附近城关的守军,已经将整个岐山团团围住。”
听到这里,嬴政心里一惊,担心荆良会有危险。
“吕相邦还命人在赎金里面涂抹了花蜜,又带来了好些训练有素的猎犬。”蒙恬说道,“据说这些猎犬,可以追踪这些赎金上的花蜜气味,从而找到劫匪。吕相邦还下令,一旦发现王上的踪迹,即刻将那些猎犬放出去寻找赎金。怕是此刻,暗哨已经上报,而那些猎犬,也早已行动了。”
“什么?!”嬴政大惊失色。
荆良若是被捉住,那可麻烦大了。
第37章 回咸阳
蒙恬并不知道嬴政与荆良的关系,只知道李斯的计划,所以即使荆良被吕不韦捉住,也无所谓,还有灭口的机会。
可对于嬴政来说,事情却绝不那么简单。
因为一旦荆良被抓住,嬴政如果力保的话,应该不至于丧命,更何况荆良也曾救过吕不韦。
可是,劫持的计划大有可能会被揭穿,不但那些赎金得而复失,还会成为世上最大的笑柄。
一国的君主,国库被别人把持,实在没有钱花了,想出了一个自己劫持自己的计划……
想到这里,嬴政不禁打了个冷颤。
“吕相邦现在何处?”嬴政问向蒙恬。
“前面不远处,便是一个临时的卡哨。”蒙恬说道,“如果暗哨通知的及时,想必吕相邦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你再派几个人,到临近的几个卡哨处传命,让吕相邦速来接寡人回营。”嬴政急切地说道。
“臣遵王命。”蒙恬拱手说道。
“还有。”嬴政抬手,补充说道,“再派出几个人,全力打探劫匪的下落,就说是寡人心有不甘,下令全力追捕。若是发现了劫匪的行踪,也定要赶在吕不韦前面将其抓获,明白吗?”
“微臣明白。”蒙恬眼神很坚毅地答道,他从嬴政的反应中,已经觉察出了事情的严重性。
蒙恬拨转马头,迅速下了军令,大约二十几个军士长,扬鞭策马,向不同的方向奔驰而去。
蒙恬回到嬴政身边,拱手说道:“王上,都布置好了。”
嬴政略感安心了些,但也不敢大意,又问道:“这些军士,没问题吧?”
蒙恬说道:“王上放心,派出去的人,均为军士长,都是家父,或是祖父多年培养的得力部下,极为可靠。并且,他们手中本就有调兵的权力,可随机应变。”
嬴政点点头,表示对蒙恬的安排颇为满意,然后策马向卡哨的方向走去。
“刺客那边,调查的怎么样了?”嬴政问向身侧的蒙恬。
“回王上,已经有了眉目。”蒙恬答道。
“是何人指使?”嬴政看向蒙恬,眼中略带着些许怒意。
“究竟是何人,还未探查清楚,毕竟还未全面收网。”蒙恬说道,“李斯建议,只得跟踪,然后暗中调查,所以目前还未敢打草惊蛇。只是查到了行刺之人均为魏国人士,假冒楚国之人前来行刺。”
“魏国?”嬴政语气中带了些许狠意,咬着牙说道。
“是的,魏国。”蒙恬的语气颇为肯定,“他们的计划是,利用选妃一事,制造楚国容不下赵国胡羽公主的假象,于是便刺杀王上,目的就是使王上迁怒于楚国。至于其它方面,还未完全调查清楚。”
嬴政吸了一口凉气,心中暗道:多亏了李斯,不然寡人定会中计,后果不堪设想。
不多时,一个临时的卡哨出现在前方。
卡哨的后侧,一大群人骑着战马,向卡哨的方向奔来。
为首的,赫然便是吕不韦。
虽然离着很远,但吕不韦哪能不知,在蒙恬身旁的便是嬴政,随即连甩几鞭,双脚夹紧马腹,疾驰奔来。
后面的一众人等,也是同样的动作,策马扬鞭,疾驰而至。
然而,有一个身影,却落在了队伍的后方,仔细看去,竟然是南苏公主。
南苏公主虽然会骑马,可与那些军士,武夫毕竟无法相比,骑术一般的她,自然落在了后面。
另有一骑,与吕不韦并驾齐驱,马上端坐的,是另一位公主——胡羽公主。
两位公主一前一后,速度虽然不一样,但心情却相差无几。
嬴政也加快了骑马的速度。
不多时,两队人马在卡哨处相遇。
吕不韦虽然有些胖,但很灵活地下了马,单膝跪地,拱手说道:“老臣救驾来迟,请王上治罪。”
吕不韦的后面同时跪倒了一片。
只有一个人没有跪,而是跑向了嬴政,那便是胡羽公主。
事实上,还有一个没有跪,而是骑着马,那个人是跑在最后面的南苏公主,她还在奋力追赶。
这时,嬴政也下了马。
胡羽公主不顾身边人的目光,向嬴政扑了过来:“王上!”
嬴政接住胡羽公主,将她的一双柔荑握在手中。
胡羽公主的手纤细有力,并不因为经常接触兵器,而显得糙硬。
“王上,你没事吧?”胡羽公主急切地问道。
嬴政笑了笑:“寡人这不是好好的,能有什么事。”
嬴政暗中用手捏了一下胡羽的手指,示意她不要问的太多,以免露出破绽。
胡羽公主心领神会,心知此处并非多说话的地方,便乖巧的转身站在了嬴政的身侧,俨然一副后宫娘娘的气势。
吕不韦仍跪在那里,被胡羽公主的一个飞扑而晾在了那里,好不尴尬。
嬴政苦笑了一下,走到吕不韦面前,将他扶起。
“仲父快请起。”嬴政握着吕不韦的手,说道,“仲父能为寡人放下国事,并且奔赴千里,前来相助寡人,实乃吾大秦之幸也。”
“王上有难,老臣纵然身死,也定要救王上于危难。”吕不韦转而厉声说道,“只恨不能亲手斩了那些贼子,为王上出了这口闷气。”
吕不韦话音刚落,从众人身侧跑过来一匹战马,骑在马上的正是被众人甩下的南苏公主。
“王上。”南苏公主跳下马,快步奔到嬴政跟前,也是颇为急切的问道,“没有受伤吧,那些贼人欺负你了么?”
嬴政摆了摆手说道:“没事,没事,在山里吃了几天的野味而已,味道非常不错。”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说笑。”南苏公主娇嗔道。
南苏公主是真的急在心里,因为她不像胡羽公主知道事情的大概计划,在得知嬴政被劫匪掳走之后,便一直忧心冲冲。
“好了,寡人没事,有什么话,回去再说。”嬴政柔和地对南苏公主说道。
南苏公主点点头,站在了嬴政的另一侧。本来那个位置,是蒙恬站在那里,却硬将蒙恬挤得向后挪了两个身位。
方才骑马输了胡羽公主一筹,这站位嘛,可不能再输了。
吕不韦又一次被打断,难免又尴尬了一阵,只好低声说道:“王上这几天累坏了吧,还是速速回营修整吧。”
嬴政点点头,说道:“寡人确实有些饿了,也想洗个澡浴,那便先回营吧。”
众人不敢耽误,纷纷上马,催马向营地奔去。
嬴政很想向吕不韦打听劫匪的下落,可是又怕吕不韦起疑心,也只能忍着,然后等待蒙恬那边,和吕不韦这边的消息。
回到中军大帐,嬴政吃了些东西,又洗了个澡,这才将吕不韦单独召见来。
帐中只有吕不韦和嬴政两个人,吕不韦用略带责备的语气问道:“王上,事情的经过,到底是怎样的。”
嬴政不紧不慢地说道:“让仲父挂心了,事情是因行猎开始的。”
嬴政将当日如何遇刺,如何逃跑中遇到劫匪的事,向吕不韦讲述了一遍。
“可恶!”吕不韦气氛地拍了一下桌子,“大秦境内,竟然如此嚣张!”
吕不韦之前听到的,是嬴政被劫匪劫持了,对遇刺一事知道的很少。
“老夫本还奇怪,御林军时刻护在王上身侧,如何竟让区区几个劫匪将王上劫了去。”吕不韦愤愤地说道。
“寡人得以安然回来,也多亏了这些劫匪。若不是他们,寡人实难摆脱那些刺客。”嬴政说道,“况且,这几天在山中,那些劫匪也并未为难寡人。”
“那些刺客最终如何了?”吕不韦问道。
“几乎都被剿灭了。”嬴政说道,“只剩下劫匪放走的两个,想必也兴不起什么风浪,听蒙恬说,他早就派人跟踪了,势必找出幕后的主使。”
“有什么发现吗?”吕不韦问道。
“有发现。”嬴政点了点头,说道,“据蒙恬查探,刺客实则均是魏国人,冒充楚国人行刺,以刺杀赵国胡羽公主为目的,致使楚国承担行刺之罪。”
吕不韦怒目圆睁:“好一个借刀杀人之计!”
“看得出来,这次行刺寡人,是早有预谋,计划周祥的。”嬴政说道,“料想与魏国王室也不无关系,普通身份的人,哪有胆量这样做。”
吕不韦平静了一些,点点头道:“却是如此,待事情全部查清楚了,若真是魏国的阴谋,老臣便请命出兵伐魏。”
见吕不韦说的如此坚决,嬴政也不好阻拦。
“从现在的结果来看,那些劫匪不但在危急时刻救了寡人,还放走了两个活口,从而得以让咱们顺藤摸瓜,查询线索,也是帮了大忙。”嬴政说道。
吕不韦说道:“若从结果上来看,却是如此,可是这些贼子胆敢劫持王上,使王上王体受损,惊吓不轻,着实罪责难逃。”
嬴政看着吕不韦问道:“听说仲父在赎金中涂抹了花蜜,又派出了猎犬进行追踪,不知有何进展?”
吕不韦表情有些尴尬,喃喃地道:“这些贼子甚是狡猾,在沿途撒下了不少的白灰、石粉。猎犬追踪到那里的时候,将白灰吸入口鼻,连打喷嚏,之后便再也嗅不到踪迹了。”
听吕不韦这么一说,嬴政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只要猎犬搜寻不到荆良和赎金的下落,那荆良便有很大把握逃出追捕。而从时间上算起来,荆良他们也应该已经出山了。
虽然心情放松了许多,但嬴政的面色依然凝重。
“若是实在追捕不到,到也不必强求。”嬴政说道,“损失的那些赎金,便当是救了寡人的赏赐好了。”
“事已至此,也只能先调查魏国行刺一事了。”吕不韦说道,“此地不宜久留,明日便启程回宫吧。”
嬴政点点头:“好,明日起驾回宫。”
当日修整一番,次日春猎结束,嬴政起驾回咸阳。
第38章 蒙骜病故
第二天一早,全军拔寨平灶,列好阵型,向咸阳进发。
一路上,嬴政的车驾中多了两个身影,便是胡羽和南苏两位公主。
“王上,那些刺客着实该杀,居然冒充楚国之人,诬陷栽赃,险些毁吾父王一世英明。”南苏公主娇愤地说道。
胡羽公主也气不公的说道:“就是嘛,也险些坏了咱们姐妹的情谊。”
南苏公主对着胡羽公主婉儿一笑。
在来秦国选妃之前,两个公主连彼此的名字都没听说过,何来的交情。胡羽公主那样说,也是为了与南苏公主拉近关系,便于日后的相处。
“魏国此举,确实令人气愤,若不是李斯早有所预料,恐怕即使寡人没有性命之优,也定会一怒之下,发兵攻楚了。”嬴政说道。
“那楚国可就冤死了。”南苏公主一脸后怕的表情。
“既然李斯这么有远见,王上日后可要重用啊。”胡羽公主跟着说道。
还未过门呢,枕边风就吹起来了。
“呵呵,用人之事,寡人自有打算。”嬴政说道,“到是你们,一个是被陷害的目标,一个是被行刺的目标,这段时间,一定要小心行事。”
两个公主彼此看了看对方,南苏公主有些惶恐,而胡羽公主却是一幅来者不拒的表情。
嬴政继续说道:“回到咸阳后,你们的安全自然可以保障,但寡人担心,魏国此次行刺失败,可能还会有什么相继的计划。所以,最好是告诉你们各自的使节,让他们通知你们的父王,关注一下魏国的动向,别再被魏国算计了。”
两个公主同时点了点头,眼神中带上了些许决意。
了了几句,嬴政却达到了很大的政治目的。
如果秦国向魏国开战,楚、赵两国即使不派兵攻魏,也定然不会出兵助魏。
而魏国南邻楚国,北临赵国,如果这两个国家不派出援兵,致使魏国孤立无援,那就秦国的战力而言,则稳操胜券。
“回去之后,寡人要给你们各自的父王写封书信,说明一下此事,也顺便商议一下婚期。”嬴政美滋滋地说道。
“不嫁,打猎你都还没赢呢。”胡羽公主有些孩子气的崛起了嘴,但脸颊已多了一抹红晕。
“那只是打个赌而已,再说都让刺客给搅和了。”嬴政略显尴尬地说道。
“妹妹是在跟王上开玩笑呢。”南苏公主淡然一笑,“南苏与王上没有赌约,何时成婚,臣妾听从王上安排。”
这么快,连称呼都改了。
胡羽公主一听到“臣妾”两个字,连忙说道:“打赌只是让你答应吾一件事,跟嫁不嫁没关系。”
“答应一件事?什么事?”南苏公主追问道:“王上,你可不能偏心呀。”
嬴政苦笑着说道:“好好好,寡人也跟你比试,就比抚琴怎么样?输了的话,也答应你一件事。”
车驾中一片欢声笑语。
没办法,自己挖的坑,自己得填上。
嬴政本想找李斯好好聊聊,但一想到心中疑惑的诸多问题,不是几句能说的清的,况且吕不韦又在身侧,所以就忍住了,只好等到回到宫中再说。
三日后,咸阳城终于出现在视线中。
两个公主高兴的快要跳起来。
回到城中,便可以好好休整一下,而且对于她们来说,出嫁的日子也越来越近了,这对于每一个妙龄少女来说,都是翘首以盼的事情,毕竟她们也是十分中意嬴政。
离西城门还有大约五里的时候,突然从城中冲出一队人马,头上带着孝布,外面披着麻衣。
大约十几个人,直奔嬴政的行军队伍狂奔而来。
队阵最前列的蒙恬本能地冲了出来,怕对面的队伍惊扰了王驾,忙上前去阻止。
双方均是极速奔驰,几里的距离瞬间拉近。
蒙恬刚要喝止对面的队伍,可看清为首之人时,心神为之剧烈一震。
“大哥!”为首之人喊道。
带领十几个军士疾驰而来的,不是别人,正是蒙恬之弟,蒙毅。
而蒙毅头上所戴的孝帽,分明预示着…
“蒙毅,家中出什么事了?”蒙恬急声问道。
这时蒙毅已经奔致近前,放缓了马速:“是祖父,他,他…仙去了……”
“啊?”虽然已有心理准备,但悲绪依然狂涌至心头。
两颗滚烫的热泪在眼眶中打转,但蒙恬硬是没让它们滚落下来。
蒙恬深深地呼吸了几下,迫使自己冷静下来。
“在这等吾片刻,禀告王上后,咱们一起回府。”蒙恬声音有些颤抖,拨转马头,向后方疾驰。
嬴政看到了前方的一队人马,但看不清来的是谁,见蒙恬催马来到他跟前,便急切地问道:“出什么事了?”
“禀告王上,是祖父,他……”蒙恬的声音有些哽咽。
嬴政顿时心生不安:“他怎么了?”
“祖父他……仙去了……”蒙恬强忍着泪水,艰难地说完了这几个字。
“啊?”嬴政的心魂剧烈的震颤,悲伤的程度,丝毫不弱于蒙恬。
“王上,请准臣即刻回府吊唁,以尽孝道。”蒙恬拱手说道。
“备马,寡人要和你一起回去。”嬴政的声音同样有些颤抖。
赵高连忙牵过两匹战马,扶嬴政骑上一匹,自己则骑上另一匹。
“走!”嬴政催马,率先疾驰而去。
蒙恬和赵高跟在后面。
汇合了蒙毅之后,一列人马快速向城中奔行。
刚刚进了西城门,城外的禁军中又蹿出三匹战马,直奔城内而来。
原来,跟在嬴政后面的吕不韦并不知晓前方发生了何事,只看见嬴政上了马,跟蒙恬急匆匆地走了。过来询问了与嬴政同车驾的两位公主,方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于是上马就要追赶。
胡羽公主和南苏公主岂会不知道蒙骜是什么人物,说什么也要跟着吕不韦前去吊唁。
特别是胡羽公主,对各国的猛将简直如数家珍。虽然没见过蒙骜,但崇敬之心却异常强烈。
吕不韦没办法,只好放缓了骑马的速度,保持与南苏公主一致,向蒙府行去。
嬴政等人到了蒙府门前,蒙武与蒙夫人早已等在门口。
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蒙恬便翻身下马,奔跑了过去。
“父亲,母亲,孩儿回来迟了。”蒙恬声音颤抖,语气中带着自责。
“陪王伴驾乃是尽忠职守,自古忠孝难两全,你也不必自责。”蒙武平和地说道,“去府内披上麻衣,戴上孝帽吧,然后吊唁你的祖父。”
蒙恬点点头,快步进了府内。
这时,嬴政,赵高,蒙毅几个人已到了府门前,翻身下了马。
“臣恭迎王上回城。”蒙武拱手说道,“因有重孝在身,不可施跪拜大礼,王上见谅。”
嬴政急着问道:“蒙老将军是何时仙去的?”
“是昨日午后的事情。”蒙武说道。
“寡人出城已近一个月了,难道这段时间,蒙老将军的病情恶化了?”嬴政问道。
“回王上,自从上次的廷
议之后,家父便似放下了什么心事,精神与病情略有好转。”蒙武说道,“王上出城之时,仍未出现大碍。谁知,近半月以来,家父的病情便逐渐加重。几日前,得知王上被劫持了,臣本欲亲往营救王上,可吕相命臣在家中守护家父,臣只得从命。直到昨日……唉……”
说到这里,蒙武眼中潮润,终是说不下去了。
原来,嬴政被劫持的当天晚上,消息便传到了咸阳,蒙武和几个重要将领都急得不可开交。
但救赎人质毕竟不是带兵打仗,这些武将去了,作用也不是很大,况且参加选妃的各国使臣仍在咸阳的周围,吕不韦衡量大局,便一个武将都没带,而是选了几个身手极好的武者,又点了两万兵马,前去搭救嬴政。
临行之前,吕不韦来看望过蒙骜,那时蒙骜的状况已经很不好了,不知是昏迷,还是一直在沉睡。
哪知蒙骜没有坚持到嬴政回城的这一刻…
“王上,先入府吧。”蒙武说道。
嬴政点头道:“好,寡人去吊唁蒙老将军。”
入了蒙府,一片白色映入眼帘,不自觉的带给人悲伤的感觉。
会客厅变成了灵堂,蒙骜安祥地躺在正中,蒙府的家眷跪拜在两侧。
蒙恬跪在灵柩前,手中捧着三炷香。两行热泪再也无法自控地流了下来,划过了那张坚毅的脸庞,和颤抖的嘴唇。
“孙儿不孝,未能见祖父最后一面,望祖父此次西去,路上安好。”说完,蒙恬又叩了一个头。
“孙儿为保王上周全,虽悔但无愧。日后,孙儿定以祖父为标榜,忠君报国,至死不渝。”蒙恬再次叩拜下去。
“你会是蒙老将军最大的骄傲!”嬴政的声音从灵堂外传来。
随着坚实的声音,嬴政与蒙武一同走进灵堂。
在场的人齐声拜礼。
嬴政点了三炷香,在灵柩前拜了三拜,起身说道:“蒙老将军,寡人未能送你最后一程,甚感愧疚,这份缺憾,寡人以后会用大片的帝国疆土来弥补,还望你就此安息。”
“父亲,您这一生,最大的愿望,便是尽可能的助大秦变得更加强大,获得更广阔的疆土。蒙武定会承您之所愿,竭力辅助王上,成就霸业,了却几代君臣的共同之愿。”蒙武也对着灵柩跪拜下去。
这时,门外嘈杂了起来,陆陆续续进来很多人。
在前面的是吕不韦,和南苏,胡羽两位公主。
后面跟着的,是朝中大臣,和王族的一些人。
嬴政回城的消息,早就传了回来,这些大臣与贵族,大多昨日便来吊唁了蒙骜,今日,本都在王宫前等候,听说嬴政直接来了蒙府,便都跟着过来了,正巧在蒙府门前遇到了刚要进门的吕不韦。
吕不韦点了香,嬴政给他让出了位置,吕不韦上前吊唁了蒙骜。
两位公主也都点了三炷香,恭敬地拜了三拜。
这时,人群中走出一个人,来到嬴政面前,急切地问道:“王兄,听闻你被劫持了,有没有受伤?”
不是别人,正是成蟜。
嬴政拉住成嬌的手,眼中满是思念之情,说道:“王兄当然没事,这不好好的吗。”
“王兄没事便好。蒙老将军他……”成嬌的声音停住,嘴唇有些颤抖起来,眼中也泛起了泪花。
成嬌很是敬重蒙骜,这一点嬴政早就知道。蒙骜身故,成嬌自然难过的很。
嬴政说道:“成嬌,有些事咱们回宫再说,现在,寡人有话要对众人说。”
说完,在众人的注视之中,嬴政走到了众人面前。
第39章 古承宫
白色的灵堂肃穆中带着些许悲情。
嬴政站到众人面前,开口说道:“众卿,切听寡人一言。”
在场的众人全部安静下来。
嬴政高声说道:“蒙骜将军乃大秦之柱石,国之栋梁,众卿可否认同?”
众人连连点头表示认同,就连胡羽和南苏两位公主也像小鸡啄米一样的点头。
“但寡人自问,过于愧对蒙骜将军。”嬴政说道:“其因有三。”
“自白起之后,大秦再未让任何人担任大良造一职。而蒙骜将军,多年来行的是大良造的事,却未能任大良造的职,这是大秦几代君王愧对蒙骜将军的地方。这是其一……”
“其二,蒙骜将军数年来南征北战,战功无数,可却因寡人年幼,忽视了对蒙骜将军的封赏,此乃寡人愧对蒙骜将军之处。”
“其三,众所周知,蒙骜将军的故土在远齐国,如今,蒙骜将军仙去,却无法落叶归根,葬于故土,此乃整个大秦国人愧对蒙骜老将军之处……”
说到这里,嬴政有些动容,声音也有些颤抖。
在场的所有人,都被嬴政的话所感染,心中更为敬佩蒙骜。
上至前几代君王,一直到现在的嬴政,乃至整个国家,尚且都愧对于蒙骜,这实在叫人无法想象。
偏偏嬴政说的又合情合理,让人没法辩驳。
“所以,寡人决定追封于蒙骜将军,众卿没有异议吧。”赢政的目光扫向众人。
“没有异议。”成蟜率先说道。
“是啊,蒙老将军之功勋,在场诸位,只怕无人能及。”一位王族的老者附声说道。
嬴政又看向吕不韦。
吕不韦的表情略显尴尬。论功勋,他是真的没法与蒙骜相比。
不过此等场合,吕不韦还是向嬴政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嬴政很坚决地说道,“赵高,拟旨。”
“是,王上。”赵高应声说道。
“追封,蒙骜大将军为勇信侯,领万户,赐蜀北五郡为封地。入王族公墓,并以王族之礼厚葬。”嬴政一口气宣完了旨意。
众人表情愕然,大多都没想到嬴政对蒙骜的封赐如此厚重,但却无人不心服。
赵高向前走了两步,说道:“蒙武,还不代为领旨。”
蒙武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跪拜在地:“臣代先父谢王上隆恩。”
蒙武的后面,蒙恬,蒙毅,以及众家眷皆跪拜谢恩。
“平身吧,比起蒙老将军为秦国所做的,寡人的封赏也算不得什么。”嬴政淡淡地说道。
蒙武及蒙家众人拱手起身。
嬴政追封蒙骜,其实也是另有深意。
一则,他说道因年幼,而未对蒙骜进行合理的赏赐,而如今,暗指他已然成年。
二则,他想让众臣子都知道,以前该有而未能进行的赏赐,以后也会补回来。这无疑会更叫人期待着王权的回归。
吕不韦在旁边站了出来,说道:“既然追封完毕,毕竟一路旅途劳顿,还是让王上回宫歇息吧。”
“吕相说的极是。”蒙武肃然说道,“王上一路旅途劳顿,还应注意休息。”
嬴政也确实有些累了,应声说道:“那寡人便先行回宫了,余下的事,明日再议。”
嬴政心中明白,册封了之后,最好还是暂且离开,才可以显得王言为尊。
“蒙毅,代为父送王上回宫。”蒙武说道。
嬴政在前,众人在后,陆续出了蒙府。
出了门,嬴政直接跨上马,回头对吕不韦说道:“仲父,将两位公主安置好,明日来宫中,寡人有要事与仲父商议。”
吕不韦拱手回应。
嬴政催马,带着赵高直奔王宫而去,蒙毅也催马跟了上去。
吕不韦遣散了众人,又派人将南苏公主送
至了华阳宫,将胡羽公主送至赵国的临时驻地。
走出了一段距离,嬴政看向脸上满是伤感的蒙毅,说道:“蒙毅,节哀吧,毕竟人死不能复生。”
“没事,王上,吾只是觉得兄长没能见祖父最后一面,替他惋惜而已。”蒙毅说道。
“寡人又何尝不觉得惋惜,所以寡人才当众追封蒙老将军,希望能够弥补心中的缺憾。”嬴政微微摇了摇头。
“能够在仙去后,得到王上的认可和追封,是一个做臣子的最大的荣耀,想必祖父他的在天之灵也会甚感欣慰吧。”蒙毅宽心了许多。
“好了,回去吧,多陪陪你父亲,他心中的哀伤其实更重,只是他不愿表现出来而已。”嬴政说道。
“那微臣便不远送了,王上回去多多休息。”蒙毅拱手之后调转马头,回了蒙府。
看着蒙毅远去的背影,嬴政轻叹一声,想起了他的父王----嬴异人。
心中的悲伤更浓郁了几分。
回到宫中,嬴政先去看望了夏夫人。
夏夫人和嬴福正在院子里种花,看见嬴政回来,别提多高兴了,问长问短的,显然并不知道嬴政被劫持的事。
嬴福肯定是听说了,但他定然没有告诉夏夫人。
嬴政也在与夏夫人的交谈中,逐渐定了定心绪。
从夏夫人的院子出来,嬴政又去了趟华阳宫。
两个祖母,如果回宫了却只拜会一个,容易出问题。
刚进了华阳宫,却遇见昌平君熊启正在给华阳夫人讲述蒙府的事,南苏公主也在旁边听着,还不时地补充几句。
昌平君,华阳夫人的宗亲,也是当今楚王的弟弟,成嬌的舅父,在年少时被当做质子留在秦国,是秦国内芈氏家族乃至楚系势力的代表人物,背景不容小觑。
见嬴政进门,昌平君起身拱手说道:“下臣见过王上。”
南苏公主也跟着轻轻一拜。
“昌平君不必多礼。”嬴政摆了下手,又冲南苏公主点了点头,然后向华阳夫人拱手说道,“政儿拜见王祖母。”
“政儿,听说你出行,被劫持了,可真有此事。”华阳夫人走过来,急切地问道。
“虽说惊险,可也幸得被劫持,只是损失些赎金而已,还请王祖母不必挂心。”嬴政淡淡地说道。
接着,嬴政将这几天的经历,简单地说给华阳夫人听。当然与白衣老者的事情肯定是要瞒过的。
华阳夫人听得时而皱眉,时而瞪眼,表情一阵变换。
“论其结果,损失了些钱银,却揭穿了魏国的阴谋,也算划算。”讲完了这些天的经历,嬴政紧跟着说道。
“确实欺人太甚。”没等华阳夫人开口,昌平君便愤然说道。
华阳夫人却显得很沉稳,沉声说道:“你说,魏国这么做,与蒙家之事,是否有关系?”
“事情的原因,还在调查中。”嬴政说道,“但要是寡人推测的话,其中并非没有关联。”
昌平君分析道:“蒙老将军生前,攻打最多的便是魏国,所抢夺的土地,最多的也是魏国。据说魏国上下对蒙老将军都颇为记恨,但因惧怕蒙老将军,多年来,始终未敢主动与秦国开战。”
嬴政点点头,说道:“所以说,魏国不敢正面与大秦开战,只得暗中挑拨,来消耗大秦,即使阴谋败露,致使大秦攻魏,他们也不再惧怕没有蒙老将军带军的大秦。”
“果然下的一手好棋。”昌平君捋了捋下巴上的胡须,说道。
华阳夫人说道:“看来,蒙骜生病之后不久,魏国便洞悉了此事,并开始了周密的计划。”
“可是,蒙老将军病重一事,蒙家一直处于保密状态。”嬴政说道,“就连寡人,也是听成嬌偶然说起,才获悉此事。”
“也不见得,蒙老将军卸任的那次廷议,不是很多人参加了吗。”昌平君眼睛转了一圈,说道。
“说的也是。”嬴政点点头道,“可能就是从那时,蒙老将军病重之事,便传到了各国耳中。”
华阳夫人问道:“吕不韦呢,他对你遇刺之事有何看法?”
“仲父说过,待回宫之后,稍作调整,便举兵伐魏。”嬴政说道。
“该是如此。”华阳夫人点头说道:“若是不知道真相也就罢了,如今既已识破了魏国的阴谋,那便叫他们知道,此行的后果。”
“若要攻魏,最熟悉魏国的,非蒙家莫属了,可是……”嬴政微皱了一下眉,说道,“蒙家目前的情况,却又不得出战,王祖母你看,派何人攻魏比较好?”
“微臣愿帅兵前往!”没等华阳夫人开口,昌平君便急声说道。
华阳夫人看了昌平君一眼,对嬴政说道:“昨日蒙老将军病逝,成嬌从蒙府回来之后,便说道,他立志要像蒙老将军一样,为大秦攻城拔寨,建功立业,若再生战事,他必代蒙老将军出战,以尉蒙老将军在天之灵。”
嬴政吃了一惊,问道:“祖母是说,成嬌要带兵出战?”
华阳夫人点点头,看着嬴政的反应。
“这不妥吧,成嬌还未行冠礼,怎可带兵杀敌?”嬴政有些心急地说道,“况且寡人就这么一个亲弟弟,万一战场上刀剑无眼,只怕……”
“本宫到是觉得,让成嬌出去锻炼一下也好,”华阳夫人说道,“派个得力的将领作为副将便可,若是不让他完成心愿,只怕会生出病来。”
见华阳夫人如此说,嬴政便知道了华阳夫人的用意,转而说道:“那此事待明日寡人问过仲父之后,再做商议吧。”
华阳夫人点点头,也并未再作坚持。
嬴政从心底里不想让成嬌带兵出战。一则,是因为成嬌确实年龄太小,若要出去历练,也为时尚早。二则,任何的一国君王,都不太想让自己的兄弟抢了自己的风头。三则,也是最重要的一点,秦国为了制裁魏国而出兵,若因成嬌经验不足而败了,那可就丢人丢到魏国去了,这会让魏国更为嚣张。
华阳夫人又问起了嬴政对蒙骜追封的事,但也只是问问,并未作出什么评价,基本是默认了嬴政的做法。
从华阳宫出来,天色已经黑了下来,嬴政回了自己的寝宫。
李斯正在书房等他回来。
二人终于有了独立交流的空间,嬴政也是将憋了好多天的问题一一问明。
李斯也是如实作答。
嬴政又问李斯,当初为何不告诉他实情而设了防备遇刺的连环计。
李斯知道这是嬴政在找台阶下,便跪拜下来请罪。
嬴政苦笑地摇了摇头,将李斯扶起,但心中却舒坦了许多。
李斯随即说道:“王上,跟草民去一趟文擂居吧。”
“天色已经黑了,为何要这个时间过去?”嬴政不解地问道。
“难道王上不想要师尊所赠与的那些东西了?”李斯嘴角带笑地说道。
嬴政这才想起与荆良的约定,而荆良必然先于他回到咸阳,文擂居也是最佳的见面地点。
来到文擂居,三人在一间相对封闭的屋子里碰面。
荆良将老者送与嬴政的东西交给嬴政,又将那些赎金的安置情况告诉嬴政。
之后,三人又简单制定了一下去周武王墓的计划。
制定了计划之后,荆良又拿出一份棉帛,递到嬴政面前。
“王上之前说要建一所带有多个密室的小型寝宫,这便是在下这几天所绘制的寝宫图纸。”荆良说道。
嬴政高兴地接过棉帛,打开来看。
“王上,起个名字吧。”李斯说道。
嬴政想了一下,说道:“此次出行,寡人最大的发现,便是古迹和天承之事,那便叫做“古承宫”吧。”
李斯与荆良互相看了看,心道:王上起名的功夫,可没比师尊强多少!
第40章 成蟜请战
第二日一早,吕不韦便来到了嬴政的寝宫。
嬴政率先问道:“仲父,蒙家现在是什么状况?”
“城中该去吊唁的,均已吊唁完毕。”吕不韦说道,“但依王上之命,若将蒙老将军的遗体安葬至王族公墓,则不可耽搁,所以蒙家计划明日便启程。”
嬴政点了点头说道:“如此便好。记住,要以侯爵之礼入葬。”
“这是自然。”吕不韦笑了笑说道,“不知同为侯爵,老臣可有此殊荣,死后可葬入王族公墓呢。”
“吕相邦乃寡人仲父,自然早已是王族中人了。”嬴政很认真地说道。
“哈哈哈……”吕不韦笑着说道,“老臣只是说笑而已,王上不必当真。”
“寡人可并未说笑。”嬴政肃然说道,“仲父本就身为侯爵,功绩也不比蒙老将军少,更何况仲父的故土也远在赵国。”
吕不韦微微怔了一下,随即说道:“既然如此,那咱们便说定了,待老夫百年之后,王上也要将老夫安葬于王族公墓。”
“一言为定。”嬴政很认真地说道。
“呵呵,如此甚好。”吕不韦显出些许欣慰的表情,然后话锋一转说道,“王上,朝中有重臣丧葬,那大婚之期可否推延?”
嬴政思量了一下,说道:“也好,待蒙家料理完蒙老将军的后事,再说吧。至于改至何日,仲父便与太王太后商议着办吧。”
“只是这样一来,各国的使节便要再多住上一些时日了。”吕不韦说道。
说到使节,嬴政似乎想起了什么:“仲父可记得,选妃那日,各国献上国礼时,韩国所献的开渠一事?”
“老臣当然记得,当时王上说想思量之后再做商议,而老臣又忙于准备王上出行的各项事务,所以一直没腾出时间与王上商议此事。”吕不韦说道。
“仲父对此事,是何看法?”嬴政问道。
“依老臣看来,此举的确功在千秋。”吕不韦捋了捋胡须,似在想着问题,“但是,却是苦在当世啊。”
“为何苦在当世?”嬴政问道。
吕不韦微微叹了口气道:“若修成此渠,则千倾良田得以灌溉,国库定然得以更加充实,与他国作战,吾军也定然更有底气。只是,这开渠工程极为浩大,并非一年半载便可完成之举,所以这修建的过程,必然耗费大量的钱银与人力,沿途的百姓也会受到不同程度的损失。利弊得失如此,如何决定,还望王上仔细衡量。”
嬴政在想到韩国献上修渠之策这件事的时候,心中便已做好了打算。
之前嬴政确实犹豫不决,但如今手中有老者给的五谷原种,嬴政必须在短时间内,将第二代原种培育起来。那这水渠就势必要修了。
“那仲父是偏重于修,还是不修?”嬴政问道。
“修渠固然是好事,但是,王上若真的胸怀天下,便不应在此时增加国库以及民众的负担,这水渠,留给后世再修,也未尝不可。”吕不韦说道。
“寡人明白仲父的意思了,待寡人想好之后,再决议此事吧。”嬴政说道。
吕不韦拱手道:“王上,关于此次魏国派人行刺一事,该作何处理?”
吕不韦本以为嬴政还会问他是什么意见,哪知嬴政直接说道:“寡人既已回朝,即刻缉拿当时逃走的那两个刺客以及相关人等,务必严刑拷问,确定真相,若是
与调查的相符,便依仲父之意,即日起兵伐魏。”
“老臣遵王命。”吕不韦拱手说道。
“还有,命魏国的公主以及使臣即刻归魏,不得在踏入秦国半步。”嬴政愤愤地说道。
“这个……”吕不韦显然没想到嬴政会如此决绝,但短暂的思量后,转而说道,“既然即将开战,那便理应如此。只是,这领兵的人选嘛……”
“昨日在华阳宫,太王太后曾与寡人谈及此事。”嬴政说道,“而太王太后所荐之人选,想必仲父猜都猜不到。”
“哦?太王太后所荐何人?”吕不韦疑惑地问道。
嬴政说道:“寡人的王弟,长安君成嬌。”
“哦。”吕不韦确实没有想到华阳夫人推荐让成嬌领兵出战,但也不显得有多惊讶。
“其实,王祖母她也并非是举荐,只是说,成嬌有个心愿,便是要像蒙老将军一样征战沙场,而王祖母只是不想成嬌的愿望落空而已。”嬴政解释道。
“老臣到是觉得,要是派成嬌出战,也并无不可。”吕不韦思量了一番之后说道。
嬴政本以为吕不韦不会同意成嬌作为主帅领兵攻魏,却没想到吕不韦竟然同意了。
“仲父的意思是同意成嬌统兵出战?”嬴政问道。
吕不韦点点头,说道:“年轻人嘛,就要多锤炼,不然他以后怎么帮王上征战沙场,荡平四海。”
“这样吧,过几日举行个廷议,就对魏国用兵之事,听听大家的意见,也问问成嬌的意思。”嬴政说道。
“老臣回去之后,便即刻安排。”吕不韦说道。
“还有,寡人此次大婚,所娶王妃众多,所以……”嬴政微微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寡人想即刻修建一个临时的寝宫,以供各位王妃居用。”
“王上若想增加一些寝宫,到是未尝不可,只是这工期,怕是赶不及啊,毕竟大婚之期不可拖延的太久。”吕不韦说道。
“时间上,确实有些紧。”嬴政说道,“仲父那里不是有着好些的能工巧匠吗,若是抽调一些过来,应该来的及。”
吕不韦笑着说道:“老臣真是老糊涂了,竟忘了此事,那些工匠都是普天之下最顶尖的工匠,人数又不少,若是让他们参与其中,想必工期会大为缩短。”
“即使建造不完,也不要紧,何时建完,何时住进去便是了,并不耽误婚期。”嬴政说道。
“老臣明日便作此安排,务必在婚期之前完工。”吕不韦说道。
“如此,便有劳仲父了。”嬴政很客气地说道。
该商议的商议过了,吕不韦便请辞离开了王宫。
吕不韦刚走不久,成嬌便进了门。
“王兄,听说你要出兵伐魏?”还没走到嬴政跟前,成嬌便急切地问道。
嬴政点点头,说道:“不错。想必你也听说了,魏国派人假扮楚人行刺寡人,此种行径,嚣张至极。寡人怎么可能不让魏国付出一点代价。”
嬴政刚说完,就见成嬌单膝跪地,拱手施礼道:“臣弟成嬌,请命带兵出战魏国,若有不胜,愿提头来见。”
嬴政一边上前扶成嬌起身,一边说道:“你年纪尚幼,还未到领兵出战的年纪,再说,寡人就你这么一个王弟,你若是出什么事,叫寡人怎么向太王太后交待。”
成嬌却并未起身,执拗地说
道:“王兄若是不答应,成嬌便长跪不起。”
见成嬌如此坚决,嬴政只好缓和了一下语气说道:“寡人已命吕相邦召集廷议,商议出兵伐魏之事。现在连到底出不出兵都未做决议,你在这请命又有什么用。”
听到这里,成嬌站起了身,说道:“那要是确定了伐魏之事,王兄一定要派吾出战。”
嬴政拽着成嬌到坐席上坐了下来。
“寡人到是想知道,你如此一心挂帅出战,到底是为了什么?”嬴政温和地问道。
“臣弟听说,魏国之所以敢行刺王兄,是早听说了蒙老将军病重的消息。”成嬌说道,“而如今蒙老将军仙去,料想那被蒙老将军打怕了的魏国,并不会就此善罢甘休,即使王兄不派出大军征讨魏国,魏国也会趁此时机,出兵收复失地。”
嬴政点了点头,说道:“你说的却有些道理,只怕咱们不出兵伐魏,魏国恐怕也已蓄势待发了。”
“王兄也知道,臣弟一直非常崇拜蒙老将军,视蒙老将军为标榜。”成嬌动情地说道,“所以,臣弟的理想,便是成为蒙老将军那样的英雄,南征北战,建功立业。而眼下,臣弟要向世人证明,蒙老将军虽然仙去,可有人承袭了蒙老将军之志、之威,一样会令敌军闻风丧胆。那个人的名字,叫做成嬌。”
成嬌的话说得很霸气,连嬴政都为之动容了。
“好吧,你的心思,寡人已然明了。”短暂地沉默后,嬴政说道,“过几日的廷议,你将你的想法说出来,希望众卿家有个正确的决议。”
“若是众臣不同意臣弟出战,王兄又待如何?”成嬌还是疑心地问道。
嬴政苦笑了一下,说道:“实话跟你说吧,太王太后向寡人举荐由你出战。而在你来之前,吕相邦刚从这里离开,他也建议可以让你试一试。寡人只是担心你的安危,所以还做不了决定。”
听到嬴政这么说,成嬌心里有了底气:“原来是这样,臣弟的安危,王兄不必担心,只要臣弟的师傅在侧守护,臣弟定然可以安然无恙。”
嬴政点点头说道:“此事,廷议之时再做决议吧,一个月没见了,咱们比划比划去,你若是赢了,寡人便不再担心了。”
“好。”成嬌很痛快地回答。
兄弟二人找了间空屋子,脱了外衣,摔起了跤。
近一个时辰过去,大汗淋漓的兄弟俩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
“寡人的基本功底,还是不如你啊。”喘匀了气之后,嬴政说道。
“虽说臣弟赢了,但感觉王兄的力气,比上一次大了许多,耐力也明显的增强了。王兄这段时间在外面吃什么补品了?”成嬌调侃地说道。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嬴政一下想到了在山洞里,白衣老者给他的红色药丸。
老者说过,这种药丸除了能抵御异样光线的损伤,还对身体很有益处。
在途中的那几天,嬴政按照老者的吩咐,每天都吃一颗,难道这便是嬴政力量和耐力都有了些许加强的原因?
管他的,既然不是毒药,即使没多大益处,至少也没什么坏处,况且还是白送的,干嘛不吃。
“饿了吧,走,用膳去。”嬴政起身说道。
成嬌点点头:“肚子早就叫了。”
嬴政拉起成嬌,兄弟俩攀着肩膀出了门。
第41章 百姓最怕什么
成嬌与嬴政一起用了午膳,然后高高兴兴地回去了,他的目的基本已经达成,心情大好。
成嬌刚走了不多时,李斯回来了。
嬴政本来想去看看胡羽公主的,因为在蒙府分别的太匆忙,但这几个人一个接一个地来王宫找他,现在却抽不出时间来。
“王上,周武王陵的事,已经安排妥当了。”李斯拱手说道。
“守卫的军士已经更换了?”嬴政问道。
“是的,赵高将守卫换成了御林军。”李斯说道。
“那何时可以动身?”嬴政迫切地问道。
“随时都可以。”李斯回答。
“寡人让吕相邦安排了一次廷议,待廷议之后吧。”嬴政按捺住心中的迫切。
说到廷议,嬴政才想起白衣老者叮嘱他的话:凡是大事要与李斯商议。
于是嬴政便说道:“廷议之上,是有几件大事,需要决议,寡人想先听听先生的意见。”
“王上请讲,是哪几件要事。”李斯说道。
“之前选妃之时,韩国使臣郑国所献上一份地图,乃是修建水渠,灌溉良田的建议。寡人觉得此举可为,可以利用这水渠,培育更多的五谷原种,提高很多的粮食产量。”嬴政说道。
“呵呵。”李斯淡淡一笑,说道,“这件事,并非想象那样简单。”
“哦?此话怎讲?”嬴政问道。
李斯平静地说道:“王上还应以更高远的眼界来看待魏国行刺之事。魏国之所以敢做出借刀杀人的事,其一国的力量,定然不够。而之所以嫁祸给楚国,一则是因为楚国的南苏公主是可以利用的借口,二则是因为以楚国的实力可以一直与大秦僵持下去,从而持续消耗秦,楚两国的实力。”
嬴政看着李斯,仔细地听着。
“而行刺的目标,虽然是针对胡羽公主,也是掩人耳目而已,王上你想,这些刺客既然没有本事杀的了王上,那自然也就伤害不了王上身边的胡羽公主。所以,这些刺客本就是送命来的。”李斯说道。
嬴政缓缓地点了点头,在想着这几件事情之间的联系。
“世人谁不知晓,赵、魏、韩三家分晋,本就同气连枝,几百年来虽然也有互相攻打的时候,但如遇外敌,还是会相互增援。所以草民才说,此事未必是魏国一国所为,而更有可能是这三个国家共同谋划的。”
“!!”嬴政着实吃了一惊。
李斯说道:“为何韩国在选妃之时献上开渠之策,而紧接着魏国便派出刺客伪装楚人刺杀赵国的公主?这其中并非没有关联。”
“开渠之策确实是利国利民之事,功在千秋。但以韩国的角度去看,它绝不会献计让秦国越来越强大,然后使自己陷入任由秦国宰割的地步。韩国献策的真正目的,便在于疲秦。因为韩国没有足够的军事力量与秦国相抗,所以只能以这种方法削弱秦国的现有力量。”
嬴政:“……”
“王上可以试想一下,秦国一边忙于大型水渠的开建,一边忙于与楚国的持续交战,还要随时应对赵、魏的侵扰。若是此种局面出现,还未等水渠修完,秦国必会被拖垮,而世上再次出现三家分秦的局面,也不是没有可能。”
“所以说,这便是赵、魏、韩三国整盘的布局。”李斯分析完毕,依然眼神坚定地看着嬴政。
嬴政深深倒吸几口凉气,心间悸动。
虽然没有查清赵、魏、韩三国的根本意图,但李斯的分析精准至极,没有一处不合理的地方,不得不让人信服。
“怪不得前辈让寡人凡遇大事皆须与你商议,若无
先生提醒,寡人定会中这赵、魏、韩合谋之计。”嬴政心有余悸地说道。
“草民只是对一些事,看得透彻而已。”李斯平和地说道。
“那么看来,这水渠不可修。”嬴政说道。
“非也,非也。”李斯慢悠悠地说道。
嬴政本以为李斯说了这么多,是为了劝他放弃修渠,却不料李斯又说“非也”。
“那依先生看……”嬴政一脸的不解。
“之前王上遇刺,草民将计就计,揭穿了魏国的阴谋。而接下来,依然可以将计就计,变被动为主动。”李斯说道。
“请先生明示。”嬴政说道。
“修渠之策,韩国乃为削弱秦国国力的疲秦之策,而王上只需颁布一些政令,便可在不削减国力的情况下,而修成此渠,岂不是一举两得。”李斯说道。
“寡人该如何做?”嬴政疑惑地问道。
李斯微笑着说道:“王上可以将水渠建好之后的利益,换取当地民众的积极性,从而使其主动地参加到水渠的修建工程中来。其一,可减免当下直至水渠修建完毕的赋税;其二,可按每户累积的修建水渠的贡献,来分配水渠修成之后的水源用量;其三,可以三年之期的表现,换取不同数量的第二代五谷原种。”
嬴政不住地点头,按李斯的说法做的话,的确可以更巧妙地调动起民众。
“若依此行事,则既可以减少军士参与的数量,也可减少库银的开支,更可使工期大为缩短。至于其间的数量与细节,还请王上自行定夺。”李斯说道。
“好,便依先生此策。水渠寡人要修,但劳民却不伤财,哈哈哈,甚好,甚好……”嬴政高兴地合不拢嘴。
“王上过誉了。”李斯悠悠地说道。
忽而,嬴政像是想到了什么,随即又急切地问道:“方才提到五谷原种,这培育原种之法,该如何进行呢?”
李斯清了清嗓子,说道:“五谷原种,以五行原素分类,故而适合种植于各种不同的环境,包括气候,土质,光照等不同因素。而秦国则正是各种地形都涵盖,基本可以培育所有的五谷原种。”
嬴政似懂非懂的看着李斯,从未有过务农经历的一国之主,当然只能想象着曾经看到过的那些画面。
李斯笑了笑说道:“关于这五谷原种,王上若想了解的更多的话,最好的办法,便是研读《神农经》中的《农粮经》。”
“《农粮经》?寡人只听说过《百草经》,却不知这世上还有《农粮经》。”嬴政说道。
“世人所知道的《神农百草经》,其实只是《神农经》中的一部分而已。”李斯说道,“而整部的《神农经》则包括《百草经》,《农粮经》,《百药经》,《百毒经》等。”
那便是涵盖了所有植物了。
“那为何流传于世的,仅有《百草经》呢?”嬴政问道。
“目前在世间流传的,是《百草经》与《百药经》的合订版本。”李斯说道,“至于剩余的几部为何没有流传于世,草民也不得而知。但草民知道,周武王墓中,定有整部的《神农经》。”
嬴政眼神灼热,惊叹道:“真的?”
“难道师尊没有告诉王上?”李斯问道。
嬴政摇摇头,说道:“他只告诉寡人,里面的东西可以随意处置,除了《易经》,他并未说其中有什么。”
“原来如此。”李斯说道,“那关于五谷原种的特性,和它们各自适应的环境,就等王上拿回《农粮经》再议吧。”
嬴政有些迫不及待地去周武王墓一探究竟,但还是忍下了,接着说道
:“五谷原种,寡人早晚会弄明白,但如何快速地让百姓种上适合自己土地的种子,使百姓丰衣足食,国库充裕,先生可有方法?”
李斯说道:“王上在培育出第二代谷种后,可推行一种新的法令,用于农耕。百姓最怕什么,咱们就解决什么,百姓最期盼什么,咱们就给予什么。”
“说具体一些吧。”嬴政有些不明所以地说道。
“那不如老规矩,草民问,王上答,方法自然呈现。”李斯说道。
嬴政:“……”
看来李斯的这个习惯还是学自白衣老者。
李斯问道:“如果让王上去耕种劳作,王上最还怕的是什么?”
“最害怕的?”嬴政思量了一下说道,“干旱,洪水,蝗虫。”
李斯摇了摇头说道:“这些都不是最可怕的。”
嬴政一脸的疑惑:“那还有什么比这些更可怕?”
李斯叹了口气,说道:“最可怕的,是因为战争而致使百姓流离失所,有家不能回,有田不得种。亦或者是自己的土地被分封给了诸侯,爵士……王上说的那些天灾固然可怕,甚至残酷,但毕竟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可是如果自己的土地已经不归自己所有了,那即便是再大的洪水席卷过后,所剩的少的可怜的几颗青苗,也不属于自己。所以说,百姓最怕的是这土地的所有权被剥夺,被抢占。一旦失去了土地,百姓便一无所有,生存何以保障。”
嬴政愣在那里,久久无言。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整个国家的土地都是一国之君的,嬴政又怎么能体会失去土地的百姓们的疾苦。
“所以,草民认为,世间的百姓,最为害怕的便是连年的战争,还有这分封的制度。只要战乱持续,分封制度不改,便难以给百姓一个安稳的家园。”李斯怅然说道。
嬴政回过了神来:“先生是说,若想让这世间百姓安定祥和,只进行一统却还不够,还要改掉这分封的体质?”
“王上,战乱的起因,不正是由于分封吗,若世间没有这么多的诸侯,这么多的封地,世间又怎么可能有如此多的冲突和利益得失,又何来的战争?”李斯有些激动地反问道。
嬴政若有所思,缓慢地点头,说道:“先生所言甚是,寡人之前,竟从未想到过这最根本的原因。”
连年的战火源于此,百姓的疾苦源于此。
李斯平复了一下心情,说道:“王上,还是继续说种子吧。”
嬴政点了点头。
“王上,还是这个问题。”李斯说道,“百姓们惧怕的,还有什么?”
既然说回到种子了,怎么还是这个问题?
“怕……”嬴政想了又想,也没能想出百姓惧怕的还有什么。
“百姓们更加惧怕的,是一旦灾难出现的时候,得不到帮助。”李斯说道,“多少的地方官吏中饱私囊,越是天灾的时候便越是他们发财的时候。”
嬴政愤然说道:“寡人最为痛恨的也是这种人。”
“其实,这些总结起来无非一句话。”李斯说道,“体制不改,则难救百姓于水火;监管不严,则难解世人之忧苦。”
“寡人明白了,一旦一统了天下,寡人必将施行不同于以往的体制,以解世人之疾苦。”
“王上圣明。”李斯拱手说道,“如此,草民便说一说,这第二代五谷原种,应该怎么推行。”
嬴政轻微俯身,侧耳倾听。
李斯很干脆地说道:“很简单的一点,对于谷种而言,那便是,只换不卖。”
只换不卖?
第42章 王威初现
“只换……不卖?”嬴政显然没弄明白,李斯是什么意思。
李斯点点头,解释道:“首先,王上在培育出第二代五谷原种之后,必须要将其确立为王家所独有。任何人,包括朝中重臣不得以私自藏匿,耕种,或者贩卖。”
“其次,只有拥有自己土地的百姓方可耕种。而若是耕种,则必须用粮食来换取原始种,置换的比例,因种子的种类不同而分别设定。并且,所有的赋税均计算在置换的比例中,耕种原始种的百姓不再缴纳任何赋税。若有横征暴敛者,依法严惩。”
“再者,耕种原始种的百姓,一旦遭遇天灾,则由朝廷补充其所遭受损失的所有原始种,并按所补偿的原始种的数量,翻上几倍的数量发放赈灾粮。未耕种原始种的百姓,一概不发放赈灾粮。此举,一则可使百姓耕种原始种有最大程度的保障和最小程度的损失,二则使其积极参与的程度大大增加,三则即可尽量避免中饱私囊的问题,使朝中免受不必要的损失。”
“最终的结果,是王上只要不断地培育原始种,便可以换取源源不断的粮食,国库必然越来越充实。而百姓则可安心耕种,即使遇到天灾,也不至于挨饿,更有朝中补充的原始种,以便第二年再行耕种。”
“这便是草民建议的原始种耕种新政。唯独有利益损失的,便是那些贪官污吏而已。”说完,李斯长出一口气。
嬴政同样长呼出一口气,终于消化完了李斯所说的话:“先生所说的新政,实乃绝妙,就算是没有原始种,用普通的种子来执行此新政,也势必富民强国啊。”
李斯笑了笑,说道:“王上可别忘了,草民所说的前提,是百姓有自己的土地,才能执行此新政,否则,庄稼种到一半,土地被别人收了去,还怎么配合王上进行原始种的耕种。”
嬴政点头说道:“寡人知道该怎么做了。此新政,便在培育出原始种的时候全面执行。至于负责此事的人选吗……蒙毅既为军粮的督管,便由他来担任吧。”
李斯微笑着点点头。
这时,赵高走进来,轻声说道:“王上,南苏公主请见。”
“她来找寡人?”嬴政问道。
赵高说道:“南苏公主说,她是来传旨的。”
“哦?”嬴政对赵高说道,“你先等一下。”
嬴政又对李斯说道:“寡人还有最后一个问题请教先生。”
李斯拱手说道:“王上请讲。”
“伐魏之事,寡人到底该不该派成嬌作为主帅出战?”嬴政问道。
对于成嬌请战一事,嬴政其实也不是没有选择。既然成嬌非出战不可,那也完全可以选择一位有经验的上将作为主帅,而成嬌则可以作为副帅,或者副将,积累一些战场经验便可。
李斯不紧不慢地说道:“那草民也用一句话,说明自己的看法。”
“先生请讲。”嬴政抬起一只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此次伐魏,若命成嬌为主帅,则可为;若不命成嬌为主帅,则不如不伐。”李斯肃然说道。
“为何?”嬴政眉头微紧,问道。
李斯却笑了笑,说道:“王上,草民已然说过了,只能用一句话来概括。”
嬴政琢磨不明白李斯为什么这么说,但也不便追问,说道:“既然先生不愿明言,就叫寡人多琢磨些时候吧。”
李斯拱手施礼,说道:“那草民便先行告退。”
嬴政起身,客气地说道:“先生慢走。”
赵高刚要送李斯出门,却被嬴政叫住了。
嬴政走到赵高近前,低声耳语了一阵。
赵高俯首倾听,连连点头,然后才拱手拜礼出了门。
李斯退步出了门,在门外遇到了正往里走的南苏公主,拱手向南苏公主施礼后,便神色匆匆地快步离开了寝宫。
不多时,赵高来到门外,将南苏公主送到书房的门口,便转身也快步向宫外的方向走去。
南苏公主看着赵高的背影,心道这李斯与赵高怎么如此神色匆匆,神神秘秘的,难道是出了什么事情?不明所以的南苏公主快步迈进了书房的外门。
南苏公主进门后轻轻一拜道:“南苏见过王上。”
嬴政面带微笑:“跟寡人,就不要客气了,你若不来,寡人得空还要去找你呢。”
南苏公主面带羞涩,说道:“王上,南苏这次来,是帮着传话的。”
嬴政示意南苏坐下说话,然后一边拿起水具要给南苏倒水,一边问道:“传谁的话。”
南苏接过水壶,先给嬴政倒满了,才给自己倒了杯水,说道:“这还用说,当然是华阳祖母了。”
“王祖母有何事?”嬴政问道。
“华阳祖母说,这次的廷议,她也会参加。”说完,南苏公主拿起杯子喝了口水。
“哦?”嬴政的目光从南苏公主身上移开,看向窗外,一幅若有所思的样子。
华阳夫人很多年没有参与政事了,这次要参加廷议,多半是与成嬌挂帅的事情有关。
“就只这件事吗?”嬴政问道。
南苏公主点点头:“华阳祖母只说了这一句话,并未说其它的,便让南苏过来传话了。”
嬴政点头说道:“刚好廷议有几件事情,也需要与王祖母商议。”
南苏公主向嬴政的方向凑了凑,低声说道:“王上,南苏想去看看胡羽妹妹,可否?”
嬴政笑了笑说道:“怎么,这才两天不见,就想她了?放心吧,以后入了宫,你们天天能见面。”
南苏公主娇羞地转过身,一抹红晕迅速的蹿上了脸颊:“王上,你又戏弄南苏。”
“哈哈哈,好吧,寡人送你过去,正好寡人也有事跟你们说。”嬴政站起身说道。
嬴政要说的事,自然是婚礼延期的事情。
“还有。”南苏公主又转回了身,看向嬴政,“南苏想回楚国使团驻地住上两天,毕竟,被人诬陷刺杀秦王不是小事,与使节商议之后,南苏想尽快禀告父王。”
嬴政猛的轻拍了下额头。
之前还是他让南苏公主与胡羽公主通过使节禀告各自的父王,嬴政出游遇刺的事。回到咸阳之后,南苏公主直接回了华阳宫,到现在还没见到楚国的使节,却将政事搁延了。
“走吧,去见了胡羽,寡人再送你回楚国使团驻地。”嬴政说道。
赵高没在宫内,另由人备好了马,嬴政带着南苏公主,还有二更,三更,骑马向城外奔去。
将南苏公主送到楚国使者营地后,嬴政又去了一趟韩国的使团驻地。
第二天,吕不韦前来禀告,廷议的时间已定,是在次日一早。
到了廷议之日,嬴政先去了华阳宫。
嬴政向华阳夫人请了安,祖孙二人一同来到议事大殿,并排坐在君位。
众臣已经在殿内等候一阵子了。
廷议仍是吕不韦主持。
所议的第一件事,便是春猎遇刺之事。
吕不韦将大体的经过,向所有人说了一遍。
众臣皆为惊叹。
虽说对此事早都有所耳闻,但传闻毕竟不如亲耳听到的让人信服,更何况吕不韦向来妙语连珠。
吕不韦讲述完了之后,一声喝令,几名近卫押上来两个男囚。
两个男囚跪在地上,低着头,一幅等待审判的样子。
蒙恬站了出来,高声说道:“此二人,便是王上遇刺的过程中,偶遇劫匪,被劫匪所放走的两个人,经过审问,二人俱已交待了整件事情的真相。刺客均为魏国之人,假冒楚国人士刺杀王上,目的,便是挑起秦楚之间的战争。”
之前赵高听从嬴政之命,便是迅速去找蒙恬,询问这两个刺客的去向,这才得知蒙恬已将他们俘获,带回了咸阳。
吕不韦看着跪在地上的两个刺客,面露怒色道:“虽然此二人也不
知具体是谁在幕后主使,但本相认为,不管这其中有无魏国王室的参与,行刺乃是事实,所以,王上与本相商议之后,决定即日起,发兵伐魏!”。
众人对此结果早有预见,所以也并不觉得惊讶,只是互相地点了点头。
伐魏的意见很统一,这也是多年来秦国积累下的自信的表现,君主若想出兵攻打哪个国家,基本没有什么反对的意见。
这时,昌平君站了出来,拱手施礼道:“王上,此次伐魏,微臣愿统军前往,必杀得那魏国割城划地以赔其罪。”
没等嬴政开口说道,突然从人群中又站出一人,十七八岁的年纪,却穿着一身战甲,英武之气十足。
此人正是成嬌。
“王兄,臣弟请缨,挂帅出战,望王兄恩准。”成嬌拱手,躬身说道。
众臣没想到成嬌会突然站出来,纷纷议论起来。华阳夫人眼中闪过一丝神光,侧首又看了看嬴政。
“呵呵,王弟虽年纪不足双十,但志向远大,勇气可嘉,不愧是嬴氏男儿。此番出战,你需要多少兵马?”嬴政笑着说道。
此话刚一落地,在场的所有人,包括吕不韦,华阳夫人,甚至连成嬌都愣住了。
吕不韦虽然赞成让成嬌挂帅出征,但在廷议上,最起码的程序是要有的,不管是谁请战,君王首先会问问众臣的意见,再比较比较请战的几个人谁更适合此次战事,然后才能决定由谁挂帅,由谁做副将。而如今的情况,嬴政竟是省掉了所有环节,直接问成嬌需要多少兵马。
华阳夫人也感到很意外,因为之前嬴政的态度,并不是很愿意让成嬌挂帅,这转变的速度,让她一时难以适应。她来参加廷议的目的,也是为了替成嬌撑口袋,却哪成想,竟来的有些多余了。
昌平君也很尴尬地被晾在一边,直接被忽视了。
成嬌愣了一下,但随即便回过神来,说道:“臣弟出征……有五万兵马足以。”
嬴政却摇了摇头,说道:“魏国既然敢于行刺,必然已经准备周全,更何况,难保赵、韩两国不去支援。五万人马,定然不够。寡人拨八万人马给你,此战,务必取胜。”
成嬌单膝跪地,拱手应道:“臣弟领王命,若是不胜,愿提头来见。”
“赵高,拟旨命长安君成蟜挂帅伐魏。”嬴政看向赵高,说道,“另命,成嬌之师樊於期为副将,昌平君为监军,明日点拨兵马,三日后发兵伐魏。”
“奴臣,遵王命。”赵高说罢,转身来到书桌旁拟旨。
“臣弟谢王上。”成嬌跪拜道。
吕不韦突然想到了什么,上前一步,拱手说道:“王上,如果颁诏,这王玺……”
“仲父不必担心。”嬴政悠然说道,“这王玺放在寡人这里,弄不丢。”
吕不韦一脸的讶然。他方才突然想到的是王玺在太后赵姬那里保存,而赵姬并不在咸阳,所以如果颁旨的话,盖不上王玺,那是很尴尬的。
只见赵高不慌不忙地拿出王玺,放在一侧,继续写旨意。
众臣见了王玺也都是一脸地惊讶,但却不敢议论。
全场的目光都聚焦在赵高身上,包括华阳夫人。
嬴政选在这个场合显露一下王玺,也是想彰显一下君王的威严,而如此干脆地任命成嬌,也并不是没有原因。
华阳夫人来到议事厅参加廷议,已经摆明了立场,若华阳夫人极为坚持,那无论谁提出反对,可能都会被反驳,最终的结果还是命成嬌为主帅。更何况李斯的建议,是要听取的,既然必定伐魏,那还不如顺水推舟,成全了华阳夫人与成嬌。
写好了旨意,赵高将玉玺盖了上去,然后当场宣读。
成嬌接了旨,谢了恩,站回了原来的位置,脸上挂着满意的笑容。
嬴政高声说道:“既然伐魏之事已定,那便商讨下一个要事。”
嬴政话音一落,赵高便向门外高声喊道:“将人带进来。”
第43章 郑国渠
不多时,几个近卫带进一个人。
这人众人都见过,正是此次选妃的韩国使臣——郑国。
郑国刚要开口问礼,便听赵高厉声道:“跪下!”
郑国本以为嬴政将他传唤来,是为了询问修渠的事,并没想到会被呵斥,慌乱之下,连忙拜倒在地。
嬴政肃然说道:“郑国,你可知罪?”
众臣皆是一脸的茫然。
之前郑国献策修渠,乃是以国礼的形式奉上,而且所有人也都认为这是利国利民的好事,却不想此次嬴政竟然直接向郑国问罪。
郑国也是一脸的疑惑,说道:“敢问大王,外臣何罪之有?”
“身犯何罪,难道你不清楚吗?”嬴政脸色阴沉地说道。
“外臣确实不知。”郑国恢复了平静,虽然依旧跪在地上,但表情颇为坚韧。
“哼……”嬴政冷哼了一声,说道,“你虽身犯死罪,但寡人若不挑明,想必你也定然不服,那寡人便让你死个明白。”
郑国拱手说道:“外臣愿闻其祥。”
“寡人问你,这开渠之策,怕是并非韩非子刚刚谋划,想必已经谋划好几年了吧。”嬴政双眼紧盯郑国,“为何偏偏现在拿出,献于吾大秦?”
“这……”郑国的气场立刻变了。
“此策看似助秦兴修水利,实则乃是使大秦忙于修渠,而无暇出兵攻韩,韩国便可得以休养生息几年,养足兵力,抵抗大秦。”嬴政停顿了一下,问道,“对否?”
郑国不再言语,低着头,冷汗直流。
众人的目光也都盯在郑国身上,从他的表情来看,众人哪会看不出,嬴政说对了,而郑国也无疑是默认了。
嬴政接着说道:“赵、魏、韩三家分晋,可谓同气连枝,对大秦,也真是颇费了一番苦心。先是由最弱小的韩国,提出开渠之策,再由魏国假扮楚人行刺于寡人,而赵国准备大军则伺机而动。”
“其结果,便是在几年内,大秦因修渠而财力耗尽;与楚国的交战,会因僵持不下,而军队的士气低落,毫无战力;而赵与魏则派大军趁虚而入。如果顺利,则三家分秦的局面,便会在秦国上演。”
“对否?”
嬴政的一声问责,惊得郑国直接坐倒在地,嘴唇不断的颤抖。
众臣听闻秦王所言,一个个都怒目圆睁,像是要用目光杀死郑国。
华阳夫人也是死死地盯着郑国,生怕他飞走一样。
全场瞬间静止,落针可闻。
嬴政站起身,踱步走了过来。
“幸得天佑大秦。寡人追查两个刺杀寡人的刺客,揭穿了他们的身份,就在刚才,他们就跪在你现在的地方。所以,刚才的决议,便是大秦派出大军攻魏,而并非攻楚。”嬴政说道。
郑国抬起头,惊异地看向嬴政。
“更加幸运的是,大秦尚未开始修渠,国力不会有所损伤,你的这条命,算是白送了。”嬴政站在郑国面前,略带嘲讽地说道。
“哈哈哈……”郑国苦笑着摇了摇头,站起身来说道,“想不到,大秦的君王年纪轻轻,却如此了得。赵、魏、韩三国如此周密的计划,竟被你轻易识破,郑国死在你的手里,不觉得冤枉。”
“寡人暂且不会杀你。”嬴政悠然说道,“大军攻魏,若魏军拼死相抗,赵国再施以援手,大秦不见得有必胜的把握。但若是回师的途中,顺手灭了韩国,却是易如反掌的事情。到时,将韩王抓回来与你一起处置,岂不更好?”
“你……”郑国脸色苍白,他心里清楚,这种情况并非不可能发生,嬴政说的出,定然做的到。
“而你,郑国。”嬴政冷冷地说道,“你来之前,韩王命你前来献策,以拖住大秦几年不攻韩,使得韩国得
以恢复军力,你却连几个月都难以做到。若是韩国此次真的灭国,那么排在第一的罪人,便非你郑国莫属。”
嬴政字字如刀,众臣的眼神,更如雷电般摄人心魂,任郑国再强的心理防线,也断难抵御。
郑国再次跪拜了下去,而这次,是出于内心的跪拜。
“罪臣郑国,恳请秦王,放过韩国这一次。”郑国眼神显得冷峻,“郑国担不起这千古骂名,若此次大秦不去挥师灭韩,郑国愿以死谢罪。”
说罢,郑国向嬴政深深叩首。
嬴政似乎不为所动,悠然说道:“谢罪到是可以,但若以将你处死这种方式去赎韩国的罪,除了出口气之外,寡人又能得到什么?”
郑国像是看到了希望,抬头看向嬴政:“大王的意思是?”
嬴政语速加快了一些,说道:“若想大秦不去灭韩,便需要用等值的东西来换,而你的能力,远比你的命对寡人更有价值。”
中国有句古语,活人永远比死人有用。
郑国也是各聪明人,哪会不明白嬴政的意思,略微沉默了一下,随即拱手说道:“罪臣郑国,从今愿效命秦王,若秦王不嫌,郑国愿用尽平生所学,助大秦修成此渠。”
嬴政见郑国拿的起,放的下,也十分欣慰。
“哈哈哈……”嬴政笑道,“你若出于真心,则修渠便是大功,功过便可相抵,寡人自然不会再去攻韩。但若是……”
“若是郑国出于违心,大王随时出兵灭韩便是,郑国也随大王任意处置。”郑国坚定地说道,似乎心意已决。
“既然如此,起身吧。”嬴政说道,“将你身上的外衣脱去,换上大秦的官衣。”
“谢……谢王上。”郑国改了对嬴政的称呼,并站起身,脱掉了自己的韩国官衣。
一个小太监手捧着一套秦国的官衣,走到郑国的身侧。
郑国想都没想,便套在了自己的身上。
众臣的目光也不再敌视,并且对嬴政的颇为叹服。
举手投足之间,揭穿了三晋的阴谋,又让郑国心甘情愿的在秦国修渠。
嬴政走了几步,然后回身问道:“若是寡人给你足够的权力,命你全权负责修建此渠,需要几年完工?”
“回王上。”郑国已换好了衣服,拱手说道,“之前王上所命下臣修建此渠,为了给韩国争取时间,下臣定然是能拖便拖,至少十年方可完工,而一旦在财物上出现些许偏差,时间便会更久。而如今,下臣定然竭力为王上修建此渠,预计五年便足以完成。”
“好!”嬴政说道,“那寡人便命你全权负责修渠一事,同时,寡人会颁布几道法令,配合你更快,更好的完成这项工程。”
“是何样的法令?”郑国问道。
嬴政回到了王位之上,说道:“首先,渠道的修建,必定占用良田。因良田被占用,而导致损失的百姓,可以免去所有赋税,直到水渠修建完毕。”
“第二,参与修建水渠的劳工,同样免去所有的赋税三年。出力多者,更会增加免税的年限。”
“第三,所有参与修建水渠的劳工,根据其劳作的时间和效率计算工分,在水渠修好之后,按照劳工积累的工分,分配水渠可供的水量,或者朝廷提供的王家专用谷种,用以水到渠成之后的耕作之用。”
“众卿以为如何?”嬴政没有问郑国,而是问向了各位重臣。
朝堂上静默了一会儿,才响起众臣的议论声,而且基本都是赞成的声音。
吕不韦捋了捋胡须说道:“王上所说的几项法令,着实高明。这样一来,便可极大地调动民众参与的积极性,想必这工期也定会缩短,而这缩短出来的工期所节省的开销,也定然远远大于这些劳工所免去的赋税,可谓一举两得。”
王翦拱手说道:“军队的监管也可能大幅缩减,所省下的支出定然不止如此。”
“若行此举,工期定会再缩短两年。”郑国说道,“下臣有把握在三年内便可完工。”
“三年?”嬴政惊讶道,“你确信三年便可完工?”
郑国拱手说道:“若无太大意外,三年应该可以完工。”
“好!”嬴政说道,“就凭你这种气度,寡人便将这道水渠以你之名来命名,名曰‘郑国渠’。”
“郑国谢王上恩赐。”郑国拜谢道。
嬴政又看向赵高,说道:“赵高,拟旨吧。不过,时间还是定为五年,不可急躁。”
“遵王命。”赵高拱手说道。
赵高拟了两道旨意,一道是任命郑国的旨意,一道是颁布法令的旨意。
拟写完毕,赵高将两道旨意交到嬴政手中查阅。
嬴政仔细看了一遍,然后拿起王印盖在上面。
赵高走到郑国面前宣读旨意。
郑国跪拜领旨。之后,退步退出了大殿。
因身份的变动,郑国需要回韩国的使者驻地安排后面的事情。况且廷议还没有结束,郑国留在这里是不合适的,所以嬴政才命其离开。
郑国走后,大殿之内还是显得很安静。
众人还处在各种不可思议中。
韩国献策的本意,让人不可思议;赵、魏、韩的合谋更让人不可思议;最让人不可思议的是,嬴政所表现出的敏锐、智慧、果敢、冷静,以及对事情发展的掌控和对结果的了然于胸。
“修渠一事已定。”嬴政开口说道,“众卿,开始下个议题吧。”
吕不韦理了理思绪,拱手说道:“王上,朝中有重臣病故,按律法,王上的大婚之期需要推迟些时日,以避不吉之兆。”
嬴政点了点头,说道:“此次寡人所迎娶的各国公主,人数较多,寡人正欲在王宫之侧重新修建几间寝宫,刚好可以待寝宫建好之后,举行大婚仪式,一展吾大秦之国威。”
气氛缓和下来,众臣的心情也轻松了许多,纷纷点头。
“那大婚的具体时日,还请太王太后示下。”吕不韦向华阳夫人拱手说道。
华阳夫人本是在场身份,身份和辈分最高之人,方才嬴政的一番表现,几乎让人忽略了她的存在。
华阳夫人问道:“这寝宫的修建,最快可多久完工?”
“修建的图纸还没确定。”吕不韦说道,“但按王上所说的规格,最长也不会超过两个月。”
“两个月之后,便也过了蒙家的丧期。”华阳夫人说道,“那便将王上的大婚之期,定于两个月后吧。”
吕不韦说道:“老臣会尽量将工期缩短,一个月后,便由太王太后选定吉日,如何?”
华阳夫人点头说道:“那就如吕相邦所言,先建寝宫,一个月之后择定吉日。”
众臣皆俯首应和。
吕不韦拱手问道:“王上,各国使节仍在城外驻扎,婚期延后,只怕是拖延使节在秦国的时日,该如何打算?”
嬴政思量了一下,说道:“将延后婚期的原因,向众使节说明,若使节无法久居于秦,则可使其将公主安置在王家的驿馆,自行回国,待寡人大婚之期,再回到秦国便可。”
“臣,尊王命。”吕不韦应声道。
嬴政高声说道:“众卿可还有本要奏?”
众臣互相看了看。
陆续的,有人站出来,说出自己想说的话。
这些朝政的事,原本就应该是在朝议中解决,而并非廷议,可在嬴政继位后的这段时间里,朝议基本已经荒废。
而如今,朝议,正在复苏…
第44章 司马通史
廷议结束之后,嬴政先是送华阳夫人回了华阳宫,然后才回到寝宫。
回寝宫的路上,嬴政的心情说不出的清爽。
赵高在嬴政身侧,不紧不慢地跟着,主仆两个的心情都十分畅快。
赵高轻声说道:“王上今日的气势,真是不同凡响啊,想必此后,吕相邦以及朝中众臣,再不会将王上视为孩童了。”
嬴政嘴角微微上扬,浅笑道:“其实寡人并非是要做戏给谁看,只不过无论是成蟜之事,还是郑国之事,寡人都必须选择最恰当的处理方式而已。”
“奴臣也感觉到,按照结果来讲,王上的处理方式,无疑是最佳的。”赵高说道。
嬴政知道赵高并不是再刻意奉承他,所以也不计较,继续说道:“就如修渠这件事,寡人想修渠,但郑国存在异心,若寡人此时用他,那便真的会劳民伤财,所以必须断其后路,使其为吾大秦所用,则修渠之事方可实行。”
“意外的效果是,吕相邦及众臣都被王上的睿智、气场和果断惊呆了,竟然连大气都不敢出。”赵高笑着说道。
“呵呵,这次廷议的效果,已超出寡人的预估。”嬴政说道,“而论其首功,当属李斯。”
赵高赞成地说道:“李斯却乃奇人也。”
回到寝宫,嬴政命赵高去找李斯。
李斯却不在宫中。
略微修整了一下,嬴政带着赵高,前往文擂居去找李斯。
来到文擂居,嬴政没有急着去找李斯,而是四处转了转。
之前他来找荆良,是晚上来的,已经没有学士在里面了,所以这次来,他想听听学士都在讨论些什么。
一间厅室中,几个学士正在聊着些什么。
“刘兄,听说你们吕府的那部《吕氏春秋》,已经快完本了。”一个学士说道。
那个刘姓的学士说道:“应该是快了,现在是第二次修订的阶段,但每个人都负责一部分,所以谁都不知道还有多少没有修订完。”
“你说,这吕相邦用了这么多人,费了这么大的事,只为编著一本书,也不知为的什么。”另一位学士说道。
“其实,吕府里的不少人也早都腻了,若是单单编著一本书,其实早都应该完本了。可吕相邦偏偏深究的非常细致,偏差一个字都不行。而且,吕相邦似乎对一些上古的历史十分着迷,花费的时间也更多。”那位刘姓学士说道。
“这么说来,难道吕相邦在探索什么隐秘?会不会跟古时留下的哪座宝藏有关?”一位学士满眼放光的说道。
“宝藏,宝藏,天天想的就是钱,人家吕相邦只不过想为后世留下一部好的史书,却被你们说成了贪财之人。”旁边一位年纪稍长的学士,不满地说道。
“马兄,兄弟只是开个玩笑,别当真嘛。”刚才那个说有宝藏的学士挠了挠头说道。
嬴政路过的时候,听到他们的对话,便凑了过来。
听完几个人的对话,嬴政心中一片震荡,像是突然发现了什么宝藏,疾步走向后院。
嬴政带着赵高来到一间厅室,这里是司马杰处理公务的地方。
司马杰正在整理一些书简。
见嬴政进门,司马杰慌忙放下手中的竹简,起身便拜。
嬴政连忙挥手,示意司马杰不要拜。
司马杰点了点头,让另两个忙着整理书简的学士出了房门。
关上房门,司马杰低声说道:“司马杰见过王上。”
嬴政点点头说道:“
寡人在宫中没在宫中找到李斯,所以来这看看他在没在这。”
“今天,先生并没有来过。”司马杰说道。
“那荆良呢?”嬴政问道。
司马杰回答道:“荆兄早上便出了门,至今还没回来。”
“哦?”嬴政有些意外,“难道他们两个一起去办什么事了?”
司马杰微微摇了摇头,表示他并不知情。
“算了,也没什么要事,等他们回来再说吧。”嬴政说道,“先说咱们的事。”
司马杰拱手说道:“王上请坐下慢慢说。”
嬴政坐了下来,司马杰坐在他的对面。
赵高本要现在嬴政身侧,但嬴政摆了摆手,示意赵高坐下。
赵高看了司马杰一眼,便轻轻坐在了嬴政身侧。
嬴政这才开口说道:“寡人在外面偶然听到几个学士谈论吕相邦的《吕氏春秋》,便突然产生一个想法。”
司马杰往前凑了凑,像是想仔细地听嬴政说个清楚。
“既然吕相邦可以集三千门客之力,创作出《吕氏春秋》,而咱们这个文擂居,论才士,已不弱于吕府,何不也效仿之。”
司马杰眼神一聚,说道:“王上的意思是说,想集文擂居众学士之力,共同创作一部著作?”
嬴政点点头说道:“寡人正是此意。这里的才士,都是普天下的有识之士,若不去利用,实在可惜了这些人的才华。”
“这个想法好是好,只是…”司马杰思量了一下,说道。
“有何难处,尽管说来。”嬴政说道。
司马杰拱手说道:“司马杰愚见,一则,文擂居的学士,多来自各府邸,并非是文擂居所俸养的门客,所以调用起来,不见得有太多的人能够听从。”
“二则,文擂居人员嘈杂,难免会有鱼目混珠者,不见得像吕府那样心齐,而时间上也定然会慢上许多。”
“三则,如此效仿,会不会引起吕相邦的不满,也不得而知。”
司马杰不愧为司马世家的少主人,眼睛只是一眨,便分析出了这件事可能遇到的困难。
嬴政短暂思虑了一下,微微点头说道:“的确如此,这些都是现实的问题,不过,也不难解决。”
“请王上明示。”司马杰说道。
“吕相邦那里,自有寡人去说,料想他不会因此事心生计较。”嬴政说道,“而寡人想要编著的,也是一本史书,若借鉴一下吕府的经验,倒也不是难事。至于俸养门客之事吗…”
司马杰看着嬴政,他不认为吕不韦会从国库出钱养俸文擂居的学士。
“寡人给你十万银钱,用于文擂居学士的俸食,应该可以用上一段时间,若何时用完,你便再向寡人索要,直到著作完成为止。”
司马杰面露惊讶:“王上,吕相邦会开国库,将库银用于效仿他之事吗?”
嬴政笑着说道:“不用管他要钱,这钱寡人自己出。”
“如此便好。”司马杰说道。
嬴政继续说道:“寡人想要的史书,可能比那《吕氏春秋》还难上一些。”
“王上,如何难法?”司马杰问道。
“寡人想看到的,是自打世人会使用文字以来的所有历史。”嬴政说道,“包括上古的神话传说,灾难记载,人物关系等,最好都囊括进来,越全越好。”
“这个……”司马杰挠了挠头,说道,“还真是有点难。”
“听上去是复杂了一点。”嬴政说道
,“但其实是将大多数众所周知的事,进行汇总,整理而已。”
司马杰拱手说道:“即便再难,司马杰也会全力完成,争取早日将此典籍呈到王上面前。”
嬴政点点头说道:“记住,越全越好,一定要集天下众人之所长。”
“这文擂居,本来就是天下能人齐聚的地方。”司马杰说道,“只是,小臣不明白,为何王上对上古神话突然感兴趣了。”
“寡人是想把吕相邦比下去。”嬴政淡淡地说道。
嬴政没法说出他成为天承之人的事,更没法说,在之前听了许多故事,由此产生了极大的好奇心,所以才要调查更为久远的历史,于是才随便找了个借口。
“王上放心,若此事与王权的归属有关,那小臣必不辱王命,势必超越那个《吕氏春秋》。”司马杰很坚定地说道。
嬴政用赞许的目光看着司马杰,连连点头。
“既然是要超越《吕氏春秋》的著作,那便应该先取一个超越它的名字。”司马杰说道。
“《吕氏春秋》,是以吕相邦的姓氏命名的。”嬴政说道,“那便也以你的姓氏作为开头,就叫《司马通史》吧。”
“王上,这如何使得。”司马杰急忙说道。
“先这样叫着吧。”嬴政说道,“等完本的时候,要不要改名字,再行商议。”
“好吧。”司马杰也不便再推托,说道,“那便依王上之意。”
嬴政在听到那几个学士谈论《吕氏春秋》的时候,便眼前一亮。吕不韦能用此种方法,探索和寻找历史的真实性,他又何尝不用这种方式,来了解更多的上古的人和故事,来发现更多的古迹和文明传承的线索。
嬴政点点头转而说道:“除了著书,寡人还有一事。”
“王上只管吩咐便是。”司马杰说道。
“你司马家的大片良田,是如何耕种的?”嬴政问道。
司马杰没有想到嬴政会问这个问题,略显惊讶,思量了一下说道:“回王上,大体有两种方式。”
“是哪两种?”嬴政问道。
“第一种,是土地由司马家族自家管理,所进行耕种的百姓,由府上定期发放酬金,类似于各府所俸养的宾客。秋后收得的粮食,除了赋税,再分给耕种之人一小部分,余下的,便统一交于府上。”司马杰说道,“而这种方式的由来,是因为百姓有时会遇到灾年,而一旦天灾严重,便会使得百姓食不饱腹,难以度日,索性便卖了土地,以求生存。但这毕竟只能维持一时,失去了土地的百姓,更是失去赖以生存的保障。司马家历来行善,家父亦是如此,所以会将变卖土地的百姓收入府中成为府丁,夏季耕田种树,冬季看家护院。”
嬴政点点头,表面不动声色,心里却暗叹道:难怪司马家族的产业如此庞大,本来是善举,却既救助、养活了百姓,还增加了府上的收益。唯一不同的是,将天灾的承担方,从弱不禁风的百姓身上,转移到了财大气粗的司马家族。
“这第二种嘛,是土地的管理与耕种还归百姓所有,除了赋税,百姓只需交到府上少量的收成便可。若遇天灾,便按损失免去交给府上的那部分,朝廷的救济,府上也不动分毫,全部给予百姓。”司马杰继续说道,“这种方式的由来,是源于战事,百姓变卖了土地以避难,待战争结束,便又回来耕种。”
嬴政笑着说道:“看来,这行善之人终是有所善报。寡人想要借你司马家之力,耕种一批专属王家的谷种,你意如何?”
司马杰面露难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