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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玄机梦境     灵契之主txt下载     灵契之主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百六十二章 长谈和争吵

    “首战胜自然是好事,可南商展现出的不过只是全部实力的三分之一,那支传闻中的修行者队伍还未出现。而且这次多亏有你,所以我觉得当前情况并不算好,三少爷觉得呢?”

    “南商实力雄厚,精英士卒比我们多,修行者队伍也确实存在。即便我们的军队都是训练有素的士卒,也难以抵御,可这一战建立的优势,能够让我们在短时间不败。可我有一个问题想问将军,希望将军不要觉得夏萧愚笨。”

    “三少爷太过谦虚,还请直问。”

    对帮助过夏家的人,夏萧永远不会忘记那股恩情,更不会缺少礼数。林天曾拉过夏家一把,无论是出于同情,还是一国大将的直觉,都值得他尊敬。而林天眼中,夏萧目光狡黠,思考的东西似为自己未想到,或未重视之事。

    “将军准备如何处置龙岗?”

    “作为第一道防线,自然要将其稳住,不能打开国门,把南商侵略军放进来。”

    “龙岗之后还有昔阳,虽说距离尚远,可夏萧觉得,不能死守这第一道防线,而是应该将重心放在第二道防线上。”

    “什么意思?”

    若是奇兵妙术,林天还能听夏萧说一说,他是学院学子,思想肯定和常人不同。可兵法军防上的事,林天不是自大,可依旧觉得自己比夏萧在行,夏萧似察觉到他的念想,微微摇起头来。

    “将军,大夏和南商的战争要持续很久,消耗战是我们当前最不能面对的战术。你想,比人数我们不敌,比修行者我们也不敌。南商之所以没派出全部兵力将我们踏平,只是为了保存兵力。虽说他们今天牺牲的士卒比我们多,可算起占比,我们还是难占上风。”

    “你觉得应该怎么做?”

    林天没有表达出自己的想法,只是抬了抬手,示意夏萧继续说。后者也不客气,这些话都是二姐为他写的信中内容,他的任务只是将其中意思传递给林天。他是军队领袖,无论是上呈圣上,旁至曲轮强者,都得经过他。

    这场战争的输赢宛若天平,此时大夏上翘的厉害,要想将南商抬高些,和大夏持平,估计得靠奇迹。可即便是奇迹,也需要人去做,靠天上落下一块陨石,将南商人砸死那种概率这辈子都不可能发生。

    “首先,我们要抓住当前这个机会,在赢下一场的前提下发起突袭。我提议就这几天,不用很多人,我和阿烛能隐匿气息,直插最深处,闹出些动静,外面有曲轮境强者支援就好,保证我们能回来。”

    “就你们二人?”

    夏萧和林天对视,前者位于灯烛后的目光极为郑重,可他的目光越是如此,林天越后怕。身为大将军,他自然也有自己的情绪,可不为情绪所动是他的职责素养。但夏萧提出这样的事完全超出他的预料,甚至令其失望。

    对手可是为数上百万的军队,其中修行者多如狗,或强或弱,两人能做出什么事来?夏萧有那种想法,是真的有妙招,还是有些自大?林天对夏萧足够尊重,令后者有机会将所有计划都说出来,可他说得越多,林天的脸色越凝重,褒贬未定。

    “将军,突袭的目的不是为了对南商进行沉重的打击,正面交锋都无法重创他们,更别说我们二人的突袭。可现在需要一些事,再次激起军队的战意,没什么比突进敌营,烧了他们粮草更令人兴奋的事。无论南商做怎样的安排,我们都能连续去两次,这样的士卒,定能挡下南商的下次进攻。”

    “我们不知道南商何时会发起进攻,可能是半周,可能是一整周后,但绝对不会是明日,因为他们和我们一样需要做战场的调配,还要处理死者,这正是一个大好的机会!我们有足够多的时间去突袭,只要成功,第二次交手,我们赢的几率也会很大。在首战和第二次交手赢下的情况下,我们的军队将展现出空前强大的力量。到时支撑他们作战的将不是**,而是意志!”

    “这般三轮下来,我们虽有死伤,可已达到目的。随着战争的时间间隔不一,我们的运作能力会显然弱于南商,所以我觉得到时应直接撤到昔阳,保证军力。在第一部队和第二部对会师后,再进行抵御。小辈愚钝,但出行前,曾向学院大师请教兵法,这样的战术虽说奇异了些,主动放弃第一战线更是不可思议,等于大敞国门。可留下军队,才是重中之重,否则如何抵御?”

    本有很多问题的林天一听学院大师四字,当即沉默。阿烛看着夏萧,眼眸中尽是疑惑,这不是夏萧姐姐给他写的信嘛,怎么说成学院大师?她下意识想问,虽然声音很小,林天都没在意,可已被夏萧抢过话题。

    “将军,时候不早,是否该准备一顿晚饭?”

    林天吩咐下去,思索许久后问:

    “真的是学院大师所说?”

    “我没有理由骗将军,因为在第一部队撤退前,我父亲和大哥也将过来。我虽不是圣人,但不会用自己父亲和大哥的性命开玩笑,况且这场战争我尽全力归来,只是为了赢。”

    晚饭上来,林天也仍在沉默,阿烛一口一口咬着掺着杂粮的馍,几口蛋花汤,已是辛苦小半日最好的犒劳,再加上一盘稀有的蒜末肉丁,足以展现林天对他们的重视。夏萧不像阿烛那样乐在其中,他就知道这丫头一见到吃的就不会多嘴,所以将自己的两个馍递给她,随之看向林天,等着后者做决定。

    林天对学院大师的向往,就像伯牙期待着钟子期,那等存在比王朝中的谋士更具大智慧。可他觉得打开这扇门,放南商人进来,恐怕有些不妥。

    面对南商,守住一片土地很难,要想夺回来更难,后方的部队可以往前冲,支援他们作战,可若是他们后退,或许将失去一大片土地。这等冒险的行为,林天做不了决定,可是否上报给圣上,还得经过他反复思量。

    或许能通过这种行为迷惑南商,令他们放松警惕,然后取得良效。可像夏萧所说,一切的前提都要他们赢下南商,明日也必须抓紧时间发起袭击,可那种行为,怎么想都太过疯狂。深渊边上走,真的不怕坠落其中吗?

    嚼了两口粗粮饼,喝了一口蛋花汤,林天口中有了些食物的香醇滋味,可迟迟没有给夏萧回答。后者没有一遍遍让林天相信自己,先前的话已够长,其余就看林天做怎样的决定。

    吃过饭后,夏萧带阿烛去休息,他需要时间恢复自身的状态,明日好去突袭。

    大夏的曲轮强者也在恢复自身状态,结束战斗后的一瞬,他们开始恢复自身,夏萧明日会去找他们,就算林天不上禀通知,他也要推着大夏走向赢的那一边。他从来不怕被别人唾弃或嚼舌根子,如果失败,他会承担后果,可即便只有十分之一的可能,他也要尝试。如果他不拼,早就死在登山的路上。

    今夜无月,无比漆黑,夏萧一边嘀咕着真是个适合突袭的好机会,一边走进宽敞的营帐,坐在自己的床上双手结印,吸收起天地元气来。能在战场上享有一张独属自己的大床,足以彰显他和阿烛的身份。

    阿烛不知道夏萧在嘟囔什么,只是觉得很累,也没了修行的念头,便躺在床上呼呼大睡。

    许多将士熟睡时,林天还正思考。白日的战场边缘,许多将士和死尸共眠。不过那些无人收尸的南商人,只够给这些将士垫屁股搁脚。此时还留在此处的将士们目的显然,不想让南商人来收尸,大夏军队将这等行为称之为押魔,这是对南商人第二次使用,也只对他们使用。

    押魔堪称心狠,需要军犬配合,这些嗅觉敏锐的毛孩子能在夜间察觉将士听不到见不着的南商士卒,他们从远处摸来,试探情况。在对这些士卒发起进攻的过程中,很多军犬牺牲。不过这些忠诚的军犬即便死去也保佑着大夏疆土,就像此时,将士和军犬都因太过乏困而睡着,有的甚至打起呼。

    军犬们趴在将士脚边,头放在地上,鼾声不比将士小。可一道犬吠在它们脑中浮现,令它们猛地爬起,睁开一对犹如地狱恶魔的深绿色双眼。

    “汪!”

    一道犬吠令数十头军犬坐起,它们起身狂吠,将士们坐起时,见夜色中慌忙逃窜的马匹,摸了摸身边军犬的头。

    “好样的。”

    明早他们估计能在布置的陷阱里发现几具尸体,可不妨碍此时睡觉。能在这等地方睡着的,都是饱经风霜的老兵,他们睡得很香,军犬也都熟睡,幻想着和自己的主人在战场上奋勇杀敌,它们锋利的牙齿向来伤不到大夏士卒,可能将南商人的骨头咬碎。

    高山上的冰原只有几根草,马匹从其上狂奔而过,一路惊慌,踉踉跄跄的险些跌倒。

    藤川作为距离龙岗最近的城,城里城外驻满南商的先锋队。没错,险些与大夏联盟相抗衡的军队,只是南商的先锋队。不过这支先锋队取得的成绩并不理想,令铁面将军至今还在营帐中和众将领找寻原因。

    关于夏萧,众将领没有寻得消息的途径,王陵虽说坐在不亚于铁面的上席。可他说的话,逐渐被大家无视,似取得不了大家的信任。

    “报——”

    一声后,模样狼狈,浑身是草芥,头盔还歪斜的士卒冲进营帐。之前在城门口,他座下马匹突然跌倒,否则也不会这样。不过比起这些,他带回来的消息才最让人气愤。

    “禀将军,大夏还有人守在那!”

    铁面将军挥手,令他下去,随后一掌拍碎身前木桌,令嘈杂的营帐重新静下来,可听针落细微声。大小将领虎躯一震,谋士暗自叹息,彼此相望。谋士没有选择再表达意见,可一些鲁莽的武将已粗声粗气的说:

    “这些怕事鬼真是欺人太甚,不过将军放心,等我攻下龙岗,定不给他们留全尸,让他们无尸可收!”

    “闭嘴,少说两句。”

    有谋士出言相劝,虽轻,却被武将误解,当即怒起喝道:

    “老子打了一天仗,不比你辛苦?到头来你让老子闭嘴,我南商可不兴文!之前你就各种否定我的意见,莫非现在不该整顿军马,以我们四百万的兵力踏平龙岗?什么保存兵力,不就是胆小怕事?你一个谋士,躲在后方还这般胆怯,还谈什么治国平天下,你平个屁?”

    “放肆!你拿军队当什么?这是国家辛辛苦苦培养出的战力,能牺牲十人绝不牺牲十一人,以你的战法,就算兵力再多也会消耗殆尽。不懂兵法的莽夫,以为冲在前方就能主持大局?你冲得再快,也无法将所有人看在眼中!”

    “屁!你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狗东西,岂敢和我一战?岂敢和我比带兵?你走进军营看看,谁会听你的话?”

    “闭嘴。”

    这次由铁面说,才令武将不再嚷嚷。

    “吵一晚上了,强攻太过冒险,稳扎稳打也过于保守,可哪有两全其美的事?都回去好好反省,明日整顿,再谈会议一事!”

    武将今日在战场上输,心头有气,被谋士这一反驳,更是哼了一声,悻悻而去。谋士摇头叹息,不与莽夫计较,但为自己难以出力而忧愁。他们大多行三步扭头一次,最终对手臂缠着绷带的铁面将军行一礼,快步离开。

    这里很快只剩铁面和王陵,后者看着不再随人离去而摇曳的蜡烛,淡淡道:

    “争吵一夜,也没得出结果,将军有什么看法?”

    “夏萧搅乱了我们的计划,今后定要重新制定,可末将觉得不必因为一个夏萧完全改变计划,将他交给曲轮前辈就好,我们的任务和之前相差不大。”

    “将军为何不因夏萧改变计划,是他没那实力,还是另有看法?”

    王陵希望将军别将夏萧太放在眼里,即便轻视他也比看重好。南商已足够重视夏萧,这么下去,他还有什么颜面留在这?比起夏萧,王陵根本没引起大夏的注意,他们本是同学山腰的弟子,即便实力有差距,可这等待遇,还有先前谋士武将对夏萧的重视,都令其有些不舒服。而林天的回答,令王陵心里更不好受。

第四百六十三章 偏执

    “夏萧自然有那实力,曲轮前辈虽未参加会议,可他们说过,必须在进军计划中加上应对夏萧的对策,但他们后来决定自己对付夏萧。也就是说,现在的夏萧已在曲轮强者的应对范畴内,不在行军计划中。我们这些将士要对付的,只是大夏联盟的将士,他比较特殊。”

    王陵轻声一个嗯,令铁面将军摆脱原先的将领傲气,开始给王陵道歉。

    “曲轮前辈实力强,性情高傲,军中将领又比较偏执,若得罪了殿下,还请殿下多多谅解。我在此处,也替他们给殿下赔不是了。”

    今天在会议上,无数人在提夏萧,他们将其抬得越高越厉害,王陵的面子就掉得越低,这是其一。还有就是众人对王陵提供的消息表现出了不信任,甚至有些人选择无视。众人在场,铁面没法说,可单独在时,必须有所表示。为将这么多年,若这点人情世故都不懂,恐怕官途难以至此。铁面将军乃实力派,可也知道该低头时决不能孤傲。

    “将军乃帝国重臣,不必这般多礼,快快请起。”

    “多谢殿下。”

    扶起就要下跪的将军,这等大礼,王陵受不住,可他有些好奇的问:

    “将军可知他们为何不信我?”

    “这……”

    “若将军不便直说,我问,将军若觉得我说得对,点头就是。他们是否觉得我和夏萧同为学院弟子,所以对我不信任,甚至觉得我提供出的消息都有问题?”

    铁面不愿这般,可还是点头。

    “夏萧是能瞬间提升自己的实力,那一点我也提出过,可所有人都没有将我的书信放在心上,出了事,又说我这个做皇子的不及人家。夏萧回到大夏阵营,有人欢呼有人重视,说话如军令,他们那边,肯定会因为他的意见修改作战计划。我事情比他少,只想让大家知道些情况,却受到这等待遇,将军你说,他们眼中,是否还有我这个皇子?”

    今日铁面将军的双膝难逃碰地,他声音深沉且磁,道:

    “殿下,众人心中只是不平,首战带来的落差有些大,才有些……忽视殿下,还请殿下恕罪。”

    “将军,两军对峙时,夏萧得到的待遇,我半点未在自己的军队中得到。我与曲轮前辈诉说夏萧的情况,他却说我不该回来,因为带回了夏萧。先前会议上,也无人将我的提议当回事。你无罪,是我有罪,罢了。”

    王陵不想再抱怨,他已不是那个在金銮殿上蛮横,叫嚣着要夷平大荒的的少年。身为皇子,有人觉得蛮横些好,南商就是要蛮横的领袖,软弱的人在南商难以生存。可现在他已足够成熟,众人这般看待,只换来他一句叹息。众人不知,他们这等行为,实在有愧于王陵的努力。

    孤身一人往营帐外走,王陵心头最先想到的,却是自己的教员,若他知道自己受到这等待遇,肯定会为自己抱不平。可他现在要书信的对象,是自己的父皇,他要军队的部分权力。身为皇子,众人可负他,他不可负众人,他要赢,赢大夏!赢夏萧!

    这是一场博弈,两人坐在棋盘前,虽说棋盘上的很多棋子都无比强大,他们难以直接运用,可总能将其拈起,令其落在自己想落之地。王陵走过营帐最后一根灯烛,朝漆黑的夜幕走去。

    铁面将军替王陵心寒,后者离开南商太久,似忘记规矩,南商可是一个尊崇武力的国度。众人想的铁面明白,虽说王陵是皇子,是学院学子,可不敌夏萧,便受到众人的轻视。王陵不知,因为他低估了众将士的胆量,以为他们不会看不起自己,只是有所偏见,但先前坐在这的武将谋士,哪一个不无时不刻在刀口舔血?

    谋士伴君如伴虎,稍不留神恐被诛九族。武将每日奔走于沙场,向来不畏死伤。因此,这些远离朝堂的人,比帝都的人胆量更大,敢做他们不敢做之事,敢杀他们不敢杀之人。若没有军令,他们恐怕真的会无法无天。而见王陵这般表现,若不是畏惧他的身份,故意收敛情绪,恐怕那些人一记白眼翻出后,还要与其争吵,骂其废物!

    与死神为伴的人,大多不喜欢压抑自己的情绪,这是武将为何鲁莽的原因之一。他们不知哪一天就会消失于世,若再憋着心头的气,岂不是太为难人?王陵倒没想那些,他不喜欢把事追究到底,那样看到的不是本质,而是借口。

    每个人都是一个独立的个体,所以没有邪恶只有立场不同这种话本身就不对,因为就算对错也没有准确的定意。但无论出于什么原因,人都该为自己的行为买单,并付出相应的代价。

    王陵于灯烛下写信,思想逐渐偏执,他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地位这么低。其实比起大多数人,他享受的依旧是皇子的待遇。可因为夏萧,他总觉得身边人对自己算不得尊敬,所以他想改变,也想证明自己。

    在学院那么久,王陵承认自己的实力不如夏萧,可他不想承认自己其他方面也不如他,所以想在用兵上压大夏一筹。只要大夏败,便证明着夏萧败,因为他在其中难以改变战局,便是一种耻辱。

    与夏萧和平了那么长一段时间,突然燃起的好胜心和战意令王陵想全力以赴战胜他。一想过去两年,从瞧不起到碾压再到站到相同的高度,夏萧只用了不过半年,甚至还将其反超。

    王陵脑海中的记忆很多,关于夏萧的也不少,可他始终都在仰望夏萧,这一次总算有一些优势,他迫切想赢一把。

    “真是可怜,自己既然没真正意义上赢过。”

    王陵叹气,将信封交给门外的侍卫,他时刻在门外候着,知道他的需求后,快马加鞭离开藤川,穿过紫杉,前往黑台。这里驻扎着那支为数五十万的强大军队,压抑的气氛令后半夜微凉的夜更加冰冷,所来人的呼吸都变得无力,似被冻结。

    送信的士卒看向城中一处,猛地走了神,似被勾过魂去,被那凌人的气息斩杀数百遍,令其没了精气神。所过许久,天微微亮时,士卒一个寒颤才回过神,可精神不佳,似大梦醒来,早已物是人非。他怔在原地许久,被巡逻的士卒发现,才将手中信封交给腿快的修行者,由其乘坐大鹏,朝帝都飞去。

第四百六十四章 夜黑粮草火焰高(一)

    再凶猛的恶鬼也不敢在清晨的军营造次,因为这里的阳刚之气太过强大,能将一切妖邪鬼怪镇压。

    响亮的号子声中,夏萧和阿烛睁眼,觉得一夜很长,长到战争似已过去,大夏已恢复和平,他们能懒散的去吃个早饭,然后去军营里散步,可一出门,空中淡淡的血味,显然是昨夜残留的味道。

    门口的侍卫见两人出来,当即行礼,腰弯到额头险些碰地。

    “三少爷,将军请您共用早餐。”

    “我能去吗?”

    阿烛的话令年轻的侍卫觉得尴尬,因为他不知该如何回答,夏萧也没为难他,轻声说:

    “能去,我们算一个人。”

    没有追究深意,阿烛就是瞎开心,大胆的拉住夏萧的衣袖,一会迈开极大的步子,一会迈起小碎步跟着他的脚步。

    夏萧冷淡如冰,也像块石头像个榆木疙瘩,与他不熟的人都这么感觉,似他很不懂变通,才始终只有那一个单调的表情。相比之下,阿烛就是个小精灵,围绕在他身边,似降落人间的太阳,没有晒死草木,反而给予它们需要的光和热。那洋洋洒洒的活力,吸引来更多人的眼球。

    众人眼中,夏萧和阿烛似天造地设的一对,因为性情的相反更显般配,至于在少数人口中流传的那个温柔女孩,已随着时间消逝而去,提起时只有一个模糊的印象,连她与夏萧的关系都不清楚。

    夏萧手背抬起遮帘,阿烛从其身侧钻进营帐,对林天行礼后极为自然的坐到木桌前,开始享用自己的早餐。她见过的人很少,可都很有分量,因此没有太多拘束,表现得和平时无异。倒是夏萧,偷看几眼林天,才端起这碗小米南瓜粥。

    “圣上回信了。”

    林天幽幽一句,令夏萧抬起眸子,朝其望去。深夜传回去的信,一早就有回馈,说明圣上彻夜都在思索这边的事,这才做到如此高效。夏萧知道那位年轻的帝王不会让自己失望,甚至可以想象姒易坐在桌前,捏着晴明穴的乏累样子。

    “圣上怎么说?”

    “他批准了你的冒险行为。”

    “圣上明智。”

    “你不担心自己的安危?”

    “我和阿烛一起,不会有任何危险,再加上有曲轮强者接应,一定能成功。”

    “那今晚我们就发起第一次突袭,白日有足够的时间做准备,你需要什么也都可以说出来。”

    “两身甲胄,两桶煤油。”

    “马上就能备好,送到你房间。”

    林天对身旁士卒一挑眉,后者便匆忙退下,准备东西去了。这些东西十分简单,虽说甲胄都是从死人身上脱下来的,可稍加清洗就好,定不会留半点死人味。士卒拿着刷子的手很快,正如夏萧不断张合的嘴,始终说个不停。

    “稍后前辈们会主动去找你,你们可以商量一下具体的出发位置和撤退路线,我也有几个位置可以参考。”

    林天一口将包子吞下,起身指了指身后的地图,它极为详细。而林天的手指落在两座山旁,似已确定位置。

    “这两座山没有名字,虽说离藤川比龙岗远,但谨慎起见,可以从那绕过去。还有就是这条河,可以更好的隐匿气息。”

    一上一下,总得选一个,夏萧自然会选上面那两座大山。果真,在阿烛满脸期待时,他开口道:

    “虽说不用这么麻烦,可为了谨慎起见,就从两座山旁出发吧!”

    阿烛念叨着开心,揪着夏萧的衣服,却被后者推离自己身边,不忘补上一句粘人。管夏萧说什么,阿烛都开心,她笑得开心,夏萧心情也愉快。他以为自己有这种情绪是因为一切都很顺畅,二姐的计划也能照常实施,可单纯只是因为阿烛!

    等曲轮境的强者主动来找夏萧时,已是下午,夏萧和阿烛在营帐中搬来两张椅子,表现的极为礼貌。坐下的两位老翁是在寂静世界最先帮夏萧的人,此次能继续合作,夏萧觉得甚好。能和大夏中的这等强者有所交流,定不是坏事。

    行过一礼,夏萧和阿烛才坐下。

    “还不知道前辈姓名。”

    “姒天华。”

    “杨铖。”

    “前辈,小子夏萧,这是阿烛。”

    他和阿烛的名字,姒天华和杨铖肯定知道,他们可是大角色。可出于礼貌,夏萧还是进行了简单的自我介绍。礼貌藏在细节里,他们都表现得极为细心,这样比较讨人喜,也是夏萧的习惯。阿烛跟着他做,逐渐知道该如何面对长者,受益匪浅。

    姒天华看起来比杨铖年纪还大,开口总在第一位。不经意间说话的顺序,已证明他的实力之强。

    “还是叫师哥吧,我们也曾是学院人。”

    此话一出,夏萧和阿烛的眉梢皆挂上喜悦,姒天华和杨铖的老脸上也有笑意,可更多的,还是欣慰。

    大夏能有夏萧和阿烛这样的年轻人,这两年坚持过去,南商再想攻他大夏,已是痴人做梦,不可能实现。虽说南商也有一些不错的修行小辈,可难以和夏萧阿烛对比。他们一个天资过人,小小年纪已至生果,还拥有着完整的五行。一个可隐匿气息,两者加在一起,即便他们都觉得玄奥,再给他们一些成长空间,登上的舞台将更大。

    学院大多时候都是一个名词,少有时候是形容词,形容肝胆相照,形容前辈无条件帮助后生,后生无条件尊敬前辈。此时姒天华和杨铖亮出自己的身份,夏萧和阿烛莫名觉得亲切,谈吐间也少了些约束,就像他们此时不在龙岗,而在学院的桃林间。

    简单说过几句话,姒天华和杨铖虽未明说,可心头很暖,像回到离别多年的学院。那个梦中的桃园,他们选择离开的那一刻便再也回不去,可看到夏萧和阿烛,从他们口中听到学院的事,似身临其境,鼻腔中又有蜜桃绿叶香。

    “先不说当下的战争,你们一定要把握住在学院的时间,多学些东西,早点找到山腰至山顶的路,好在两年后有选择留在学院的资本。我们没有找到路,不能在小镇拥有自己的一所小院,算是终生遗憾,否则也不会再入凡尘。”

    “学院有灵,是仙境是人间,可要把握住机会。”

    “师哥放心,我和阿烛都已找到上山的路。”

    “这……”

第四百六十五章 夜黑粮草火焰高(二)

    姒天华和杨铖面面相觑,愣了半天,胡子都气偏了,这么快就找到了?

    夏萧找到还能理解,毕竟那预言中的远道而来者一词,虽说奇幻了些,可他们这个程度的修行者知道那些为真,所以不算惊讶。可阿烛的实力还不到尊境,拥有隐匿气息的神秘力量不说,也找到了上山的路?

    阿烛没看出二人的疑惑,只是和他们对视时笑嘻嘻的说:

    “师兄放心,我会加油修行的。”

    她笑得很甜,姒天华和杨铖心里却直骂娘。大荒啊大荒,为何刻意折磨我俩?没找到自己的路就算了,还遇到这俩家伙,当真是打击人。比起夏萧和阿烛,他们当之无愧是废物!

    姒天华和杨铖身为前辈的所有底气和骄傲都尽失,他们面露苦涩,看得夏萧也不好开口。若是别人,他或许会转开话题,可此时没有,他只是将手放在阿烛头上,轻轻揉动。夏萧这个动作寓意很多,阿烛不知此时是什么意思,但很舒服。

    一聊学院聊修行,便是一个时辰过去,他们间的话题,只要保持在学院和修行上,便不会出现代沟。

    见天边已出现鲜红的云,夏萧和阿烛各提一桶煤油,准备出发。因为夏萧身上还有伤,所以姒天华和杨铖带着夏萧和阿烛去了山中,等到时,才知他们为何要来这。或许是怕他们误会,阿烛连忙说:

    “我只看看,不会耽误时间的。”

    阿烛没有回村中,即便夏萧说可以去,她也只是站在山顶一处,看着其下几间土泥瓦房,眼中流露些思念的情愫。上次回去,已是四个月前,时间过得很快。可越是如此,阿烛心里越慌。

    此时已是黄昏,烟囱中升起的炊烟只剩几缕,与战场蒸笼般的白汽不同,尽是人间烟火气。

    站在山上,任何东西都极为渺小,望不远处的龙岗战场,像无数黑点在移动。可阿烛的情绪依旧强烈,姥姥或许又只是做了咸菜,即便家里东西再多,她也想着节省,那是刻进骨子的习惯,也是她能凭微薄之力养活自己的重要原因。

    天逐渐黑了,等阿烛彻底看不到自己的小山村,才走到夏萧身边。

    山顶几块怪石上,夏萧吃起饭团,递给阿烛两个。见她愁眉苦脸,没好气的说:

    “你在那站了一个时辰,干嘛不回去看看?”

    阿烛撅起小嘴,将脸扭到一边,轻哼了一声。

    “不能让姥姥知道我上战场。”

    “这么懂事,姥姥知道会很感动。”

    “姥姥年纪大了,我有点害怕。”

    阿烛咬一口饭团,便吃不下去了。她抱住夏萧的胳膊,很紧很紧。可能是昨日接触的伤员太多,可能是战场上的尸体堆积成山,惊了她的心,她总觉得姥姥年纪那么大,有一天会离自己而去。夏萧正要笑话她,可感觉到阿烛不断颤抖的身体,换了个腔调,安慰说:

    “上次回去的时候给姥姥吃了药丸,虽说不是什么灵丹妙药,也不能长生不老,但能让姥姥身体健康,多等你几年。”

    阿烛听师父说起过这事,当时极为感动,此时也满腹感激,可眼泪就是不争气的往下流。

    生死真的很快,只那一瞬,便能令人阴阳相隔,永世不见。安慰的话夏萧就会那几句,此时反复说不好,让阿烛不哭也不要,便抽出她怀里的手臂,放到她的背上,轻轻抚摸。

    战场上积累的恐惧皆爆发出来,阿烛本修长的身形此时小鸟依人,即便稍大的甲胄显得她身形有些臃肿,可还是蜷在夏萧怀里,眼泪湿了他胸前的衣衫。

    夏萧也亲身感觉到过这种担忧,那时还是在龙岗,娘中了蛇毒,每日发狂般抓自己的手臂。他担心母亲离自己而去,他好不容易拥有家人,不想让任何一人离开自己,于是和舒霜前去雪龙道口寻找灵药。他们将走的路,和当时相同,只是做的事截然不同。

    当时救人,此时杀人,可都是为了自己的家人。这个出发点,令夏萧心中颇有安慰,似自己从未改变,还是以前那个夏萧!每当感觉自己还未变,便是一种暖心的欣慰。

    又过了半个时辰,阿烛几口塞完饭团,吃饱后准备和夏萧出发。前一段路由姒天华和杨铖以元气送他们,到达那个满是南商尸体的战场后,他们停下,看夏萧双手结印,召唤出句芒。

    句芒虽说昨日受了些伤,还未痊愈,可简单的飞行没有压力,他和以往一样驮着阿烛,做好了出发的准备。

    “一路小心,若有事发生,及时发信号,我们好支援。”

    “前辈放心,我们能成。”

    夏萧说的极为轻松,似胜券在握,可这等冒险的行为,也就他做得出来。句芒与他展翅,飞到高空,在姒天华和杨铖目送下远去,一同闯入黑暗。

    当夏萧和阿烛离开视野,姒天华和杨铖便完全感觉不到他们的半点气息,这等神秘的实力,他们见识一次便称赞一次。

    “今夜很黑。”

    “越黑越好。”

    姒天华和杨铖一唱一和,隐于空气间。不远处的军犬和士卒今夜没有睡着,反而精气十足,因为他们知道今夜要做什么,所以陷阱加倍,更有一支为数两千的骑兵隐藏在黑暗里,随时做着冲锋,保护夏萧和阿烛撤回营地的准备。

    以夏萧和阿烛的出行方式,或许用不到骑兵,可他们为能参加到此次行动而感觉荣幸,因此准备齐全。

    黑暗的另一处,夏萧和阿烛用四周的颜色隐藏自己,加上身上这件漆黑的甲胄,他们似与四周完全融为一体。因为时间足够,他们飞行的速度很慢。他们当前要注意的,便是少释放元气,那样才能真正做到神不知鬼不觉。

    即便冒险,夏萧也没有失去谨慎之心。南商人对他可不会留手,抓住机会便是往死里打。

    夏萧和阿烛的气息和往常一样处于完全隐匿的状态,因为释放出的元气很少,所以从南商岗哨上飞过时,没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其中的修行者得到王陵的提醒,细心感知着天地元气的变化,可微弱的元气来自冰原来自大地,还有来自空中的风,就是没有来自于人。他们以为自己做得很好,可夏萧已藏于黑暗,混进风中,不说他们,尊境曲轮,甚至参天、问道的人,都无法通过任何渠道感知到他们。

    “拐过去。”

第四百六十六章 夜黑粮草火焰高(三)

    夏萧带着句芒从旁侧拐到正道上,笔直朝藤川而去,这是当初他走过的路,只是先前在地上,如今在天上。

    从宽阔且带冰霜的平原上方飞过,无数个岗哨皆隐蔽,可夏萧和句芒不必管它,到达藤川上方后,夏萧和句芒开始下降。阿烛看着四周,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处,就要蹦出来。她屏息以防被发现,目光都不敢看那士卒,唯恐他们发现自己,然后找来。

    夏萧和句芒下降的速度很快,犹如黑夜里坠落的黑色星辰,一瞬便离开高空,落到废墟城中的黑色巷道。下降途中,阿烛见到很多巡逻的士卒,还有很多人在收拾东西,这个时候来显然没有后半夜好,阿烛先前没想到,这时才问:

    “干嘛这个时候来?”

    “刺激呀!”

    夏萧坏笑一声,令阿烛拍了他一下,连说有病。不过来都来了,还是抓紧时间开始行动吧,别等被发现还什么都没干。

    阿烛显得有些着急,因为有些害怕,深入敌中这种事,他只在书中看过。但她现在做的,比很多书里写的还要刺激。

    “回来。”

    夏萧将阿烛拉回巷道的拐角,巡逻的士卒就从旁边走过,他们的步伐和甲胄声令阿烛鸡皮疙瘩乱起,吓了一跳。要是被发现,就是一座城市上百万人追着自己砍杀,想想就恐怖,得赶紧离开才行。但看夏萧,他靠在墙上,一副想要小憩的样子。

    “你干嘛?”

    “别急,等。”

    “等啥?等别人来杀我们?”

    “猪吗?你现在冲进粮草区,不等于找死?这是一支军队的命脉,南商引以为傲的黑骑战马也需要吃粮,而那些粮,都囤积在此处。四周有很多修行者在等着我们伸头,越到晚上他们越谨慎。我们要想进去,光隐蔽还不够,还要躲过他们的眼睛。”

    阿烛听得很认真,修行者的眼睛能在黑夜里看到很多东西,她觉得先前夏萧在高空环绕几圈,除了在找粮草囤积的位置,还有就是避开修行者的眼睛。事实是的,而现在要想进去,还得等,等合适的时间!

    囤积粮草之地的一侧是废墟高楼,其上一位修行者盯着这些粮草,虽说有些心不在焉,可还是恪尽职守,不敢让半只苍蝇闯入其中,可现在这个时候,哪会有人?

    修行者有幼龄的实力,看管粮草这种事,本不用他亲自出手,毕竟有普通士卒看着。可那位殿下神经兮兮的,总觉得夏萧会来,便在原本看管队的基础下增加一位尊境实力的修行者。可这一看,便是好几个时辰,不过他也快换班,值到现在,早已超过他负责的时辰。

    “换班了,回去休息吧!”

    “终于来了,辛苦了。”

    “去吧。”

    抱着一壶酒的修行者极为不满,为何要值班?一点用也没有。即便他在心里抱怨了千遍万遍,还将王陵问候了几次,还是坐在那张椅子上,耷拉着眼皮,看着粮草囤积之地。

    “嗯?”

    正要打开酒壶的修行者见地面有一慌张的士卒跑过,正觉得奇怪,身后已卷起一道风。风中无半点气息,也没多少元气,可有两根坚硬的树枝刺穿他的**,在其体内一瞬长出无数枝桠,将其血脉筋骨刺穿,心脏大脑也没逃过那毫不停留的树枝。树枝从眼中钻出,将其所有生机都抢走。

    酒壶落时,被夏萧抬脚勾住。他掰断手掌心中的树枝,将其放在椅子上,随后扭开酒塞,在一道砰声后闻到不错的酒香。夏萧仰头灌了两口,随后抓住酒壶,瓶口朝下,咕噜咕噜浇了一地,不少溅在自己的腿甲上。

    酒壶被夏萧搁在地上,随后再次融入夜色,似从未来过。

    地面的阿烛提着两桶煤油,施展着元气,冲进偌大粮草中,将其洒在上面。跑了不过四百米,不及总量的五分之一,阿烛手中的煤油桶便空了。夏萧来到她身边,不禁骂一句败家子。

    “我们走吧。”

    草料堆积的比阿烛高,她站在其下将油桶一扔,摆出一副就要离开的样子。可夏萧才不会走,他点起近百米火焰,唯独不点浸上煤油的粮草。

    “怎么不点?”

    “傻呀,你倒的这么密集,一点他们就会发现,那样能烧多少?不如点其他处,等火焰蔓延过去,火势大了,他们就算想扑救,也会因为煤油的燃烧损失更多的粮草,我们这次最多能烧他们一个星期的草料,只要战马跑不动,他们就不会进攻。”

    “那人吃的粮食呢?”

    “我已经点了。”

    夏萧朝一边扬了扬下巴,令阿烛看向不远处的木棚,它已冒起黑烟,但在夜里并不明显。夏萧手掌触碰大地,感知着火焰,确定它们的大致燃烧方向才回到之前的漆黑巷道。这里足够隐蔽,四处无任何光亮。夏萧就在其中双手结印,随之升空。

    夏萧和句芒升空时用力不少,不过盘旋几圈,没有立即离去。等火焰从点成片,他们才前往另一处,不过那个方向不是所来之地,而是大夏西部三大城之一——紫杉。夏萧既然出手,便不会仅限于藤川,虽说也伸不到黑台去,但紫杉肯定会遭殃。

    夏萧离去不过两分钟,藤川便乱了,他们皆以为有修行者看管便不会出事,可那修行者已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惨死,他们的粮草,也在滚着黑烟的火焰中被烧成灰烬。

    火焰燃烧的范围不多,正扑救的众人正庆幸,可火焰燃到煤油处时,蓬的一声冲上了天,惊动了城中更多人,也惊动王陵。

    夏萧大致能猜想王陵的表情,肯定像吃了屎一样难看,不过他还要做更为过分的事,藤川的粮草烧毁大半已不能满足他,他还要令紫杉的粮草毁掉。比起藤川,紫杉才是真正的粮仓,这里的粮食,足够支撑百万大军一个月,可很快,米将变黑,面将爆炸。

    一想到那等场景,夏萧就不禁兴奋,他飞行的速度依旧不快。可将到紫杉时,他交代道:

    “在这等我,我很快回来。”

    “你要一个人去?”

第四百六十七章 夜黑粮草火焰高(四)

    夏萧没有犹豫,点头后便离开,阿烛看着他离去的身影,双眼专注。可夏萧速度很快,眨眼融进夜色,到了地面。

    为了更快执行任务,达到突袭的目标,夏萧思路清晰,落地后便结印,双手触及地面。

    炽热的熔浆从夏萧掌心喷出,眨眼突破地皮,在其下流动。它暂时丧失热度,没有将其上一层土壤融化,并将其上粮草燃烧,可整个囤积粮草的广场和房屋下的大地,都慢慢充满这等炽热的物体。

    夏萧需要一刻钟的时间,虽说紫杉中没有曲轮境的强者,可为了防止生果境的看守者发现,夏萧必须慢些。他始终望着一个方向,他能感应到那边有一位很强的修行者,这么重要的粮草,值得这等强者守护。此次进攻,可是南商称霸六国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步,疏忽不得,谁都不想出师不利,可遇到摆脱早年厄运的夏萧,也算倒霉。

    额头三条黑线,抬起眼眸的夏萧目不转睛的看着那位强者的方向,虽说怕被发现,可足够冷静,心跳的速度未加快半点。但在空中,阿烛问起句芒夏萧的情况。

    “放心吧,他只是需要点时间。”

    “句芒哥哥,我想问你些问题。”

    “趁夏萧不在,问吧!”

    句芒大概知道阿烛想问什么,无非是夏萧态度的问题。这段时间,他对阿烛的态度像回到很久以前,那般不冷不热的样,他也觉得奇怪。但仔细一想,也很正常,毕竟这时这景,他这样也没什么不对。

    “为什么他总瞒着我,对我越来越不耐烦?他前段时间都没这样,可这两天有很多事都不和我说。”

    阿烛总是大大咧咧的,但也是女孩,在很多事上异常细心。来之前,他还在小山村前的山顶搂着自己,安慰她。可先前在藤川时,她已经按照夏萧的意思泼煤油了,可他似乎有些不满意,虽然夏萧没说,但阿烛感觉到了,那股失望,就像她想走,可夏萧还想来此处一样思想不通。

    夏萧拒绝过阿烛,阿烛也想过做普通朋友,但内心深处,依旧渴望着他的关心和温柔。所以阿烛想知道原因,现在上善不在,她应该有机会才对。

    “可能是因为这个地方的原因吧,他在这里有一些今生都忘不掉的记忆,和她有关。”

    “她已经离开这么久了,夏萧还没忘吗?句芒哥哥,舒霜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

    阿烛也认识舒霜,可了解的不多。句芒沉默许久,脑海里的舒霜已经相貌模糊,可足够温柔,足够贴心,但他又不知该如何形容,似她那个特殊的存在,普通词语形容不得。最终,在句芒思考许久后,才用并不平凡的话说:

    “她是一个懂得夏萧心意,即便他不说,她也知道该怎么做的人,而且能做得很好,能让夏萧完全满意,挑不出瑕疵。甚至夏萧亲自去做,也不一定比她做得好。”

    这就是夏萧不告诉自己该如何泼煤油的原因?可他是因为相信自己能做得好?还是将自己当做了舒霜?阿烛摸不着头脑,似在夏萧思想的森林里迷了路。

    “句芒哥哥,你觉得我在夏萧心里的地位究竟是什么样的?”

    “真想知道?”

    现在还在发起突袭,这一刻他们在聊天,下一刻可能就会面对意料不到的危险,可阿烛还是想知道。句芒在的很多时候夏萧都在,单独和他相处且不引起夏萧注意的时间很少,她不想浪费,因此点了点头。

    句芒看着地面夏萧的方向,幽幽说:

    “失去舒霜后,他的世界一度黑暗,你就是黑暗里的一盏灯。虽说夏萧有很多时候都不想承认,可难以拒绝你来到他身边。他以前最离不开的东西,是上善所化的朴刀和舒霜,现在是你。”

    “可他是因为我的能力才时刻和我在一起的。”

    阿烛有些不相信句芒的那句话,可后者以深奥的口吻,用极为形象的比喻告诉她这个道理。

    “蜜蜂需要采蜜,所以找到了花,可你仔细观察,很多花朵即便没了花粉,蜜蜂也依旧落在它们上面。那时,便不是因为有所求,而是因为依恋。当你问蜜蜂,为何待在上面,他或许会说累了小憩,或许会说是习惯,甚至是在找寻下一个目标,可就是不会离开花。”

    句芒是四兽里最了解夏萧的存在,怎会不知他?夏萧嘴硬,能骗很多人,可骗不了自己和内心深度的思想。先前夏萧的做法,暴露了他心中所想。阿烛想着,虽说沉默,可嘴角逐渐上扬。

    四周分明漆黑一片,可阿烛像盏可照大荒的灯烛,将一切皆笼罩在温暖中。她明白句芒话语的意思,连说谢谢。句芒笑着说不谢,如果他猜得没错,今后相处的时间还很多,不用着急!

    望着地面的紫杉城,其中的夏萧已完成布置熔浆的工作,他拔出插 进地中的双臂,其上甲胄已化深红色的铁水,滴在地上时,他动作极快的的退进黑暗。

    趁着远处修行者不注意,一道黑影俶尔掠上天空,像个坏事得逞,慌忙逃窜的坏小孩。可他做的事不怕被发现,反而期待那些南商人见到粮草燃起时的脸色之慌张。到天空后,夏萧双手结印,催动着地下的熔浆喷发。

    地下的熔浆忽地重拾高温,融化一层土地,将其上的粮草和木棚点燃。火行元气形成的火焰一旦燃起便难以停下,它以土壤以粮草以木材为载体,释放出滔天火光,先后惊起半座城的人。

    燃烧声在夜中不断的响,火焰照亮木牌上“误生明火”四个字。这股火焰成了夏萧三人眼瞳中的一股光,似绽放的绚烂花朵。

    火焰燃烧一会,即便城中有元气涌现也无法熄灭,看到此处,夏萧和句芒才原路返回。从这到龙岗,夏萧曾走过整整两天的时间,现在却只要不过两个时辰。不过藤川那边,已有曲轮强者站于高空,似一种警戒,也是对王陵唠叨训话的躲避。

第四百六十八章 夜黑粮草火焰高(五)

    先前就粮草而生的火焰像吃饱饭的人一样猛烈生长,恨不得窜到天上去,一个劲的讽刺南商。而现在火焰已灭,地面黑烟滚滚,四处飘动,呛了士卒的嗓子,刺伤王陵的心。后者像条疯狗,在地面召集所有尊境以上的修行者,包括那些曲轮境。

    立在空中的老者颇有身份,不想被一个小辈教训,也不想听其瞎说,因此久立此处,可感受到四周的风时,不禁锁起眉。

    这么强的风,不该出现在此时,其中……藏有修行者!

    凝神静气,气息一瞬蔓延数十里。老者神思在密布黑云中不断穿行,可没感觉到任何气息,连一只飞鸟都没有。但他已知,夏萧的气息可以隐匿,因此双手结印,震碎漫天云朵,露出其后璀璨的星河。

    藤川城中的人因此动静纷纷抬头,王陵见到,喝声道:

    “赶紧去紫杉了解情况!”

    有修行者骑鸟而向西飞,王陵则展翅和少数修行者一样飞上苍穹。元气震散天上的云,圈圈涟漪扩散不断,王陵来时,其中曲轮境的修行者已消失不见。

    老者在寂静世界和现实中不断穿梭,他不相信夏萧有这种胆量,所以他觉得烧毁粮草的不一定是气息隐匿的夏萧,而是那些违反规定的曲轮强者。虽然他们这样做很没品,还自掉身价,可南商人眼中的大夏强者,都是些贪生怕死之辈,没什么做不出来。

    身形眨眼穿行近百次,寂静世界空无一人,空无一物。而现实的空中,有两只大鸟般的东西从曲轮强者的视野中划过,快速朝东方而去。

    “真的是你。”

    曲轮强者本不想承认夏萧有这等胆量,可没想到真的是他。元气涌动,身体与地平行,强者带起震撼了乾坤的元气,一瞬朝堆积的云层而去。先前被震散的残云堆积在边缘,成了颇为厚重的积云。虽说曲轮强者的速度快的惊人,可夏萧也拼尽全力,快他一步到云中。

    厚重的积云随着曲轮强者的到来轰然一道爆炸,随之土崩瓦解,快速消散。但立在其中,老者已感知不到夏萧的位置,他释放出的元气微乎其微,气息还能隐匿。要想锁定他,只能靠肉眼,这是件极为艰难,算不得轻松的事。

    在空中找了许久,似在蔚蓝色的大海找两条小蓝鱼,极为困难。可他找到了,穿过夜色和风,锁定夏萧和阿烛。

    那是视野的遥远处,他们就着夜色,已至低空,在地面滑行时一瞬过了数千米,快速朝大夏阵营而去。他们身形匆急,一道烟火紧接窜上天空。

    捏手,老者没有令烟火展现出璀璨的一面,便令其扼杀,随之追击夏萧。他的速度眨眼可至他们身前,令夏萧隐约感觉到心悸。他是海上灵活的海燕,不断躲闪浪花和雷电,可它们突然降临,令其猝不及防。

    夏萧和句芒一瞬分开,前者身前是那老者,后者则绕过一个圈,带着阿烛朝远处而去。阿烛在夜色中朝夏萧伸手,是不舍是担忧,可忍着伤痛的句芒驾驭着风,爆发着全部实力,迅速逃亡。

    轰——

    身后一道爆炸,令阿烛心中一颤,控制不住的嗷嚎出声,泪涕齐下。她似会失去夏萧,那股感觉十分强烈。可在那边,背后翅膀不断煽动的夏萧手握神剑,以浩然剑气挡住那股磅礴的木行元气,令他不至于一招被秒杀。

    身体猛地退后数千米,夏萧紧握神剑的双手,乃至双臂都如鲜血般泛红。他双腿在地面犁出两道沟,身体骨骼近散架,但还是勉强站着。只听那苍老声传来,极为有力,还带着无边的愤怒。

    “你很有胆量,但挑战了不该挑战的权威!”

    说时狂风怒号,风龙卷积,在云间翻滚,而后盘旋冲下,犹如九天外神将降临,似天劫似无法逃过的惩戒。

    天地间陡时停滞,令秒针于一瞬不再走动,卡在一处久久不移动丝毫。但很快,分针秒针移动速度极快,甚至推动时针转动,令苍穹中云走气散,璀璨星河很快被光芒掩盖,成了另一片苍穹。

    这等变化只是一瞬,令停在空中的王陵面色大变,为了救夏萧,大夏的曲轮强者已不惜使用这种招数?

    要知道,曲轮境需要极为漫长的沉淀。这等停止时间后加快时间变化的招式虽说勉强能施展,可将自损体质。若处理不当,今后难以冲击参天。可大夏人依旧将其施展出,这就是夏萧和他王陵待遇的差距。

    老者停在夏萧身前,看姒天华和杨铖出现,不禁开口:

    “你们可真是不惜一切代价!”

    二人不顾老者的胡话,将夏萧带走,但察觉到他们二人的气息并无特殊变化时,老者面色铁青而诧异。莫非是其他修行者出了手?但他感知到的,只有他们,并无其他人。莫非说是更强者,自己感知不到的存在?

    老者觉得不可能,大夏的实力他们很清楚,曲轮已是巅峰,而且还是历代进入过学院的人或一些隐士,再不可能有参天境的存在。

    老者想不通,按道理说,学院不可能插手,走首教会的人已入勾龙邦氏,便没有其他人会释放出先前那等力量,那会是谁?

    老者隐约作怕,莫非这就是远道而来者的力量?他想起夏萧先前的目光,那混乱多彩的眸子,像看到不可思议之物,也像另一个世界闯入他眼中。

    关于夏萧,世人皆谜,且猜不透,而此时他的眸子依旧混乱,脑海中多种颜色浮现,像染缸中颜色混合。其中,一道模糊的身影来回走动,似焦躁不安,找不到办法解决某件烦心事,也像在心疼。

    “先前什么情况?”

    杨铖希望从姒天华那得到答案,可后者摇头,也不清楚。当他们将状态奇异的夏萧带回句芒和阿烛身边时。后者看着远处一道修长纯净的身影,幽幽道了一句谢。她不知那是谁,也不确定那是一个人,可她就是下意识说一声谢谢,随后呼唤起夏萧。

    夏萧深深喘了一口气,之前像窒息般呼吸不得。而他眼中看到的太阳,像夜晚从粮草堆里窜起的火焰,极为闪亮,甚至刺眼。他问怎么了,所有人都不知道,阿烛也不清楚,一切皆如黑夜,只剩神秘和漆黑。

第四百六十九章 逆天命之人

    突袭成功,即便夏萧和阿烛谁也不见,回房休息。可大夏联盟的人还是格外喜庆,扬言今日要加餐吃肉,好好庆祝一番。

    后厨得到批准,脸上挂着笑,开始忙活起来。一开战便喜事连连,上至圣上,下至后勤,每个人都很开心,是该好好吃一顿,再次鼓舞士气。

    整个军营都笼罩着喜悦,所有人都力气十足。伤员的心情都比平时好了些,伤痛带来的抑郁感被冲刷的烟消云散,他们几几成堆,讨论着夏萧该以怎样的方式进攻,才能全身而退。每个人都以自己的小道消息神化夏萧,可未尝不是好事,因为他们都期待着伤势早点痊愈,能再上战场杀敌。

    将领们没有沉溺于喜悦,甚至比平日更加紧张,若不利用此次机会建立更大的优势,他们都对不起夏萧那么拼命。因此召开会议,计划着明日来一次主动进攻。

    众人抱有争议,大夏是这场战争被动的一方,本不该主动出击。因为那样风险很大,南商占着他们的城,有很强的防御力,可他们还是得尝试一次,并开始制定进攻的路线。谋士武将皆讨论,今日便要给出准确的计划,暂定明日天亮时发起进攻。

    在这边热火朝天,讨论着进攻的计划时,南商那边也在反思。可无论铁面将军还是王陵,都觉得应率先解决内部的自大和不信任的问题。

    先前追击夏萧二人的老者站在修行者前,和大小将领一样在王陵身前低一等,虽说王陵请他们坐下,对曲轮和生果境界的强者十分尊敬。可他即将说的话,令这些强者觉得面子挂不住,甚至觉得王陵在含沙射影。

    厅般的营帐被挤满,得到帝王批准和反复升职的王陵以最了解夏萧的学院学子及皇子身份有了所有人必须听其话语的权力。得到权力的那一刻,王陵不必担心自己的话再被忽略,南商军队严厉的纪录总算没让他失望。

    “诸位,此次我们元气大伤,未来一周都难以发起大规模进攻,希望各位好好反省,我之前提出的关于夏萧的信息,也希望你们放在心上。”

    “紫杉的粮草如何?”

    问话的是南商帝国中实力最强的曲轮修行者,也是之前对夏萧和阿烛发起进攻的老人,他被众人称之为蓟老。此时问话倒不是真的关心紫杉情况,因为他觉得夏萧不会攻到那去,至于后者为何会逗留,可能是难以从城里出来。只要夏萧想藏,他还真找不到。

    而他所为,只是想告诉王陵,不要仗着自己的身份就没大没小,只要紫杉的粮草足够,照样可以行军发起进攻。他就算有些天赋,在这些事上也不该插手太多,毕竟只是个局外人,说太多只会显得没本事,证明不了什么。

    蓟老也曾是学院一员,他身后的曲轮境强者,大多都出自学院,所以王陵有何骄傲的资本?蓟老最看不惯高高在上的人,帝王在他面前都要让他三分。可王陵既然当着自己的面训话,还摆出极为高傲的神色,令其十分看不惯。

    面对蓟老的问话,王陵没有立即回答,只是看向一边。先前去紫杉的修行者已归来,此时低头道:

    “紫杉粮草的损失比我们还严重,恐怕明天就填不饱肚子。”

    此话一出,众人面面相觑,难以相信,蓟老也沉默。夏萧既然真的去了紫杉,这家伙的胆量,究竟从何而来?他的身体里,真的装着熊心豹子胆?

    作为众人里最了解夏萧的人,王陵这才开口:

    “事先我就说过,夏萧既然来到战场,便不会停歇,他无时无刻都在想如何战胜我们,他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挫伤我们的机会。他勇猛而心狠手辣,加上阿烛的配合天衣无缝,能前往任何地方。说句不好听的,别看这么多强者在场,他就算从我们身后经过,我们都感觉不到。”

    众人下意识回头,可这微小的动作,令众人感觉到阵阵恐惧。因为他们心里已确定他的高度,今后便难以改变。若平时有人这般夸赞敌方,无论是铁面将军还是众修行者都将出声训斥,可王陵还将说出更为夸张的话。

    “夏萧是能修改天命的人,我们站在他的对立面,便是逆着天命走。逆天命很难,蓟老前辈肯定也有所发现,他隐匿气息时,真的感知不到半点。我刚回来便说过一些问题,可大家并没有在意。昨日下午我得到父皇给予的权力,调遣士卒和修行者看管粮仓广场,可有多少人配合?我虽说不济,可能猜到夏萧怎么想,但大家很让我失望。”

    “在场除了谋士,大多都是修行者,修行者的感知比普通人强了数倍,甚至十倍。可为何在发现着火后,没人及时救火?我赶到的时候,现场只有不过十位修行者,其他人呢?藤川里上万修行者,人呢?那些未到的修行者,是觉得自己有高于常人的身份,便能高高在上,必须被人捧在手上?还是说自己有将帅之职,所有事都该由下人去做?平日里,我南商以礼对待修行者,俸禄待遇样样不差,可你们的表现,实在令人心寒。”

    “灭火后,加上我和大将军在内,一共只有十三位修行者。即便我们出全力,都没保住多少粮草,火焰燃烧后的东西我们没法复原。可要是人多些,是否能保住更多的粮草?撇开它不说,但大家的性子,是否有些太过高傲甚至懒惰?还有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我分明交代过,士卒与修行者一同守粮仓,为何是巡逻队发现的火势?看守粮草的士卒都在睡大觉,还是所有人觉得有修行者在就行,自己可以偷懒。在座的各位,谁敢说自己的修行能通天成神,既然没那资本,就得格尽职守!我们军队的纪律,得重新定义。”

    “当时看守粮仓的士卒已按军法处置,已告所有人事情的严重性。你们回去,也告诉自己的部队,全都打起精神,休息时好好休息,站岗时不得有误!”

    铁面将军觉得王陵说话的语气有些重,打击范围还很大,只好出口将话题结束。蓟老懂他意思,铁面将军虽说下手凶狠,甚至残害过大夏百姓,发起过屠城的命令,算不得一个好人,但是一个足够优秀的将军。不过蓟老问王陵:

    “殿下觉得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

    “粮草还要很久才能来,我们暂时只能用黑台的粮食撑过这几天,但这几天不能没有动作,他们突袭,我们也发起进攻。”

    “如何攻?”

    这等行军计划已和蓟老无关,可他依旧问,为的是知道王陵腹中究竟有多少东西。王陵已想好,娓娓道来:

    “根据我对夏萧的了解,他此次突袭肯定不止如此,他向来不是一个保守的人,在亡国面前,肯定比平时更为冒险。他想扩大自己的优势,所以这几天大夏肯定会有进攻的趋向,我们做好进攻的准备,他们只要敢离开军营前来,我们就将其覆灭,不留活口。”

    蓟老微微点头,可行是可行,但问:

    “如果他们不来呢?”

    “夏萧可能不来,但大夏必有军队进攻。”

    他似乎嗅到点什么,看向蓟老时,眼中含起别的情绪,似一种质问。等所有人皆离开,只剩王陵和蓟老时,前者依旧没放下姿态,后者问:

    “陛下就是教你这么尊敬前辈的?”

    王陵心中本就对蓟老不满,后者每次看他,都有一股轻蔑藏在目光中,像有些瞧不起。此时他这么一说,王陵当即抬眸,和其**味更浓。

    对视时,王陵不畏蓟老,等他到那个年纪,甚至不用那么多年,他定能在蓟老之上。他的天赋,比其强得多,因此开口,道:

    “父皇只教我尊敬强者。”

    “什么意思,你的意思是我不敌你?你可知我在学院修行时,你还在陛下体内没被养出来。”

    “蓟老前辈,你多年来又无功勋,又无作为,身为曲轮强者,两次令夏萧逃于手中,有什么资格倚老卖老?”

    “放肆!”

    蓟老手都未抬起,王陵已猛得倒地,砸碎桌椅,陷进地中,嘴角流出殷红煞人的血。他极为狼狈的咳了两声,可嘴角依旧有笑。王陵就知道蓟老不敢拿自己怎样,而他冷厉的话,在王陵耳中只是放屁。

    “若不是老夫不想做亡国人,若不是陛下亲自请我出山,你以为我愿掺和进来?”

    “你加入战争本没有错,我是该感谢你出手,可你不知夏萧,不懂夏萧,甚至不知大夏,不懂他们的联盟。可我懂我知,为何我说的时候你不予理会,甚至摆出不屑的样子。这就是你身为前辈之道?如果你仅代表个人,我肯定不会杵逆你,甚至会反思自己,但你为何和其他人说不用管我,做自己应做之事就好?”

    “因为你眼里只有夏萧!我不知道你和他有什么过节,但你所做的一切,都以他为中心,你是失了入了魔还是着了迷?身为皇子,你目光短浅,心胸狭窄。军队可以听你号令,你还算有些头脑,可修行者如果全听你的,谁来防范于未然?你以为自己已经把所有因素都考虑到了?你所想到的,不过只是十分之一!将士不好说你,也不敢说你,但我敢!”

    蓟老站在王陵身前,毫不留情的破口大骂。一开始王陵还好,还想还嘴,不甘自己落败,可当他提到夏萧,王陵却像被拔起鳞片的大鱼,喝道:

    “住嘴!”

    “怎么,我说的不是事实?谋士制定出的计划肯定和你想得不同,到时你是该反省自己,认同他们?还是像现在一样和他们大闹,以自己的身份修改原本正确的计划?”

    “我没有!”

    王陵不想承认自己做这么多只是为了夏萧,他是南商帝国的皇子,理应有爱国之心!他做这些,是为了打败大夏,是为了令自己的父皇将六国踩在脚下,令其成为七国之首。可这么多话,他却一句也说不出口。似知是借口,难以道出。

    蓟老盯着王陵的眼睛,目光拆穿他的重重伪装,击碎他的重重防御,似看到他内心最深处,自己都不了解的那一面。曲轮的实力和他这么多年沉淀的力量令其读懂王陵的内心,可白眉一拧,拖到胸口的雪白胡须微微颤抖,随其摇头而动。

    “小子,你光鲜的外表下隐藏了太多黑暗,如果你不及时释放和调节,不但成不了才,还注定比不过夏萧。”

    蓟老弯膝,单膝跪在镶进地中的王陵身前,极为郑重的说:

    “小心些,别入了魔道,否则学院不会放过你。还有,人活一世,只为自己,难为他人,好自为之吧!”

    王陵攒足了劲,刚想出口,却又沉默。蓟老的话令其背后发凉,似这种事早晚会成真。等其反应过来,已不知过去多久,蓟老也不知去向。

    营帐无人,地面恢复原样,没有任何破裂。王陵浑身被冷汗浸湿,坐起时满是不可思议,但又不知该做什么。这个时候,王陵身边该有一位知心的美艳女子陪着他,听他说说心里话,可他总是骄傲的觉得世俗之人配不上自己,总喜欢仰望天上,可天上的人太少太远,可能永远也触碰不到。

    “我真的错了吗?”

    王陵自问,却始终没有回答,他走出营帐,正是大好晴天,可不远处犹如废墟的建筑物里,却传来谋士争吵的声音。他们争相表达自己的意见,他们的战场在纸上,在舌间。

    王陵听着,内心一沉,忽又想起夏萧,如果他遇到难以解决的事,会怎么办?是自己一个人憋着,还是告诉别人?

    大夏军营里,浑身有伤的夏萧包扎好后躺在床上睡觉。忙了一晚,也该好好睡一觉,至于那些难以解决之事,他知道不好解决,便不着急入手,起码得等自己状态好了再说!

第四百七十章 闷香一碗排骨饭

    阿烛睡时,夏萧也在睡。夏萧醒时,阿烛还在睡。她睡觉的样子像头小猪,令夏萧刚想出门,又走过来看。

    龙岗这地方一年四季都有些微凉,现在还是傍晚,更有着几丝冷气。夏萧将阿烛的被子掖好,他动作很轻,后者始终没醒,憨憨的样子像沉浸在万千美食中,嘴角还留有一点口水。这是点睛之笔,令夏萧即便没看到她睁开惺忪睡眼的可爱样子也微微一笑。

    掀开帘子,夜色将近,门口的侍卫欲搀扶夏萧,却被其拒绝。

    “三少爷,您饿吗?今日有肉,小的为你端来。”

    “等阿烛起来再吃,去休息吧,不用站了。”

    朴实的侍卫觉得夏萧并非有多冰冷,反而觉得他能进能退,还有着一股别样的温柔。这样的人,才是真正的大丈夫。

    侍卫走后,只夏萧一人坐在营帐旁,看着天边的夕阳。夏萧现在的脑海里还有当时的场景,那是偌大云层苍穹中的风龙被定格,时间暂停下,万物似被控制。而后一瞬,风云变化,时间加速运转。

    这是夏萧第一次见到那种招数,他还记得自己在其下的感受。那片苍穹似与四周不同,又像没什么两样,但他的皮肤像被浸在水中,被不算激烈的水流冲刷,令其从一开始的奇妙感变得乏困,最后一头栽在姒天华的背上,迷迷糊糊的回了营地。

    夏萧还记得阿烛坐在自己床边,看着自己被包扎好伤势后才躺下,也记得她用哭腔问自己会不会出事。那些事像梦一般浮现在夏萧脑海,可又无比真实,令其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总之觉得奇幻,如本不存在的梦境。

    晚霞逐渐暗了,阿烛拉开门帘,看到夏萧坐在一边,也凑了过来。她像还没睡醒,可见夏萧不在,所以找了出来。不过找到他,便不再乱跑。夏萧坐在一个小板凳上,这是那侍卫的,阿烛则随意的席地而坐,靠在他身边。

    阿烛浑身无力,也没想夏萧推开自己怎么办,就是习惯性的向他倾倒,后者任她依偎,听其问:

    “不是骨头都断了嘛,还能走路呢?”

    “没事,过几天就好了。”

    阿烛不再问,即便她心里还有很多问题,可现在很累很乏,像柔弱的藤蔓只能依着树躯才能往上攀爬。随着夏萧的目光,阿烛也看向天边。她不像夏萧一样在追寻问题的答案,而是下神。

    时间过了许久,天色成了深蓝,四周都看不太清,似一种抑郁的沉淀。夏萧突然想起坐在自己身边的这个丫头有着超乎常人的能力,所有人都看不透她,还能看到很多不可思议的东西。就像她和自己说过,她能站在小白楼的五楼看到整个小镇,但别人不行。其实夏萧也不行,站在五楼的他只能看到楼底,但远处和小镇皆在一股薄雾中。

    或是心血来潮,或是好奇心驱使,夏萧问阿烛:

    “你看到过什么特殊存在吗?”

    “先前的时候?”

    夏萧点头,见阿烛转起那对清澈的眼睛,想了半天,才组织好语言。

    “看到了一个人。”

    “长什么样?”

    “看不太清,反正四周有很多颜色,她就站在里面,应该是个女孩,我看到她穿裙子了。”

    该会是谁呢?

    夏萧的第一反应是大荒意识,那般神奇的存在,总是难寻踪影。不过他曾经见到过她,她随寂静出现,赤着玉足,冰清玉洁的像位圣女,可很多种颜色是什么?元气化作的氤氲还是单纯给人的幻象?

    夏萧难知,可不得不想,莫名其妙被救,总感觉不可思议。

    来到大荒已七年有余,夏萧虽说遇到过很多困难,也都神奇的化解过,可一开始是有师父和舒霜,还有体内的五行,之后靠朴刀靠学院,哪有凭空冒出的力量会帮自己?

    越想谜团越大,越难找到解决的办法,夏萧所幸不再想。他心里装的事又多一件,他就这么稀里糊涂的往前走,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推动,令其不得不向前。

    如果没有荒兽大森林中的那位王的封印,夏萧的路堪称笔直。他从一端径直走到另一端,.asxs.是来到大荒,终点不知去向。

    夏萧的四周全是迷雾,其中存在着无数对手掌。有的只能推他走一端路,之后便消失不见。有的始终在他背后,但只在关键时刻出现,并狠狠推他一把,其余时间都只是隔着很远的距离观察。

    前方……似是一张深渊大口!

    夏萧眼中突然出现一张可吞万物的大嘴,令其顿时毛骨悚然。阿烛被其浑身的颤抖惊到,连问怎么了,夏萧摇头,迟迟不说。

    “快说,你急死我了!”

    阿烛拍了拍他,夏萧却只憋出两个字。

    “饿了。”

    “你这么一说我也饿了。”

    阿烛肚子叫了,当即起身,想和夏萧一起去找饭吃。阿烛好骗,被其手掌拉起后,夏萧不再想那等谜团。他怕自己没找到答案,便先疯了。谜团很多,要想解开只有登上山顶,无论过多久,夏萧这个念头都没有改变。

    “正好及时。”

    侍卫提着一箩筐,朝这边走来时笑嘻嘻的。阿烛闻到香味,魂都被勾走了。她跑到侍卫身边,问他里面装的什么,她迫不及待了。

    “今晚炖的肉和排骨,还有米饭。”

    “难怪这么香。”

    阿烛兴奋的直蹦跶,给侍卫掀开门帘,后者将两大碗两小碗一小碟摆好,将箩筐放在一边,准备出门。

    “三少爷和小姐慢用,我就在门外候着,有需要可以找我。”

    “吃过了吗?”

    就着烛光,可以看到一大碗满满的都是肉和排骨,土豆和四季豆都成了装饰。这等待遇,夏萧虽说有资格享受,可不忘问这侍卫一句。后者拍了拍肚子,说吃饱才过来的,照顾夏萧这等人上人虽说辛苦了些,可能沾点光。他吃得肉,可不比别人少。

    见他满脸笑意的离开,夏萧才坐下。阿烛已盛好饭,眼巴巴的看着夏萧,似等他发号施令。

    “怎么这么乖?”

    “人家一直都很乖,可以吃了吗?”

    “吃吧吃吧,口水都流到碗里了。”

    “得嘞。”

    有了好吃的,阿烛都不想跟夏萧拌嘴,但第一块肉,她夹给夏萧,才开始以肉下饭,开始这顿奢侈的晚餐。

    肉炖的很烂,香味渗透进去,一口下去满是喷香和滚烫的汤汁,令喜爱美食的阿烛飘飘乎如要飞天。比起昨日的馒头和蛋花汤,排骨简直山珍海味都难及。咽下好几口,阿烛才问起夏萧:

    “今天怎么这么丰盛?”

    “烧了人家的粮食,自己肯定要吃好些,顺便气气他们。”

    “那我们下次再去烧吧!”

    阿烛表现的十分兴奋,可夏萧灯烛后的目光满是嫌弃。

    “南商人又不傻,烧是烧不成了,不过能玩玩他们。”

    “怎么玩?”

    夏萧一边啃那骨中肉,一边给阿烛大致讲自己的计划。这次他没有不耐烦,上次他都没意识到自己的情绪变化,不过他得承认,当时他有一种将阿烛当成舒霜的感觉,所以才有那股落差。不过在吃饭的时候,他怎么也不会搞错,因为舒霜没有阿烛这种饭量。

    听完计划的阿烛和夏萧相识一笑,前者还不忘说一句你可真坏。夏萧夹起小碟里的泡菜,就着米饭就是两大口。不过他就是坏,坏到心眼里那种,能让南商吃瘪,甚至抓狂。

    “你怎么不吃肉啊?快多吃点。”

    夏萧不接阿烛筷子上的肉,阿烛就偏要给他喂。阿烛一把按住夏萧的下巴,直往里面塞。

    “多吃点肉,伤势好得快。”

    阿烛一边念叨,一边又给夏萧夹肉,还不忘给他加饭。这个样子的阿烛令夏萧直皱眉,但见她确定自己不要米饭和肉后一股脑的将它们倒在一起,他才知道她的意思。夏萧险些喷出一口米,没好气的说:

    “想多吃就直说,非要整这出。”

    “那也得让你吃饱。”

第四百七十一章 别问,问就是不知道

    阿烛的饭量夏萧提前交代过,但侍卫见到他们将一大碗米饭和一大碗排骨肉都吃完,汤汁都不剩,还是不禁惊讶。严格来说,那碗的大小已能称之为盆,这才用大箩筐来装,但这并不影响他们将食物全都装入肚中,在阿烛面前没有浪费粮食可言。

    夏萧吐了吐自己的舌头,有点微疼,先前阿烛说吃啥补啥,让他将骨髓都吸出来。虽说不浪费是美德,可有的骨头吸不出来那玩意,阿烛就看着夏萧吸,这么一捯饬,舌头都发疼。

    躺在床上,夏萧一阵叹气,自己也真是傻,既然听她的。用一句方言说,听阿烛那种傻丫头的话,猫都能杀了吃咯。若不是舌头恢复的速度在浑身肌肉占榜首,他明早早饭都不想吃了。

    “明早你的伤就能好了。”

    夏萧本在抱怨,可另一边的床上,阿烛裹紧着被子,嘟囔了一句,令其偏过头去看。她吃饱了就想睡,声音软糯,浑然不知自己做了什么傻事。一想起阿烛之前给自己喊着号子,让自己加油吸的样子,他就觉得这丫头不可爱了,只剩呆萌。

    “睡吧。”

    阿烛刚想睡,可夏萧又坐起结印。感应到元气时,她突然又不困了,似刚才那一闭眼,便睡了许久。

    “先养伤吧,别急着修行。”

    “知道。”

    夏萧就要进入状态,阿烛却踩着柜子,跑到了他的床上,坐在他床边。阿烛觉得十分正常的动作,令夏萧一阵不耐烦,当即就取消结印的动作,将其往一边推。

    “睡觉去,别烦我。”

    “我也要修行,凑着你修行的速度快些。”

    无论是养伤还是修行,夏萧都要吸收天地元气,只是运用方式不同。他的实力比较强,对天地元气的感应是阿烛的很多倍,所以能令更多的元气聚集过来,阿烛以此受益。这样的方式他们不是没试过,所以夏萧无奈的叹了口气,便结起印来。

    阿烛也结印,靠着夏萧聚集来的元气大肆增强自身的实力。

    夏萧躺在暖和的森林里,和句芒说过几句话,便闭上了眼。随之,整片森林为之所动,似无形的大风袭过,引来树叶树枝瑟瑟作响。森林的变化引起荧光,它们从无数树叶中冒出,像那片叶子的祈福和力量,顿时聚集,如别样的太阳,从空中落下,将夏萧包裹在里面。

    木行曲直正骨,加上其他三行的力量,夏萧的身体似被重塑。可阿烛的眉头不经意间蹙起,似感觉到不可思议之事。

    平常修行时能感觉到四周环境,且能听天地呼吸。可阿烛这次听到的声音很远很远,像坐在营帐里的床上,却感应到苍顶之上的飞鸟在对话。阿烛感应到的还不止是飞鸟,而像另一个世界。

    那是夏萧所来的世界吗?

    阿烛伸手去探,本觉得触碰不得,却像碰到实物般摸到它。那样的世界阿烛还是第一次见,觉得无比陌生,可又在大荒之上,似这等世界过度而来。她在飘渺中待了许久,始终幻想,想回到大荒时,却觉得路途漫漫。

    阿烛一瞬很急,似回不到原先的世界,已迷失在半路。她拼命的往大荒世界跑,一路见到很多别的世界。阿烛大荒都没走完,便对其他世界憧憬不大,可她看到的,是很多人耗费一生也见不到的东西。

    那是玻璃弹珠般的世界,有大有小,其中生命各有不同,可皆建造着属于自己的文明,像在石基上建造越来越高的石柱。石柱越高,文明越强!

    阿烛不愿看那如林的石柱,她虽说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像很久以前见到过,可下意识想逃避。那股心悸,来源于内心深处。可她看到的一切,像一种力量正在觉醒,不经意间便崭露出来。

    两个世界相隔甚远,阿烛一路狂奔,最后没了力气,近乎哭出声。她停在半途,再也跑不动,无数人从各方前来,试图将其灭杀。

    那是能将一个世界劈开的斧头,也有能将星空轰炸的拳。它们毫不留情,令阿烛在众神般的光辉下放声大哭。

    一瞬从床上坐起,阿烛的嗓子沙哑,发不出声。不过她看到四周时,十分庆幸,因为自己回来了,摆脱那短暂而漫长的折磨。阿烛抹了抹眼角的泪,帘外已有微薄的光,恐怕已是清晨。

    身边的夏萧还没醒来,他沉浸在自我恢复的世界,感受着筋骨的不断重塑。他将成悬崖上的雏鹰,骨头每一次断裂痊愈,都将变得更坚硬,犹如钢铁一般。只是被金灵兽切断过一次的手腕始终都有痛意,令其醒来后甩了甩,咧嘴且眯起眼。

    “怎么了?”

    阿烛脸上的泪痕令夏萧好奇,是修行后做了噩梦?还是遇到了什么事?

    夏萧身边的阿烛盯着自己,满脸不可思议的说:

    “我见到你原先的世界了。”

    “啊?”

    夏萧伸手去摸阿烛的额头,一晚上再烧也不能这么严重吧?

    阿烛没有发烧,也没有说胡话,她撇开夏萧的手,为他讲述自己看到的东西。无论是蓝色的外形还是其中的高楼大厦,确实都是那个世界特有的产物。这些东西夏萧都没有给阿烛提到过,却从她的嘴里说了出来,莫非她真的看到了那个世界?

    昨日刚压下的好奇心此时又燃起,灵契之祖和自己能从那个世界过来,是因为它们自身就有关联,还是别有原因?夏萧认为是前者,可冥思苦想,就是没有结果。

    “还看到什么了?”

    “还有很多神一样的存在,可他们都是坏家伙,他们打我。”

    阿烛搂着自己胳膊,可怜巴巴的,但她口中的神,该是怎样的存在?

    夏萧问,阿烛便回答,她花了很长时间才想起之前的东西,又花了很多废话才清楚的表述出来。

    如果真的有能劈开世界的斧子,驾驭者肯定不会是普通人,只会是她口中的神,和足可轰爆星空的拳头一样。那等存在,称之为神并不过分,因为难有别的名词形容。

    “阿烛,你该不会也是那个世界来的吧?”

    夏萧突然有些好奇,他们不会是老乡吧?

    这个想法有些新奇,可阿烛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是姥姥捡来的。姥姥不会骗她,她也不知道自己的身份。这一点神秘,令她和夏萧展开幻想,顿时生出无数个故事,但开头千变万化,结局却难知。

    “应该有办法得知你的身世,我们回学院可以试试。”

    阿烛默默点头,有些期待,也有些害怕。夏萧变成了平日的她,有很多问题想问,可阿烛一脸懵逼的样子,似在说别问,问就是不知道。

    夏萧和阿烛大概是大荒最神秘的两个人,像灵契之祖和大荒的一些存在,虽说少有人知他们的秘密,可曾经是有人知道的,只是消失在历史的长河。而夏萧和阿烛,无论以往还是现在,都少有人知他们的来历,甚至他们自己也不知道。就是这样一对奇怪的组合,此时简单洗漱出门,却听到隐约的号角鼓声。

    门口的侍卫见他们出来,立即从小椅子上坐起。

    “南商进攻了?”

    “不是,是我们主动发起的进攻。”

    夏萧就知道南商当前没胆量,他们现在的粮食支撑不起那等行为,可主动进攻恐有麻烦。即便心中埋了堪比半个乾坤的神秘事,夏萧也召唤出句芒,和阿烛一起去战场。难知的事少想,必须先把当下的事做好,否则怎谈未来?(未完待续)

第四百七十二章 遁地飞天之军

    龙岗外的平原一年四季都有冰霜,只是夏日薄些,冬日厚些。此时薄薄一层冰霜被踏过的无数军靴碾碎,成了几股小小的污水,流到草根下,或被溅起,沾在士卒的绑腿上,奔附前方战场。

    号角长鸣,鼓声如雷,这是进攻的命令,催使大军向前,朝藤川而去。三十万大军气势汹汹,首头是重装盾兵,他们顶在最前方,面临任何都可举盾而出,保护身后弓箭手的安全,给他们提供一个安心的环境。

    大夏联盟的主动进攻不是冲进藤川城,只是压城后展开远程进攻。虽说这等进攻效果不大,即便对方的曲轮强者会被牵制进寂静世界,可在城中掩体太多,难以每次都射中目标,可总能杀死几千人。况且,增长士气和扩大优势才是此次进攻的主要目的。

    赶到前日战场时,已能闻到南商人的尸臭。他们在这里堆积许久,只有那几头秃鹫还乐此不疲的将其撕碎,填进自己的肚子,就连军犬都不忍食用这么恶心的东西。恶心的人,五脏六腑和皮囊都令人反胃。

    军队继续往前,夏萧和句芒阿烛的身影已出现在军队后方。这支军队行的无比专注,但看管投石车的士卒习惯性一抬头,便看到他们。

    夏萧和阿烛本就是军营里的红人,烧了南商的粮草后,少有的负面评价都成了英勇和强大的赞美。因此很快引来重视,并由士卒禀告给林天,无奈后者无法飞,只能跃上投石车之顶,挥手令他们下来些。

    “伤势恢复的如何?”

    “还好,但不能加入战斗。”

    “这场战斗你看着就好,不用参加,这是给你的贺礼。”

    林天胸有成竹,目光望向遥远的军队前方。那里有修行者轻装上阵,元气探寻着脚下四周,以此确保军队的安全。地面是肯定会有陷阱的,这是他们为何走得这么慢,还有修行者摆开一字阵走在前方的原因。

    夏萧和阿烛难以用眼睛看出地面的破绽,可很快,一片大地已被掀起。其中有士卒修行者势如破竹般射起,发起极为猛烈的进攻。刀剑刺出,火焰雷电大风皆起,刺藤水柱岩石紧接将至。

    上一刻刚有预感的修行者做出反应,可难以抵挡突袭,顿时便有伤员出现。不过身为大夏的修行者,就该顶住这等猛烈的进攻。

    旋即,盾兵跨步向前,顶在修行者前方。圆形的盾牌空隙中,有士卒坚毅的双眼,还有刺出的长矛枪戈。它们快速划过空气,将南商人的**刺中,令他们鲜血飚射。

    有盾兵被轰倒,便立即有盾兵顶上。盾兵只负责顶着盾,下压身子往前冲,修行者找着机会趁空档不断释放元气,可这条战线还是猛然停滞,难以向前。

    看着刀剑不断往圆盾上砍,迸溅出火花,阿烛问夏萧:

    “我们能赢吗?”

    “难,全看军队的决心。”

    夏萧看了眼此处和藤川的距离,估摸道:

    “就算有符阵加持,还得往前五里,距离有些远,难以走过。不过一旦开始拉弓,就可顺势而为。”

    “那是什么?”

    阿烛抬起手臂,指向天空,那里有百位修行者从天而降。虽说规模不及地面的修行者,甚至人数不及十分之一,可气势如虹,极为凶悍。似苍鹰俯冲下羊群,即便大羊再强健,也已成它们的囊中物,难以逃脱锋利的铁钩鹰爪。

    无论是遁地还是飞天之军,都表明着南商早有准备,并想将大夏联盟的军队留在此处。如果这样还执着的往前推进战线,恐怕会有危险。夏萧能猜到这等局势有王陵控制,所以想提醒林天,令其撤军,或者将军队稳在此处。

    南商虽说准备齐全,可只能打突袭,只要大夏联盟的军队足够稳重冷静,便能后起且反攻,将这些气势唬人的家伙化作食物,将其吞并,并在藤川的军队到来前撤退。都是些吃不饱饭的家伙,能有多少战斗力?

    不等夏萧去到林天身边,嘹亮的号令已回荡在众多将士中。

    “架起盾阵,箭向苍穹!”

    此声下,重装在身的盾兵脚掌一跺,举起的盾牌又猛地落下,震起地面的泥土和草芥。顶上前的盾兵身后,士卒将受伤的弟兄拉回,随后又持起盾牌刀戈,不留半点空隙给南商。而这近两米高的盾牌之墙,在形成的一瞬已令自己和南商大部分普通士卒相隔。

    盾牌上隐约浮现许多纹路,宛若符文。眨眼,它们绘成三道符阵,交相呼应,将修行者和刀剑的进攻都拦住,且在南商符师的符阵下保持着难以撼动的壮硕模样。

    作为一支军队的魂,盾兵和弓箭手有着极高的默契。而在盾兵和修行者有所动时,弓箭手们靠着脚边的箭囊,拉弓连环射出箭矢。

    破弦声下,箭矢朝天空而去,密集的程度令修行者们大多色寒,陷入囧境。大夏联盟的军队已在他们手中死伤上千,他们于空中飞过,犹如可食人兽的怪物。每一次在低空滑翔,都有元气涌出,将人群掀翻。可这些士卒们依旧冷静,没有因为南商的突袭而乱了阵脚。

    来之前,林天已料到这种情况,所以有着应对措施,没想到真的派上用场。在心中,林天对夏萧的话再信几分,就像他说的一样,王陵不会罢休,身为南商皇子,他会尽自己的全力,从各个事上找寻突破点,这是他的职责,也是他和自己的一种较真。

    夏萧知道,王陵不会停止和自己比较,而此次突袭做的不错,起码当前情况下,南商已用不过三千人,斩杀大夏五千,甚至更多士卒。

    一直以来都是大夏占据上风,现在南商想回涨士气,大夏可不会随意答应。

    “投石车准备,修行者至盾前!”

    林天总是冲在最前线,因为他有大将军的身份,还是这里的总指挥官,需要做决定,也需要让大小战役达到自己所想的目的。他双手结印,从符阵中冲出,落地时候无数荆棘藤从泥土中破出,与南商修行者的火焰剑气纠缠在一起。

    棘背龙降世时带领千头契约兽将战线往前推,而军队最后宛如能将日月星辰击落的投石车正做着燃油的准备。这数十辆石车将投巨石如流星,其中力道,即便修行者被打到都会遭受重创。

    空中有箭矢流光,尖锐声如十数万荒兽小雀,叽叽喳喳叫个不停,似有所求,可求的是性命,要的是将南商人刺穿。其声下,千头契约兽如驱赶羊群的狼,将其不断往自己的巢穴轰,似等待他们的,将是锋利牙齿下的死亡。

    “放!”

    林天冲在最前方,此时下命令的便不是他。当这位将领一声喝下,数十辆投石车轰然齐射,巨石在箭矢的掩护下冲向南商阵营,引得地面轰炸,修行者和士卒皆被炸上了天。

    当第一轮投石车投出威力不小的巨石火焰,大夏的修行者连同自己的契约兽开始后撤,以免伤到自己。可之前纠缠在一起的修行者及契约兽成了南商人的盾牌,于巨石下受伤,牺牲于南商人的刀剑元气中。

    大夏人一后退,南商人便猖獗而起,连同藤川城中冲出的部队一同开始前冲。

    箭矢巨石还在挣扎,想杀更多人,可夏萧已看到结果,这场战斗的最后肯定是进攻,不过大夏这边的伤亡,恐怕会比对方少。这便是大夏所求,能达到那种要求已然不错。这等小打小碰不是什么大事,但夏萧担心的,是南商恢复粮草后的大肆进攻。

    虽说圣上已批准夏萧提出的战略计划,可什么时候撤退还得把握好时机,稍不注意走得慢了,便会产生不必要的损失。目前看来,他们肯定要和南商硬碰硬几次,但在此之前,在粮草未定前,夏萧要弄得他们精疲力竭。

    就像夏萧对阿烛说的,他们不是笨蛋,已做不到再烧粮草,可今晚任何人都不用去藤川冒险,也能将那闹得个底朝天。

    号角战鼓声还在天地回荡,不过很快有了撤退的命令。大夏这边很多人都产生能和南商抗衡的错觉,因为进退有度,南商强留不下他们,但南商那支骇人的军队正被藏着掖着,等其真正发挥实力,估计他们的下场会很惨重。

    鼓舞士气时不能忘了稳定军心,浮躁可不是众将领想看到的结果。林天下令,各军队做好思想准备,随时最好再战的准备,随后他脱掉满是鲜血的战甲给侍卫,问:

    “夏萧呢?”

    “正和大修行者议事,需要我稍后将其唤过来吗?”

    “不用,我亲自去。”

    林天动作极快,洗了把脸,冲掉血腥气,随后去找夏萧。现在这种局势,停也不是,不停也不是,他想再问问,学院大师是否还有别的暗示。

    营帐旁,一壶茶,三人共饮。林天来,鞠躬道:

    “打扰前辈了。”

    “坐吧,就是没有杯子了。”

    林天欲坐又止,可夏萧手指一捏,地面长出细小的藤蔓,编制出一茶杯来。

    “现在有了。”

第四百七十三章 乱

    林天不懂前辈是什么意思,但姒天华看向夏萧的目光中带有少许赞许,兴许是对他的考验。还是说,他暂时不欢迎自己?

    林天心思还算细腻,见姒天华微微挑眉,才坐在早有准备的小板凳上,问出自己的疑惑。

    在前辈面前,夏萧不爱班门弄斧,可自己撒的谎,怎么也得圆过来。夏萧挥手,远处有箭矢慢慢移来。他令其悬浮在手上,极为神秘的说:

    “用它就能令藤川大乱。”

    夏萧含着笑,目光放在箭矢上,又看了看姒天华和林天,似一件极妙的事。可这箭矢没什么特殊之处,并非什么不得了的材料,其上甚至有些刮痕,一看便用过很多次,只是擦洗的还算干净。它承载力有限,连蕴含极多元气,在地面炸开的本事都没有,能掀起什么大风大浪?

    不说林天,姒天华都参悟不透,笑骂道:

    “少卖弄玄虚,快说。”

    “我了解王陵,虽说我们在学院一直和睦相处,可姒营没能进学院,他便将我当做对手。他一直在和我比,上次我烧了粮草,他没能将我留住,肯定憋了不少火。这次只要两句话,他便会倾城之力去找我,这样岂不是能达到耗费他们心神的办法?”

    “说详细些。”

    “只要我在纸上写下我在城中,来找我七个字,并用箭将其射进王陵营帐,他立马会召集士兵修行者开始找我。因为我和阿烛能隐匿气息,他会将藤川翻了底朝天,到时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会令其丧失原有的理智。”

    “如果他不找呢?”

    “他会的,因为他知道我敢回去。”

    这种没着落的事令姒天华和林天陷入沉默,良久后,林天说效果不大,姒天华也摇头。

    “前辈和将军为何这般忧愁?”

    “藤川人多,很快就能将每个角落占满。况且要想将箭矢送进王陵营帐,肯定需要有人进去,或者我们出手。我们这些曲轮境强者一动手,那边的人会立马有所反应。到时还有什么意义?他们能直接看穿你的把戏。”

    姒天华说的,和林天想的大致相同。

    “那如果今夜有风呢?风将箭矢送进去,令他们主动嗅到不对,再主动发现箭矢,那样他们会不会乱?前辈,将军,我们此次不是要杀人,而是令其乱。等他们乱了,今日那等埋伏将不复存在,如此发起进攻,岂不是比今早的效果要好?”

    “如何起风,靠我们挤压空气?”

    “对!”

    夏萧极为大胆,说出自己的详细计划,姒天华从拒绝逐渐接受,最后觉得可行。夏萧有劝服的实力,不是因为他油嘴滑舌,而是这计划确实能实施。众人一等,便是天黑。夜深人静时,他们站到平原上,准备行动。

    所来人很少,夏萧阿烛林天,以及大夏七位曲轮强者,仅仅十人,可要做的,能令南商百万人慌乱。抬了抬头,今夜苍穹中满是星辰,不符合当时之景,也不适合即将呼啸的狂风。但它亮归它亮,夏萧有办法令其隐匿光彩。

    “可以开始了。”

    姒天华说罢,夏萧几步迈出,站在众人之前,举起左臂。他并未拖沓,未撸起袖子的手臂中闪出难以掩藏的幽黑光芒。他本在黑暗中,可这股幽黑令他四周的夜色再暗,那是神秘是深渊是气吞山河是藏于黑暗,一瞬令不知名不知何处来的黑云深色将星辰圆月遮盖,令其失色,半点微弱的光芒都不留。

    夏萧双眸变得漆黑,晶状体也不再是原先的白色。一瞬的幽黑没有任何前兆,也不需要夏萧做多少准备,只是将夜纹中的元气消耗殆尽。这股幽黑一开始只在其身体四周,可很快遍布天地,近乎在众人眼前遮上帘。

    “八阶的荒纹,当真非同一般。”

    荒纹和灵器一样稀有,能力也非凡,但夏萧的身形,在幽黑色中逐渐展现出些邪魅,失了很多男子的刚毅。他们第一次见这样的夏萧,有些不知所措,阿烛说正常,他们也没有察觉出什么异样,才算放心。

    喝——

    携带夜纹的手臂中射出一道幽黑的光柱,从地面直进苍穹乌云中,似能量注入,长期要维持这等天地异样。

    这股动静闹得极大,藤川那边很快有人发现,并传到王陵耳中。他立即下令,让所有人进入戒备状态。夏萧的夜纹他见到过,他能在其下和黑暗完全融为一体,加上能隐匿气息,无比鬼魅,上次他还飞进藤川,这次恐怕直接能从正门走进来。

    当夜纹和身体中的元气被榨干,夏萧喘了几口气,眼中的幽黑尽数消逝,可天地间的幽黑将长时间存在。

    “该起风了。”

    七位修行者结印,呼啸大风而出。挤压空气产生的风不会带有显著的元气,难以被发现是谁施展出的,它瞬间覆盖乾坤上下,从龙岗出发,朝藤川而去。

    这是堪比山洪和海啸的大风,岗哨折倒,城墙都颤动起来,令其上将士感到地震般的恐惧。

    大风比地震还恐怖,因为令人呼吸困难,近乎窒息,一瞬迷了方向,不知所措,难有作为,呼叫都做不到。

    这股风一瞬进入藤川城中,将其掀了个底朝天,锅碗瓢盆,甚至营帐都离了地,上了天,无比混乱。其中有人惨叫,有人紧抓身边的东西,唯恐被吹飞。可一些被三年前南商军队烧过的房屋崩塌,其中虽说没住人,可一旁的人皆被砸晕,甚至一命呜呼。

    末日的大风携带一支箭矢,快速朝王陵后背而去,他反应很快,虽说将其接住,可手中虎口被划破,一道伤痕极疼。后者朝箭矢射来方向望去,觉得奇怪,既然是从背后掠来,是有人在城中,还是大风所为?

    打开箭矢上的纸条,王陵沉默许久,尚未做出反应,空中便有一道磅礴元气将大风撑开,可泼上浓墨的苍穹迟迟没有改变,其中星辰及那圆月,也没有重新出现。但夏萧转身时,虽说有些虚弱,可只是因为元气用光,没什么大碍。

    “可以回去睡觉了。”

    夏萧说得极为轻松,可大家犹豫片刻,也都归去。无论南商做出怎样的对策,都不敢大胆睡觉,他们倒是能安心入眠,明日再发起进攻。这场战争是斗智斗勇,但林天及几位前辈皆在担心,南商现在虽在吃瘪,可等粮草足够,便是他们吃痛的时刻。

    大夏军营里无比安静,一些修行者守护在此,同时望着远方,希望藤川大乱。

    如他所愿,藤川此时早已乱成一团,所有人皆在寻找,军靴踏地皆响,上到曲轮强者和将领,下到后勤,谁都别想睡个好觉。他们仔细看着房里和营帐的角落,唯恐发现两个人站在那,还有一些空箩筐,一个人是不敢去掀开的,必须凑够一支小队,才敢走过去。其中冲出一只老鼠,将人吓的半死,可等掀开,还是什么都没有。

    角落太多,不引人注意的地方也多,这么一找,便是好几个时辰过去,可迟迟没有找到人。这夜太过奇异,王陵觉得夏萧不会只是吓唬自己。

    “夏萧这招肯定用了所有的元气,他不会那么闲,继续找!”

    “是!”

    将领携士卒,提着灯笼,近乎将城中每一处点亮。可今晚夜色诡异,即便再明亮的灯烛,此时都变得阴暗,微弱的光亮只有那么氤氲一团,什么都照不亮。在所有人觉得这只是虚惊一场,可以回去休息时,发现近十人的尸体,他们隐藏在倒塌的砖石下,而那砖石房中,原本便没有任何东西,是个藏人不错的场所。

    “殿下,有人死于箭矢下!”

    本觉得这是夏萧诡计的王陵又突然警惕起来,转身投入到寻找中,这应该不是巧合,哪有那么巧的事?以火焰点燃四周,王陵紧捏的拳头将纸张和箭矢点燃,令其逐渐被烧毁,最后成了几块木屑和铁水,滴在地上,成了苍穹中消失的星。

    藤川有多乱,其中人有多累,大夏营地里的士卒就有多舒服,他们裹紧被子,在阴冷天下安心的睡着好觉。梦里有号角有武器,他们将在翌日进军,将南商那柄锋利坚硬的刀剑上再砍出几个缺口,令其难以将大夏砍碎。

    鼾声四起,令人心安。很多人都讨厌这种声音,这会扰乱他们的好梦。可老兵告诉他们,可以不享受这种声音,但不能厌恶,也不能将打鼾的人叫醒。

    新兵一开始不懂,可后来才知道。战场上从不缺少死寂,夜里的宁静更是令人不安。相比之下,鼾声更能让人入睡,因为有鼾声便是安全的,不用慌张起床抄家伙打仗。

    林天也睡着了,这大概是他领军抗争南商来最轻松的一次。虽说任务沉重,关乎大夏危亡。可士卒皆沉浸在战斗的喜悦中,很少有平常的悲情。对大局而言,这股情绪是好事,他们将在这等兴 奋剂下变得更强且无畏。

    清晨,太阳还未升起,大夏士卒便偷偷摸摸出发。这次没有号角没有鼓声,只有迅速向前的众人,还有拉弓射箭的破风声。

    负责阻拦大夏军队的南商人溃不成军,一早下来,又是一封时报送往昔阳城。可在它到达前,藤川城里,蓟老大发雷霆,如天神降怒,所有人皆不敢言。

第四百七十四章 逼向一条无头路

    议事厅外,元气飘动,如实物一般。它没有呈现出类似水火的五行特征,只有浓郁这一个特点。可这些纯粹的元气近乎沸腾,像开水一样不断上下起伏,似随时会爆炸,产生毁天灭地的威力。

    厅内,柜椅床桌皆破碎,四处狼狈不堪,似被强盗洗劫一空。而在正中心的位置,地面如蜘蛛纹般破碎,其中躺着一人,是王陵。他身上有蓟老干枯的手,看似无力,甚至一掰就断,可令其动弹不得。

    蓟老雪白的长须白胡无风自起,是玄奥是强大,而他面目冰冷,双目睁似铜铃,盯着王陵。

    “为何不听我先前所说?你可知今早我南商又损失多少人?”

    “我……”

    轰——

    不知何时离开王陵胸膛的手掌已抬起,并再一次落下。它似撑天一柱,重量感十足,陡时令王陵一口鲜血喷出,气息再度萎靡。

    蓟老抬手落手的速度太快,只听胸骨有骨裂声,地面再现裂纹。而后,厅外地面都下陷,泥土青草皆被粉碎。

    士卒震惊,却不敢言,不敢道说,但有副官跑到铁面将军那,禀道:

    “将军,这都半个时辰了。”

    铁面将军忙着商议战事,挥了挥手,让其下去。

    “将军,若殿下出事,陛下那边恐怕不要交代。”

    呼一口气,铁面将军放下手中的笔,一旁武将文臣皆沉默,听其说:

    “事到如今,我们和殿下一样,都难以向陛下交代。可只有蓟老出手,我们才有改过的机会,也只有蓟老出面,说他教训过殿下,我们行军才能继续下去,不至于被陛下告回。殿下也才能逃脱这罪名,安然无恙的待在军营,或回学院。”

    他摇头叹息,这其中的道理,懂得人自然懂。谋士暗自摇头,不过殿下是该教训了。将私人仇怨和太多的主观臆断拉到战事中,本身便是一种错误,现在被蓟老教训,选择去处总归回去跪祠堂好。

    副官下去,不再管议事厅中传出的怒吼。可外面有医疗队等着,这可是当朝皇子,也只有蓟老这等存在,才敢动手伤他。他能伤,他们可不能,他们得时刻准备着救助。

    “我先前说过,闭嘴!”

    议事厅里,王陵眼前已模糊,蓟老的喝声令其头脑发热,可他已难以做出任何动作。他就说了一个我字,便是杵逆了他?如果他实力足够,不管蓟老处于何种目的,他都要将其杀掉,令其再也不能对自己这么说话。

    王陵耳中,蓟老这老东西还在喋喋不休,他似有说不完的话,欲将罪名全都推到自己身上。可王陵不会承认,他不服,这分明就是对他不敬,就算他判断有误,也只能怪夏萧太狡诈,而不是怪他!

    怒火和憎恨相加,令王陵即便睁不开眼,也有剧烈的波动。蓟老意识到,又说:

    “王陵,我称你一句殿下,是对你莫大的尊敬,可你身为皇子,就该懂得皇子该做什么!你接到箭矢看到纸条,的确该引起重视,可我告诉过你,差不多就行了,不要沉溺进去。而且子时我告诉过你,若再不让将士休息,大夏的军队会在翌日一早将我们重创,因为我们现在粮食不够,睡眠都保障不好,谁去前方站岗埋伏?”

    “当时你说抓住夏萧将其拿下,便有了人质号令大夏,便能令其输。还能让夏萧回学院,不再插手战事,这样南商将少一道阻力。我不知道你和他到底在较什么劲,可这是战场!一百多万人,被你一个皇子指挥来指挥去,我的话你可以不听,但铁面的话你听了吗?他说再找不合适。近百位谋士来劝,可你就是不听,你一意孤行,就算现在你是学院弟子,是众人眼中的天骄,今后成为君主也只是昏君!”

    “如果不是铁面和我将一支部队安排到城西,让他们稍加休息,今早我们的损失将更大,不是死几千人那么简单。你不满足他们的基本需求,谁会给你卖命?你连这种简单的道理都不懂,怎么当统帅?我们现在是进攻方,誓要踏平大夏,你却三番两次做出错误的决定,真是愚蠢至极!让我更气的是,我指出你的错误,你却不听!将士听你的不是因为你做得对,而是因为你的身份,否则你觉得你凭什么得到大家的尊敬?你没有跟他们出生入死,甚至没有体谅他们,能有那么多人追在你屁股后面叫你殿下,只因为你是陛下之子,不是因为你的实力德行!”

    说得太多,蓟老也觉得无趣。他叹一口气,抬起王陵胸口的手掌,坐到一旁重塑的木椅上,淡淡道:

    “我已向陛下禀告,从今日起,军队中的事你不可再插手,要么回学院,要么在军队里以尊境枝茂修行者的身份参加战斗,选一个。”

    王陵躺在地上许久,脑中思考的倒不是去何处,而是将这咄咄逼人的老家伙解决。他今后肯定会比蓟老强,现在的忍气吞声,只是为了给今后毫不留情的下手做准备。

    耷拉在地上的手掌淌出鲜血,可连着尘土的血液终是被拉断。他身形摇晃,站起后极为踉跄的朝厅门走去。他秉着一口气,是怨恨是嫉妒。

    眼前,厅门越来越近,从这到那很短,可今后要走很久,因此这条路又变得很长。他的心里一直存在着对夏萧的羡慕,稍有刺激,就像此时这样转化为嫉妒。再想变回来,难有机会。

    看着王陵不断往外走,蓟老有股极为不好的预感,似他走的是一条无法回头的路,可他还在走,异常坚定,似着了魔。脚掌抬起,和落下的鲜血一样滴在地上,虽说蓟老避开了所有要害,但王陵还是感觉到阵阵剧痛,直入骨髓般难以忍受。

    蓟老跟了上去,刚想出手,将其拉住,可王陵幽幽的说:

    “我要回学院。”

    悬在空中的手掌又落下,蓟老突然有股罪恶感,可又觉得王陵完了。一个不会自我反省和改正自身错误的人无论在哪条路上都难以走远,即便在学院,也不会有好下场。

    王陵走出厅门,无法咽下的那口气突然松了,身形便栽倒在地。郎中医者将其抬到早已准备好的担架上,又将其抬离此地。可蓟老今后,难以再见到他,即便见到,也不再是此时这个他。

    铁面找到蓟老时,后者为他说了很多,铁面懂他的良苦用心,可王陵不知道。蓟老煞费苦心将罪名从王陵身上推开,后者却不知情,甚至没有察觉。堂堂考入学院的弟子,是当之无愧的天才,却想不通这种事,不知该说是笨是聪明。

    蓟老一声罢了,随王陵怎么想,反正他已做了自己该做的事,剩下的全凭天意。他一个半截身子都已入土的老头,还怕王陵将自己当作敌人不成?他找来铁面,也只是为了不让自己的好意被误解,起码得有个人知道。

    当南商重整旗鼓,做着各方面的调整时,大夏那边享受着短暂的喜悦。当太阳在空中跑过半弧,到了下午,前方的时报已到昔阳城。

    城主府厅堂中,姒易看到这份信,连忙叫来下人,让其将沐公公叫来。可下人迟迟未归,归来时,带来的消息令姒易丢下手中毛笔,匆忙朝后方跑去。

    一个消息传开了,沐公公病危……

第四百七十五章 国公殒没

    当初从帝都斟鄩到昔阳城时,姒易便不想带上沐公公,虽说他也不习惯身边没有他,可他年事已高,长途奔波实在是折磨。这场战役虽说危及大夏王朝的生死存亡,可沐公公自幼入宫,自始至终都在为王室效力,比任何人都有资格安享晚年。可先帝驾崩,留下姒易和姒云萦,他还是义无返顾的站了出来,以稳姒易王位!

    大夏王朝之所以没有内乱,除了帝军在暗中除邪扶正,沐公公也功不可没。有多少人对姒易不满,他沐公公便有多少敌人。姒易幼时,沐公公便陪在他身边,他能有今天的成就和气度,沐公公是首要功臣。

    沐公公曾亲手教姒易帝王之道,虽是一届宦官,可像模像样,礼数分毫不差,令那些国礼大臣都敬畏。无论天文地理,沐公公更是没有不知道的,作为姒易的启蒙老师,他在后者面前,早已不是一个服侍自己的老太监,而是一个类似父亲的角色。

    当有臣子说姒易书法歪斜,没有帝王之风,沐公公便带着姒易日夜苦修。有谋士说姒易年纪太小,不懂人事,他便找来万千书卷,先自读一遍,找到可供细读的点,再让姒易读且思考,以此加快效率。

    在那御书房,沐公公陪姒易待了许多个酷暑寒冬,姒易待多久,沐公公便待多久。无论是早晨的粥还是深夜提神的药汤,沐公公都陪姒易一起尝过。所以此时这位年轻的帝王,匆忙跑向沐公公房间,想见其一面。

    这一天终究还是到了,但姒易没想到会是这等时刻。他以为沐公公能见到自己上战场杀敌,见大夏取得胜利,可他就此奄奄一息,躺在床上似有所待。

    姒易忘记自己是如何到的房内,她一路狂奔,面色紧张,眼眶红润。一进门,便顺着下跪的婢女侍卫看向朴素的房间那头。

    姒易终和沐公公对视,他慈祥的样子始终如旧,可再也不能令姒易心安。因为姒易难以回天,难以令自己这唯一的亲人留在人世。

    为了看到姒易,沐公公始终盯着门。而此时,他就这样静静的看着姒易走来。他的最后一口气,也是留给姒易的。他们都有话要对彼此说,都是藏了一生的深情,和所有的祝福。

    姒易努力让自己淡定,因为他是帝王,可在微笑着的沐公公面前,他只像个孩子。姒易学着他的样子,也微微的笑,可笑的勉强,笑的心酸。他在沐公公床边跪下,握住他苍老犹如木材的冰冷老手,眼泪难受控制的从眼眶落下。

    沐公公面色晄白,声音虚弱,可还是像姒易儿时那样,语气温和,但又绝不可能妥协的说:

    “身为帝王,不可对宦官下跪。”

    沐公公脸颊苍老惨白,令姒易微微摇头,似这次要不听话了。他喝一声出去,令所有人连滚带爬的出了房间。这房间空空荡荡,可沐公公重复一遍,姒易依旧没有起身,他像个不孝的逆子,跪在自己的老父亲前,一时已张不开口,只是极不争气的落泪。

    沐公公老眼浑浊,也有泪涌出,可又在扭曲的皱纹里徘徊,迟迟落不下去。

    “别哭,我相信你可以将大夏守护住。”

    姒易一个劲的点头,本是滑稽的动作,此时伴随着泪涕,显得无比悲情。

    从小,沐公公便这么相信姒易,就像他常说的,他辅佐过三代帝王,最清楚姒易这条血脉里流传着怎样的英勇和帝王之气。可即便是帝王,也扭转不了生死,改变不了时间,更不能令时间回到那年的酷暑时节。

    姒易脑海中突然浮现当时的场景,他坐在自己的书桌前写字背书,可天气炎热,无论他怎么提升还是犯困。沐公公见着,所幸不再叫他,只是给淌汗的他扇起扇子。姒易睡了多久,沐公公便扇了多久。现在沐公公困了,想睡觉,姒易却不想给其扇扇子,只是握着他的手,带着些哭腔,道:

    “别走。”

    沐公公并不理会姒易,自顾自的说:

    “老奴已辅佐大夏君王七十三年,唯独跟着圣上最开心。圣上虽说没有先帝的资质,难以成为修行者,可是老奴心里最成功的帝王。”

    说到这,沐公公泪流满面,姒易更是泪涕纵横。

    “打小,老奴就在圣上身边照顾圣上,今后恐已不能随行。希望圣上守护好疆土,坐好帝位,遇事务必和良臣商议,不可一意孤行,不可让奸佞小人施计于忠臣,且爱护百姓,可少吃珍馐几盘,不可缺百姓口粮。这便是帝王昌盛,千秋万业之道。”

    “别走,别走。”

    姒易哽咽,声音穿到门外,无论是婢女侍卫,太医郎中,还是谋士武将,听之皆眼中泛泪,跪于门前。一国之公,即便是宦官,也该受此重礼。所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便是这般忠义!

    “时候到了,我该走了,有一事,希望圣上成全。”

    沐公公哭着笑,见到姒易这般模样,他不知该高兴还是悲伤。他高兴于姒易和自己有浓重的君臣之情,可又伤心于只有这等情义。自先帝死后,无儿无女的他,已将姒易,当做自己的孩子抚养。可身份难以僭越,生前,他始终听不到自己想听的那个词,但死后,希望自己不待在绿野蛮荒。

    “你说,你说。”

    姒易离不开沐公公,听到他说的话,更是将面孔凑到其手边,痛苦心塞。

    “恳求圣上,不要顾老奴宦官身份,将老奴葬在公主墓边。公主体弱多病,老奴到了下面,也好护她周全。”

    “好,好。”

    姒易点头,再抬头时,沐公公已去了。他终是舍弃自己的名,以终生完成先帝交给他的任务。

    眼角的泪浸湿了枕头,姒易压低声音,哭声撕心裂肺。可在这道哭声下,沐公公终是见到自己那心爱的小公主,正捧着一本书,站在木槿花丛里呼唤着他。她水灵的像个小仙女,脸上已不再有病魔的折磨。沐公公蹒跚着腿,一个劲的答应,说老奴来啦,老奴来啦。他那可爱的小公主,就站在原地,乖巧的等其来,随后伸出滑嫩的小手,抓住他那只干枯的手,对他说:

    “沐公公,我新写了几首词,专门送给你的。”

    ……

    一拳锤在床沿,嘶叫声中满是无力。姒易在房间里怒吼,可始终没有松开沐公公的手。他该叫出沐公公想听的那个词的,可他当时没说出来,此时即便说千遍万遍,也难以让其听到了。

    姒易跪在床前许久,自此,他再也喝不到沐公公端来的三餐。在他的寿宴上,再也没法像往常一样和其喝酒。自此,他在人世再也亲人,他要一个人面对天下苍生了,像沐公公这样的人,始是没了。

    从听到沐公公病危的消息起,姒易便觉得五雷轰顶。今早他就说身体不舒服,想回去休息,姒易派郎中太医诊断,中午还来了一次,可没想到寿正终寝也来的这么快,这么快就将支撑姒易的顶梁柱给砍断。

    姒易看沐公公苍老的面容许久,盯着那几块老年斑走了神。就此,姒易要一人上早朝了,很多心事,也只有与那盆常陪伴自己的木槿花诉说。

    等脸上泪干,成了两道痕,姒易才站起,他顾不得抹了一把脸,便走向门去。这次面对群臣,他要更加坚定,更好的做一个帝王该做的事,这样才不负沐公公的期望,才算对得起他。

    开门,姒易笔直而立,似人间正道。面目又铁青,有不可挑战的帝王之威。他眼皮微低,似将自身的所有情绪都隐藏进深处,不再轻易显露。明白长大的道理需要很久,可真正长大只需要一瞬。

    “将国公运回斟鄩,葬在公主一侧。”

    有人领命,有人随姒易前往前厅处理要处理的事。这个过程用了几个时辰,可始终无人敢安慰他,也无人敢提起沐公公。谋士武将各司其职,姒易也坐在自己的龙椅上,可摸着那龙首扶手,总觉得需要改变些战术。

    “苏爱卿,你觉得惊鸿将军所带军队,是否该前往前线?”

    苏忠谋一直以为圣上在缅怀沐公公,他称之为国公当之无愧,值得圣上包括所有大夏人怀念。可圣上既然在思考战事,令苏忠谋油然生出敬意,随后分析,道:

    “夏家军奔赴前线的事恐怕已被南商得知,与其让他们停在昔阳,不如按原计划施行,这样更方便执行撤退的任务,且超乎南商想象,令其将劲使在棉花上。”

    姒易微微点头,召来文房四宝,重新写信。动笔途中,姒易问:

    “苏爱卿,住所可否布置好?”

    “前线百万将士和夏家军的住所皆有准备。”

    “有劳了。”

    苏忠谋稍后退下,总觉得圣上有些不对劲,可这股成熟,总归不是坏事。处变不惊的帝王,忠心耿耿的臣子,舍我护国的军队。大夏一切已尽有,接下来便看战术的巧妙施展和军队的灵活运用。

第四百七十六章 黑 帮聚于军营

    王陵放弃待在军营,权力重回铁面和蓟老等各将手中。他们令军队好生休养几天,巡逻看守随之严厉,飞进藤川的苍蝇都会被拦下。

    这下就算夏萧再有能耐隐匿气息,也在曲轮境和重重修行者的亲自看守下闯不进来。不过这也在夏萧的意料当中,毕竟他只想突袭两次,第三次失败的几率太大,甚至没有半点胜算,不如在家睡大觉。可南商不知他的想法,每日草木皆兵,异常乏困。

    相比南商的精气神,大夏的士气一直保持的很好,这日将来的夏家军,又令其排列在外,等候东北方向前来的快骑骁勇之将士。

    东方的太阳冉冉升起,一支大军准时于其下策马奔腾,前来时如掀起一道日光巨浪,也似不断抬升着地平线,令众将士心潮澎湃,甚至也想加入其中。可当他们看到这支踏日光而行的军队有多疲倦,便不想成为其中一员,反而只剩钦佩。能在七日内从遥远的北境赶到此处,当真是神速。

    为首的中年男人双目泛红,其中血丝弥漫,还有几个乌块,但并不影响他稳重且飒爽的大将之气。见到他和一旁的青年人,夏萧脸上虽有笑意,可更多的还是心疼。父亲和大哥随时为大夏所动,这等爱国守国之志,也是他执着走出学院,来到战场的原因。

    踏踏马蹄如踩流星飞燕,停在林天和夏萧身前。到时一霎,副官随风尘仆仆的两将立即下马,行大礼却被林天扶臂以拦。

    “二位率军千里迢迢赶来,切不可再多礼。”

    “身为大夏将领,守国应当,只是所来稍慢,还请大将军恕罪。”

    “快快免礼。”

    夏惊鸿执拗的厉害,这礼他必定要行,虽说在外人眼中是一种过分谦卑。但他此行敬的,除了林天等将领,还有牺牲的大夏好儿郎,和那些默默奉献着自己微薄之力的所有人。

    夏家军终于如愿以偿的赶到此处,心头终于落下一块石头,而且从了解到的情况来看,前方战场并非多么惨烈,他们来得也并不算晚。松一口气,紧绷的弦也终于松弛,连夜赶路的他们有些抵挡不住疲倦,既有晕阙过去的现象。

    这等情况并不算少,令前线士卒目瞪口呆,不知所措。相比之下,他们在前线还算好事,起码不用日夜兼顾的赶路。在马背上奔波六日多近乎七日,难以想象这是何等的辛苦。这支军队的毅力和侧露之威,更是令人胆寒。

    “我的兵太过乏累,让大家笑话了。”

    说是这么说,可谁敢发出半点笑声?且这本身便不是什么可笑之事,只有敬畏,敬畏之余,便是几丝迫切的期待。昏阙的士卒只是少数,其余人依旧坚毅的拉着缰绳,站在马首一侧。这等远超常人的坚毅之军,在战场上肯定能发挥出超乎常人所想的战斗力。

    不过见识他们的战力着急不得,战场上自能见到,当前还是早早休息为好。

    “惊鸿将军,我等已备好餐食热水,还请吃完早日歇息,晚上我们再议战事。”

    “也好,有劳大将军。”

    林天亲自带夏家军去专为他们准备的营帐,一路上马匹有人牵,走路有人让,这支在北境待了许久,甚至快被遗忘的军队在战争的最先线受到众士卒极大的尊敬,甚至有些受宠若惊。

    这股感觉,和营帐的宽敞及碗中肉块的大和多,令他们心满意足,甚至有种发自内心深处的骄傲。一个宽大营帐住三十人,对普通士卒而言已是极好。至于这碗中肉块,足够大方爽快。

    在部分夏家军开始收拾自己的简单行李时,夏萧正和夏旭并肩走在路上。一个碰拳的小动作,满满蕴含兄弟俩许久未见的情绪。他们跟在父亲和林天身后,入了账内。

    “这间为惊鸿将军办公用,一侧的营帐用以将军和夏旭将军休息。”

    “大将军,我们也是故交,不用这般客气。”

    “好,那我就不奉陪了,你们聊,若有需要,尽管找我。”

    林天带人走后,夏惊鸿让自己足够沉稳的副官去照看将士,然后也去休息,自己则和自己这俩儿子入了营帐。阿烛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行了礼,便先行告退。夏旭见着,多望了几眼,笑吟吟的说:

    “这丫头身材和脸蛋都不错,发色也格外亮眼。”

    “大哥眼馋了?”

    “可别瞎说,我可是有家室的人,只是帮你物色物色。”

    “荟月姐答应了?”

    “早晚得答应,等我打完这场仗,回去也算功成名就,直接将婚书送到她面前,她还敢不接?”

    “她可能真的敢。”

    “那就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劝服她。”

    夏萧抿过几丝笑,和脱掉甲胄的大哥和父亲拥抱。因为连夜赶路,父亲和大哥的脸上皱纹都重了几分,似变苍老。不过一想,上次见面还是二姐成亲时,时间真快。

    俩爷们毫无避讳,脱掉衣服泡进木桶,狼吞虎咽般吃起极香的饭菜。他们一家人吃饭都一个样,除了闲暇时,平时吃饭都像在拼命。不过这样也是为了节省时间,他们现在太需要时间休息。

    “萧儿,你这段时间的作为我们都听说了,父亲为你骄傲,果真是好样的。接下来,就该我们一同作战了。”

    “现在的实力,总算不会给父亲和大哥拖后腿。”

    “等军队恢复过精气神,我给你好好介绍介绍,这五万人都是我们夏家军的精英。”

    夏萧点头,又是一阵闲谈。两个泡着澡,一个翘着腿。这等样子,倒不像是仨父子,而是一黑 帮,脸上眉间透露的凶悍气似看谁不顺眼,便将其碾压。要想做到,以他们三人的实力倒不难,毕竟除了军营外的曲轮强者,他们完全可以横着走。

    谈的话题因为是杀人还有计谋,所以显得十分沉重,不过他们现在面对的事,任何一件都不轻松。

    等都收拾好,夏萧准备出门,躺在床上的夏惊鸿却问:

    “那阿烛,你是如何想的?”

    夏萧不知父亲问这个干嘛,对视时又似乎明白,便耸了耸肩,没有多说。知道夏萧的心意后,夏惊鸿还算心安,只要他想得开,放下舒霜没什么不可,只是造化往往弄人。

    夏惊鸿很快睡了,多日的辛苦都发泄给了床,夏旭在一旁陪着,不过两分钟便鼾声如雷。

    大夏偌大军营的一侧只有轻松的打鼾声,其余地方倒和平时一样正常运作。不过因为这支军队的到来,大夏心中底气更足,似抵挡南商的高大城墙上又加了一排砖。虽说对总局而言,这等变化比较小,可哪怕多一块砖,也能更有利的抵挡南商箭矢。

    士卒格局小些,觉得胜券在握,可林天等将领思考的,是下次对碰后,是否该直接后退,到昔阳城再做打算。这个时机一旦错过,便是损兵折将,虽说圣上已批准这次战略转移,可没有确定时间。谋士们掐着手指,算着时间,就等下次战争爆发,那一天也不晚了,双方都十分默契,默定于后日。

    短暂的安稳日子里,夏萧盘坐在营帐前,吸收着天地元气,习惯性的在自身元气充盈时将夜纹以元气充满。他和平时一样冷静,因见到父亲和大哥的兴奋都已压下,可阿烛难以安静下来,她修行一会,便等着夏萧醒来。见其睁眼,阿烛立即跑了过去。

    “我今天表现得怎么样?”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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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契之主介绍:
元气世界,修行者们必须搏命——找荒兽,签灵契,得到五行之力。可夏萧不同,他的体内已沉睡五头巨兽。灵契之主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灵契之主,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灵契之主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