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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卖报小郎君     大奉打更人txt下载     大奉打更人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一十四章 就这?

    许七安的一席话,宛如醍醐灌顶,打开了裴满西楼的思路。

    东北三个国家,其中靖国的国都在最北方,与原本的北方妖族领地接壤。如今靖国铁骑几乎倾巢而出,内部防守必定虚弱。

    这确实提供了偷袭的条件,但如果要绕道袭击靖国国都,还得满足一个条件,那就是拥有攻城利器。

    裴满西楼之前没有想到这个战术,是因为妖蛮两族不擅长攻城战。但现在不同了,有大奉军队的加入,有了火炮、车弩,以及攻城车。

    要攻破一个守军虚弱的靖国国都,并不困难。

    裴满西楼看着许七安,颇为兴奋的说道:

    “此计可行,但必须抓住时机。靖国也知道自己国都守备空虚,那他们必然会有防备,康国和炎国的军队尚为出动,如果我没猜测,他们正是靖国敢倾巢而出的保护伞。”

    啊?这个计划不行么..........许七安一愣,接着,便听裴满西楼继续说道:

    “但如果大奉军队兵分两路,一路与我神族会师,一路从大奉东北方向突进,与康国、炎国的军队交战。这样的话,两国自顾不暇,必定缩减安排在靖国的兵力。

    “同样的道理,巫神教总部的靖山城,里面的那些高品巫师,是对付敢侵扰国土的大奉军队,还是眼巴巴的守着靖国国都?答案不言而喻。

    “炎康两国的军队无暇他顾,高品巫师参与其中,一定要是这样的背景下,我们才能袭击靖国国都。因为不管是康、炎两国,还是巫神教高品巫师,都难以在短时间内奔袭数千里,赶去解救靖国。

    “那么,国都沦陷在即,靖国骑兵是继续在北境肆虐,还是赶回来救援?”

    裴满西楼越说越兴奋,脑海中甚至为后续靖国骑兵回援,制定了一系列战略。

    裴满西楼郑重起身,拱手道:“许公子,你是真正的兵法大家,目光如炬,受教了。”

    原来我的突发奇想,竟然如此厉害,莫非我真的是兵法奇才?许七安听的一愣一愣。

    裴满西楼又道:“黄昏后,我会在城里的天香居设宴,单独款待许公子,希望许公子光临。”

    许七安点头:“好。”

    他跟着站起身,送两位妖蛮离开,黄仙儿不知有意还是无意,腰肢扭的格外风情万种,臀儿摇出动人心魄的弧度。

    是个容貌、身段一流的大美人.........勾栏之主许七安默默评价。

    ...........

    御书房内,元景帝坐在铺设黄绸的大案后,手边摆着一摞厚厚的奏折。

    他只摊开其中一份,来自魏渊。

    魏渊是本次出征的主帅,这是早就定好的事情。

    倒不是说大奉没有擅长领兵打仗的人,而是既然有一代军神在,何必还要费那些麻烦呢?

    魏渊在折子里给出了自己的思路,他想调集十二万军队,其中两万军队北上,与楚州各大卫所的五兵力会合。

    这七万人马负责援助北方妖蛮,对付靖国的无双铁骑。

    另外十万兵马则由他亲自带领,从东北三州出发,突入康国和炎国腹地,直捣黄龙靖山城。

    当然,十万兵马肯定要从各州调配,京城三大营里,最多调出一万精锐,再多就不可能了。

    因为要守护京城。

    元景帝沉默的看着这份奏折,半晌没动弹分毫,杯中茶水凉了换热,热了又凉,反复三次后,他提笔,批红。

    谈判结束后,朝廷这个庞大机构,迅速行动起来,兵部和魏渊负责调兵遣将,户部负责征调钱粮。

    现在的朝堂诸公,当年都参与过山海关战役,对战事并不陌生。

    其实从北方战事情报传回京城时,这些大人物便做到心里有数,并默默预热。

    元景帝展开第二份奏折,来自兵部的,上面是出征将领的名单、职位,大致扫了一眼后,他便嗤笑道:

    “竟是一群打算趁机攫取军功的膏腴子弟,是啊,跟着魏渊出征,军功可不就相当于白捡?”

    他面无表情的提笔,正要批红,忽然顿住,道:“许七安那个堂弟,是张慎的弟子,主修兵法,可对?”

    老太监诚惶诚恐:“老奴,老奴记不得了。”

    元景帝笑了起来:“但朕记得,这便没有问题了。云鹿书院的人才,又是修的兵法,朕是惜才之人,给他一个随军出征的机会。

    “呵,他若是不愿意,朕就摘了他庶吉士的头衔,把他丢到犄角旮旯里去。”

    当即添上“许新年”三个字。

    ...........

    司天监。

    监正依旧坐在酒案后,捻着酒杯,半醉半醒的看着人世间。

    拾阶而上的脚步声传来,一袭青衣独自登上八卦台,广袖随着步伐轻晃。

    “来了啊。”

    监正苍老的声音笑道。

    “出征前,想过来看看你这糟老头子。”

    魏渊走过来,停在与监正并肩的位置,俯瞰着繁花似锦的京城,感慨道:“看了五百年,不觉得无趣?”

    “无趣!”

    监正点头,说道:“五百年里,能入眼的人屈指可数,你魏渊算一个。被逼无奈进宫,不算什么,三品武夫能断肢重生,让你恢复成一个男人,轻而易举。”

    “魏渊啊,你知道人这一生,最难跨越的是什么吗?是你自己。你这一生,都在为情所困,可怜,可悲,可叹。

    “你自废修为,在我看来恰是一次破而后立,你即便不拜我为师,但只要不放弃那颗武道之心,我就可以助你成为一品。一品武夫,古往今来也没几个了。

    “但你却守着宫里那个女人,蹉跎了自己的天赋,蹉跎了光阴,失去了问鼎至高的可能。”

    魏渊站在高处,迎着风,笑了:

    “知道当初为何不愿拜你为师?因为你我不是一路人。这世间,有人追求长生,有人追求荣华富贵,有人追求武道登顶。

    “而我所追求的,是那个年少时,树影下,拈花微笑的姑娘。”

    监正不再说话,抬起头,仰望蔚蓝天空。

    凡人,哪怕是修士也无法看到的天穹高处,某个星辰,绽放出了夺目的光华。

    ...........

    “真漂亮啊,当世之中,魏渊的本命星堪称最耀眼的星辰之一,他本该更耀眼才是,可惜为情所困,令人惋惜。”

    某处山峰,穿着白衣的男人站在绝巅,仰望天穹,喃喃自语。

    白衣术士身边,站着一位紫衣男人,气态华贵,留着长须,自带一股久居高位的威严。

    “如果能将魏渊收入麾下,何愁大业不成。”

    紫衣男人叹息道:“元景身为帝王,却想着长生,如此忤逆天道,大奉不灭才怪。”

    白衣术士笑道:“不要小看元景.........”

    顿了顿,他负手而立,道:“放眼大奉,乃至九州,能率兵打到巫神教总坛的,只有魏渊一人,非他莫属,非他莫属啊。

    “萨伦阿古那老家伙,活的太长了,魏渊这次要是能把他给宰了,那才是大快人心。”

    紫衣中年人看了白衣术士一眼,缓缓道:“谦儿死了,死在许七安手里,这是你一手安排的吧。”

    白衣术士依旧望着天穹,闻言,轻笑一声:“你说姬谦啊,本事没学多少,纨绔子弟的习性倒是养了大半。这种人能当皇帝?配当你的传人?

    “我觉得死了才好,留着碍眼,你将来的继承人,必须是众望所归,必须是一呼百应,必须是名垂青史。这不是一个姬谦能胜任的。”

    紫衣中年人没有回应,但也没反驳。

    ...........

    南疆,天蛊部。

    南疆的云朵是彩色的,其中交织着毒气、瘴气。南疆的丛林是美丽的,但美丽中暗藏着重重杀机。

    无尽岁月前,蛊神在极渊里沉睡,自那以后,南疆就成了毒虫猛兽的乐园。

    天性坚韧的人类,屈服环境,适应环境,掌控环境,一代代的传承之后,蛊族便诞生了。

    南疆人族部落众多,蛊族是最特殊的一族,他们生活在极渊附近,与蛊虫为伍,利用蛊神的力量,开创了一条特殊的修行体系:蛊师!

    这一天,极渊里又传来了可怕的嘶吼声,无意识的嘶吼声。

    吼声宛如来自地狱,伴随着轻微的地表震动。

    以极渊为中央,方圆数百里,所有蛊虫暴躁不安,像是遭遇了天敌,茂密的丛林间,枝叶里,弱小的蛊虫簌簌落下,纷纷暴毙。

    蛊族的蛊虫也陷入狂暴,反过来攻击主人,好在蛊族已经有过一次教训,应对虽然仓促,但好在有惊无险。

    力蛊部的龙图敲晕了发狂的蛊虫,带着族人平息的混乱,他望着北方,想起了自己的爱女。

    不知道丽娜在大奉过了如何,她那么的冰雪聪明,想必在大奉也能混的如鱼得水吧。

    隔着数十里外的天蛊婆婆,也在望着北方。

    “儒圣的力量在消退,巫神若是脱困,下一个就是蛊神.........哎,武道何时能出一位超越品级的存在?”

    天蛊婆婆忧心忡忡的想。

    “你可一定要保管好七绝蛊啊,丽娜。”

    ............

    黄昏后,许七安如约来到天香居,裴满西楼带着黄仙儿站在酒楼门口,恭候多时。

    三人谈笑着入内,进入包间,推杯换盏。

    黄仙儿特意穿回了北方风格的服饰,裸露出浑圆紧致的小腿,纤细却有力的腰肢,以及饱满挺拔的胸脯。

    她在桌边端坐时,小腰挺的笔直,两个腰窝若隐若现,勾引着许七安。

    黄仙儿觉得,自己虽然美若天仙,但面对的是许银锣这种不为女色所动的好男人,那么继续伪装成大奉淑女,就真的别想把许七安勾搭上床了。

    于是干脆利索的转换风格,变回真面目,试图用北方美人的异域风情,打动许七安。

    男女之间的事嘛,不是你主动就是我主动,既然许七安不主动,她肯定不能再装淑女。

    但让她泄气的是,这个许七安似乎对美色有着超强的免疫力,换成其他男人,早在她的魅惑下昂首敬礼。

    偏就他不为所动,丝毫没有“热血上头”的迹象。

    黄仙儿给裴满西楼打了个眼色,裴满西楼当即道:“时间不早了,而今已是宵禁,便歇在酒楼吧。我已经为公子开了上好厢房。”

    黄仙儿立即道:“我带许公子去。”

    三人当即离开包厢,黄仙儿领着许七安走向客房方向,推门而入。

    装修奢华的房间里,小厅内,还有一桌酒席。

    穿过小厅,才是卧室。

    黄仙儿回身关门,笑吟吟道:“许公子,方才喝的不尽兴,你陪人家再小酌几杯可好?”

    她偷偷打量许七安,见他微微皱眉,但没第一时间反对,当下心里一喜,不拒绝,说明是有机会的。

    就看自己能不能把握住。

    于是搂着他的胳膊来到桌边,继续饮酒。

    “许公子,奴家对你仰慕已久,能与你同桌而饮,是奴家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黄仙儿举着酒杯,酒后的眼波,盈盈妩媚。

    许七安矜持的点头,正要端起酒杯回应,却见黄仙儿小手一抖,不小心把就睡洒在了胸脯上。

    美人肌肤滑如凝脂,酒水映着烛光,连带着肌肤也亮晶晶的闪烁。

    而有了酒水的浸润,球型一下就凸显出来了。

    许七安不动声色的挪开眼睛,非礼勿视。

    好一个正人君子.........黄仙儿咬了咬唇,作泫然欲泣状:“哎呀,怎么办呐,人家的衣衫都湿了,许公子,你给奴家擦一擦。”

    “别,别这样........”许七安皱眉。

    “你给奴家擦一擦嘛。”黄仙儿抬着脸,含羞带怯的望来。

    她喝过酒之后,脸颊带着粉嫩的红晕,嘴唇色泽鲜亮,那双狐媚眼勾的人心里痒痒。

    “好啊。”

    突然,许七安话锋一转,两只手就揉了上去。

    黄仙儿一愣,脸色出现些许僵硬,着实没料到他态度转变的如此突兀,懵懵的开口:“许公子?”

    “憋说话,张嘴!”

    ...........

    次日,清晨。

    黄仙儿眼袋浮肿,扶着墙,步伐略有些蹒跚的离开房间。

    她走的小心翼翼,时而轻蹙一下眉头。

    恰好,碰见了从走廊另一头出来的裴满西楼,满头银发的裴满西楼,反复审视她狼狈模样,迟疑道:

    “不是说好求饶叫姑奶奶的么,就这?”

    黄仙儿银牙紧咬:“老娘被人套路了.........”

    ..........

    许七安骑上心爱的小母马,在晨光中,哒哒哒的往许府去。

    他神清气爽的由衷感慨道:“妖女的滋味真不错!”

    ..........

    ps:赶出来一章了,睡觉睡觉。

第一百一十五章 地书开通新功能

    回了许府,他整个上午都在练习《天地一刀斩》糅合几大绝招的刀意。

    用过午膳后,躺在屋脊上,晒着太阳,浅层次睡眠。

    他昨晚为了降服妖女,使出“大威天龙咒”,将那狐妖狠狠镇在如意金箍棒之下,镇压足足一夜。

    妖女哭天抢地,哀声求饶,最后是大奉的许银锣胜了。

    但仅此一战,许银锣也是元气大伤,所以需要小睡片刻,养精蓄锐。

    世间女妖千千万,除魔卫道乃正义之士的职责。

    钟璃抱着膝盖,坐在他身边,钟师姐身段柔软,臀儿丰腴多肉,但一直裹着的麻布袍子埋没了她的天赋。

    偶尔这种凸显身段的坐姿时,才会展露出她成熟女性的魅力,尽管只是惊鸿一现。

    “你的“意”似乎陷入瓶颈了。”钟璃轻声道。。

    “师姐就是师姐,虽然表面装成小可怜,以此来博取我的同情和怜爱,但其实是很可靠的前辈,目光如炬,一针见血。”

    许七安闭眼假寐,感慨道。

    “哪有,不是你说的这样。”钟璃闷闷道。

    许七安大吃一惊,翻身坐起,目光灼灼的逼问:“说,你的第一个男人是谁。”

    钟璃怔怔的看着他:“啊?”

    她委屈的解释:“我没有试图博取你的同情和........怜爱。”

    许七安放心了,继续躺下:“哦,你说的是这个呀。”

    只要你还是个目光如炬,一针见血的师姐,那我们还是好朋友。

    钟璃歪着头,困惑的想了片刻,依旧没能跟上他的思维,便重归正题,道:

    “我虽然是术士,但知道一些武夫的事,武夫修的是意,这是一个明心见性的过程。并不是说常年使刀的人在,就一定能领悟刀意,使剑,就能领悟剑意,并非如此。

    “你想领悟出意,首先要明白自己为什么使刀,你对刀有多热爱,你是否愿意今生以刀为伴。”

    许七安摇摇头:“那我不愿意的,我希望今生与漂亮女子为伴,如果可以,数量上希望不要卡死。”

    钟璃不搭理他,继续道:“而你的“意”,是多种绝学融合,这是最难修行的意。它以《天地一刀斩》为根基,但天地一刀斩不是它的精神。你需要一个提纲挈领的精神。”

    提纲挈领的精神?勾栏精神,或者白嫖之魂?

    许七安问:“这个改怎么做?”

    钟璃就摇头:“不知道,我又不是武夫。”

    你不是武夫,你还哔哔这么多..........许七安生气了,抬手拍了一下她的柔软弹性的翘臀。

    这一巴掌明明没用力气,钟璃却像是被人狠狠推了一下,臀儿打滑,从屋脊滑了下去,在瓦片上咕噜噜滚了几圈,重重摔在地上。

    “师姐,师姐........我不是故意的!!”

    许七安大惊失色。

    钟璃哼哼唧唧的爬起来,忍不住裹紧了麻布长袍,这个冰冷的世界里,只有袍子能带来一丝丝的温暖。

    ............

    用过午膳后,正在院子里和许铃音玩五子棋的许七安,忽然产生熟悉的心悸感,他不顾及身边愚蠢的幼妹,没什么心理障碍的取出地书碎片。

    查看传书。

    【四:我这边出现了些许状况,大概不能配合诸位继续查恒远和元景帝的案子了。】

    许七安心里一动,传书道:【你要离京?】

    这是很简单的推理,不管是找恒远,还是查元景帝,都不是迫在眉睫的紧急之事,有大把的时间可以先做别的。

    楚元缜这么说,就只有一个可能,他近期要离京,且短期内不会回京。

    【四:是的,打更人衙门的姜律中今早来找我,说魏渊希望我能随军出征。】

    如果地书碎片能显示标点符号的话,许七安现在会打出一连串的问号,然后发送!

    楚元缜根本没有带兵打仗的经验,魏公是哪根筋搭错了么?

    【二:魏渊真是军神?让你随军出征,还不如让我去呢。我至少在云州带过兵,剿过匪。】

    原来不止我有这样的想法啊.........许七安颇为欣慰。

    【四:呵,我当年好歹是状元,尽管不是主修兵法,但兵书看过不少,也研究过许多大型战役的。比如山海关战役。我要不要随军出征,只取决于我想不想去,而不是实力行不行。就算我完全不懂兵法,我至少能匹敌四品高手。

    【我早已退出朝堂,浪迹江湖,而今是一介白身,根本没兴趣重新当官。他却邀我随军出征,你们说魏渊可不可笑。】

    额,魏公这想法确实让人难以捉摸.........许七安传书问道:【那你答应了吗?】

    【四:答应了。】

    一:“.........”

    二:“.........”

    三:“.........”

    五:“.........”

    楚元缜强行解释道:【我当然不是为了重新当官,我只是觉得,仗剑走江湖,铲奸除恶,除的只是小恶,势单力孤,能铲多少恶人呢?

    【其实归根结底还是为了大奉百姓,如果能在战场上出一份力,打败巫神教,这才是大功德。】

    我感觉你在内涵我.........李妙真心里嘀咕。

    所以你刚才说那么多,就是为了给自己挽一下尊?许七安默默吐槽。

    楚元缜见众人许久没有回复,传书道:【你们觉得呢?】

    许七安想了想,敷衍道:【挺好的。】

    【二:挺好的。】

    【一:挺好的。】

    【五:挺好的。】

    你们三比我更敷衍..........许七安翻了个白眼。

    楚元缜默默潜了下去,不再冒泡了。

    这时,沉寂许久的金莲道长,久违的冒头传书:

    【我最近需要闭关消化莲子,会有一段时间无法收到你们的传书。为了不耽误你们之间的交流,贫道决定对你们开放一部分权限。

    【从今以后,你们只要将元神探入地书碎片,就能自行选择想要私密传书的对象。不用再呼唤我了。】

    说完,金莲道长也潜了下去,不再说话。

    道长,你终于对工具人这个角色感到厌弃了么.........许七安念头一振,精神力沉浸入地书碎片中。

    他再一次进入朦朦胧胧的镜中世界,有八道色泽不同的光芒在他身前一字排开,八道光芒分别是赤、黑、青、白、黄以及四种浑浊的,看不清具体色彩的光芒。

    不需要刻意辨认,身为地书碎片的持有者,他立刻就分辨出右边第一道是一号。

    一号神神秘秘的,我不妨试探他(她)一下,弄清楚她的身份............许七安收束元神,探向一号地书碎片代表的光芒。

    啪!

    突然,一号碎片凝聚出一道强大的精神力,打散了他的那一缕元神。

    嘶........许七安感觉大脑被针扎了一下,问题不大,就是有点疼。

    这就是地书版的:对方不想和你说话,并给了你元神一巴掌?

    “不搭理就不搭理嘛,打我做什么........”

    许七安骂骂咧咧的扩散元神,精神力宛如触手,探入地书碎片,重新进入朦朦胧胧的镜中世界,这一次,他尝试向八号传书伸出触手。

    八号没有拒绝。

    【三:听说你闭死关?阁下是男是女,高姓大名?在下云鹿书院学子,大奉翰林院庶吉士许新年。】

    八号不搭理他。

    “看来这位八号并没有破关啊。”

    许七安识趣的放弃搭话,又把触手伸向七号:【听说阁下被人追杀?不知是死是活。】

    七号也不搭理他。

    希望好人一生平安.........许七安接着给李妙真传书:【妙真,能收到我的传书么。】

    【二:嗯!】

    李妙真早在触手降临的时候,就选择了接受。

    【三:咱们测试一下功能如何。】

    【二:怎么测试?】

    【三:楚元缜是个伪君子,呸!羞于他为伍。丽娜,我这里有好吃的东西。】

    半晌无动静。

    【三:看来金莲道长没有骗人。以后私聊就方便了。】

    李妙真:“.........”

    【二:对了,我刚才忽然想起一件事。】

    许七安没有说话,等了几秒,李妙真的第二条传书过来:

    【我想起来了,论地脉方向的知识,除了司天监,最精通的应该是地宗。天地人三宗,各有所长,人宗除了剑术,最强的是炼丹术。地宗修功德,以及风水方面、阵法等方面颇为精通,地脉是风水之一。而我天宗,更擅长呼风唤雨等法术。】

    所以你对地脉的了解才那么浅薄,甚至一窍不通?许七安缓缓点头。

    倒也不奇怪,毕竟大家选修的课程不一样嘛。

    【二:当然,地宗对于阵法、风水方面的知识,对比起术士,就显得浅薄了。我刚才进入了地书碎片后,突然想起这件事了。

    【地宗对风水和阵法的建树,都来源于他们对地脉的了解,而地宗对地脉的了解,则来源于地书。

    【在上古时代,地书象征着山川,天宗的案牍库里,有一本《九州神灵录》,上面记载,上古时代的九州,遍布着山神、河神等神灵。他们凝练九州山川地脉的力量,将之化为山神印、水神印。

    【某一年,道尊斩灭“九州神灵”,将九州所有的山神印和水神印,熔炼成了一件至宝,这件至宝就叫做“地书”。】

    地书还有这么大的来历?我当初在打更人衙门查相关资料时,只说地书是道尊的法宝,来历不可考证.........九州神灵是神魔陨落后,人皇崛起时的年代里,涌现的高手?

    许七安浮想联翩。

    【三:但为什么地书给我的感觉,就是一个储物法宝,以及一个大奉版的qq聊天群?】

    【二:因为地书碎了嘛,另外,什么是00聊天群?】

    是qq不是00........许七安耐心的给她解释两者间的区别,然后有些茫然的想,为什么我和李妙真就住在一个屋檐下,却还要抱着碎片聊天?

    【三:我来你房间说话吧。】

    【二:不要,你不觉得这样很有趣吗。只要拿着地书碎片,我们就随时随地的单独交流。】

    李妙真迷恋上这种线上私聊的新奇感。

    大家一起传书时,她并没有这种感觉,那就像是一群人在通过法宝在商议。可一旦能够随时随地的私聊时,这种新奇感就凸显出来了。

    这,这.........好强的既视感,让我想起了当年做过的蠢事:学校翻墙出去聊qq;拒绝学妹的约会邀请,理由是要给qq宠物过生日.........许七安默默捂脸。

    这时,丽娜的传书也过来了:【五:许七安许七安,今天去酒楼吃猴脑子好不好。】

    【三:猴猴那么可爱,为什么要吃它脑子?你明明就在我左边五丈之外,可以直接喊。】

    【五:因为这样很有趣,我能单独和你交流。】

    这时,楚元缜向他发起私聊:【四:辞旧啊,能把那本兵书给我看看吗。所谓临阵磨枪不快也光。另外,我发现随时随地单独传书,挺有意思的。也不用顾虑被别人看见。】

    【三:你怎么知道没被别人看见?你测试过了?】

    【四:因为我一直在和妙真,还有丽娜私下传书。】

    【三:丽娜,你是不是一直在和丽娜、楚元缜私下传书?】

    【五:咦,你怎么知道。】

    你们够了!!!

    许七安嘴角抽搐。

    就在这时,急促的脚步声奔进来,是穿着青袍官服的许辞旧。

    许辞旧转头四顾了一阵,似在寻找什么,看见许七安身影后,他松了口气:“大哥,大哥,有急事.........”

    许七安立刻迎了上去,能让许二郎在午休时间,亲自骑马回来的,上一回还是为了王思慕。

    “大哥,元景帝要让我随军出征。”许辞旧脸色严肃。

    “!!!”

    许七安如遭雷击。

    他亲生经历过一场大规模战争,楚州查案时,烛九率领着妖族部众,吉利知古率领青颜部铁骑,双方协力攻打楚州城。

    那场攻城战持续时间不长,但足够凶险和激烈,床弩和火炮之下,不管人族还是蛮族,不比草芥坚韧多少。

    这狗皇帝想让许二郎出征?这不是要他送死吗!

    “装病?”许七安试探道。

    “陛下批红了,就算有一口气,抬也抬去!所以我才来找大哥你商量。”许辞旧闷声道。

    就是说无法拒绝?许七安眉头紧皱,没好气道:“商量什么,商量怎么违抗圣旨?”

    许辞旧噎了一下,沉默半晌,道:“我是说,商量怎么打仗,我,我其实也想去。”

    “啪!”

    许七安一巴掌把小老弟拍翻在地:“打仗?打你还差不多。”

    许二郎狼狈的起身,心里吐槽大哥是粗鄙武夫,表面上乖顺,不敢顶嘴,害怕又被拍一巴掌。

    许七安看了他半晌,叹口气:“你自己去和婶婶说吧。”

    许二郎嘴角抽了一下,缓缓点:“好。”

    ..........

    俄顷,内厅里传来婶婶“嗷嗷嗷”的叫声,美妇人奔出厅来,左顾右盼,接着目光锁定许七安。

    “宁宴——”

    婶婶大呼一声,一副要哭出来的表情,使劲儿的招着小手:“二郎要上战场,你,你快来想想法子。”

    现在家里就一个许七安能扛大梁的,婶婶遇到解决不了的问题,第一时间就找侄儿。

    .........

    ps:回家了,更新恢复。码第二章去。

第两百一十六章 半生

    许七安无奈的迎上去,不等走近,婶婶主动靠拢过来,抓着他的手臂,急切道:

    “二郎怎么能上战场呢,他连一只鸡都没杀过的啊。他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皇帝让他上战场,这,这不是要他命嘛。”

    说着,嘤嘤嘤的哭起来。

    许玲月此时也在厅内,站在一边,清丽脱俗的容颜,做出柳眉轻蹙的姿态,为二郎的安危担忧。

    “娘,我是七品仁者,是七品。爹也才七品而已。”许辞旧不服气。

    “有什么用?你爹早跟我说过了,七品的书生一样手无缚鸡之力,九品的武者都打不过。”婶婶气道。

    许二郎顿时语塞。。

    许七安拍了拍婶婶的手背,以示安慰,而后说道:“倒也不是没办法解决,大不了辞官呗。”

    “辞官!”婶婶抹着泪。

    战争在婶婶这样的妇道人家看来,是天塌一般的大灾难,作为一个母亲,她宁愿儿子放弃前程,也不要上战场。

    “不可能!”

    许新年强硬的打断,身为书院的读书人,怎么可能因为害怕上战场而退缩呢。

    婶婶坐在椅子上,垂泪道:“你是我肚子里出来的,你几斤几两我还不知道?你如果有你大哥一半的本事,我也懒得管你。可你就是个没用的书生,做做文章你在行,拿刀子和人家拼命,你哪来的这本事?

    “二房就你一个子嗣,你要是出了意外,我,我也不活啦.........”

    许玲月愁眉苦脸的安慰母亲。

    “娘,我修的是兵法,战场本就是我的主场,是我修行的地方。而今好不容易有这个机会。”他语气转柔的辩解道。

    “你是不是蠢?”

    婶婶尖叫道:“那狗皇帝是要你死啊,他和宁宴有仇,他巴不得我们全家都死。你还傻乎乎的自己送上去?”

    她流着泪,激动之下,少见的有些面目狰狞。

    看到这一幕的许七安,忽然愣住了,婶婶其实心里很清楚许府的处境,知道侄儿得罪了皇帝,全家都被盯上,处在朝不保夕的危机里。

    可她从来没有表露过这方面的担忧,更不曾埋怨过“多管闲事”的侄儿,不是因为笨,而是把这个一手带大的侄儿当做家人? 当做儿子。

    有些人嘴上不把你当一回事,其实心里是爱着你的。

    许七安默默的退出了内厅,让下人牵来小母马? 朝打更人衙门疾驰而去。

    ............

    浩气楼,七层。

    茶室里? 许七安皱着眉头? 说道:“魏公? 元景帝那狗贼果然没放弃迫害我,他见我声望如日中天? 又有院长赵守、您还有监正撑腰,暂时不愿动我,便把主意打到辞旧身上了。”

    许七安为什么没有离开京城,反而敢私底下查元景帝?就是因为背后有这三位大佬撑腰。

    再加上自己还算低调? 没有在元景帝面前作死。

    但他知道,元景帝迟早会与他算账,这位皇帝擅长权谋? 他有充足的耐心等待,比如这一次。

    许七安自己不怕元景帝,但对于二叔和二郎,他心里颇为担忧? 元景帝想“嫁祸”他们? 实在太简单。

    魏渊笑道:“你有什么想法。”

    许七安试探道:“魏公能不能挡回去?”

    魏渊摇头:“陛下钦点的,不好拒绝。”

    许七安重重叹口气:“我原本想随二郎一起入伍,暗中保护他,但觉得如果我也离开京城了,家人才真正危险,于是只好来求魏公了。

    “魏公是这次出征的主帅,您帮我照拂一下二郎吧。”

    监正和赵守会保他,但两位大佬会给他当保镖,保护他的家人么?

    许七安可没这个信心,唯独在魏渊这里,他有信心。

    监正和赵守把他当棋子,所以只认他,不认他家人。魏渊把他当心腹,当重要的人,所以魏渊会顾及他的家属。

    魏渊喝着茶,笑道:“我会把许新年安排到北方去,姜律中和杨砚与你关系最好。另外,楚元缜也会去北方。”

    许七安猛的惊喜起来:“原来您都已经安排妥当了?您让楚元缜入伍,就是为了保护二郎?”

    爸爸!

    魏渊嗤笑道:“那只是顺带而已,楚元缜才情无双,当一个江湖散人太可惜了。他依旧是心怀天下的读书人,只是不满陛下修道才辞官归隐。

    “只要还有心,就不会拒绝我,这么好的人才,不用白不用。”

    楚元缜也是老工具人了........许七安心说。

    魏渊旋即问道:“你还有什么想和我说的吗?”

    他似是有些期待。

    许七安嘿嘿两下,起身,恭敬行礼:“祝魏公凯旋。”

    魏渊不置可否的笑了笑,似是有些失望。

    “许七安!”

    但他告辞离开时,身后突然传来魏渊的声音,“九州天下,比你想的更加复杂。去吧,走好你的路。”

    许七安等了片刻,没等到魏渊的解释,回眸看了他一眼:“好!”

    离开浩气楼,许七安掏出地书碎片,向楚元缜发出私聊请求。

    【三:楚兄,刚刚兵部传来消息,我与你一样,也得随军出征。】

    【四:魏渊也找你了?那你堂哥是不是也要去?】

    楚元缜很震惊,同时担忧恒远,如果没了许七安在京城坐镇,光靠“一二五”三个人,真能顺利解救出恒远么?

    【三:我与你不同,是元景帝钦点。】

    许七安没咒骂元景帝的恶毒,因为楚元缜肯定能懂,他那么聪明的一个人。

    【四:无妨,我会照拂你的。】

    等的就是你这句话!许七安当即传书:【我会把地书碎片暂时交给大哥,嗯,就这样吧,我还有事处理。】

    不给楚元缜问话的机会,迅速结束私聊。

    唉,做人还是要诚实啊,少在网上吹牛皮,一不小心就被架着下不来台..........许七安由衷感慨。

    ...........

    另一边,许府。

    许平志收到府上传来的消息后,立刻赶回了家,现在黑着脸,坐在椅上,一言不发。

    “老爷你快说说这个孽子,赶紧让他辞官。”婶婶哭闹道。

    “陛下用的是阳谋啊。”许平志叹息道。

    要么从翰林院滚出去,要么去打仗,前者前程尽毁,后者九死一生。

    许平志是经历过山海关战役的,知道自己当初能活着回来,纯粹是靠运气。北方战事肯定不如山海关战役那般凶险激烈。

    可许二郎也不是武夫,在战场上缺乏保命手段。

    许新年坐在一旁,沉默的不说话,他已经挨过大哥的打,没必要再挨父亲的打。

    一家人愁云惨淡。

    婶婶抽抽噎噎不断,许玲月软语安慰。

    “我看大哥刚才出去了,肯定是想到法子了,娘,你先别急,等大哥回来再说。”许玲月柔声道。

    “也只能等大郎的消息了。”

    婶婶擦拭着泪痕,频频看向厅外,患得患失道:“可大郎能有什么办法?他已经不当官了,还得罪了皇帝。”

    许平志脸色阴沉,不说话。

    这时,他们听见外头传来许铃音清脆稚嫩的声音:“大锅~”

    一家人霍然转头,看向厅外,果然看见许七安大步返回,一脚踢飞迎上来的妹妹。

    许铃音顺势飞进一旁丽娜的怀里,她开心的娇笑起来,表示腾云驾驭的感觉很有意思。

    许七安用的是巧劲,过去,兄妹俩一直都这么玩。

    “大郎!”

    “大哥!”

    厅内的一家四口同时起身,看向许七安。

    婶婶急切道:“大郎,你有没有想到办法让二郎不去打仗?”

    许七安微微摇头,“陛下钦点,如何拒绝。”

    见婶婶美艳的脸庞难掩失望,见许二叔脸色瞬间黯淡,他不疾不徐道:

    “不过,魏公答应我会照拂二郎。而且,人宗的记名弟子楚元缜也会随军出征,他与我,与二郎关系极佳,答应我会好好保护二郎的。”

    “老爷?”

    婶婶朝丈夫投去问询的目光。

    许二叔露出笑容:“有魏公照拂,二郎安全无虞。而且,楚元缜堪比四品高手,能御剑飞行。即使遇到危险,也能很好的保护二郎。”

    婶婶一听,连丈夫都这么说了,她顿时安心不少。

    抽噎一下,道:“多亏了大郎。”

    ............

    每逢战事,除了调兵遣将,征调粮草等必要事务外,相应的仪式也不可缺。

    朝廷会让司天监择出吉日,而后祭天、祭地、祭祖,此为三祭。

    三祭规格严谨,分别在不同的吉日,由皇帝带着文武百官举行。

    要随军出征的士卒、将领,也会在这一天进行祭祖。

    子孙上战场,祭祖是必不可少的。

    许家的祖坟在京城外一处风水宝地,是请了司天监的术士帮忙看的风水。当然了,京城大户人家基本都会请术士看风水。

    人人的祖坟都是风水宝地.........

    许新年和许七安兄弟俩,现在是许族的金凤凰,核心人物。

    翰林院许二郎要出征这么大的事,几乎全族的人都来了,其中有两位白发苍苍的族老。

    一位族老身子骨还算硬朗,瘦瘦高高,就是白发有些稀疏。

    另一位头脑已经不太清醒,目光有些呆滞,却白发苍苍,甚是茂密。

    主持完祭祖仪式后,白发苍苍的族老感慨道:

    “当年其实没人相信司天监术士的话,京城就那么大,哪来那么多风水宝地。不过是讨个吉利罢了。现在看来,这确实是一块风水宝地。不然也不会接连出两位人中龙凤。”

    周围族人们笑了起来。

    这时,年老昏聩的那位族老,颤巍巍的在人群里搜索,嘴里喃喃道:“大郎在哪里,大郎在哪里?我们许家的文曲星在哪里?”

    许平志拉着许二郎靠过去,笑道:“老叔,咱们许家的文曲星是二郎,武曲星才是大郎。”

    族老浑浊的眼睛盯着二郎,看了半晌,不停摇头:“不,不是你,你不是大郎。”

    “他当然不是大郎,都说了他是二郎,是我们许家的文曲星。”边上,族人大声解释。

    族老不理,自顾自的在人群里搜索:“大郎,大郎在哪里?”

    许七安只好走过去,笑道:“阿公,我是大郎。”

    族老眯着眼,仔细的审视着他,也露出了笑容:“是大郎,是大郎,是我们许家的文曲星。”

    这位族老的儿子,在旁尴尬的解释:“以前总是和爹说大郎的事迹,他听的多了,就只记得大郎了。”

    ...........

    皇宫,御花园。

    魏渊坐在凉亭里,指尖捻着黑子,陪元景帝下棋。

    杀了老皇帝几盘后,魏渊淡淡道:“听说皇后进来身体有恙?”

    元景帝看他一眼,面无表情的说道:“入秋了,许是着凉了吧。朕忙于政务,一时冷落了皇后,魏卿替朕去探望一下皇后。”

    魏渊起身,作揖退下。

    凤栖宫的路,他走过无数次,这一次却走的格外慢,明明路的终点有他最在意的人,可他却害怕走的太快,害怕一不留神,就把这条路给走完了。

    凤栖宫里,风华绝代的皇后站在殿内,一手拢袖子,一手焚香。

    “你怎么来了?”

    她见魏渊进入殿内,颇为惊喜的说道。

    “马上要出征了,过来看看你。”魏渊笑容温和。

    皇后引着他入座,吩咐宫女奉上茶水和糕点,两人坐在屋内,时间静悄悄的过去,他们之间的话不多,却有一种难以形容的和谐。

    一盏茶喝完,魏渊感慨道:“宫里一直备着你做的糕点?”

    皇后抿嘴轻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会来,但知道你最喜欢吃我做的糕点。所以每天午后,我都会亲自下厨做一些。”

    魏渊点点头,“有心了。”

    皇后看了眼盘子,糕点只吃了两块,她轻声道:

    “以前阿鸣总是和你抢我做的糕点,你也从不肯让他。在上官家,你比他这个嫡子更像嫡子,因为你是我父亲最看重的学生,也是他救命恩人的儿子........”

    “不说了!”

    魏渊平静的打断,低声道:“我与上官家的恩怨,在上官鸣死后便两清了。过来,就是想和你说一声.........”

    他望着皇后绝美的脸庞,惊艳如当年,道:“我守了你半生,现在,我要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了。”

    魏渊说完,起身作揖,朝殿外走去。

    “你守了我半生,却从不知我想要什么。”

    身后,传来皇后的喊声。

    魏渊脚步略有停顿,毅然离开。

    宫墙里不知刮起了从哪儿来的风,吹起了青袍,吹动了他斑白的鬓角。

    凤栖宫外是一条长长的路,两边竖着高大的红墙,他沉默的前行着,终于走完了这条路,也走完了自己的半生。

    今年海角天涯。萧萧两鬓生华。

    ............

    一袭红裙似火的临安,带着两名贴身宫女,以及韶音宫的侍卫,向着文渊阁走去。

    “咦,魏渊怎么进宫来了。”

    临安远远的看到一袭青衣从后宫方向出来,好奇的嘀咕一声。

    她一直不喜欢魏渊,因为大青衣是四皇子的铁杆拥戴者,而四皇子是太子最大的威胁。

    直到认识许七安,她才对魏渊生出那么一丁点的好感,纯粹是爱屋及乌。

    目送魏渊的身影离开,临安也没耽误自己的事,继续往文渊阁行去。

    文渊阁总共七座阁楼,是皇室的藏书阁,其中藏书丰富,海纳百川,包罗万象。

    临安准确的进入第三座阁楼,唤来负责管理文渊阁的吏员,道:“本宫要看京城龙脉相关的书,你去找来。”

    身为公主,她不需要自己在书海里找书,自有“地头蛇”管理员帮忙。

    得到记载龙脉的书后,临安又转道去了第六座阁楼,同样唤来管理员,吩咐道:“本宫要查阅初代平远伯的资料。”

    管理员很快找来了初代平远伯的相应卷宗。

    这次临安没有借走书籍,展开看了一眼,初代平远伯是一百七十年前的人物,原先为北方将领,因屡立战功,后被封爵。

    “平远伯府邸是御赐的........”临安心里嘀咕。

    ............

    深夜。

    内城,临近皇城的某片区域。

    平远伯府静悄悄的,府门贴着封条,自从平远伯被恒慧灭门后,这座府邸就被朝廷收了回去。

    其实,当时平远伯有两位庶子在外头风流快活,不在府上,因此逃过一劫。只是庶子无权继承爵位,自然也就没权利继承这座御赐的府邸。

    一道黑影从容的避开屋顶瞭望的打更人,避开巡守的御刀卫,趁着打更人结束瞭望,迅速翻墙潜入平远伯府邸。

    黑影穿着便于行动的紧身夜行衣,勾勒出前凸后翘的丰满曲线。

    男人不可能有这么浮夸的胸大肌,也不会有这般纤细的腰肢,所以是女飞贼无误。

    平远伯府一片死寂。

    黑影顾盼片刻,贴着墙疾行,过程中,她从怀里摸出一张手绘的龙脉走势图,以及一块司天监的八卦风水盘。

    美眸微眯,目光如刀,接着昏暗的月光,她一边观察龙脉走势图,一边审视手里的风水盘。

    一点点的对照、分析,最后,她来到了目的地——后院花园。

    平远伯府的后院花园格局独特,竖着一片规模不小的假山,因为无人搭理的缘故,杂草丛生,瞧着荒凉的很。

    黑影轻轻腾跃,踩在一块假山上,她俯瞰了近一刻钟,无声无息的飘落在地,在锁定的几块假山附近摸索了一阵。

    到最后一个目标时,终于有了收获,这座一丈高的假山是中空的,轻轻敲击,发出空洞的回音。

    她围绕着假山走动,寻找蛛丝马迹,突然,伸手在某处一按。

    只听“咔擦”的声音里,假山的侧面自动滑开,露出一个黑黝黝的,斜着向下的洞口。

    ...........

    ps:昨天写着写着就睡着了,醒来后继续码字,想着反正这么晚了,也不着急,就写多了一点,这章五千多字。

    年纪大了,以前熬夜码字都不用打瞌睡的。

第两百一十七章 敲鼓

    穿夜行衣的“女贼”警惕的顾盼一阵,头一低,腰一弯,钻进了漆黑的地洞。

    “呼!”

    黑暗中,她轻呼一口气,火星窜起,一簇火苗静谧燃烧。

    火折子散发出橘色的光晕,驱散周围的黑暗,她举着火折子打量几眼洞壁,人工开凿的痕迹非常明显。

    黑衣女子空闲的手探向腰间,那里别着一把短刃。

    短刃缓缓出鞘,没发出任何声音,火色的光晕照亮刀刃,呈现一片漆黑,吞噬着光。

    这把武器叫墨牙,以玄铁和墨鳞兽的尖牙为主材料,炼制长达一个月,是司天监宋卿最得意的作品之一。

    此外,伟大的阵法师杨千幻,亲自为墨牙刻录阵法,让它成为绝世神兵之下,最顶级的法器之一。

    墨牙有三重阵法,第一重加持刀刃,让它更加锋利,削铁如泥;第二重加持刀身,增强它的韧性,纵使四品武夫,也不能轻易损坏;第三重是短距离瞬移,来无影去无踪,极适合近身袭杀。

    黑衣女子一手举着火折子,一手反握墨牙,缓步前行着。

    一路上,她并没有遭遇埋伏,地洞的甬道不长,不多时便走到尽头,尽头是一座石室。。

    这座石室内的陈设非常简单,中央一座类似磨盘的石盘,直径两丈左右,石盘刻录着扭曲的符文,密密麻麻。石壁上镶嵌着一盏盏油碗。

    除此之外,再无它物。

    黑衣女子很谨慎的审视了片刻? 而后绕着墙壁行走,检查每一盏油碗? 碗里落着灰尘,灯芯干涸? 许久没有人为它们添油了。

    每一只油碗都可以轻易拿起? 不存在机关。敲击墙壁,传来厚重的回音? 这证明墙壁里没有暗合? 没有机关。

    检查一圈后? 黑衣女子靠近石盘,她无比谨慎的敲敲打打,高度警惕。

    一刻钟后? 火折子燃烧殆尽? 她复而吹亮另一只火折子。

    “平远伯府是御赐的府邸,皇室修建府邸规格森严? 必然是挑选风水最好的地方。在京城? 有什么位置比坐落龙脉的地段更好?于是这就提供了土遁传送的可能。

    “李妙真说过,土遁之法修行困难? 不存在平远伯和淮王密探都掌控这种秘法的可能,所以,这座石盘就是土遁术传送阵法,它需要特殊的手法才能启动。启动之后? 会传送到相应的地方。那个地方会是哪里呢? 皇宫某处?

    “恒远当初一怒之下,闯入府邸,平远伯肯定有想过逃入这个地道,通过传送逃离。但他没有成功,或许刚打开密道就被恒远打死........

    “但恒远对其他事情一概不知,不可能单凭一个密道联想出太多东西,并且,贵族府上修建密道,是很正常的事。但在........他的眼里,这是巨大的破绽,所以恒远一定要死。

    “目前为止,我的推测都被验证了,没有任何纰漏。不知道许七安那家伙是没有想到,还是暂时的无视。总感觉他知道的更多,比如,陛下为什么要定期收集一批人口,他用那些无辜的人做什么?”

    黑衣女子陷入沉思。

    许久后,她叹息一声,收敛思绪,仔细盯着石盘,默记了十分钟,把所有细节,准确无误的烙印在脑海里。

    然后,她握着火折子,脚步飞快的离开了密室。

    ...........

    六月十八,立秋!

    三祭之后,终于迎来了大军出征之日。

    这天清晨,魏渊率领一众将领,骑着马,从皇城的主干道出发,向着京城外的大军军营行去。

    “招摇过市”是必不可少的流程,历来金榜题名和出征都是国家大事,必须要招摇过市,广而告之。

    浩浩荡荡数百人的队伍里,魏渊在最前头,他仍旧一身青衣,两鬓斑白,儒雅俊朗。

    一如当年。

    主干道两边站满了百姓,经过这么久的宣传、预热,百姓早已接受了打仗这件事,默默围观着队伍出行。

    人群里,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定定的凝视着那袭青衣,忽然老泪纵横,大哭起来。

    “爹,你哭什么?”

    老汉身边,年轻的男人茫然问道。

    “魏公,魏公终于又领兵了.........”

    老人紧紧抓住儿子的手,悲喜交织:“爹当年参军时,就是跟着魏公去的山海关,也是跟着他一起回来的。一晃二十一年过去了,魏公还是如当年一样,只是鬓角花白了。当时,我记得是陛下站在城头,亲自擂鼓,为魏公送行。”

    陛下擂鼓.........年轻的儿子瞪大眼睛,一脸不信。

    许多年纪大的人,看到青衣儒士领队的一幕,纷纷想起当年的山海关战役。

    想起了大奉还有一位军神,想起了这位当年压的镇北王无法出头的青衣儒士。

    尤其是曾经参军过的老人,再次见到魏青衣领兵的一幕,或潸然泪下,或激动万分,或悲喜交织。

    “魏公,是魏公啊........”

    “二十年了,整整二十年,终于又看到魏公领兵了。”

    “这么多年,我都快忘记当初魏公率领千军万马西征的风光,魏公啊,为何山海关战役后,你便隐在朝堂,你可知当年的兄弟们有多痛心........”

    年轻人很难理解老一辈人的情怀,难以理解那袭青衣,昔年有多光芒万丈。

    街边,负责维护治安的许平志,腰胯长刀,愣愣凝视,恍然如梦。

    “百户大人,您当年也打过山海关战役吧,魏公,真的有那么神?”

    一位年轻的御刀卫低声问道。

    “对于我们那一代的人来说,魏公在,军心就在。他是那种让人心甘情愿为之赴死的人物。”许平志叹了口气:

    “你们这一代的年轻人,很难理解当年的我们。不过,你们迟早会体验到的。嗯,等打完巫神教。”

    “我听说,当年山海关战役时,陛下亲自在城头擂鼓?”又一位御刀卫问道。

    “山海关战役,关乎国家存亡,自然是不同的。这一次,看不到了。”许平志惋惜道。

    魏渊身后,姜律中等追随过魏青衣出征的老人,听见了街边百姓的讨论,不由想起当年。

    山海关战役时,大奉举国之兵力投入战争,那袭龙袍亲自站在城头擂鼓送行,何其风光。

    如果陛下能再擂鼓相送,那该多好!

    当年的那一批老人,心里由衷的想。

    只是陛下不是当年的那位明君,当时的元景帝,英明神武,勤于政务,一扫先帝时期的沉疴。

    现在的陛下,沉迷修道,惰政多年。

    早已物是人非。

    城头上,以王贞文为首的文官,以几位公爵为首的武将,以及以太子为首的宗室们,在城头一字排开,默默注视着下方宽敞主干道尽头,缓缓而来的队伍。

    “想当年,魏渊出征,陛下亲自登上城头,擂鼓相送。才使得京城上下,万众一心。”王贞文感慨道。

    经历过山海关战役的老臣们,微微恍惚。

    “我说为何城头无人敲鼓,原来是无人再有资格。”兵部尚书恍然道。

    二十年前,他还不是京官,在外地任职。

    闻言,太子、四皇子等人,眼神微热,如果能效仿父皇当年,擂鼓送行,那将大出风头。

    不过,大部分宗室只是随便想想,不敢真的这么做。

    现场能做这件事的,只有两个人,一位是东宫太子,一位是皇后所出的嫡子四皇子。

    太子身边,穿着火红宫装的临安,抿了抿嘴,想象着那副画面,一时间有些痴了:

    “父皇当年,一定英姿无双。”

    好想再看父皇擂鼓送行的场面。

    怀庆亦是露出了些许期待,什么是万众瞩目,光芒万丈?

    金榜题名的状元骑马游街算一个,诗会上作出传世名作也算,此时的魏渊算一个,当年父皇穿龙袍登城头,为万军擂鼓,也算一个。

    太子和四皇子有些意动。

    “既然父皇不来,那本宫就亲自擂鼓,大军出征,岂能无人击鼓?”太子兴冲冲道。

    他知道这么做会有一定的僭越,但这种事毕竟不是礼制上的禁忌,即使父皇知道了,顶多也是不悦。而他能博取巨大的声望。

    权衡之后,太子便有些跃跃欲试。

    四皇子皱了皱眉,正要反驳,便听怀庆传音道:“四哥,你的资格不够。”

    四皇子恼怒传音:“那谁还有资格?”

    说起来,四皇子在一众皇子里,算是相当出类拔萃的,他是七品武者。

    怀庆摇摇头,没有回答。

    “太子殿下!”

    王贞文拦了一下,挡住太子走向大鼓的路,温言道:

    “于身份而言,您这样做不妥当,会惹陛下不快。于名望而言,你缺了点资格。于魏渊而言,您还是缺了些资格。”

    太子皱了皱眉:“那依首辅大人来看,谁有资格?”

    王贞文目光掠过他的肩膀,看向台阶处,笑了起来:“有资格的人来了。”

    众人霍然回头,只见一个年轻人,腰胯长刀而言,他步子走的很慢,两边的侍卫如临大敌,浑身颤抖,努力的想拔刀,但怎么都拔不出来。

    怀庆和临安的美眸里,不约而同的闪过亮光。

    “许七安!”

    勋贵里,有人咬牙切齿的开口。

    许七安不理,仅朝王贞文点了点头,便径直走向大鼓。

    四皇子目光微动,保持沉默。

    太子目光锐利的盯着他,横在身前,拦住去路。

    “太子哥哥,你快让路。”临安胳膊肘往外拐的推搡他一下。

    于身份而言,他怎么做都不用顾忌父皇。于声望而言,京城百姓对他欢呼歌颂。于魏渊而言,他太有资格了.........太子轻哼一声,走向一旁。

    许七安抽出鼓槌,用力击鼓。

    ...........

    “咚!”

    “咚咚!”

    “咚咚咚........”

    城头传来鼓声,先是沉闷的一记声响,紧接着是两声,而后鼓声密集如雨,一声声的回荡在天际。

    包括魏渊在内,所有人或抬头,或侧目,看向城墙。

    城墙之上,有人擂鼓!

    “看,是许银锣!”

    人群里,传来惊喜的喊声。

    “是许银锣在敲鼓。”

    “许银锣在为大军擂鼓送行呢。”

    百姓们的情绪一下子高涨,大声呼喊,热情四射。

    临安时而看看低下的百姓,时而看看许七安的背影,她笑的灿烂又纯真。

    怀庆嘴角微翘。

    姜律中等人眯着眼,望着城墙上年轻挺拔的身影,听着百姓们激昂的欢呼,莫名的有些恍惚。

    当年那袭龙袍在城头擂鼓,城中百姓欢呼如沸。

    二十年转瞬即过,擂鼓的人换了,百姓欢呼依旧。

    他们沉默片刻,突然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笑容。

    魏渊抬起头,凝视着城头的年轻人,蕴含沧桑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欣慰。

    二十年前有魏渊,二十年后有许七安。

    很好!

    这时候,再来一首诗就更好了。

    于是,魏渊高声笑道:“许七安,可有送行诗?”

    ............

    ps:魏渊和皇后的故事,我后头肯定会交代的,你们别急嘛,有点耐心。一本书的剧情徐徐推进,到了适合的地方,写适合的剧情。不可能一下子把所有东西都抛出来。

第两百一十八章 知己

    魏渊的话,让所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的聚焦在许七安身上。

    城头的临安、怀庆,文武官员。城下的出征队伍、街边的百姓。

    许七安停下鼓声,默然片刻,没有回头,朗声笑道:“魏公,“天下谁人不识君”后,送行诗再无出其右。”

    顿了顿,他纵声道:“不如卑职作一首词吧。”

    两人当着数千人的面,大声交谈。

    魏渊略有沉吟,笑容不减:“可!”

    一簇簇目光,霎时间又落在了许七安身上,底下的学子和城头的文官,精神猛的一振。

    此情此景,怎么能没有诗词助兴,有大奉诗魁在场,士林又要多一首传世名作。

    想到这里,读书人们就有点上头了,对许七安的词无比期待。

    许七安没有停止擂鼓,反而愈发的激烈,鼓声咚咚回荡。。

    他心里确实有一首词想送给魏渊。

    楚州回来后,他曾与魏渊有过一场交心,得知了魏渊对镇北王的谋划,有意重掌兵权。

    也是那一次,许七安才意识到,这位在朝堂之上与多党抗衡的大青衣,其实一直想重新掌兵,施展抱负,却求而不得。

    魏渊当年打完山海关战役后,便被夺了兵权,被死死按在朝堂二十年。

    魏公,二十年了,你可曾梦回沙场,指点江山?

    他深吸一口气,伴随着鼓声,气运丹田,朗声道: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

    魏渊愣住了,愕然的看着城墙上的年轻人。

    好词!

    众文官眼睛猛的亮起,这一句,说的是醉梦里挑灯看剑,仿佛回到了当年的军旅生涯。

    结合当下情景,他们仿佛回到了二十年前,那个秋后点兵的沙场,那袭青衣率军出征。

    这是写给魏渊的词啊。

    咚咚咚,咚咚咚!

    许七安剧烈擂鼓,纵声道:“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

    你为朝廷殚精竭虑,你为皇室守住江山? 你换来的是什么呢?

    朝廷掩盖了你的功绩? 夸大宣传镇北王? 把属于你的光环,一点点的转嫁给那个为了一己之私做出屠城暴行的禽兽。

    文官和士林口诛笔伐? 将你打上阉党首领标签? 仿佛忘记了山海关战役是谁打赢的? 是谁换来了大奉二十年的太平之世。

    你? 换来的是什么呢?

    他停了下来? 鼓声顿消。

    许七安声音很响亮? 语气却夹杂着深深的惆怅? 一字一句道:“可怜白发生!”

    城头上? 气氛陡然一滞? 王贞文等文官愣愣的看着许七安,咀嚼着最后这段。

    一股难言的悲凉在心头滋生。

    最能打动文人的,永远是诗和词。

    其实在场文官们心里都清楚魏渊是什么样的人,哪怕斗红了眼,心里是认同魏渊的品性的。

    只是立场不同罢了。

    可怜白发生,可怜白发生.........这一刻,即使是和魏渊争斗了半辈子的文官们,也不禁胸生郁垒。

    裱裱咬着唇,眉梢轻蹙,起先不觉得什么,直到他念到最后一段,那股悲凉之感,顿如海潮汹涌,让她

    怀庆定定的看着他,眼睛里,竟有了一层水雾。

    “他娘的,这什么破词,听的老子鼻子发酸。”姜律中搓了把脸,嘀咕道。

    出征的队伍里,参加过山海关战役的前辈们,这一刻,眼睛都湿润了。

    “哈哈哈........”

    魏渊却笑了,笑的酣畅淋漓,笑的眼角沁出泪花。

    许七安,你可知我为何不收你为义子?

    因为在我心里,你是知己!

    ............

    清云山,云鹿书院。

    赵守站在山巅,儒衫和花白的头发随风飘扬,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距离,看见了出征的队伍。

    “书院因大奉崛起,儒家却因大奉衰弱。”

    他目光平静,语气沉稳,眼中更是无喜无悲。

    他鼓荡浩然正气,朗声道:“魏渊,凯旋!”

    话音落下,儒家言出法随的力量遁入虚空,消失不见。

    下一秒,法术的反噬效果降临,缭绕在赵守身上的浩然正气轰然溃散,他的眉心裂开一道缝隙,并迅速延伸、扩展,宛如破碎的蛋壳。

    亚圣殿内,一道清光射来,直直的照在赵守身上,皲裂的身躯缓缓愈合。

    “大话不能轻易说啊,尤其是涉及一位超越品级的存在。魏渊啊魏渊,我只能帮你到此。两千多年前有儒圣,而今,人族只有你能扛起这个大旗了。”

    赵守说完,朝着亚圣殿作揖:“多谢亚圣相救。”

    自从程氏圣人的石碑裂开后,亚圣殿的力量就已经复苏了。

    ............

    军营里总共陈兵七万,除了一万禁军外,其他六万是京城地界,以及各州抽调过来的兵力。

    剩下的兵力在东北三州,襄州、豫州、荆州。

    京城这边的七万军队,要兵分四路前往东北三州,而其中两万走水路,前往北境楚州。

    许二郎就在这两万兵马中。

    行军这种事,人越多,其实越麻烦,所以大规模出征时,通常是分兵处理,然后在某处集结会师。

    七万人出征是什么概念?

    漫漫人潮,看不到头,也看不到尾。

    大军沿着官道出发,魏渊最后一次回望京城,没来由的想起那小子的词儿。

    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可怜白发生..........魏渊笑了笑,低声自语:

    “无需为我鸣不平,精忠报国,我忠的是社稷,忠的是百姓,你该懂我的。”

    大军缓缓前行,七万人静默无声,只有车轮辚辚,战马嘶鸣,以及甲胄碰撞。

    在这些声音交织的氛围里,将士们突然听到了天边传来的歌声。

    “狼烟起,江山北望,龙起卷马长嘶剑气如霜.........心似黄河水茫茫,二十年纵横间谁能相抗.........”

    有人茫然的转头四顾,有人沉浸在歌声里。

    “恨欲狂长刀所向,多少手足忠魂埋骨它乡........何惜百死报家国,忍叹惜更无语血泪满眶........”

    “马蹄南去,人北望,人北望草青黄尘飞扬,我愿守土复开疆,堂堂中原要让四方,来贺。”

    远处的山坡上,一骑伫立,神经病似的高歌不止。

    二十年纵横间谁能相抗?

    一定要凯旋啊。

    魏公!

    ............

    司天监,八卦台。

    白衣如雪的监正,这一次没有坐在案边,而是站在边缘,面无表情的遥望着京城外出征队伍。

    “大幕拉开了。”监正低声道。

    “大幕拉开了?”

    身后,传来低沉的嗓音,徐徐道:“若是如此的话,怎么能少的了我这位主角呢,对吧,老师。”

    监正不搭理他,叹口气:“放眼大奉,有能力率兵打到“靖山城”的,只有魏渊,非他莫属。”

    杨千幻张了张嘴,无力反驳。

    监正收回目光,说道:“你的心没静,如何晋升?”

    杨千幻沉默片刻,道:“老师,我已经好多天没有离开司天监,外界的人,恐怕都已经不知我的威名,不知司天监有一位杨千幻,我心里不甘啊。”

    你哪来的威名?

    监正差点就要捏眉心,沉声道:“许七安没有出征。”

    杨千幻一愣:“与我何干?”

    监正自顾自的说道:“但他在城头击鼓,作词,万众瞩目。”

    城头击鼓、作词,万众瞩目..........杨千幻羡慕的浑身发抖

    过了半晌,他咬牙切齿道:“老师,我要晋升三品!”

    监正露出笑容,这时,褚采薇跑了上来,嚷嚷道:“老师老师,宋卿师兄带着其他师兄们闹事了。”

    “嗯?”

    “宋师兄说,创作是需要热情的,他们拒绝单调无味的,重复的工作。他们拒绝炼制制式法器。”

    监正终于捏了捏眉心,语气平静:“告诉他们,杨千幻因为忤逆为师,被关入地下三层,受雷击火烧之罚。”

    褚采薇点点头:“好哒,这样宋师兄们就会乖乖工作了,老师真聪明,能想出这么妙的计策。”

    这与聪明无关吧........杨千幻心里吐槽。

    监正叹口气,又捏了捏眉心。

    褚采薇并没有意识到杨师兄对她智商方面的吐槽,也没在意监正老师捏眉心的动作,小碎步跑到监正身边,先看一眼桌案,见只有酒没有菜,失望的收回目光,神神秘秘道:

    “老师,请教您一个问题........”

    监正突然有些欣慰。

    “我在一本孤本里发现一些奇妙的咒文,您能不能替我看看?”

    褚采薇边说着,边从怀里掏出一张折叠整齐的纸。

    ...........

    “二郎走的第三天,想他想他想他.........”

    许七安在日记里如是写道。

    前两天在忙于府中事务,沉浸于修行。直到今天,抽出时间查看先帝起居录,看不懂,于是开始想念二郎了。

    许二郎走之前,把先帝起居录尽数默写下来,当然,用的还是草书。

    篇幅太长,用草书更节省时间,他随军出征在即,根本没时间好好写字。

    可是这玩意有固定的写法,非读书人很难看懂。

    而家里读过书的,二郎之外,就只有玲月,但玲月读书点到即止,没有学习过草书,因此看不懂。

    “先帝起居录这么重要的东西,也不能随便给人看,必须要找新的过的。”

    许七安脑子里转了一圈,发现自己认识的读书人竟寥寥无几,天地会内部只有一个楚元缜,但随军出征了。

    家里,就一个二郎是读书人,也不可能指望二叔和婶婶替他翻译。

    打更人衙门,春哥廷风广孝三个人可以信任,但他们的文化水平和我不相伯仲。

    云鹿书院的读书人倒是可以,但来回两个时辰的路程,委实是过于漫长的,嗯,让李妙真带我上天,直接飞过去.........

    怀庆太聪明,直接掏出一个先帝起居录让她翻译,她肯定要问东问西。

    对了,临安可以啊。

    这姑娘虽然笨笨的,但你不能小觑她的文化水平,好歹是皇家公主,书法这样的基本功是没问题的。

    许七安想了想,最后选择了临安。

    他当即带上厚厚的一叠纸张,揣入兜里,骑上小母马,哒哒哒的去了打更人衙门。

    二郎出征后,他就不能易容成许二郎的模样,使用庶吉士官牌自由出入皇城了。但是没关系,他人脉还是很广的。

    打更人的银锣是可以自由出入皇城的,巡守皇城一直是银锣的职责之一。

    许七安借来了春哥的腰牌,穿上自己当初那套差服,并易容成李玉春的模样,并骑上春哥的坐骑,顺利进入皇城。

    ..........

    临安府。

    许七安模仿着春哥的神态,来到府门前,对侍卫说道:“本官李玉春,许七安的前任上级,同时也是至交好友。有事求见临安公主。”

    他之所以这么说,是为了能顺利见到临安,不然,公主殿下不是区区银锣相见就能见。

    不管是“许七安”三个字,还是银锣本身,都足够让守门的侍卫给几分薄面,没有问询,只留了一句“稍等”。

    便匆匆入府禀告。

    果然,听见是许七安的至交好友,临安立刻召见了他,选择在会客厅。

    有着妩媚多情的桃花眸子,充满内媚,让人不自觉想起夜店小女王的裱裱,坐在大案后,摆出与气质不符的矜贵,语气平淡道:

    “李银锣找本宫何事?”

    “临安,是我,这里不方便说话,换一个更僻静之处。”许七安传音道。

    裱裱故作矜贵的表情,立刻瓦解,眉眼不可控制的洋溢出笑意,又迅速忍住,看向宫女们,吩咐道:

    “我与李银锣有要事商量,你们都不许打扰。”

    没有宫女和太监的书房里,临安惊喜又小声的说道:

    “呀,你怎么来了,本宫还在想,许辞旧出征后,你便不能化成他的模样来找本宫玩了。”

    只是来找你玩的话倒是容易的很,怀庆殿下会帮我..........许七安走向书桌边,道:

    “这次来找殿下是有要紧的事,嗯,殿下看的懂草书吗?我这里有份草书想请殿下念给我听。”

    裱裱一听,高兴坏了,小鸡啄米似的点头:“会呀会呀!”

    终于有机会在狗奴才面前展露她惊人的才学了。

    果然,就算是个学渣,那也是相对而言,身为公主,肚子里怎么可能没有点墨水呢...........许七安站在桌边,欣喜的去掏怀里的纸张。

    突然,他表情一僵,瞳孔倏然凝固。

    书桌上,放着一本书《龙脉堪舆图》。

第两百一十九章 一号身份

    龙脉堪舆图?

    临安书房怎么会有这种书,不,临安怎么会看这种书?

    许七安瞳孔宛如凝固,龙脉堪舆图,尤其“龙脉”两个字,让他极其敏感。

    身为警校毕业,有过多年刑侦经验的老手,仅是这本书,就让他瞬间联想到了很多。

    首先浮现的第一层念头:地书聊天群的一号,在朝廷里身居高位,他(她)前段时间才宣布接手恒远的案子,而恒远的案子与龙脉有关..........

    这个身居高位,不一定是官职,公主,也是身居高位。

    几秒后,浮现的第二层念头是:不,临安没这脑子。

    在地书聊天群里,一号虽然喜欢窥屏,沉默寡言,但偶然参与话题时,表现的极为睿智,不输楚元缜。

    临安身为鱼塘三傻之一,怎么可能有这样的智慧呢。

    而且,如果她真的是一号,以我对她的宠爱和不防备的心理,她多半是能判断出我是三号的。这样的话,怎么可能把《龙脉堪舆图》光明正大的摆在书桌上。

    又过几秒,第三层念头浮现:她在通过这样的方式,暗示自己的身份?!

    各种各样的念头在他脑海里炸开,许七安如遭雷击,心情复杂,一方面是在不停的推理、猜测,另一方面是无法接受临安是一号。

    许七安头脑风暴的时候,临安踩着欢快的步调,小小的蹦跳到书桌边,两只小手在桌面“啪嗒啪嗒”,以示她的迫不及待,笑嘻嘻的催促道:

    “草书呢,快拿出来给本宫看看,本宫教你识草书。。”

    许七安直勾勾的看着她,几秒后,脸色如常的笑道:“稍等,卑职先去一趟茅厕。”

    不等临安回应,他自顾自的离开书房,往外走了一段路,寻了一位宫女? 问道:“府上茅厕在哪?”

    他其实是知道的? 临安府? 除了临安的闺房没去过,以及宫女和太监的房间? 其余地方他都参观过。

    但许七安知道? 不代表李玉春知道。

    宫女带着他去了茅厕? 指向某处小院:“李大人? 那边就是茅厕。”

    “公主府的茅厕比普通人家的院子还大。”许七安一脸“惊叹”的感慨道。

    这个李银锣如此粗鄙........小宫女强撑着微笑? 心里嘀咕。

    进了茅厕? 许七安取出“儒家魔法书”? 撕下一页望气术? 抖手点燃? 两道清光从他眼中迸射而出,继而消散。

    等清光完全内敛后,他出了茅厕,返回临安的书房。

    许七安脸色平静的扫了一眼,发现书桌上的那本《龙脉堪舆图》被收起来了,他随口问道:“咦,殿下,刚才那本书呢。”

    临安也随口回应:“我收起来啦。”

    许七安顺势把话题接下去,露出另眼相看的目光:“殿下怎么对这种风水学的书感兴趣起来了?”

    临安挺了挺纤细柔美的腰肢,小脸蛋一板,道:“话本只是我闲暇时才看的,我最喜欢钻研一些冷门的知识。比如,嗯,风水学。”

    她在说谎.........许七安敏锐的分辨出临安的谎言。

    但他依旧为难,因为无法分辨出她说的谎,是“我爱学习”还是“我看风水是有别的目的”。

    要不就算了吧?

    先把这件事压下来,等后续的观察,来确定她的身份?

    有了一个怀疑的对象,之后展开调查就容易多了.........

    这个念头,在下一秒破碎。

    在他的生命里,临安的重要性是拍在前列的,最重要的是,这个丫头是他为数不多的,可以毫无保留信任的人。

    她可能有些蠢,有些天真,也没有足够的权力能帮他做太多的事。

    但正因为有这样的人存在,许七安才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有了归宿,心灵才有了港湾。

    临安和家人一样,对他,其实起到的是一种心灵上的救赎。

    所以,他不打算暗中调查临安,而是选择和她开门见山。

    许七安盯着对方黑润明亮的桃花眼,不经意般的说道:“我近来听说一件宝贝,叫做“地书”,是地宗的法宝。殿下有听说过吗?”

    临安歪了歪头,困惑的摇头。

    “没听说过?”许七安重复追问,似乎这很重要。

    “没有。”临安开口。

    她一开口,望气术同步的给出反应,没有说谎。

    没说谎,她,她不是一号,她还是那个蠢蠢的临安,真好啊.........许七安如释重负,莫名的有种身心轻松的愉悦感。

    旋即,他泛起新的疑惑。

    临安不是一号,而根据自己对她的了解,显然不是爱读书的人,那她为何会在这个节骨眼,选择一本让他万分敏感的《龙脉堪舆图》。

    “你怎么看起这种破书了。”许七安问。

    “我不是说了么,我平时一直有看书做学问的。”裱裱小手拍一下桌面,眉梢微蹙,似乎对许七安的怀疑很不满。

    她,说谎了.........许七安忍不住想捂脸。

    春心萌动的女子,总是会在自己喜欢的男人面前,展露出完美的一面,哪怕是谎言!

    考虑到临安的面子,许七安按捺住好奇心,他还有别的方法验证,不急于一时,于是把一叠纸张放在桌上,道:

    “殿下,你念我听。”

    “不是要教你识草书么?”临安眨巴眸子。

    “慢慢来,循序渐进嘛。”他随口敷衍。

    “噢!”

    临安捧着不厚但也不薄的纸,定睛一看,立刻惊叫起来:“这是先帝的起居录?你抄录先帝的起居录作甚?”

    我不但抄录了你爷爷的起居录,我还在查你爹呢.........许七安神秘兮兮道:

    “我在查淮王的一些秘密,他虽然死了,但还有秘密,嗯,具体是什么,我现在还不太清楚,所以无法详细和你解释。殿下,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千万不要透露出去。”

    他的这番解释是有深意的,临安这样性子的姑娘,你若不告诉她,她会不开心,适当的透露部分,并强调是两人之间的秘密,她就会很开心。

    但也不能透露太多,虽然作为皇家公主,她还算有点小城府,但在宫里那些老油条面前,终究太嫩,所以不能说是在查元景帝。

    临安的蠢,不是智商低,而是太天真太单纯,各方面都被保护的很好,以致于只培养出些许的小城府,属于正常人范畴。

    果然,临安脸上绽放笑靥,故作矜持道:“好吧,本宫就勉强替你保守秘密。”

    接下来的一个时辰里,临安诵读着先帝起居录的内容,许七安坐在一旁细心听着,期间给她倒了两次水,每次都换来裱裱甜蜜的笑容。

    许七安如愿以偿的听到了人宗道首、地宗道首和先帝的“论道”过程。

    先帝再次问了地宗道首,帝皇修道的可能性。

    地宗道首给出的回答,与人宗道首一样:“长生可以,长存不行。”

    这里的长生,指的是延年益寿。后面的长存,才是长生不死。

    经过漫长的谈论养身之道后,先帝问地宗道首:“闻,道尊一气化三清,是三者一人,还是三者三人?”

    地宗道首的回答是:“既可三者一人,也可三者三人,亦或者一人三者。”

    “这是不是太拗口了?”

    许七安皱了皱眉,抬手打断临安:“你容我沉吟沉吟。”

    三者一人,是指分化出来的三人其实是同一个人?

    三者三人,则是说他们也可以是三个独立的个体?

    一人三者又是什么意思,这和三者一人是不同意思?相反意思?

    “你可以继续了。”他说。

    临安点头,继续念诵,让许七安失望的是,后续并没有关于一人三者的记录。

    也不知是地宗道首没有解释,还是起居郎懒得记录了。因为起居录不可能把皇帝说过的每一句话都真实记录下来,真要这样,那每一位起居郎都有腱消炎........

    他心里吐槽。

    “呀,原来先帝说淮王是镇国之柱是因为这件事........”

    裱裱忽然惊喜的说道。

    她正好念到一段往事,青年时代的元景帝和少年时代的淮王去猎场打猎,遇到了一只凶狂的熊罴,当时身边的侍卫都受了重伤,危急关头,淮王手撕了熊罴。

    先帝听闻后,称赞淮王是未来的镇国之柱。

    身为武者,撕一只熊罴算什么.........许七安不屑的想。

    裱裱继续道:“不过父皇他们可真大胆,南苑深处通常是不能进去的,只有举行秋猎时,才能进入南苑深处。因为那时候有大内高手保护,不怕猛兽。”

    ...........

    先帝最后三分之一的人生里,没有发生什么大事,作为一个佛系的帝王,政务方面不勤奋也不算懒惰,生活方面,倒是经常搞选秀,扩充后宫。

    当然,这不是问题,毕竟在这个时代,每个男人都内心想法和老季是一样的。

    不过,人到了晚年,这个毛病依旧没改,所以先帝起居录的后半段,经常出现一种叫做龙阳丸的丹药。

    这里的龙阳,不是常规意义上的龙阳,龙,代表真龙天子。阳代表阳刚,阳气。

    结合起来,其实和六味地黄丸是一个意思。

    裱裱念到这些内容的时候,脸色难免尴尬,毕竟通过先帝起居录,看到了爷爷的生活**。当然,皇帝是没有**的,皇帝自己也不会在意这些**。

    这父子俩真是绝了啊.........许七安心里嘀咕。

    一个成日里想着**。

    一个放着后宫里高质量的熟妇视而不见。

    先帝起居录念完了,这段线索终于调查结束,许七安有些许遗憾,并没有得到太至关重要的内容。

    许七安收好先帝起居录,突然露出笃定的笑容,道:

    “殿下,龙脉堪舆图涉及风水,这方面的学问着实有些难,必须得找人讨论才行。一人是研究不出什么东西来的。殿下平日里与谁讨论呢?”

    他料定裱裱是个学渣,所以这番话故意说的很笃定,打算诈唬一下。

    裱裱为了面子,假装自己很懂,那肯定会顺着他的话回答。类似的经历,就如同读书时,女生们喜欢聊男明星,许七安不关注娱乐圈,又很想插入女同学们里。

    于是假装自己很懂,但其实只会附和女生们的话,说几句:“对对对,我的看法和你一样”。

    “对呀对呀,是要和人探讨的。”裱裱眼睛往上看了看,道:

    “我一般都是和怀庆探讨的。”

    怀庆........许七安身子一晃,差点没能站稳。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所有情绪,看着临安说道:“这本书哪来的?”

    “文渊阁借来的。”

    .........许七安低声道:“是怀庆让你借的吧。”

    裱裱多情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慌乱,嗫嚅片刻,选择坦白,弱弱道:“你猜的真准。”

    许七安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神情发木。

    ............

    离开临安府,许七安满脑子都是问号和感叹号。

    一号是怀庆?!

    一号竟然是怀庆!!!

    根据这个判断,他在心里回顾起过往的细节。

    一号很神秘,在朝廷中位高权重,附和这个神秘的人不多,但也不会少。

    临安都能符合,怀庆就更加没问题。而且,怀庆的聪慧和城府,确实和一号契合。

    “过去的种种大案子里,一号表现出的信息,就是位高权重,拥有极大的权限,我记得五百年前的太子溺死桑泊就是一号透露的,但诸公同样能查到相应的线索,并不能因此确定一号就是怀庆........”

    “一号平时展露出的态度,很维护朝廷,对于二号李妙真看不太顺眼,因为侠以武犯禁。这同样符合诸公,不能做出判断........”

    “但是,先假定一号就是怀庆,那么她提出负责调查恒远下落的举动就合理了。诸公虽然能进宫面圣,但通常只能在固定的场所,无法在皇宫乃至后宫自由行走。而如果是怀庆的话,皇宫几乎是畅通无阻。”

    “她让裱裱去文渊阁借阅龙脉堪舆图,是出于谨慎,同样也是因为裱裱这种学渣,借什么书都不会引人怀疑。但就算是这样,你拿我心爱的小母马......不,心爱的临安当工具人,我还是会生气的。”

    许七安想起了更多的细节,比如以前有一次,他和丽娜在群里吹牛皮,说要把大奉的漂亮公主绑去给丽娜哥哥当媳妇。

    当时一号表现出的态度就是极度不悦。

    “另外,一号如果是怀庆的话,那她绝对是早就知道我身份了,她那么聪明,骗不过的.........”

    许七安骑在马背上,表情再次发木,隐隐透着活下去也没意思了,这样的态度。

    .............

    返回许府,婶婶带着两个闺女,还有丽娜和李妙真,出门听曲去了。

    “婶婶真是个没心没肺的娘们,也就二郎出征头几天担忧了一下,现在又开开心心,自以为是个小仙女了.........”

    许七安吐槽她,差点也想扭头去勾栏听曲。

    但他今天着实没心情了,正打算洗个澡,然后易容离府,去“临幸”一下养在外头的未亡人。

    这时,一阵熟悉的心悸涌来,他下意识的摸出地书碎片,查看传书:

    【一:恒远的下落有线索了,但我一个人无法继续追查下去,需要你们的帮助。】

    ..........

    ps:对了,大奉女团活动大家关注一下。

第两百二十章 初步探索

    看到一号传书,许七安莫名的有些心虚和羞耻,以致于没有第一时间回应。

    【二:你有恒远的线索了?这么快?】

    不愧是飞燕女侠,急公好义!许七安默默夸赞。

    同时,许七安精神一振,不愧是怀庆,不愧是大奉第一女学霸,这效率简直高的吓人。

    【一:恒远在杀死平远伯的过程中,无意中看见了一些不该看的东西,这是三号的推测。那么,到底看到了什么?无从猜测,我因此困惑不解,甚至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这份死磕考题的精神,是学霸的标配啊,不愧是怀庆。我当年要是有这份心气,清华北大已经向我招手.........不,不能这么说,应该是我从来都没给那些名牌大学机会,它们再好,我也是它们得不到的学生..........许七安握着地书碎片,无声的咕哝。

    一号继续传书道:

    【以咱们那位陛下多疑的性格,肯定会把恒远灭口,而金莲道长说暂时不会死,那么他肯定被囚禁在陛下随时能看见的地方。可是,淮王密探带着恒远入内城后,便再没有出现。人到底哪里去了?】

    怀庆足够谨慎啊,一口一个陛下,那明明是你父皇.........许七安现在对怀庆充满了吐槽**,甚至盘算着怎么引诱她社死。。

    【一:后来,四号关于土遁的猜测,让我从之前的牛角尖里钻了出来。京城地下有龙脉,龙脉四通八达,如果施展土遁之法,确实可以在龙脉的基础上进行传送。

    【于是,我调查了平远伯府,发现那座府邸是御赐的。皇室赐予功臣的府邸,是有规格要求的。比如风水位置极佳的地方才有资格修建这样的府邸。

    【而京城里,风水最好的地方,无疑是坐落在龙脉之上。潜入平远伯府后,我在后花园的假山群里找到了密道..........】

    一号把事情的详细经过告之天地会众人。

    原来平远伯府真的有“地洞”,通过固定的土遁阵法? 可以直达皇宫?

    天地会众人虽有惊讶,但毕竟符合原本的推理,所以很快恢复冷静,并为案件的进度感到欣喜。

    一号虽然不显山不露水? 但能力和智慧值得信赖,查案方面? 仅次于许七安........李妙真鼓了鼓腮,有些郁闷。

    哼!一定是许七安藏私了,不愿意把他的本事交给自己,所以才让她的侦查推理水平进步不大。

    遥远的北方,乘坐战船的楚元缜发来传书:【这个石盘该如何开启?是特定物品? 还是某段口诀?】

    【一:需要特定的物品才能激发刻在石盘内的土遁术,另外? 土遁术本身修行困难,而能将土遁术刻成阵法的,放眼九州,屈指可数。】

    【三:不可能是司天监吧。】

    许七安问出问题时? 脑海里闪过的是神秘术士团伙? 不是司天监的话? 能布置下这个阵法的存在,只有和朝廷联系紧密的神秘术士团伙。

    但如果是这样的话,神秘术士团伙极有可能和元景帝有交集? 这就令人难以置信了。

    皇帝和反贼有密切交集?

    荒诞程度就好比两个情敌突然好上了,并抛弃女神,去滚床单..........

    【四:咦,许七安你现在是地书的主人了?】

    天地会内部一静。

    许七安有种收藏的小黄书被人拿到公众场合公开处刑的感觉,头皮微微发麻。

    【三:此事稍后再说,先谈正事。一号,我想知道你是怎么判断出阵法需要特定物品,而非口诀的?】

    一号不搭理他。

    嗯,按照我多年老刑警的推测,她八成是求助褚采薇了,怀庆和采薇是大奉好闺蜜.........话说回来,我一直不明白傻乎乎的胖头鱼是怎么和聪明的海豚成为闺蜜的........

    一号避开了三号的回答,继续传书:【我已经充分掌控了开启石盘的办法,地书碎片可以完成这个任务。】

    看到这个传书,其余四人里,除非了楚元缜和丽娜,李妙真许七安是立刻秒懂了。

    地书的形成,与山川神印息息相关,地书能开启“土遁术”阵法,倒也不奇怪。

    两人奇怪的是,一号怎么知道的如此清楚?

    【四:地书能作为开启石盘的阵法?这怎么可能?】

    尽管只是文字,但也能感受到“屏幕”那头,老楚惊讶无比的表情。而熟悉他的许七安,甚至能想象他又展开了一场惊天动地的脑补。

    聪明人的通病——想太多!

    许七安简单的解释了一下地书的来历。

    【四:原来是这样啊,我还以为........】

    刚才那一瞬间,他的确联想到了很多东西,现在看来,是他想太多了。

    见没有人再说话,一号重新掌控话题,传书道:【我需要的帮助是,由一位实力足够,又信得过的高手,持地书碎片开启石盘。

    【这会非常危险,因为你不知道阵法的另一头是什么,也许再也回不来了。】

    地书聊天群再次沉默下来。

    信得过的人,最好是天地会内部成员。

    至于修为强大,有足够自保能力的.........大概只有许七安了,他的防御,已经堪称“不死之躯”以下,最强的那一档。

    三品武夫,又叫:不死之躯。

    许七安叹了口气,传书道:【我去吧!】

    哪怕找一个四品武夫,都未必比他更合适。况且打更人衙门里信得过的四品都随魏渊出征了。

    但恒远还是要救的啊,这个光头是朋友,是伙伴,更重要的是,恒远是个大好人。

    【二:小心。】

    【四:如果察觉到危险,立刻返回,多保重吧。】

    他身在千里之外,无能为力,只能说些干巴巴的祝福。

    一号没有说话,但许七安精神有所触动,收到了一号“私聊”的邀请。

    【一:开启石盘的方法很简单,将地书置于阵法之上,灌输气机便可。行动之前,你最好找司天监索要一件屏蔽气息的法术,再用儒家言出法随的能力,遮掩自身存在。这样,或许能无声无息,瞒过对方的感知。】

    她说完便没了声息,就在许七安要收好地书时,她突然传书:【人各有命。】

    这话是什么意思,暗示我不要为了救恒远,将自己置于死地?许七安默默叹息。

    一号是怀庆的话,在她眼里,一个没怎么打过交道的“网友”,又怎么可能和他相提并论。

    ...........

    运河之上,十几艘战船排成一队,井然有序的航行。

    某一艘战船上,楚元缜收好地书碎片,敲开了许二郎的房门。

    “辞旧,你把那东西交给了许宁宴,我就充当消息掮客吧,有些事必须让你知道。”

    楚元缜边说着,边进屋子,沉声道:“嗯,我明白你不想公开聊那件事,船上隔墙有耳,我们........”

    他摊开纸张,提笔在纸上疾书,然后给许二郎看了一眼。

    嗤.......火苗窜起,将纸张烧成灰烬,缓缓飘落。

    船上耳聪目明的高手太多,楚元缜没再多聊,果断离开。

    目送楚元缜走出房门,许二郎满脑子都是问号。

    他再说什么?

    他想说什么?

    我是失忆了么?

    不由的,脑海里闪过临行前,大哥私底下与他交代的话:

    “不管楚元缜问你什么奇怪的问题,说什么奇怪的事,你都不要搭理,保持冷漠。二郎啊,大哥不求你说“大哥的貂蝉在腰上”了,只求你帮忙保住大哥的一世英名。”

    这就是大哥说的,奇怪的事和奇怪的问题?许二郎若有所思。

    他没有来多想,坐在桌边研读兵书,走运河的话,从京城到楚州一旬时间都不用,而现在已经过去三天,即将迎来第四天。

    短暂的征途已经过半,他即将迎来人生中第一段沙场生涯。

    ...........

    未亡人的小院里,许七安坐在藤椅上晒太阳,王妃坐在一旁的小马扎上,磕着瓜子。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其实大多都是王妃喋喋不休的说话,讲述着今天认识了王大妈,昨天认识了李大婶,当然少不了关系最好的张婶。

    总是一些家长里短的小事,琐碎,但听着就让人轻松。

    “昨天货郎送来的菜不新鲜了,我打算换了他。”王妃语气平静的说。

    其实是因为那货郎看她的眼神里,多了一丝爱慕。尽管掩藏的很好,但慕南栀是什么人?她可是大奉最美的一枝花,类似的眼神见过千千万。

    以前她缠着纱巾,也不能阻止男人对她产生好感,只要接触的时间一长,他们便如同猪油蒙了心似的喜欢她。

    那货郎每天来送菜,尽管说话不多,接触不多,但依旧被她无与伦比的魅力影响。趁早换了才是正理,不然自己一个寡居的妇道人家,遇到心怀不轨的家伙,太危险了。

    唉,谁叫我这么美了,长的漂亮也是一种罪啊.........王妃一脸孤芳自赏的姿态。

    “你是女主人,你想换就换。”许七安点头。

    王妃顿时开心起来,他总是给她最大的自由和权限,从不过问她的决定。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吃她做的饭菜时,一脸不高兴的样子。

    “今天咱们出去吃吧。”许七安提议。

    “不,我就要在家吃。”王妃耍小性子。

    “我想吃大餐。”

    “粗茶淡饭才是过日子。”

    你那是粗茶淡饭么,你那是轻度黑暗料理啊........许七安疯狂吐槽。

    距离上次天地会内部会议,已经过去两天,距离大军出征,已经过去六天。

    许七安在筹划着拯救恒远,为此,他给自己准备了四张底牌。

    底牌一:儒圣刻刀!

    昨日前往云鹿书院,向赵守借儒圣刻刀,被告之刻刀不在书院。

    压箱底的底牌没了,但是不慌,底牌二:监正!

    他扭头又去了司天监,让采薇转告监正,自己要去做一件大事。

    这便够了。

    底牌三:小姨的符剑。

    一位二品的剑意,纵使三品武夫也得受伤,危急关头保命足够。而且,在京城这种地方,只需要闹出大动静,就会招来无数目光,其中自然包括监正和洛玉衡。

    底牌四:神殊和尚。

    臭和尚自从楚州回来后,便一直沉睡,喊也喊不醒。这张底牌能不能用上,暂且不知,但终归是一张底牌。

    “等魏渊出征回来,我就要离开京城了,带着家人一起走。”许七安看着她,提醒道。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一而再的要在她面前提及这件事。

    王妃面无表情的“嗯”一声:“祝你好运。”

    ............

    深夜。

    穿着夜行衣的许七安,无声无息的穿梭在内城的街道。他没有可以掩藏自己的行动,但周遭的御刀卫,以及屋顶瞭望的打更人,“默契”的无视了他。

    利用儒家法师遮掩身形的许七安,没用多久便抵达了平远伯府。

    按照一号给的信息,准确的找到了后花园里,隐藏着地洞的假山。

    按动机关,待洞口显露后,他钻入其中,举着火折子在地洞里快速前行,洞内并没有陷阱,一号已经探索过了。

    很快,许七安来到了甬道尽头的石室,看见了直径两丈的石盘。

    “这么大的石盘,一次能传送数十人,平远伯就是利用这个东西,把非法拐骗来的人口传送到皇宫内部..........”

    许七安站在石盘边,沉吟几秒,取出地书碎片,置于其上,而后灌入气机。

    地书碎片亮起微弱的,有些浑浊的微光,这些浑浊微光宛如流淌的水,流进一个又一个咒文,把它们全部点亮。

    石盘上的阵法被启动了。

    许七安急忙踏上石盘,下一刻,他的身影消失在石室里。

    眼前景物一花,随后,许七安出现在了一片静谧的黑暗中,没有一丝光源。

    “没有任何危机预感.........”

    他手里紧紧握着洛玉衡的剑符,心底略松一口气。

    他现在处于“隐身”状态,因此没敢把火折子点亮,人类的眼球结构决定了纯粹无光的环境里,是无法视物的。

    修为再高也不行。

    他又不敢释放精神力探索周边,只能一步一步,缓步的往前,过程中挥舞双臂,试探前方空间。

    好在如果前方是悬崖或者墙壁的话,武者对危险的直觉会给出回馈。

    算是另一种形式的探测器。

    就这样缓慢了走了一刻钟,许七安耳廓一动捕捉到了奇怪的声音。

    “呼,呼.........”

    前方的黑暗里,传来了诡异的声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呼吸。

    肺活量得有多大?许七安头皮发麻的于心底吐槽了一声。

    越往前走,“呼吸声”越清晰,许七安感觉自己额头似乎沁出冷汗了。

    皇宫底下,隐藏着什么东西?

    许七安握着剑符的手不由的紧了紧,一旦捕捉到危险的预感,他就直接激发符剑,不抱任何侥幸心理。

    黑暗深处的动静,给他无比危险的感觉,越是靠近,身躯越忍不住的颤抖。

    顶着恐怖的压力,他又往前走了近百步,无声无息的潜行,前方终于出现了一抹微弱的金光。

    这股金光透着庄严、阳刚气息,与金刚不败神功有些相似,却又有所不同。

    佛门金光,是恒远么?恒远真的被带到这里来了?那抹金光是什么,恒远的依仗,是他的秘密?许七安浮想联翩。

    他刚想往前行去,脑海里突然呈现出一幅画面:

    他往前走了两步,然后,无声无息的死去,没有征兆的死去,身体形容枯槁,宛如干尸........

    武者的危机预警!

    许七安沉默的后退,后退,然后转身,稍稍加快速度,撤离了这个危险的地方。

    平远伯府的地下石室里,石盘上的咒文再次散发出浑浊的微光,一道人影凭空出现。

    许七安俯身捡起地书碎片,收回怀里,没有急着离开,而是点燃了几盏灯油的灯。

    然后,靠着石盘坐下,无声吐出一口浊气。

    “查了狗皇帝这么久,终于有进展了。”许七安嘿了一声,脸上难掩笑意。

    黑暗深处传来的动静,仿佛呼吸声的响动,是什么东西?

    龙脉制造的响动?嗯,那地方不出意外,应该是龙脉的核心。

    “恒远被镇在龙脉里,那抹金光在与龙脉抗衡?还有,会让我无声无息死去的力量是什么,阵法么?”

    许七安抓出地书碎片,传书道:【我已经通过石盘传送,初步探索了阵法的另一边,有了一些收获。】

    【一:是皇宫吗?阵法连通的地方是皇宫吗?你有没有遇到危险。】

    【二:有什么发现?嗯,你没受伤吧。】

    【四:效率很快嘛,救出恒远大师了吗。】

    除了在呼呼大睡的丽娜,以及闭关的金莲道长,其他成员纷纷回应许七安的传书,看起来是刻意没睡,等待他的消息。

    ...........

    ps:哈哈,关于一号的身份,你们能猜到怀庆,主要是我铺垫的多,铺垫的好,比如许七安云州战死时,怀庆的反应。类似的铺垫还有很多。一个成熟的作者,就应该让读者产生“我就知道是这样”的心理。

    如果一号是裱裱,你们会破口大骂,为什么?因为毫无铺垫,于是显得不合理,逻辑出错。

    再就是一号的身份,本身就不是什么大爆点,大秘密,只是符合怀庆人设的小趣味而已。

第两百二十一章 国师的建议

    【三:放心,我没事。但也没有救出恒远。】

    没有救出恒远.........所以才说是初步探索吗........天地会众人略感失望,但又立刻打起精神,等待许七安说明情况。

    【三:我不能判断阵法的那一头,一定是皇宫,因为那里也是地洞,并且一片漆黑。但根据土遁术的规则,基本是皇宫无误了........】

    许七安把自己在地洞里的经历,告诉了天地会众人。包括仿佛呼吸声的可怕动静,疑似恒远的金光,以及自己无声无息死去的预警。

    【四:所以,你无法判断那个古怪的声音的源头,究竟是龙脉造成的,还是其他东西。而我们之中又没人精通风水。咦,不对,你家那个倒霉蛋是五品术士,她最懂。】

    【三:我还没回许府,身处地底石室呢。。】

    闻言,李妙真传书道:【我去问问她。】

    钟璃是在许府的,而且就住在许七安房间里。

    许七安大惊失色,传书道:【别别别,千万别去我房间,别去打扰她.........】

    他反应好大,是在心虚什么吗,害怕我进他房间看到不该看的东西,比如被窝里躺着一个刚刚行过鱼水之欢的司天监师姐。

    李妙真想入非非。

    【三:她现在状态很稳定,没人打扰的话,暂时是不会发生意外的。你一定进入房间,她便与外界产生了交互,到时会有各种危机降临。】

    说着,许七安嘀咕了一声:太平刀我都收进地书里了,免得它又突然看钟璃不顺眼。

    【四:就像我们当初去寻找丽娜时的情况?】

    楚元缜想起当时去雍州找丽娜,御剑降落时,钟璃失踪了,找了很久才找到,那会儿她蜷缩在坑洞里一动不动。

    理由是,如果她躲在某处暂时安全,那只要她不动,这种安全就会延长较长一段时间,而如果她离开坑洞,就会有种种危机降临。

    想起当日钟璃差点被太平刀砍死,被许铃音用糕点噎死,被自己震散魂魄的遭遇...........李妙真相信了许七安的说辞。

    【三:另外,钟璃说过,龙脉是一国气运的凝聚,就算是监正,也不能轻易操控。我不觉得钟璃对龙脉会有什么深刻的了解。与其说这个,不如想想接下来如何应对?地洞那边有布置禁制,连我都必死无疑。】

    地书聊天群沉默片刻? 一号传书道:【为什么非要你去呢,为什么非要我们去呢?】

    许七安心里一动:【你是说,把这件事转告给监正?】

    【一:也可以是国师。】

    妙啊,京城战力天花板是监正? 其次是道门二品,渡劫期的洛玉衡。如果他们插手? 那么这件事根本不需要他们自己动脑子。

    许七安心里一喜,他最开始没想到这个办法? 主要是职业惯性束缚了他。

    不管是前世当警察,还是今生当打更人? 都是身先士卒处理问题的角色。所以遇到类似情况? 他下意识的想着先自己扛。

    【四:呵,如果地底只是龙脉,以及恒远,那么监正和国师去了又能如何呢?不过,试一试也无妨。】

    正事聊完,李妙真传书询问:【楚元缜? 你们大概还有两天到北境? 对吧。】

    【四:大军已经抵达楚州。】

    【三:这么快?】

    【四:战船的速度当然要比普通官船更快? 兵贵神速嘛。我会保护好许辞旧的? 放心吧。】

    【三:多谢。】

    本想说? 可以适当的让二郎历练一下,又忍住了,战场瞬息万变,意外太多。不是你觉得能历练,就真的能历练。

    说不准直接就死了。

    这种话,只适用于许二郎身边有一位三品高手护持,万无一失的情况下。

    ...........

    第二天,许七安骑着小母马,哒哒哒的来到观星楼,把它拴在汉白玉栏杆上,独自进了楼。

    褚采薇不在司天监,杨千幻消失很久了,许七安只能去找大奉的“理科狂人”,司天监的“爆肝码农”,沉迷炼金术的宋卿。

    宋卿是个专一的人,这一点,从万年不变的黑眼圈这个细节就能看出来。

    “许公子怎么来了,终于有时间过来指导师兄弟们的炼金术了吗。”宋卿大喜过望,笑容满面的展开双臂。

    拥抱过后,许七安审视着宋卿,道:“师兄近来似乎不太高兴。”

    炼金狂人的郁闷是写在脸上的。

    宋卿闻言,萧索的叹息一声:“这不是打仗了嘛,朝廷要司天监炼制法器,增强军备。这种重复又单调的工作,简直是对我这种天才的侮辱。”

    不止是你这种天才,是个人就讨厌流水线工作...........许七安沉吟一下,道:“军需方面,按理说朝廷的军备库存量不会少才是。”

    宋卿声音低沉:“大奉二十年来没有大型战役,军备欠缺保养和维护。另外,司天监出品的东西,价值不低,对于某些人来说,是最好的牟利手段,比如当初的兵部尚书。比如,咱们那位一季一大丹的陛下。”

    贪污方面,大奉确实是快烂到骨子里了,就算王首辅,也被裹挟着收受贿赂,就连魏公,对下属和官员的贪污,大多时候采取睁只眼闭只眼的态度..........许七安摇摇头。

    在滚滚大势面前,纵使是惊才绝艳的魏渊,老谋深算的王首辅,也不可能一人独挡洪流。

    所以魏渊当初才向他强调“和光同尘”四个字。

    “不说这些了,今日我是来拜访监正的,有重要事向他老人家汇报。”许七安说。

    “哼!”

    宋卿不悦的冷哼一声:“监正老师误我,我不想见到他。”

    理科狗就是**啊........许七安心里赞叹。

    但在许七安的请求下,宋卿勉为其难的答应,上了八卦台去见监正,俄顷,灰溜溜的回来,拂袖道:

    “好巧,老师也不想见我,并不想见你,让我滚回来了。”

    监正不见我.........许七安默默叹息一声,道:“那就不打扰了。”

    “别走啊,好不容易来一趟,我有好多想法与你说呢。”

    宋卿强行拉着许七安去了他的炼丹房,入座后,道:“你稍等,我给你看几样东西。”

    宋卿端来一个盘子,盘子上放着奇形怪状的“水果”,拳头大小的西瓜,西瓜大小的桃子,长出羽毛的杏子,以及一串晶莹剔透的葡萄,葡萄内部有一只只眼睛。

    “我精研了你传授于我的嫁接术,今年开春后便在积极试验,虽说有了重大突破,但成果有些问题.........”

    宋卿指着西瓜,说道:“我把桃子和西瓜嫁接了,结果有时候会长出桃子大小的西瓜,有时候则长出西瓜大小的桃子。吃是能吃,就是味道不怎么对劲,产量也低,许公子要不尝尝?”

    “不不不........”

    许七安连忙摆手,目光有些发直。

    “杏子的话,我把杏树和鸟嫁接了,鸟的背上长出了小小的杏树,能结果,但不能吃。我的初衷时让杏子拥有肉味儿。至于葡萄,嗯,我暂时没明白它里面怎么会长出眼睛,可能是因为葡萄藤是从死去马匹的眼睛里生长的缘故..........”

    我始终觉得,监正的一群奇葩弟子里,宋卿是最疯狂最危险的..........许七安虚伪的夸赞:“不错。对了,我的人体炼成进行的怎么样?”

    说到这个话题,宋卿开心死了,道:“我已经知道了你的诉求,为了回报许公子对我们的恩情,师兄弟们打算按照王妃的模样,为你炼出一位大奉第一美人。

    “遗憾的是我们并没有见过王妃的模样,后来,浮香姑娘病故.........师兄弟们又决定炼一位浮香姑娘出来。但很遗憾,我们依旧没有见过浮香姑娘。”

    是啊,你们这群理工狗又怎么会在乎女人这种低俗生物呢,都是浮云..........许七安满脑子都是槽点。

    宋卿继续道:“我们最熟悉的当然是采薇师妹,但师兄弟们商议后,一致认为,许公子你这样的色胚不配拥有采薇师妹。”

    “???”

    许七安怔怔的看着他。

    “哦,我说话比较直,并没有其他意思。”宋卿连忙解释。

    没有其他意思,就是单纯的辱骂我.........许七安心说。

    “不过我们炼了许多男人。”

    你想说什么?许七安看了他一眼,淡淡道:“宋师兄,我还有事,先走了。”

    不理会宋卿的挽留,他快速离开。

    ............

    出了司天监的观星楼,许七安一边骑着小母马,一边郁闷的思考着监正的态度。

    这个节骨眼上吃闭门羹,监正摆明是不想管,或者,老银币还有其他目的,所以不打算出手。

    至于是什么目的,连魏渊都没看透这位术士巅峰的存在,许七安也就不自寻烦恼了。

    好在他还有一个洛玉衡的美腿抱一抱。

    回到许府,支开了今天平安无事,所以有些开心的钟璃。

    “不要上屋顶啊!”

    许七安告诫了一声,而后摸出符剑,探入元神,传音道:“国师国师,我是许七安。”

    几息之后,一道常人不可见的金光降临,穿透屋脊,金光中,高挑绝色的女子国师翩然而立。

    头戴莲花冠,身披羽衣袍,清冷的脸庞犹如高贵圣洁的仙子,再看,又仿佛是娇媚诱人的熟女,等待着雨露恩泽。

    黄仙儿之后,便没再近女色的许七安目光往旁边一瞥,定了定神,才面色如常的转回视线,道:

    “国师,我有事与你商议。”

    商议这个词,有些不识抬举了。但洛玉衡没有在意,螓首微点,等他往下说。

    “我查元景帝已经有了些线索.........”

    许七安娓娓道来,把龙脉、平远伯府底下的传送阵法,还有自己昨晚的遭遇,详尽的描述了一遍。

    洛玉衡何其聪明,明白了他的意思,檀口轻启:“你想我插手此事,甚至希望我帮你救人?”

    许七安引着大美人入座,厚着脸皮笑道:“望国师出手相助。”

    洛玉衡轻轻撇一下嘴,明丽的眸子看着他,闪过戏谑:“帮你出手救人,与元景决裂?”

    许七安想了想,“元景他必然是有问题的,国师出手,这是伸张正义。”

    洛玉衡冷哼一声,美眸里带着不悦,淡淡道:“你既无法确定龙脉里有什么,如此唐突的要我帮忙,说白了,便是从没把我放在心上。

    “龙脉中有问题倒也罢了,若只是囚禁着一个和尚,你让我如何自处?我后续还能不能当这个国师,还能不能借气运压制业火,是死是活,你都不在意。”

    她完美无瑕的俏脸闪过一抹失望。

    许七安没有再说话,想了许久,叹息道:“确实是我莽撞了,我只以为国师是人宗道首,是无敌的强者,是大奉第一奇女子,对你有些盲目崇拜。”

    洛玉衡一愣,诧异的看向他。

    原来在他心里,竟如此的推崇自己,仰慕自己?

    许七安继续道:“以致于我忘记了国师也是有难处的,这并非我的本意。”

    洛玉衡眉眼稍转柔和,轻声道:“若想让我出手,倒也不难,你得拿出切实证据。而不是一个猜测,一个似是而非的线索。”

    说完,房间内陷入沉默。

    洛玉衡坐了片刻,见他迟迟不说话,精致的眉头皱了一下:“还有事吗。”

    咦,国师好像不太想走,但又没有理由多留.........许七安敏锐的察觉到了这股异样的气氛。

    换成以前,他就算察觉出这股异常,多半也不会放在心上。但现在不同,他清楚的知道,自己已经进了洛玉衡的鱼塘。

    这个风华绝代,成熟妩媚,清冷如画的超级大美人,有很认真的考虑和他双修.........

    那么在洛玉衡这边,其实是渴望与他多一些接触、交流,以便更好的考察他。

    但她身为国师,堂堂人宗道首,又拉不下脸对一个年轻的小男人展露出超过界限的热情。

    因此有些进退两难的尴尬。

    这时候,就需要男人主动一点了,也不知道我想的对不对,嗯,试一试也无妨...........想到这里,许七安措辞片刻,道:

    “地脉无法深入,我的线索又断了,不知国师有没有更好的建议?”

    说话间,他露出一脸期待,一脸崇拜的姿态。

    这既是在给两个人找话题,共同“工作”,也是在加重洛玉衡的参与感,潜移默化的让查案变成两个人的事,而不是他许七安单独在做。

    不知是不是错觉,洛玉衡的眉眼微松,带着浅浅笑意的接过话题:“你不是说平远伯府地底有土遁术传送阵么。”

    许七安点头,很专注的看着她。

    他这副崇拜专注的目光,似乎让洛玉衡颇为愉悦,嘴角笑意略有加深,语气平静:“能修成土遁术的人本就很少。以龙脉为根基,修建传送阵法的,则少之又少。”

    “其中既涉及风水,又涉及阵法,除高品术士之外,唯有执掌法宝地书的地宗才能做到。这,不就是一个线索么。”

    ...........

    边塞。

    一万人马在略显荒凉的平原中跋涉,不管是骑兵还是步兵,都保持着高度的沉默。

    漫长队伍里,许二郎嘴里嚼着蜜饯,调转马头,轻轻一夹马腹,小小的脱离队伍,遥望后方运送火炮和床弩的民兵、步兵。

    心里想的是,如果这时候有敌方骑兵突袭,根本来不及拆卸火炮和床弩..........所以斥候的重要性便凸显出来了.........

    不过,火炮和床弩固然是战场大杀器,却也严重拖延了军队的奔行速度,只能说有得必有失,行军打仗,要根据双方优势、地形等利弊考虑,没有定式.........

    纸上谈兵和真正的行军打仗是两回事,自打来了楚州,他就一直在做总结,思考。大脑一刻不曾停息。

    还好带了充足的蜜饯,让我高强度思考之余,精神不至于疲倦,嗯,按照大哥的说法,糖分是大脑唯一可以攫取的能量.........

    昨日大军便抵达了楚州,休整一夜后,立刻出发,与杨砚的军队会师。

    杨砚早已提前参与战争,与靖国的铁骑,大大小小打了好几场仗。

第两百二十二章 贞德26年(大章奉上)

    长达三个时辰的行军,终于在黄昏前,抵达了楚州大军的扎营地点。

    一万大军抵达后,熟练的安营扎寨,姜律中带着一干将领,以及许新年和楚元缜进了楚州都指挥使杨砚的军帐。

    杨砚与楚州的高级将领早已等待多时。

    众人各自入座,杨砚环顾姜律中等人,在许新年和楚元缜身上略作停顿,语气冷硬的说道:

    “北方战事并不乐观,我们缺少火炮和床弩,缺少军需,所以一直以牵制和骚扰为主。无法对靖**队造成重创。”

    姜律中微微颔首,楚州这边的军需有限,大部分火炮、车弩都要留在境内守城。不可能尽数调出,否则靖国骑兵来一个釜底抽薪,攻打楚州,那大奉军队的底盘就彻底散了。

    姜律中看了眼身边的副将,后者心领神会,汇报了本次携带的粮草、军需总数,以及骑兵、步兵、炮兵比例。

    杨砚听完,满意点头,同时也看向了身边的副将。

    副将起身,沉声道:“我给大家讲解一下如今北方的战局,目前主战场在北方深处,妖蛮联军和靖国骑兵打的如火如荼。。

    “妖蛮的单体战力要强过靖国,兵种也更丰富,但他们依旧被靖国打的节节败退。这几天我们分析了原因,归类为三点:一,妖蛮的军事素养不如靖国,妖蛮有神魔血脉,一旦热血上头,就会失去理智。在小规模战斗中,这是优势。但涉及到数万人,乃至十几万人的大规模战役中,这便是致命缺陷。

    “二,巫神教。战场是巫师的主场,诸位都是经验丰富的将领,不需要我多加赘述。最主要的是,靖**队中,有一位三品巫师。正因为他的存在,才让伤势未愈的烛九束手束脚。

    “三,夏侯玉书是顶级的帅才,战役指挥水平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面对这样的人物,除非以绝对的力量碾压? 很难用所谓的妙计击破他。”

    顿了顿,继续道:“现在与我们在楚州边境作战的军队是靖国的左军,领兵之人叫拓跋祭? 四品武夫。麾下三千火甲军,五千轻骑? 以及一万步兵、炮兵。拓跋祭打算将我们按死在楚州边境。”

    准备按死在楚州边境? 那也就是说,此刻双方距离的并不远..........许二郎心里判断。

    果然? 便听姜律中沉吟道:“所以,我们如果要北上驰援妖蛮? 就必须先打赢拓跋祭。”

    杨砚缓缓点头:“打败拓跋祭的军队? 我们才能没后顾之忧。问题是,论骑兵,我们远不是靖国骑兵的对手。论火炮? 他们也配备了不少火炮和车弩。除了数量上? 我们有压倒性的优势,其余方面并没有。”

    一位将领笑道:“所以你们来的正好? 现在我们有了充足的兵力和军备? 兵贵神速,可以直接开战? 打拓跋祭一个措手不及。”

    楚州这边的武将们也露出笑容? 他们等待援兵已经很久了。

    姜律中缓缓点头:“知道他们的位置吗?”

    杨砚“嗯”一声:“只知道具体方位? 有斥候盯着,一个时辰回来复命一次? 目前为止,没有发生异常。”

    姜律中环顾众人,道:“此战必须速战速决,否则以巫师的能力,打持久战的话,尸兵会越来越多。我们在战场上,未必能及时烧毁尸体。”

    巫师有操纵尸体的能力,所以,最好的办法是当场焚烧战死的尸体,这样才能有效遏制尸兵的数量。

    众人就着这个话题,展开讨论。

    “司天监的术士会为我们给出方位,到时候先来几轮轰击。然后弓箭手和火铳兵推进..........”

    “但如果对方撤退,除了骑兵,其他兵力追不上。骑兵追的话,便是羊入虎口。”

    “要不趁着兵力多,形成合围之势?”

    “不行,合围就是在分散兵力,反而失去了我们的优势,对方朝任意一个方向突围都可以,甚至能展开反击。”

    “还得防备巫师的算卦术,如果有高品术士为我们遮掩天机就好了。”

    “卦师只能预测自身吉凶,若是此战中他们没有生命危险,是算不出来的。呵,如果对方有三品灵慧师,那当我没说。”

    激烈的争斗中,许二郎看了一眼楚元缜,这位曾经的状元闭目养神,没有插入讨论的意思。

    许二郎也只能保持沉默,一刻钟后,武将们依旧在讨论,但已经度过了分歧阶段,开始制定细节和策略。

    许二郎又看了一眼楚元缜,他还是没说话,但许二郎忍不住了,咳嗽一声,抬了抬手臂,朗声道:

    “诸位,不妨听我一言?”

    讨论声停了下来,众武将纷纷皱眉,目光锐利的盯着军帐里唯一的书生。

    许新年本来没资格坐在这里,不管是他定州按察司佥事的身份,还是他的资历。但姜律中和许七安是一起去过教坊司,一起云州查过案的交情,对嫖友和战友的小老弟,自然是格外关注。

    杨砚更不用说,他扫了一眼满脸不悦的武将们,不动声色的点头:“许佥事但说无妨。”

    得到楚州都指挥使的默许,许新年松了口气,反问在场将领:“我们的目标是什么?”

    一位武将皱眉,沉声回复:“自然是杀退拓跋祭的大军,入北方驰援妖蛮。”

    许二郎颔首:“所以我们真正的目的是驰援妖蛮,而不是与拓跋祭死战。”

    “这有什么区别?”有武将嗤笑的发问。

    许二郎看了一眼杨砚,见他凝神聆听,没有打断的迹象,便说道:

    “当然有,行军打仗,攻城为下,攻心为上。以最小的代价取得胜利,才是我们要做的。若是只知道蛮干,以士卒生命填出一个胜利,是粗.........”

    “咳咳咳!”楚元缜突然咳嗽,打断了许新年的发言。

    “攻城为下,攻心为上,是许七安所著兵书中的观念,你们可能没有看过,此书名为孙子兵法,许宁宴近来所著。对了,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许七安的堂弟,今科二甲进士,嗯,许佥事你继续。”楚元缜微笑道。

    许银锣竟会兵法?攻城为下,攻心为上,妙啊..........

    原来这位白面书生是许银锣的堂弟.........

    众武将念头涌动,知道许新年是许银锣的堂弟后,纷纷收起了不悦的情绪,调整了态度。

    方才嗤笑发问的武夫,露出友善的笑容,道:“许佥事,您继续说,我们听着。”

    态度截然不同。

    许七安为楚州城三十八万百姓伸冤,为楚州布政使郑兴怀雪冤的事迹,早已传遍楚州。

    在场的军官里,部分是楚州本地人,这群人对许七安敬若神明,感恩戴德。

    当然,不是本地人的士卒、军官,对许银锣同样怀着敬意,说起他时,谁不吹嘘几句,竖起大拇指?

    这位没有规矩的白面书生,既然是许银锣的堂弟,那他就不是没规矩,而是和堂哥一样,都是敢于直言,且才华横溢的人杰。

    嗯,才华横溢还有待确认,但不妨碍众武将对他另眼相看。

    许辞旧脸皮还是薄了些啊,有一个声望恐怖的堂哥都不知道利用,早点搬出来,谁不卖你面子?非要我来帮你.........楚元缜摇摇头。

    我又不需要大哥的庇佑........许新年傲娇的嘀咕一下,深吸一口气,继续道:

    “摆脱拓跋祭才是我们的目标,靖国留下这支军队在楚州边境,就是为了牵制我们,消磨我们的兵力,为他们杀妖蛮创造时间,减轻压力。

    “倘若我们真的死斗,哪怕赢了,也只是局部胜利,对大局并没有益处。”

    姜律中皱了皱眉:“这个道理我们知道,你的想法是?”

    武将们纷纷看着他,这些道理他们懂,但不杀敌,如何北上驰援?

    许新年环顾众人,道:“我方的优势是人多,我认为,抓住这一点的优势,并不是以多打少,而是合理的利用数量,调配军队。”

    他停顿了一下,道:“为什么不派大军绕道呢。”

    闻言,众将领无比失望。

    只有杨砚和姜律中凝眉沉思。

    “怎么绕?不解决拓跋祭,贸然绕道,然后等着被人家包饺子?”

    “许佥事,你的办法,嗯,还是可以的,只是不适用于这个时候。”

    武将们委婉的说。

    这个许佥事,和他大哥比起来,差的太多了。

    许新年双手往桌面一撑,淡淡道:“且听我说完,方才我听你们说过,拓跋祭军队的数量,统合起来,大概一万八千人,对否?”

    杨砚的副将点头:“不包括后勤和民兵的话,确实如此。”

    许新年问道:“一万八千人,攻城如何?”

    一位武将笑道:“痴心妄想。别说楚州城,纵使是一座小城,仅凭一万八千人,也不可能攻破。再说,边境防线数百个据点,随时可以驰援。”

    杨砚的副将补充道:“我们已经坚壁清野。”

    许新年笑了:“既然如此,我们再从楚州抽调一万兵力,不是难事吧。”

    杨砚的副将沉吟道:“你们带来的两万人马,有一万留在楚州城,把那批人马调过来,倒是没问题。也不会影响守城。”

    许新年笑容加深:“那我再冒昧的问一句,面对拓跋祭,不求杀敌,只求缠斗、自保,多少兵力足够?”

    这回是杨砚回答:“两万兵力绰绰有余,此地离楚州不远,调配的好,楚州守兵可以驰援,那么一万五就够了。”

    许新年颔首:“保守估计,还是留两万。而此时军营,有四万多士卒。抽出两万,与楚州城的一万军队会和。这三万人马绕道深入北境,和妖蛮会师。

    “至于拓跋祭这边,留下两万人马缠斗,迷惑对方,这样就不用担心他们会包饺子。”

    军帐里静了一下,众将领不再说话,各自衡量此计的可行性。

    “我们还有术士,望气术能助我们索敌,纵使他们反应过来,北上驰援,咱们也能拖住对方。”

    “敌动,咱们就动。敌不动,咱们就跟他们拖。如此一来,既能驰援妖蛮,又能拖住拓跋祭这一万八千人马。”

    “唔,虽然不是很爽,但这个计策确实可行.........”

    在场武将经验丰富,许新年这个计策行不行,稍一权衡,心里就能有个大概。

    军帐里,高级将领们看许新年的目光,多了几分认同,至少对他的脑子有了认同。

    认为他是一个可以参与议事的人物了。

    杨砚吐气微笑:“不错,此计可行,细节方面,得再商议。”

    军帐里,高级将领们看许新年的目光,多了几分认同,至少对他的脑子有了认同。

    认为他是一个可以参与议事的人物了。

    许新年吐出一口气,他并没有因此骄傲,军帐议事,想出一个好点子,不代表就真的是天才。在场这些将领,肯定也有灵光一现,出谋划策的时候。

    行军打仗,也不是光靠一个计策就够的。里头的学问太深厚了,深厚到军营的茅厕安排在什么方位,都有独特的讲究。

    辞旧确实有兵法天赋,缺的是指挥作战的能力,目前当个军师倒是不错.........楚元缜暗暗点头。

    ...........

    “国师明察秋毫!”

    许七安先吹捧了一句,接着分析道:“地宗道首与元景帝确实有勾结,只是这能说明什么呢?早在楚州时,我便已经知道此事。”

    再说,地宗道首现在六亲不认,满脑子都是干坏事和干女人,他这条线根本没有查的必要吧?

    倾城倾国的美人国师,轻飘飘的看了他一眼:“查案不是你在行的事么,若是我知道,还需要你去查?”

    好有道理,我竟无言以对。

    接下来,洛玉衡询问了几句他修为的事,并指点了他心剑的修行。得知许七安卡在“意”这一关后,洛玉衡沉吟许久,道:

    “招数是招数,意是意,没有意。你现在要做的是领悟意,而不是融合招数,本末倒置了。”

    可我没有“意”啊,如果白嫖属于意,我现在已经四品巅峰了小姨..........许七安耸拉着脑袋。

    “欲速则不达,旁人要花费数年,十数年才能领悟,你不过修行了一个多月。”洛玉衡告诫道:“不用着急。”

    顿了顿,她又补充道:“但我希望,你在两年之内,修成意。”

    嗯?为什么要两年之内,有什么讲究么.........许七安点头:“我会沉下心的。”

    洛玉衡颔首,没再多说,化作金光遁去。

    但她没有返回灵宝观,当空一个折转,降落在离许府不远的一座小院。

    不大的院子里开满了各色鲜花,空气都是甜腻的,一个姿色平庸的妇人,惬意的躺在竹椅上,吃着早熟的橘子,一边酸的龇牙咧嘴,一边又耐不住馋,死忍着。

    “你怎么又来我这里了,万一被人发现怎么办?”慕南栀没好气的说道。

    “除了监正,没人能看到我。”洛玉衡淡淡道:“如果你觉得监正会觊觎你美色,那我就不来了。”

    “那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慕南栀嗯嗯两声。

    洛玉衡不搭理她,径直走到水缸边,看了一眼长势喜人的九色莲藕,满意点头。

    “最近日子过的不错。”她挪开目光,审视着王妃。

    “感觉腰粗了。”王妃掐了掐自己的小腰,抱怨道:“都怪许七安那个狗贼,总是带我出去吃大餐。”

    洛玉衡笑了笑,以前她还是淮王正妃的时候,山珍海味应有尽有,她却总是不爱吃,而今成了市井里一个平庸的小妇人,吃着粗茶淡饭,胃口却比以前好了。

    困在王府二十年,她终于自由了,眉眼间飞扬的神采都不同了。

    此时的她,若是展露出真面目的话,一定是世间最动人的女子。

    洛玉衡漫不经心道:“许七安要离开京城,你会随他去吗?”

    王妃连忙摇头,否认:“当然不去啊,我凭什么跟他走,我又不是他小妾,我只是借他一些银子,暂居他的外宅。”

    洛玉衡对这个回答很满意,淡淡道:“记住你的话,你要是出尔反尔,我就把你卖到窑子里。”

    慕南栀狐疑道:“与你何干!”

    洛玉衡不搭理。

    王妃丢过去一只橘子:“给你尝尝,我今早上集市买的,可贵了。”

    洛玉衡挥了挥手,把橘子打回去,看也不看:“我不吃。”

    王妃就说:“啧啧,真羡慕你这种不上茅厕的女人。”

    洛玉衡眉头微皱:“你现在说话的样子,就像一个粗鄙的市井妇人。”

    王妃嘿嘿嘿的笑。

    ...........

    另一边,许七安思忖着如何在地宗道首这里寻求突破口。

    “地宗道首肯定是不能去查的,首先我不知道地宗在哪,知道也不能去,金莲道长会举报我送人头的。但现在,龙脉那边不能再去了,因为太危险,也没收获。

    “起居录已经看完,没有重大线索,我该怎么查?不对,我要查的到底是什么?”

    许七安复盘了一下自己的线索和思路,起先,他查元景帝是因为对方支持镇北王屠城,付出与回报不成正比,这里头很有问题。

    查了这么久,元景帝确实有大问题,但具体是什么问题,许七安没有一个明确的答案和方向。

    “我要做的是揭开元景帝的神秘面纱,魂丹、拐卖人口、龙脉,这些都是线索,但缺乏一条线,将他们串联。魂丹里,有地宗道首的影子,龙脉同样有地宗道首的影子.........

    “洛玉衡的思路是对的,地宗道首也许就是这条串联一切的线。但我该怎么寻找切入点?

    “我也陷入思维误区了,要找切入点,不是非得从地宗道首本人入手,还可以从他做过的事入手。去一趟打更人衙门。”

    他当即出了府,骑上小母马直奔打更人衙门。

    到了打更人衙门口,马缰一丢,袍子一抖,进衙门就像回家一样。

    守门的侍卫也不拦着,还给他提缰看马。

    进衙门后,找了一圈,没找到宋廷风和朱广孝两个色胚,也许是趁着巡街,勾栏听曲去了。

    好在李玉春是个敬业的好银锣,看见许七安来访,李玉春很高兴,一边高兴的拉着他入内,一边往后头猛看。

    “放心,那个邋遢姑娘没有跟来。”许七安对这位上级太了解了。

    “不,别说,别说出来........”

    李玉春用力摆手:“时至今日,我想起她,依旧会浑身冒鸡皮疙瘩。”

    看来钟璃给春哥留下了极重的心理阴影啊,都有两室一厅那么大了........许七安没有废话,提出自己拜访的目的:

    “头儿,我想看一看当初平远伯人贩子的供状。”

    “好办,我让人给你取来。”李玉春没有多问,招手唤来吏员,吩咐他去案牍库取。

    这类案子的卷宗,甚至都不需要打更人亲自前去,派个吏员就够了。

    两人坐下来喝茶闲聊,李玉春道:“对了,广孝年底要成亲了,日子已经定下来。”

    “这是好事!”

    许七安露出由衷的笑容,心说朱广孝终于可以摆脱宋廷风这个损友,从挂满白霜的林荫小道这条不归路离开。

    去年云州查案的途中,朱广孝便说过等云州案结束,便回京城与青梅竹马成亲。

    又要交份子钱了啊..........许七安笑容底下,藏着来自前世的,本能的吐槽。

    说起来,上辈子最亏的事情就是没有结婚,大学同学、高中同学,幼时伙伴纷纷结婚,份子钱给了又给,现在没机会要回来了。

    想想就心如刀绞。

    不多时,吏员捧着人牙子组织的卷宗返回,厚厚的一大叠。

    当初平远伯死后,人牙子组织的大部分头目、喽啰都被抓获,只有极少一部分在逃。入狱的那些人早已被拖到菜市口问斩。

    只留下审讯时的供状。

    许七安直接略过小喽啰的供状,重点阅读组织内部小头目们的供状。

    组织名义上的首领是一位叫做“黑蝎”的男人。

    黑蝎身份神秘,当初打更人衙门还没来得及锁定此人,恒远就杀死了平远伯,打乱了打更人的计划。

    至于这些小头目们,他们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在为平远伯服务,只负责诱骗、掳走落单的孩子和女人,乃至成年男性。

    男性卖去当奴隶,当苦工,女性则卖进窑子,或留下来供组织内兄弟们玩弄。

    对于平远伯暗中向皇宫输送人口的事,更加毫不知情。

    “以平远伯的身份,肯定不会亲自出面接洽人牙子组织,这个黑蝎是个重要人物。打更人还没来得及锁定他,恒远就杀到平远伯府了.........”

    许七安吸了口气,“浮香故事里的蟒蛇,会不会指这个黑蝎?他知道打更人在查自己,于是偷偷汇报了元景帝,得到元景帝授意后,便将信息透露给恒远,借恒远的手杀人灭口?”

    这个猜测在脑海里闪过。

    也仅仅只是闪过,黑蝎的下场,要么逃出京城,远走高飞,要么已经被灭口。

    这个人没有查的必要。

    许七安继续阅读供状,看着看着,一个不起眼的小细节,吸引了他的注意。

    有一份供状,出自一位叫“刀爷”的小头目,刀爷交代的供状里,提到自己入行时,是跟了一个叫鹿爷的前辈。

    这个鹿爷呢,自称人牙子组织的元老,刀爷年轻时就是跟着他混的。鹿爷年纪大了,慢慢的退下来,便扶持这位心腹上位。

    这条信息最大的问题是,刀爷二十出头入行,而今四十有三。

    在刀爷之前,还有一个鹿爷,这意味着,人牙子组织存在时间,至少三十年。

    人牙子组织至少存在了三十年,这是保守估计,元景帝修道不过二十一年...........许七安深吸一口气:

    “这个鹿爷的家人还在吗?”

    他把那份供状递给李玉春看。

    李玉春摇头:“这案子不是我处理的,不太清楚,我帮你去问问。”

    他拿着供状,起身离开,大概一刻钟后,李玉春返回,说道:

    “鹿爷早就病死了,按照大奉律法,略卖人口,视情节轻重判处凌迟、斩首、流放、杖责。父死子偿,罪降二等。

    “鹿爷的罪行,得判凌迟。因为病死的缘故,他儿子偿还,罪降二等,当时就已经流放边陲了。鹿爷的结发妻子倒还活着。”

    许七安一口喝干茶水,起身,道:“带我去找她。”

    .............

    鹿爷早年间虽敛财无数,但深知自己职业“凶险”,早早的留了后手,在内城购置了一套宅院,留下不少财产。

    他儿子流放后,鹿爷的发妻带着家眷住进了内院,本来依旧可以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

    奈何打更人都是一些滚刀肉,隔三差五的敲诈人贩子的家人,把他们赚的黑钱统统榨干。

    于是鹿爷的家眷又搬回了外城,如今在北城一个小院里的生活,一个孙子,一个儿媳,一个祖母。

    李玉春的带着许七安敲开了小院的门,开门的是个姿色不错,神情软弱的妇人。

    她正在浆洗衣衫,穿着粗布裙,分外朴素。

    院子里一个孩子在骑竹马,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妇人洒料养鸡。

    看到李玉春的打更人差服,老妇人和小妇人脸色大变。后者唯唯诺诺,浑身发抖,前者则泼辣的很,簸箕一丢,又哭又叫:

    “官兵欺负人了,官兵又来欺负人了,你们逼死我算了,我就算死也要让乡亲们看看你们这群王八蛋的嘴脸..........”

    老妇人年轻时想来也是彪悍的,倒也不奇怪,毕竟是人牙子头目的发妻。

    李玉春上前踢了几脚,喝骂道:“闭嘴,再吵吵嚷嚷,就把你孙子抓去卖了。”

    似乎触及到了老妇人的逆鳞,她果然安静了,怨毒的瞪着李玉春和许七安。

    许七安把院门关上,绕过一坨坨鸡屎,迈步到老妇人面前,沉声道:“问你几个问题,老实回答。”

    等老妇人点头,他问道:“鹿爷是人牙子组织的元老?”

    老妇人眼神闪烁,道:“什么元老不元老的,我一个妇道人家,我什么都不知道。”

    “哦,什么都不知道。”

    许七安恍然点头,拉扯着小妇人往屋子里去,狞笑道:“小娘们长的挺标致,老子进屋爽一次。”

    尴尬的是,小妇人涨红了脸,偷偷打量许七安,竟然没叫。

    许七安恼羞成怒道:“再卖到窑子去。”

    小妇人这才尖叫起来:“娘,快救我.........”

    “把这小兔崽子也卖了。”他又补充道。

    老妇人急忙抱住小孙子,大声道:“别,别,我什么都说,什么都说。”

    老妇人告诉许七安,鹿爷原本是个游手好闲的混子,整日无所事事,好勇斗狠,结交了一群市井之徒。

    直到有一天,有人托他“弄”几个人,再后来,从委托变成了收编,人牙子组织就诞生了,鹿爷带着兄弟们进了该组织,就此发迹。

    “这些是什么时候的事?”许七安询问。

    老妇人回忆了一下,皱着眉头,道:“没记错的话,是贞德26年。”

    贫苦生活迎来转折之年,对她意义极大,印象还算深刻。

    贞德26年,怎么有些耳熟啊.........许七安心里嘀咕了片刻,身躯陡然一震,表情登时凝固在脸上。

    先帝起居录记载,贞德26年,先帝邀请地宗道首进宫论道。

    先帝起居录记载,贞德26年,淮王与元景在南苑深处狩猎,遭遇熊罴袭击,随身侍卫死伤殆尽。

    贞德26年,有人托鹿爷秘密劫掠人口,而这些人口,被秘密送进皇宫。由此可以推测,平远伯府的土遁术阵法,建于贞德26年。

    全都在同一年。

    过了很久很久,许七安用尽全身力气般,喃喃自语:“地宗道首.........”

    ...........

    ps:大章奉上,算是弥补最近更新不够给力。求订阅求月票。

第两百二十三章 南苑

    元景帝的一切异常,都与贞德26年的某件事有关,都与地宗道首有关...........

    我猜的没错,地宗道首是串联所有线索的那根线,他与当年的事脱不了干系。这样的话,下一步去查什么,去哪里查,已经很清晰了。

    下一个追查的目标是皇家猎场——南苑!

    少年时的淮王和青年时的元景帝,在南苑遭遇了猛兽的袭击,侍卫死伤殆尽,最终淮王生撕熊罴,解决危机。

    这一段描述漏洞太大了,两位皇子的侍卫,其中肯定有高手,而且数量不少,什么熊罴能把大内高手杀光?

    黑熊精么?

    我当时就觉得不太合理,只是没有前后对照的线索,单看这段信息,说明不了太多的问题。

    毕竟起居录是可以被修改的,不排除起居郎或先帝在为淮王造势吹嘘,篡位历史强行抬高形象这种事,皇室做的太多了。

    许七安内心念头闪烁,表面却渐渐收敛了震惊,变的正常,他看向李玉春:“头儿,走吧,我已经得到想要的答案。”

    李玉春颔首。

    老妇人看着两人跨出院门,看着身影消失在门口,紧紧抱着孙子,嘟囔道:“这群官府走狗什么时候良心发现了?”

    她旋即看向儿媳,见她兀自盯着院门,怒火直冲头顶,尖声怒骂道:

    “小蹄子,看到俊俏男人,腿都合不拢了。老娘只要还活着,你就别想改嫁,别想偷汉子,守活寡守到我死再说。”

    ............

    告别李玉春后,许七安骑上心爱的小母马,飞快的返回许府。。

    他奔回房间,在书架上找到二郎留下的先帝起居录,纸页“哗啦啦”的翻动,停在贞德26年。

    草书内容他看不懂? 但是日期他还是能勉强看懂的。

    “我没记错,确实是贞德26年? 这一年? 地宗道首入宫。这一年,平远伯正式向皇宫输送人口。这一年? 淮王和元景在南苑遭遇熊罴..........

    “另外,先帝起居录终止于贞德30年,也就是说? 四年后? 先帝去世了。嗯,我没看过史书? 问一问学霸们。”

    许七安在书桌后坐下,取出地书碎片,他刚要传书,手指猛的一顿? 改为私聊? 精神力勾连一号地书碎片。

    一号不搭理他? 并给了他“一巴掌”。

    许七安锲而不舍的发起私聊,一号见状,便没有再拒绝? 接受了他的传书:【什么事。】

    【三:先帝是什么时候宾天的。】

    【一:贞德30年,你问这个作甚。】

    【三:当然是查案相关,我还有些事要问,南苑的具体情况告诉我,越详细越好。特别是贞德26年时的情况。另外,先帝在世时,身体状况如何。有没有隐疾?因何病故?】

    【一:南苑是皇家猎场,在南城京郊,方圆两百六十里。南苑有四座行宫,以东南西北四座门命名,南苑为禁苑,苑内几乎不住人,不耕种,只有海户负责管理。】

    海户?嘿,专业养鱼么,那我这个海王也是海户...........许七安嘿了一声,传书道:

    【三:海户是什么?】

    【一:宫里容不下的净身之人。】

    许七安夹了夹腿:“.........”

    【一:至于贞德26年的情况,我就不清楚了,至少现在不能回答你。】

    停顿几秒,一号传书:【先帝宾天前一年,身体已经很糟糕,坚持一年后病故。隐疾方面,我需要查卷宗才能回答你。】

    【三:这件事就交给你了,希望你能尽早给我答案。我这边查到了一些线索,还不能完全确定,得等你的反馈。】

    以怀庆旺盛的好奇心,她肯定会竭尽全力的完全任务,然后从自己这里获取案件进度。

    这就是怀庆的好处,要是换成裱裱,小话本一看,什么都忘了。

    ..........

    东北三国,靖国在最北方,紧邻着北方妖族的地盘。炎国在中央位置,直面了大奉的三州之地。康国则南边,是一个邻海的国家。

    三国各有各的特色,靖国铁骑骁勇无双,山海关战役后,北方蛮族从九州第一铁骑的宝座跌落,靖国顺势问鼎至高。

    炎国境内遍布险峰峻岭,大部分的重要城池都建在易守难攻之地,靠着地利防守,稳如泰山。

    此外,炎国居民以狩猎为生,擅射。

    除了占据地利外,炎国还有一个王牌军队,便是飞兽军。

    《九州地理志·东经》:东桐山多苍玉。有木焉,其状如杨而赤理,其汁如血,其名曰芑。挈狗以此为食。

    挈狗是一种异兽,展翼三米,狗头鼠尾,日飞五百里。

    东桐山就在炎国中部,与金木部的羽蛛一样,炎国拥有制空军队。

    缺点是,挈狗军的数量比火甲军还要稀少,一般作为杀手锏使用。

    炎国边境,定关城。

    作为边境的大城,定关城有充足的兵力、物资,以及军备,防守大奉军队的进攻绰绰有余,而如果巫神教要阻止军队进攻中原,定关城可以做到迅速出击,因为它本身就处在随时可以作战的状态。

    两天前,定关城进入了最高警戒状态,禁止两国商人出入,禁止平民出入,城中军队彻夜不息的巡逻,城外斥候不断传回密信。

    大奉军队来了!

    东北边境安稳了这么多年,战火终于要重启。

    秃斡黑穿着鲜亮的甲胄,腰胯弯刀,在副将等下属的簇拥下,登上了定关城的城头,遥远极远处的平原。

    他是定关城统兵,军方最高领导人。

    朝阳初升,入秋了,苍青翠绿的山头多了一抹许黯淡的枯黄。

    “都说魏渊是大奉军神,本将一直想知道,那魏渊能不能吃下我炎国固若金汤的定关城。”秃斡黑淡淡道。

    他是炎**队里的青壮派,当年山海关战役时,还只是底层军官,负责留守国土。

    对于魏渊,闻名已久。

    “战场上运筹帷幄,能胜过魏渊的,应该是没有了。纵使是夏侯玉书,在我看来,也差了魏渊许多。”满脸络腮胡的副将感慨一声,继而冷笑:

    “但两军厮杀与城池攻守可不是一回事,将军,若是能让魏渊折戟在定关城,您将成为九州炙手可热的人物。”

    自古战争难,攻城最难,往往需要投入十倍,甚至十几倍的兵力。若是遇到一些占据地利的城池.........再厉害的将领也会头疼,望而却步。

    硬要啃,甚至会扭转一场战争的结局。

    历史上,类似的例子很多。

    秃斡黑笑了起来,缓缓道:“不可大意。”

    他心头一片火热,两军厮杀他没信心打赢魏渊,守城的话,恰是他的强项。否则也不会得炎君倚重,成为边关统兵。

    定关城左邻涛涛大河,右依陡峭山峰,固若金汤,为了增强地利,秃斡黑派人进山凿石,耗时两年,除了行军的主干道,城墙两侧乱石嶙峋。

    攻城车、梯子休想靠近,费力清理的话,就是活靶子。

    “嗷.........”

    沉雄的咆哮声从远处天空传来,城头的将领、士卒们立刻听出这是挈狗的叫声。

    循声望去,一道黑影从遥远处飞来,渐渐变的清晰,是一名挈狗伺候。

    狗头鼠尾的飞兽,降落在宽敞的马道上,收拢双翼,猩红的凶睛凝固,望着前方,宛如人族士兵站岗。

    挈狗身上缠着坚固的皮革套,连接着背上的斥候,斥候解开大腿和腰部的“安全带”,从鸟背跃下,匆匆跑到秃斡黑面前,抱拳道:

    “大将军,大奉军队离定关城只有二十里。”

    城头众人脸色顿时一肃。

    秃斡黑沉吟片刻,道:“传我手书:吾乃定关城守将秃斡黑,久闻汝大名,然于吾眼中,不过是个欺世盗名的阉人...........”

    幕僚迅速摊开纸张、笔墨,奋笔疾书。

    秃斡黑的手书没有其他内容,通篇都是在辱骂魏渊,骂他打赢山海关战役是运气,骂他欺世盗名,骂他是个绝户的阉人,甚至把他祖宗也骂进去了。

    怎么难听怎么骂,怎么恶毒怎么写。

    最后,他提出要和魏渊一较高下,要让大奉军神折戟沉沙,翻译成白话就是:有种你上来啊。

    幕僚写完,吹干墨迹,笑道:“大将军此计,是为了激怒魏渊?”

    秃斡黑颔首:“只是目的之一。”

    幕僚虚心问道:“还有其他目的?”

    秃斡黑倨傲冷笑:“老子就是想辱骂这阉人。”

    城头一片哄笑,严肃的气氛淡去不少。

    秃斡黑又道:“以魏渊的水准,怕是没那么容易激怒,所以,每过一刻钟,我们就骂一次。大家一起骂,人多话多嘛。”

    副将哈哈笑道:“能羞辱大奉军神,快事一桩。”

    城头笑声更大了。

    ............

    京城。

    东宫,临安正和她的太子哥哥下五子棋,太子有些不耐烦,但又忍着性子陪她。对于一个爱撒娇,又漂亮的胞妹,几乎没有哥哥会不宠爱。

    “不玩了不玩了........”

    临安负气的丢掉棋子,鼓着腮抱怨:“心不在焉的,太子哥哥根本不想陪我。”

    是话本不香了,还是毽子不好玩了,又或者是怀庆最近不够讨厌?太子心里嘀咕,无奈道:

    “临安,本宫事务繁忙,哪有时间陪你玩这种无聊的小把戏。”

    临安小眉头皱起:“让下人陪着玩有什么意思,我想和太子哥哥玩嘛。”

    宫女太监陪着玩,又怎么可能比得了亲人的陪伴。

    临安小时候就是太子的跟屁虫,穿着小裙子,矮矮的一小只,太子跑到哪里,她就跟到哪里。再长大一些,就被陈妃怂恿着找怀庆的麻烦。

    这时,宦官小步来到门口,细声道:“太子殿下,怀庆公主来了。”

    兄妹俩对视一眼,太子嘀咕道:“她来东宫作甚。”

    当即让太子引着怀庆进来,俄顷,穿着素色宫装,五官绝美,清丽如画的怀庆,跨入门槛,朝太子行了一礼,然后看了一眼临安。

    “怀庆,找本宫何事?”

    太子不冷不热的语气,问道。

    怀庆浅笑一声:“听说太子这里有阎画圣的《秋猎图》,秋猎在即,本宫突发雅兴,想带回去临摹。”

    太子犹豫一下,道:“本宫稍后派人给你送去。”

    虽然大家的母亲在后宫撕逼撕的热火朝天,但塑料兄妹情还是要维护一下的。

    要秋猎了呀.........裱裱眼睛一亮,喜滋滋道:“太子哥哥,我们去南苑狩猎吧。”

    太子闻言,眉头紧皱,摇头道:“好端端的去南苑做什么,路途遥远。”

    裱裱不停的扭着腰子,撒娇道:“一点都不远,一点都不远,骑马去就好啦。太子哥哥,带我去嘛。”

    太子最受不了她这一套,但也最吃她这一套,就像元景帝那样。无奈道:“好好好,今日我先安排一下,明日一早便去。”

    他手头还有事,趁机把临安和怀庆打发走。

    秋猎是盛事,自打元景帝沉迷修道,便极少举行秋猎,往年皇子皇女们会自行去南苑狩猎,只需要报备一下。

    对于临安来说,狩猎是最开心的事,这和她能不能开弓没关系。

    便好比许七安上辈子,有些女孩子沉迷打游戏,这和她们是菜鸡也没关系。

    临安回府后,一位小宫女立刻上前汇报,道:“殿下,方才怀庆公主来找过您。”

    怀庆找我?那她刚才在东宫为何半句话不与我说?临安眨了眨眸子,做出茫然的小表情。

    哎呀,不管了,先看话本,明儿去南苑狩猎.........

    ............

    深夜。

    睡梦中的许七安,感觉大脑被人敲了一下,这属于元神方面的反馈,并不是真的被人敲了脑瓜。

    房间里能敲他脑瓜的只有一人一刀,钟璃一般是轻轻的腿,细声细气的喊他。

    太平刀的话,就是“当当当”的用刀头戳他,不会这么温柔。

    元神层面的反馈,有人找我私聊了.........许七安半眯着眼,伸手抽出地书碎片,接着,他知道是谁找他私聊了。

    一号,怀庆。

    接受怀庆的私聊请求后,他传书道:【为何三更半夜的传书,难道阁下没有xing生活的吗。】

    .........

    ps:抱歉,更新晚了,大奉拖更人表示很惭愧,很愧疚,明天早上再写一个大章补偿。

第两百二十四章 源头之人(感谢“快点......”的白银盟打赏)

    在大奉朝廷,男女之间的事,大有讲究,细节不去形容,单是称呼上,就得因人、因事而异。

    比如正常的男女关系叫“共赴巫山”;不正常的男女关系叫“勾栏听曲”;男人和男人之间的某种关系叫“断袖之癖”;嫐的关系叫“一龙二凤”;嬲的关系叫“双管齐下”。

    更高级一些的。

    许七安和浮香肉身的关系叫:下划线

    许七安和黄仙儿的关系叫:下划线

    “xing生活”是许七安下意识的吐槽,属于超脱时代的词汇,即使是学富五车,才华横溢的怀庆,也无法准确的领会这个词的意思,只能预估出它不是什么好话。

    吐槽过后,许七安就有些尴尬了,忍不住怀念上辈子的“撤回”功能。

    好在怀庆因为不明其意,没有深究,传书道:【南苑贞德26年的卷宗我看已经看过了,一共发生过两件事。第一件事,贞德26年秋,南苑的兽类突然大面积绝迹,不知去向。只有深处还有兽类活动的痕迹。

    【第二件事,淮王和陛下在皇子时期去南苑狩猎,遭遇熊罴袭击,随行侍卫死伤殆尽,淮王一怒之下,生撕熊罴,被先帝誉为大奉未来镇国之柱。】

    她传书几段话,停了几秒,再次传书:【我怀疑,淮王和陛下当年,正是因为外围找不到猎物,才深入南苑。。

    【另外,先帝的身体状况一直不错,但因为常年沉迷女色........因此晚年病来如山倒,司天监的术士只能为他续命一年,一年后宾天。】

    许七安传书问道:【南苑外围的兽类大面积绝迹是什么意思,野兽逃出去了?】

    一号传书道:【可能性不大,兽类的领地意识很强,没遭受暴力驱赶的情况下,不太可能离开地盘。而且,这不是特例,是大面积绝迹。】

    说完,她便沉默下来,既没断开连接,也没继续传书,显然是在等待许七安的看法。

    许七安斟酌片刻,传书道:【这件事我会继续查下去,能私底下见一面吗? 我详细与你说说。】

    一号:【不行。】

    说完? 她断开了连接。

    呵? 她还不知道我知道了她的身份..........许七安撇撇嘴。

    收好地书碎片? 他躺在床上,双手枕于脑后,惯例的复盘、分析。

    “先帝常年沉迷女色,身体处于亚健康状态,根据气运加身者不得长生定律,先帝确实应该死了.........”

    “元景帝和淮王当年在南苑深处遇到的绝对不是熊罴? 侍卫死伤殆尽便是证据。如果不是熊罴? 又会是什么东西呢?

    “另外? 当时的淮王还是少年,再怎么厉害,也不可能比大内高手还强。而随行的大内高手死光了,他和元景帝却没死? 这显然不合理。

    “比较正确的猜测是? 当年的危机中,他和元景帝因为某些原因,避开了死劫。这个原因? 只能是被手下留情了。如果艰难逃生的话? 元景帝和淮王事后应该禀告宫中,让先帝派遣高手回来处理。但这件事的正史记载是:淮王手撕熊罴,被先帝誉王未来镇国之柱。

    “这说明元景帝和淮王,被动或主动的隐瞒了真相。”

    ............

    同样的夜晚,北境,月牙湾。

    篝火熊熊燃烧,低矮的桌案摆在烤牛羊,以及马奶酒。

    蛮族的汉子、女人们围绕着篝火起舞,歌声粗犷,气氛火热。

    入秋后,北方的气温就开始陡降,粗粝的风刮在脸上,许新年娇嫩的脸蛋有些不适。

    在裴满西楼的推荐下,他把羊油涂抹在脸上,用来抵御北方干燥的气候。

    许新年的计策是有效的,三万大奉军队北上突袭,打了靖国一个措手不及,就在前日一战中,与蛮族配合下,歼灭火甲军三千人,轻骑一千四百人,步兵五千人。

    对于北方妖蛮来说,这是抗争的两个月来,最大的一次胜利。理所应当的,大奉的军队受到了妖蛮热烈的欢迎和优待。

    但许二郎知道,凡事都有两面性,为了这场突袭,为了提高行军速度,三万军队只带了四天的口粮。

    如果后方补给线断掉,三万军队很可能面临弹尽粮绝的处境。而且,由于战场是不停转移的,后勤部队很难运着粮食追上自己人。

    更多的可能是遭遇靖**队。

    虽然妖蛮两族声称可以借粮,可战争一旦打起来,阵营冲散了,谁还顾的了谁?

    到时候,只能返回边境,伺机再来,这会错过很多战机。

    许二郎不太习惯喝马奶酒,小口小口的抿着,看着妖蛮的男男女女们起舞。

    在妖蛮两族,女人出现在军营里不是什么奇怪的事,首先,这些女人的存在可以很好的解决男人的生理需求。

    其次,妖蛮两族的女人,同样拥有不弱的战斗力。

    裴满西楼看了眼正襟危坐的许二郎,笑着招呼一位娇媚的妖女过来,吩咐道:“好好伺候我们的朋友。”

    接着,对许二郎说道:“军营里苦闷无聊,士卒们白天要上战场厮杀,夜里就得好好发泄。辞旧兄,她今晚属于你了,千万不要怜惜。”

    娇媚的妖女,媚眼如丝的依偎过来,用自己柔软饱满的胸脯,蹭着许二郎的胳膊。

    许二郎皱了皱眉,连连推搡,表示自己不是这样的人。

    两军对垒,正是关键时刻,怎么能沉迷女色..........我可不会碰妖族的女人,谁知道她是个什么东西.........胸脯倒是挺柔软的,不不不,不能这么想,我是读书人..........至少,至少你要沐浴..........

    酒足饭饱,许二郎坚守住了大奉读书人的本心,没有给妖女机会。

    返回军帐,他仅是脱去最厚重的外层铠甲,脱掉靴子,倒头就睡。

    楚元缜无声无息的出现在军帐内,坐在椅子上,抱着剑,闭眼假寐。

    与巫神教打过仗的,基本都会养成一个习惯,夜里休息时,两人一组,一人睡,一人盯着。一旦发现睡觉的人无声无息的死去,就立刻鸣金示警。

    这一切的原因是巫师四品叫梦巫,最擅长梦中杀人。

    不过梦巫要施展这一手段,距离和人数方面都有限制,往往刚得手几次,杀十几数十人,就会被发现。

    山海关战役时,魏渊曾经研究出一套针对梦巫的方法,派几名四品高手和术士伪装成斥候,在军营之外巡逻。

    一旦发现军营鸣金,术士便先搜捕、锁定梦巫位置,四品高手围堵。

    梦巫想以此术杀人,距离军营就不会太远。而以四品的奔行速度,辅以术士的索敌能力,大多时候都能一击必胜。

    以小部分士卒的生命,换四品梦巫,大赚特赚。

    迷迷糊糊中,许二郎又回到了京城,与家人坐在餐桌上吃饭。

    这时,父亲许平志突然捂着喉咙,脸色难看的死去,嘴角沁出黑色血液。接着是母亲、妹妹玲月,还有大哥..........

    许二郎大惊失色,看向幼妹铃音,铃音圆润的脸上露出阴险的笑容:“你中毒死了,和他们一样。”

    铃音手里,是一包砒霜。

    “铃音,你.........”

    许二郎难以置信。

    “哼,你们都不给我好吃的,你们都要死。”铃音说着符合她人设的话。

    没想到我会死在铃音手里...........许二郎刚想开口,腹部忽然绞痛,嘴角沁出黑血,生命快速流失。

    当是时,一道紫光在许二郎眼前亮起,在许铃音眼里亮起,她闷哼一声,身形快速消散。

    军帐里,许二郎猛的睁开眼,翻身坐起,大口喘息。

    “是梦巫!”

    他嘶哑的开口,一边按住了自己胸口,这里,有一块紫阳居士当初赠送给他的玉佩。

    大儒浩然正气蕴养多年的贴身玉佩。

    就在这时,大炮的轰鸣声传来,在军营外炸开,在军营里炸开,火光冲天而去,照亮黑夜。

    而后地面开始震动,仿佛有无数铁骑逼近,汹涌杀来。

    他们遭遇了靖国的报复性袭击。

    ............

    深夜。

    东北边境,定关城。

    弦月挂在天空,魏渊披着深蓝色的大氅,站在定关城的城头,俯瞰着硝烟弥漫的城池,火炮撕裂了房屋和街道,哭声和喊叫声此起彼伏。

    夜幕笼罩下,定关城正接受着血与火的洗礼。大奉的骑兵、步兵冲入城中各个街道,与负隅顽抗的炎国守兵短兵相接。

    厮杀声到处都是。

    魏渊收回目光,看了眼手里拎着的头颅,双目圆瞪,惊恐畏惧的表情永远凝聚在脸上。

    定关城统兵,秃斡黑。

    他失望的摇摇头,随手把头颅丢下城头,淡淡道:“差了些!”

    而后,魏渊目光徐徐扫过马道,铺满了士卒尸体,鲜血黏稠,染红了残破不堪的城头。

    他的身后,十几名高级将领静默而立,一言不发。

    一部分老部下脸色如常,区区一座城都攻不下,也就不用打仗了。

    另一部分没跟过魏渊的将领,这次是真正体会到了用兵如神四个字。

    魏渊捻了捻指尖的血,声音温和的说道:“传我命令,屠城!”

    秋后的凉风吹来,月光清冷皎洁,深青色的大氅飘荡,魏渊的瞳孔里,映着一簇又一簇跳跃的战火。

    ...........

    翌日。

    许七安打着哈欠起床,蹲在屋檐下,洗脸刷牙。

    等他完成了洗漱,钟璃才抱着自己的木盆出门,也展开洗漱工作。

    本来钟璃是会和许七安一起蹲在屋檐下洗漱的,但因为有一次,很不凑巧的被许玲月看见了。

    许玲月一看就很愧疚,钟师姐是司天监的客人,让客人蹲在屋檐下洗漱,是许府的失礼。

    当天就命令下人准备了新的房间,打扫的干干净净,漂漂亮亮。然后亲自来请钟璃入住,并与她进行了一番交心。

    交心过程掏心掏肺,交心措词温柔礼貌,交心内容:我大哥还没成亲,你特么离他远点。

    钟璃那天就很委屈的住进去了,但许七安回来后,又把她领了回来,但钟璃也是个聪慧的姑娘,虽然采薇师妹和她号称司天监的没头脑和不高兴。

    但没头脑是褚采薇,钟璃还是很聪明的。

    聪慧的钟师姐能察觉出许家大姑娘对自己的敌意,于是默默和许大郎保持距离。当然,屋子里做马杀鸡,或者并肩坐着说话,许家大姑娘是看不到的。

    用过早膳后,许七安又把钟璃赶出了房间,道:“你在外头乖乖蹲着,不要乱走,不要随便和人说话,不要........受到伤害。”

    钟璃“嗯”一声,用力点头,表示自己经验丰富,会照顾好自己。

    等钟璃离开后,许七安取出符剑,元神激活:“小........国师,我是许七安。”

    等了好久国师都没来,就在许七安以为联络无果时,煌煌金光穿透屋脊,穿着羽衣,身段丰腴的绝色美人出现在屋内,金光缓缓消散。

    我大概是大奉唯一一个能洛玉衡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男人,你说你不想睡我,打死我也不信..........许七安虚荣心略有满足,但也有鱼塘太小,容纳不下这条大鱼的感慨。

    嗯,洛玉衡只是考察我,不是非与我双修不可。她还考察过元景帝呢.........咦?这熟悉的既视感是怎么回事,我,我也是人家鱼塘里的鱼?!

    还有,她今天穿的袍子与往日不同,更鲜艳了,也更美了,束腰之后,胸脯的规模就出来了,小腰也很纤细..........是特意打扮过?

    许七安浮想联翩之际,洛玉衡审视着他,俏脸如罩寒霜,冷冰冰道:“小国师?”

    .......许七安张了张嘴,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解释。

    屋子里安静了几秒,洛玉衡主动揭过话题:“何事?”

    “咳咳!”

    许七安清了清嗓子,道:“关于地宗道首的线索,我有了新的进展。”

    他把贞德26年的相关事件说给了洛玉衡听。

    小姨听完,深深皱眉,亮晶晶的美眸望着他:“只是这样?你不必召唤我。”

    许七安叹了口气:“国师,我请您过来,是为了另一件事。”

    洛玉衡看着他。

    许七安沉默了好一会儿,足足有一盏茶的功夫,他长长吐息,声音低沉:“金莲道长,入魔多少年了?”

    洛玉衡一怔,清冷的脸庞少见的露出惊讶的表情:“你知道金莲是地宗道首?”

    ..........

    ps:感谢“快点快点快点跟新快点跟新”的大佬白银盟打赏,感动哭了。名字太长,章节名容纳不下,写在章尾。

第两百二十五章 天地会小群体坦诚布公

    我又不是傻子.........许七安苦笑一声:“剑州回来后,我便确认金莲的身份了。而在这之前,我已经有所怀疑。”

    钟璃和他说过,金莲道长的魂魄是残缺的,与浮香一样。

    魂魄残缺的后果无外乎两种:二傻子和植物人。

    金莲道长是道门地宗出身,元神又是道门擅长领域,所以魂魄残缺并不能说明什么,也可能是意外中失去了另一半的元神。

    但随着和李妙真的相处,他对道门手段有了深刻认识,李妙真曾帮助他拼凑元神,帮助钟璃拼凑元神。

    金莲道长的修为比李妙真只强不弱,他怎么没给自己拼凑元神?

    那无法拼凑的另一半元神去了哪里?

    这是疑点之一。

    其余细节还有很多,比如地书碎片,比如九色莲藕,一个没到三品的地宗道士,能从二品道首手中夺走九色莲藕.........

    当然,这些是疑点,但不足以证明金莲就是地宗道首。

    直到他去了剑州,见识到金莲道长与地宗道首元神交融的一幕,尽管美妇人白莲说,金莲道长使的是地宗秘法。

    但许七安却在那一刻,把所有疑点都贯穿起来了。。

    别说是我,地书聊天群里,除了丽娜,参与过剑州守护莲子争斗的成员,恐怕都有了或深或浅的怀疑.........许七安看向五官精致明艳,美眸清冷如镜的洛玉衡。

    “国师,您知道金莲道长何时入魔的吗?”

    洛玉衡沉思了数秒,道:

    “六年前,金莲冲关失败,堕入魔道,他的魂魄一分为二,善念持着地书碎片,护着部分弟子逃离,恶念影响了绝大部分门中弟子。分裂成了现在的天地会和地宗。

    “当时,金莲的善念曾经秘密潜入京城,来灵宝观向我求助。那时我晋升二品不久,根基未稳。再者,地宗修的是功德,一旦入魔,则是世间至恶之徒。人宗修行之法,红尘业火灼身,本就走在悬崖边缘,若再被地宗污染,就只有身死道消的下场。”

    六年前,金莲道长曾经来过京城,额,所以,怀庆是那时候? 被道长赠予地书碎片? 成为天地会的一员?

    这个可能性极大,许七安由此产生联想,心里一动:“那? 金莲道长是否有求助天宗?”

    洛玉衡嗤笑一声:“这不是必然的吗。”

    如此推测? 李妙真也是在当时? 接手了地书碎片,不过,她大概率不知道金莲道长就是地宗道首。而她的师尊也没告诉她。

    “天宗会同意吗?”

    “天宗修的是太上忘情,李妙真这种弟子,属于异类。”她淡淡道。

    许七安明白了? 天宗道首没有答应出手? 洛玉衡是忌惮地宗的堕落属性,天宗道首则是单纯的“我木得感情,我不来管”。

    如果是六年前入魔的? 那和我的猜测就出现分歧了..........

    洛玉衡看了他一眼,道:“推测失误了?”

    许七安点点头,又摇摇头? 道:“国师,金莲道长在入魔之前,有什么异常吗?地宗的入魔,是骤然入魔,还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

    洛玉衡斟酌一下,道:

    “据我所知,金莲当年闭关是为渡劫,一闭关就是近三十年。至于入魔,我虽不修地宗功德,但千里之堤溃于蚁穴,万事万物都离不开此理,入魔不是骤然间的。”

    砰,砰砰!

    许七安听见自己心脏狂跳了几下,吞了口唾沫,道:

    “我大概明白怎么回事了,国师,您听听我的说法..........”

    他停顿了一下,娓娓道来:“我怀疑南苑时,淮王和元景真正遭遇的,并不是熊罴,而是地宗道首。他当时已经有入魔征兆了,或许是难掩杀戮之心,或是为了祭炼邪物等,所以选择了南苑,杀戮普通兽类。因为京城有监正,有无数的高手,他不可能在京城大肆杀戮。

    “这也就能解释为什么贞德26年秋,南苑外围的兽类近乎绝迹。当时的淮王和元景深入南苑狩猎,无意中撞见了入魔的金莲道长,随行侍卫都死了,呵,熊罴怎么能杀死那么多高手呢,但如果是金莲道长的话,便是去再多的侍卫,也只有死路一条。

    “您刚才说过,地宗道首闭关近三十年,冲关失败,堕入魔道。而三十年前,差不多正好是他从京城返回,时间上是吻合的。也就是说,他在京城时,就已经有入魔的征兆了。”

    洛玉衡越听,脸色越凝重,颔首道:“那金莲为何没有杀死元景和淮王?”

    许七安想了想,摇着头:

    “他必然有目的,但现有的线索里,并没有指向这个目的,所以我无从推测。我的想法是,他俩被金莲道长污染了。”

    在楚州时,他曾和地宗道首的分身交手,最大的感受就是对方那污染一切的恶意,似乎能让世间万物一起堕落。

    连镇国剑也被污染,失去灵性近一刻钟。

    那么,污染元景和淮王,也就合理了,解释的通。

    这些,并不是空想脑补,而是许七安基于先有的线索,做出的合理推测。

    “甚至也可以解释淮王的冷酷自私,解释元景帝近乎不合理的,对长生的追求。他们外表看似正常,其实早就半疯了,就像地宗的道士一样。”

    洛玉衡听到这里,提出疑问:“人贩子组织是怎么回事,龙脉底下的异常又是怎么回事?”

    这.........许七安表情微僵,对此,他还没有一个合理的推测。

    斟酌一下,他说道:“地宗道首污染元景和淮王,恐怕还有别的目的,其中内情,缺乏线索,我无从猜测。”

    但洛玉衡却露出了恍然之色,道:“我知道怎么回事了。”

    许七安竖耳聆听。

    “地宗道首精通一气化三清之术,金莲和现在的地宗道首,是善恶两念,如果他曾经一气化三清,那最后一尊在哪里?”洛玉衡问道。

    仿佛有闪电劈入脑海,许七安脱口而出:“在地底龙脉?”

    “你和我想的一样,”洛玉衡满意点头,道:

    “元景修道二十年,举国资源倾斜,至今没有炼出金丹,实在有些让人困惑。当然,修道不是看资源,天赋也很重要。以前我只觉得他天赋糟糕,但经历这么多事后,如果他背后有金莲的另一尊分身,是不是就合理多了。那些大丹,多半也进了金莲的嘴。

    “他污染淮王和元景,很可能是为了修行,为他冲击一品做铺垫。等待将来三者合一,一举突破,成为陆地神仙。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龙脉底下隐藏着一尊分身。关于这一点,你上次给出的信息太少,证明不了什么。过段时间,我分出一道化身,与你去龙脉中探索,做个验证。

    “呵,如果龙脉底下真的有一尊地宗道首的分身,如果元景真的被地宗道首污染,那我便不存在与元景决裂的顾虑了。”

    而且,你也不用直面地宗道首,因为只要把事情捅出来,监正不可能再视而不见了.........钟璃说过,龙脉是监正也无法轻易摆弄的东西,藏在龙脉里,确实能瞒过监正的眼睛..........许七安眼睛一亮,同时又想起一件事,低声道:

    “国师,如果元景被地宗道首污染,控制,那他一直缠着你双修,是不是也有了合理的解释。”

    地宗的妖道,满脑子都是干坏事干女人,剑州时,他便有了深刻体会。

    倒不是因为地宗妖道是lsp,而是男人的本质就是lsp,万恶淫为首。

    至于元景是地宗道首分身这个可能,许七安没做考虑,因为这不可能,元景是一国之君,身负气运,可以影响、污染,但绝对不可能取而代之。

    再者,气运加身对于高位者而言,未必是好事。剑州武林盟那位老祖宗,就不愿意气运加身。因为他真的还想再活五百年。

    洛玉衡似乎对“双修”二字极为敏感,尤其从许七安嘴里吐出来,冷冰冰的盯了他几秒,而后的说道:

    “半个月后,我们深入地底龙脉一探究竟。”

    “为什么是半个月?”

    许七安皱眉,半个月太长了。

    洛玉衡略有犹豫,选择了坦然,道:“这期间,我会遭遇一次业火灼身。”

    半个月内,要经历一次业火灼身?请务必让我来替您浇灭业火..........许七安心里口嗨,表面依旧是正人君子,颔首道:

    “好,等您恢复后,我再联络您。”

    洛玉衡轻轻点头,化作金光消散。

    十几秒后,房门轻轻推开,钟璃的脑袋从门缝里探进来,默默打量。

    “已经走了。”

    许七安说道。

    话音方落,太平刀突然飞起,啪嗒一下,撞在房门上,试图把它关上。

    “呕........”

    钟璃喉咙里发出干呕的声音,体验到了一次上吊般的窒息,她缓缓的,无力的滑到。

    不是说好自己经验丰富,能保护好自己的么,一个经验丰富的预言师,就不该摆出刚才的姿势..........许七安生气的招来太平刀,质问它为什么要欺负钟璃。

    太平刀嗡嗡震颤,传来“我觉得很好玩”这样的意念。

    “探索龙脉在半个月后,到时候一切真相就大白了..........我也可以和怀庆她们坦白了。”许七安心里想着,看向钟璃,道:

    “我要去一趟司天监,找采薇妹妹。”

    他打算让褚采薇去找怀庆,约怀庆来许府密谈,而不是通过地书碎片。

    因为事情到了这一步,他不太确定金莲道长是狼是民,昨夜约怀庆见面,就是因为这个顾虑,但怀庆拒绝见网友。

    当然,他只是托褚采薇去请怀庆,其他的不会多说。

    ...........

    西域。

    西域的天空蔚蓝澄澈,缺少云朵,大地以荒芜的平原为主,缺乏绿色植被、苍翠山峰,给人一种天地高阔的寂寥感。

    阿兰陀山是佛门的圣地,是西域诸多佛国的核心,是万千佛门信徒眼里的圣地。

    佛陀就是在此山了悟佛法,证得佛陀果位,开创佛门。

    阿兰陀佛寺千千万,簇拥着山顶的大明王宫,时而会有梵唱从山中传来,威严浩瀚。

    身为九州第一大势力,阿兰陀山在各大体系的修行者眼里,是禁地中的禁地。而在佛门信徒眼里,阿兰陀山是朝圣之地。

    平原上,时而能看见披着简单长袍,肩上搭着汗巾,皮肤黝黑的西域人,九步一叩首,向着心目中的圣地而去。

    面目模糊,存在感也模糊的白衣术士,伫立在一颗树荫下,遥望着不远处的阿兰陀山。

    “你来阿兰陀作甚?”

    轻柔悦耳的声音传来,是女子最动人的声线。

    白衣术士身前,出现一位白衣菩萨,她裙摆层叠,拖曳在地,没有如佛门僧人那样剃尽烦恼丝,青丝随意披散,在风中抚动。

    她有着典型的西域人种特色,五官立体,眼睛是罕见的琉璃色。

    白衣,潇洒不羁,倾国倾城。

    赤脚,一双玉足,不惹纤毫尘埃。

    白衣术士遥望着阿兰陀,对近在咫尺的女子菩萨视若无睹,感慨道:“京城斗法之后,西域气运便松动了,不是好事啊。”

    女子菩萨琉璃眸子不掺杂情感,冷漠疏离,声音轻柔悦耳:

    “度厄从京城带回了大乘佛法,于阿兰陀论道半载,选择信仰大乘佛法的教徒越来越多,他将度己佛法贬为小乘佛法,佛门分裂在即。”

    白衣术士笑道:“那京城里的小贼,不当人子啊。”

    般若菩萨语气依旧软濡,悦耳,道:“度厄欲迎回此子,奉为佛子。广贤欣然,伽罗树不悦。”

    白衣术士问道:“佛陀是何想法?”

    女子菩萨审视他一眼,语气转冷淡:“佛陀沉眠已有五百年。”

    白衣术士点了点头,切入正题:“我此番前来,是想向佛门借一神器。”

    女子菩萨琉璃色的眸子,不喜不悲的望着他。

    “先别急着拒绝,听听我的条件。”白衣术士笑道:

    “我用一个消息与你们交换。”

    女子菩萨默然。

    白衣术士嘴角笑容扩大,缓缓道:“我知道桑泊底下的封印物在哪里。”

    .............

    午膳后,怀庆乘坐普通的马车,缓缓停靠在许府门外。

    车夫从马车底抽出木凳,迎接公主殿下,踩着凳子下车后,怀庆眉头猛的一皱,察觉到了来自隐秘处的窥探。

    父皇一直派人暗中监控着许府..........怀庆不动声色的进了许府。

    没有惊动许府的女眷,在门房老张的带领下,她进了内院,许七安就坐在内院的石桌上,笑眯眯的朝她颔首。

    怀庆颔首回应,随着他进了房间。

    秋潭般的明眸扫了一眼,发现李妙真也在他房间里。

    “我让钟璃布置了一个隔绝声音的小阵法,毕竟我们接下来要谈的事,不能让外人听见。”许七安在书桌后坐下,笑道:

    “对吧,殿下,或者说,一号!”

    怀庆素来清冷的脸庞,陡然间僵硬,瞳孔呈现轻微的收缩。

第两百二十六章 各方(大章)

    这一刻,怀庆感觉脑海“轰”的一震,有一种自己隐藏最深的秘密,被人无情戳破的慌张感,从而泛起轻微的手足无措。

    他,他知道我是一号,早知道我的身份了?!

    他这几天不停的私底下找我传书,几次三番想要约我见面,而我严厉拒绝,他,他当时是怎么想的,一定心里暗笑,不,甚至是直接笑出声.........

    他不但知道我的身份,还当着李妙真的面公布.........

    皇长女清丽脱俗的俏脸都僵住了,微微睁大眸子,以她的心机城府,这是极为差劲的表现。

    李妙真双眼立刻瞪起,小嘴长的能塞进鸡蛋,她委实没想到会听到如此劲爆的消息。

    一号是怀庆,是皇室的公主,是元景帝的皇长女?!

    震惊过后,李妙真想起了自己在天地会内部的口头禅:“我要刺死元景帝”、“元景帝死了吗?”、“元景帝啥时候死呀!”

    天宗圣女头皮一点点发麻,脖颈凸起一层层鸡皮疙瘩,产生了想冲出房间,跳进井里的冲动。

    尴尬让她险些无地自容。

    怀庆眸子闪烁一下,恢复了清冷镇定,淡淡道:“什么时候知道的,云鹿书院学子,许公子。”

    ........怀庆真是老阴阳人了!许七安表情也微一僵,咳嗽一声,不动声色道:

    “也就近期的事,嗯,比如殿下聪明绝顶,指使临安去文渊阁借书。”

    说话的时候,许七安看了一眼身侧的李妙真,心说真好啊,大家一起社死。

    怀庆点点头,脸色平静:“许公子果然聪慧,不愧是饱读圣贤书的读书人,不比你那个云州时一人独挡八千叛军的大哥差。”

    许七安缓缓点头:“过奖过奖,殿下才是天地会最聪明的人,以借秋猎图为由,勾起临安狩猎的兴趣,把自己隐藏的极好。。”

    怀庆面无表情道:“许公子这么厉害,其他人知道吗。”

    “别,别说了.........”李妙真默默捂脸。

    许七安和怀庆同时沉默,板着脸不说话。

    只要我们不尴尬? 尴尬的就是别人。

    许七安看了眼面色如常? 波澜不惊的皇长女,心里嘀咕了几句:

    要不是刚才看你人都呆了,我还真以为你没有羞耻心? 问心无愧呢.........

    李妙真清了清嗓子,看了看他们? 提议道:“今天的事,只限于我们三人知道,如何?”

    “我没意见。”许七安“沉稳”的点头。

    妙真好助攻!

    怀庆颔首? 轻飘飘看他一眼? 道:“还有谁知道你的身份?”

    许七安回答:“没有了? 就你们两个。”

    自动忽略丽娜。

    又沉默片刻? 怀庆把话题带回正途,道:“案子已经查明白了?”

    许七安“嗯”了一声? “在此之前,你们俩回答我一个问题,殿下,你是不是六年前得到的地书碎片?”

    怀庆怔了怔,没有反驳。

    许七安又问:“妙真,你是金莲道长去天宗时,给你的地书碎片吧。”

    李妙真难掩惊讶:“你怎么知道?”

    我的推测没有错,对上了..........许七安吐出一口气,道:“我确实查清楚案子了,首先要告诉你们一件事,金莲道长,就是地宗道首。”

    怀庆和李妙真表情,瞬间凝固。

    怀庆脸色透着郑重,严肃无比,一字一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地宗道首入魔了,但并没有完全堕入,善念分裂而出,成为了金莲道长。妙真你应该还记得,守护莲子时,金莲道长一人缠住了黑莲,并与他的那一缕魔念纠缠。”许七安看向天宗圣女。

    李妙真蹙眉:“我当时确实有过困惑,纵使是一缕魔念,那也是二品渡劫期的魔念,金莲道长连三品都不是,如何抗衡?只是........”

    只是你懒得去动脑筋!许七安心里吐槽。

    如果怀庆当时在场,估计就会思忖出更多的东西,可惜怀庆是个弱鸡,没有修为。

    许七安没有停顿,把自己和洛玉衡的推测,原原本本的复述给两人听,这段复述里,洛玉衡深藏功与名,没有出现。

    他不好把自己和国师私底下的交情说出来,除非国师允许。

    过程中,怀庆脸色变幻极大,错愕、愤怒、阴沉.........到最后面沉似水,一言不发,仿佛失去了语言功能。

    李妙真的表情凝固成:瞪眼张嘴。宛如固化的人偶手办。

    地宗道首当年看似正常,实则有了入魔的征兆,淮王和元景在南苑遇见他,于是被污染了,变成了看似正常,实则心理扭曲的疯子。

    所以淮王为了一己之私,屠城炼丹。

    所以元景帝明知道气运加身不得长生,偏偏就是不信邪。

    正常人不会这么干,但如果是心态扭曲的半疯之人呢?

    “原来,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金莲道长啊........”李妙真以一种叹息般的语气,喃喃道。

    “所以,你那天约我私下见面,而不是用地书传信,是害怕被金莲道长看见,你不信任金莲道长。”怀庆低声道。

    “是,我不能确定金莲道长知不知道这些事,我,我有些不相信他了。”许七安叹口气。

    怀庆点头,换谁都会这样,原以为是值得信任的前辈,结果发现是一切的罪魁祸首。

    “龙脉地底的异常,会是金莲道长的另一具化身吗?”李妙真问道。

    可恶,我竟然完全没有推理出案子的真相,落后许七安这么多,都是因为他不和我分享线索..........天宗圣女给自己挽尊。

    “不知道,半个月后,我会再次探索龙脉,这一次会有结果。”许七安没有解释为什么这次会有结果。

    李妙真和怀庆便没有多问。

    “所以,魂丹其实是地底龙脉里的那尊需要,父皇这些年炼的丹药,也是如此?”怀庆沉吟道。

    “应该是的。”许七安说。

    犹豫了一下,她问道:“父皇还能,还能清除污染么?”

    许七安说道:“首先我们要明白污染的本质是什么,如果一个人的本性转变了,那就很难恢复。如果他是被控制了,那金莲道长或许有办法。”

    前者是自己变坏了,整个人的本性已经坏掉,很难再恢复。后者,则只需要解除控制就能恢复。

    李妙真闻言,插嘴道:“不,即使本性坏了,如果佛门高僧能够帮忙,便能让元景明心见性,恢复本真。”

    怀庆眼眸微亮。

    “对了,这些事要告诉丽娜吗。”飞燕女侠问道。

    “告诉她干什么?”许七安反问。

    怀庆没说话,但看李妙真的目光,也在表达同一个意思。

    “打架的时候喊上她就好了,动脑子的事不必,不要为难人家。”许七安说道。

    有道理!李妙真缓缓点头。

    约定好半个月后等待情况,许七安把怀庆送出府。

    临走前,怀庆压低声音,说道:“半个月后,如果一切真相揭开,你就不用离开京城了。”

    诸公和监正一定会想尽办法解决父皇“半疯”的问题。

    舍不得我吗..........许七安笑了笑,没有应答。

    顿了顿,怀庆又道:“这段期间,我会重新复盘所有线索,有问题我会通知你。”

    说完,她登上马车,驶离街道。

    ............

    残破的城头,瓮城内。

    大奉的高级将领们齐聚一堂,激烈争吵。

    魏渊充耳不闻,站在堪舆图前,沉吟不语。

    距离击破定关城,已经过去一旬,在魏渊的带领下,大军攻城拔寨,像一把尖刀,刺入炎国腹地。

    现在已经攻下整整七座城池,挺进数百里,如今身处的城池叫须城,是炎国都城最后一道关隘。

    只差一步,就能打到炎国的国都,一旬,魏渊只用一旬时间,就把这个号称险关无数的国家,打的丢盔弃甲。

    对于炎国国都,打,还是不打,军队的将领里,出现了严重的分歧。

    因为大奉军队陷入了极度窘迫的地步,缺粮!

    “为什么粮草还没有来,按照之前的部署,三天前,第一批粮草就该到了。不能再打了,战线拖的太长,我们的补给线已经断了。没有粮草,没有火炮,没有弩箭,怎么打?”

    一位青年将领站起身,脸色严峻,道:“从定关城到须城,我们折损了过半的士卒。而炎国都城两面环山,单凭我们现在的兵力,根本啃不下。不出意外的话,炎国国都必定有一位三品巫师坐镇。”

    这位青年将领叫赵婴,出身禁军,四品高手,是大奉青壮派中的佼佼者。

    他主张撤退,是保守派的领袖。

    激进派则以南宫倩柔为首,主张一鼓作气,攻下炎国。

    “往东北再进六十里,就是炎国国都,攻下须城后,我们的粮草和炮弹有了补充,完全能再撑一场战役。”南宫倩柔淡淡道:

    “我们能打到这里,靠的就是“兵贵神速”四个字,一旦撤退,就等于给了炎国喘息的机会。但若是攻下炎都,军备和粮草就能得以补充。”

    能获得如此大的胜利,全赖义父近乎孤注一掷的速战速决,打垮了炎军的气势。而今奉军气势如虹,正该一鼓作气。

    一旦退去,这股无敌之势消退,面对炎国国都这样险峻雄城,面对康国的援兵,想打赢就难了。

    赵婴恶狠狠的盯着南宫倩柔,沉声道:

    “兵贵神速,不适用于炎都,炎都两面环山,易守难攻,山中驻扎着飞兽军,远非其他城池可比。另外,我们连屠了七座城,这一路来,百姓也好,江湖人士也罢,还有溃败的炎国士兵,都在往炎都逃。

    “城破,所有人就要死,这是他们的共识。如今炎都必定众志成城,死守城池。我们的兵力啃不下。而一旦我们攻城中损失惨重,就是对方反扑的时候,恐有全军覆没的危机。

    “不如暂且先退,休养生息,补充了粮草和军备,重新再来。”

    炎都易守难攻,在座的大部分将领都没有信心,所以在场的保守派,比主战派更多。

    之所以还在争执,无非是对魏渊还抱有期望。

    “休整一夜,明日出发,军临城下。”魏渊指了指地图上,炎国的国都。

    争执声平息。

    .............

    六十里外,炎国的国都建在一座巨大的山谷间。连绵三百丈的巍峨城墙,将两座山峰连接。

    山峰陡峭险峻,城墙巍峨高大,辅以火炮、床弩、滚石等守城军备,堪称固若金汤。任何一位军事家见到这座雄城,都会叹为观止。

    纵观历史,炎国建都以来,一千四百多年,这座城市只破过一次,那是大周最鼎盛时期,大周皇室的一位亲王,合道武夫,二品,率军攻入炎都。

    炎国史料记载,那一战非常惨烈,巫神教死了一名雨师(二品),一名灵慧(三品),最后是巫神亲自出手,灭杀了那名巅峰的二品亲王。

    这不是炎都的防御不行,而是对方的战力,已经站在九州之巅。

    国都,宫殿。

    炎国的国君努尔赫加尽管已经头发花白,身材依旧魁梧,这位国君天赋极强,年少时走武夫路线,四品巅峰后,再无寸进。

    而后转修巫师体系,四品后,再次进入瓶颈。

    双体系是极少见的,并非不同体系会产生排斥,而是因为修行困难,专注于一条体系,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年过五旬的努尔赫加已经无缘三品,不管是武夫体系,还是巫师体系。

    他倒也不觉得可惜,三品高手罕见如凤毛麟角,修不成是常态。而他这样的双体系,单体战斗力,比任何体系的四品都要强。

    努尔赫加坐在王位上,听着臣子们激烈的讨论。

    炎国高层没有因为魏渊的强势而沮丧、愤怒,早就做好吃大败仗的心理准备。

    “魏渊已经攻下须城,明日就会兵临城下。”

    “他怎么做到在短短一旬内,连破七城的。”

    “国都能守住吗?”

    大殿内,气氛有些凝重,炎国的大臣们脸色严峻,如临大敌。

    这一刻,部分老臣们仿佛又回到了山海关战役,回想起了被魏渊支配的恐惧和耻辱。

    “根据挈狗斥候传回来的消息,奉军的兵力最多只剩五万,魏渊再怎么用兵如神,想凭五万军队破国都,千难万难。”

    “如今城内上下,万众一心,守军、军备、粮草充足。大不了和魏阉拼了。”

    “............”

    努尔赫加忍不住看向了身侧,裹着不袍,戴着兜帽,手握镶嵌宝石金杖的老者,恭声道:“伊尔布国师,您有什么看法?”

    东北三国,每一国都有一位三品灵慧充当国师,平日里不会参与政务,但地位比一国之君要高,因为他们代表了总坛,代表了巫神教。

    在楚州侥幸捡回一命的伊尔布,手握金杖,沉声道:“康国五万大军,已经进入炎国境内,最多五天,便能与我等形成合围之势。”

    努尔赫加沉吟着点头:“炎都屹立一千多年,经历过不少战火,只破过一次,魏渊想破城,短期内做不到。但对于现在的奉军而言,时间至关重要。他们粮草不足了。”

    殿内群臣缓缓点头:

    “甚至,只需要康**队切断他们的粮草补给路线,我们守住城,不出三日,就能让魏渊退兵。”

    “这一战,看魏渊他怎么打。”

    伊尔布目光穿过殿门,望向外面的蔚蓝天空。

    连屠七城,削我巫神教气运,剑指巫神...........魏渊,你以为自己智计无双,以为去年的一切部署滴水不漏,呵,殊不知我们等的就是你。

    十万不到的兵力就想打到总坛,痴人说梦。

    .............

    残破的城头,魏渊披着深青色大氅,鸟瞰下方,大奉士卒推着平板车,把一具具尸体丢入深坑,丢入火把。

    浓烟升起,夹杂着血肉燃烧的臭味。

    付之一炬的,既有炎国士卒和百姓,也有大奉自己的士卒。

    短短一旬时间,大奉军对折损将领、士卒超过三万。

    士兵们沉默的行动着,连日来的战争,血与火的洗礼,让士卒们变的沉默,骁勇之气隐藏在这股沉默之中。

    南宫倩柔来到魏渊身后,低声道:“义父,此役后,青史之上,您难逃骂名。”

    连屠七城,血染数百里,在南宫倩柔看来,坑杀降卒无可厚非,大奉军是深入敌腹的孤军,不杀降卒,反受其累。

    既要顾虑降卒造反,又多了一张张吃饭的嘴,消耗粮草。

    但杀戮百姓,乃兵家大忌,何况连屠七城。即使凯旋回朝,也会被那些卫道士口诛笔伐。

    出兵以来,大奉那边的粮草就没来过,这一路烧杀劫掠,以战养战,搜刮的全是炎国的粮草和军备。

    这不是一个好的现象。

    那些新生代的将领只道是义父独特的带兵模式,接连尝到甜头后,兴奋不已。但现在,也渐渐意识到不对劲了。

    所以新生代将领选择撤回。

    新生代将领尚且如此,何况是南宫倩柔这些跟随魏渊十几二十年的老人。

    “不会有粮草了。”

    魏渊笑容一如既往的温和,语气平淡如初:“我们带来多少粮草,就只有粮草。大奉不会再给哪怕一粒粮。”

    “谁敢断粮?”南宫倩柔杀气四溢。

    “整个大奉,还能有谁。”魏渊笑着反问。

    南宫倩柔瞳孔剧烈收缩。

    “我知道你是想一鼓作气拿下炎都,而后鸠占鹊巢,利用这个险关对付康国援兵,与荆襄豫三州的援兵合围康国援兵。可惜啊,炎都是块难啃的骨头,我们啃不动了。我把三州所有兵力调到别处了。”

    魏渊表情不变,望着熊熊燃烧,舔舐尸堆的火焰,淡淡道:“明日大军推进五十里,与炎都对峙三日。三日之后,你带着一万重骑离开,其他人不用管,他们得留在这里。”

    说着,他从怀里取出两个锦囊,一紫一红。

    “三天后,打开紫色锦囊,它会告诉你去哪。到达目的地后,打开红色锦囊,它会告诉你以后怎么做。”

    ...........

    落日的余晖中,许新年指挥着士卒焚烧尸体,解剖战马,他们刚打赢一场小规模战役。

    全歼敌军八百,自损一千,已经是很喜人的胜利了。

    自那晚遭遇袭击,已经过去数天,那场大规模袭击冲散了妖蛮、大奉三方联军。

    靖国大军当机立断,分兵,追杀!

    这几天里,许新年更深刻的领悟到战争的残酷,也见识到火甲军的骁勇。更见识到巫师临阵唤醒尸体,化作尸兵的诡异可怕。

    有重骑兵和能操纵尸体的巫师存在,大奉军完全是在用命去填,填出的胜利。

    联军被冲散时,许新年和楚元缜身边只带着六百大奉士卒,这么多天过去,一路收并残军,人数扩充到了一千七百人。

    现在又只剩七百人了。

    焚烧完尸体,许新年安排斥候巡逻,旋即让士卒架起锅煮马肉。

    士兵熟练的切割马肉,然后几人合力,挥舞刚杀完人的佩刀,将马肉剁的稀烂,这才入锅熬煮。

    这是许新年想出的法子,马肉粗糙坚硬,口感极差,且不易消化,偶尔吃一顿可以,但连着几天吃马肉,士卒肠胃受不了。

    屎都拉不出来。

    因此许新年提议把马肉剁烂,再入锅煮烂,以此来增加口感,促进消化。

    “若是没有楚兄,我们还得再死几百人,才能吃下这一波敌军。”

    许新年走到楚元缜身边,摘下水囊递过去。

    楚元缜咕噜噜喝了半袋,有些落寞的笑道:

    “年少时度过几本兵书,自以为是带兵打仗的奇才。如今上了战场才知道,自己不是那块料。倒是你,成长迅速,眼下这群士兵,哪个不服你?”

    许新年笑了笑:“人各有所长,我若是没这天赋,老师也不会要求我主修兵法。我倒是明白了,战场之上,用计谋的时候终究少数。大部分时候,还得靠兵力硬拼。武夫和军备力量,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可惜只带出来三门火炮,六架车弩。”

    要换成上战场前的许二郎,现在应该是昂着下巴,一脸骄傲,但虚伪的说些谦虚的话..........楚元缜又感慨了一声。

    正说着话,一名斥候疾驰而来,高声道:“许佥事,发现一支残军,三十人。”

    没有吹号角,说明是大奉军队,自己人。

    许新年和楚元缜起身,前者沉吟道:“让他们过来吧。”

    说罢,转头朝楚元缜苦笑:“还好还好,人不算多,口粮能保住。”

    俄顷,斥候领着一支三十人的残兵赶来,这支残兵还携带了一门火炮,十几枚炮弹。

    他们脸上布满了疲惫,风尘仆仆,身上甲胄破损,遍布刀痕,每个人身上都有伤口。

    看起来,他们似乎刚经历过战斗不久。

    看着冒热气的铁锅,嗅着肉羹的香味,两百步兵咽了口唾沫。

    许新年迎了上去,道:“谁职务最高,上前说话。”

    一个络腮胡汉子上前,年近四十的模样,抱拳道:“卑职雍州溪县百户所总旗,赵攀义。”

    许新年颔首道:“本官定州按察司佥事,翰林院庶吉士,许新年。”

    赵攀义听完,脸色一变,恶狠狠的瞪着许新年,冷哼一声,转身就走。

    许新年愣了一下,脸上闪过茫然之色,皱眉道:“赵总旗留步,本官与你认识?”

    “不认识!”赵攀义闷声道。

    不认识,我还以为自己在不知道的时候抢你媳妇了.........许新年心里腹诽,眉头皱的更紧:

    “既然不认识,赵总旗这是何故?”

    “说话还真文绉绉的,不愧是读书人,许平志那狗娘养的杂碎竟生了个读书种子。早听说许银锣的堂弟也在军中,没想到今儿碰上了。”赵攀义冷笑一声,道:

    “我是不认识你,但我认识你老子,山海关战役时,我们还是兄弟。”

    你这是当兄弟的态度?许二郎震惊了。

    “赵总旗与我爹有旧怨?”

    “没有旧怨,只是看不惯他这个忘恩负义之徒。”

    赵攀义“呸”了一声,道:

    “山海关战役时,我和许平志是同一个队的,当时还有一个人,叫周彪。我们三人关系极好,是能把后背交给彼此的兄弟。

    “山海关战役的尾声里,我们被派去阻截巫神教的尸兵,激斗中,周彪替你父亲挡了一刀,死在了战场上。许平志当时发过誓,要把周彪的老母接到京城去奉养,要把他的一双儿女养育成人。

    “他娘的,老子后来才知道,这忘恩负义的东西根本没去周彪老家接人。老子是狗东西,儿子又是什么好人不成?都是坏种,我赵攀义就算饿死,死战场上,也不会吃你一口饭,喝你一口汤。呸!”

第两百二十七章 消失的真相

    许新年虽然经常在心里鄙夷粗鄙的父亲和大哥,但父亲就是父亲,自己鄙夷无妨,岂容外人污蔑。

    所以,听到赵攀义的控诉,许新年先是在心里迅速默算自己和妹妹的年纪,确认自己是亲生的,这才勃然大怒,拂袖冷笑道:

    “赵攀义,你口口声声说我爹忘恩负义,有什么证据?”

    山海关战役发生在21年前,自己的年龄20岁,玲月18岁,时间对不上,所以他和玲月不是周家的遗孤。

    赵攀义嗤之以鼻:“人都死了21年了,有个屁的证据。但许平志忘恩负义就是忘恩负义,老子犯得着污蔑他?”

    许二郎并不信,大手一挥:“来啊,给我绑了此獠。”

    煮肉的士卒一直在关注这边的动静,闻言,纷纷抽出佩刀,蜂拥而来,将赵攀义等三十名士卒团团包围。

    赵攀义手底下的士卒抽出刀,脸带厉色的与同袍对峙,尽管带着伤,尽管寡不敌众,但一点都不怕。

    身在战场,就如身陷地狱,出征以来,与靖国骑兵轮番交战,戾气早就养出来了,没人怕死。

    赵攀义压了压手,示意下属不要冲动,“呸”的吐出一口痰,不屑道:“老子不和同袍拼命,不像某人,有其父必有其子,都是忘恩负义的狗东西。”

    许二郎脸色阴沉,喝道:“绑了。”

    士卒们一拥而上,用刀柄敲翻赵攀义等人,五花大绑,丢在一旁,然后继续回去煮马肉。。

    赵攀义依旧在那里骂骂咧咧,把许家祖宗十八代都骂进去了,连带女眷。

    许新年便命令手下士兵把赵攀义的嘴给塞上,让他只能呜呜呜,不能再口吐芬芳。

    “家事?”

    楚元缜见他眉头紧锁,笑着试探道。

    许新年摇了摇头? 目光看向不远处的地面? 迟疑着说道:“我不相信我爹会是这样的人,但这个赵攀义的话,让我想起了一些事。所以先把他留下来。”

    少年时代? 大哥和娘关系不睦,让爹很头疼? 于是爹就常常说自己和大伯抵背而战,大伯替他挡刀,死在战场上。

    许二郎从小听到大的? 现在? 这个莫名其妙出现的周彪? 就显得很不合理? 很诡异。

    他看向楚元缜,道:“你似乎有办法联系我大哥?”

    许二郎还挺谨慎的? 这里又没外人,直接说地书不就好了么...........楚元缜伸手摸出地书碎片,问道:“你要联系宁宴么,说吧,什么事。”

    许新年惊奇的看了一眼地书碎片,说道:“你把这里的事告诉他,让他找我爹求证。”

    话音方落,他就看见楚元缜以手代笔,在那块玉石小镜的镜面写字。

    .............

    夕阳完全被地平线吞噬,天色青冥,许七安吃完晚餐,趁着天色青冥,还没彻底被夜幕笼罩,在院子里惬意的消食,陪小豆丁踢毽子。

    小豆丁还不能很好的控制自己的力量,总是把毽子踢飞到外院,或者把地面踢出一个坑。

    气力增长的太快了吧,她修炼力蛊部的锻体法才几个月?到底是她气运加身,还是我气运加身..........许七安看的都快呆住了。

    “丽娜,铃音是怎么回事?进步未免太夸张了吧。”

    他扭头看向坐在一旁,剥橘子吃的丽娜。

    丽娜闻言,皱了皱鼻子:“我说过铃音是骨壮如牛犊,气血充沛,是修行力蛊的好苗子。你不信我的判断?”

    这好苗子也太好了吧,我都快酸了..........许七安把毽子握在手里,看着许铃音脚下的浅坑,无奈道:

    “她现在还无法掌控自己的力气,一不小心就会使劲过头,修行方面,缓一缓吧。”

    小豆丁是个活泼好动的孩子,又比较黏婶婶,年初去学堂念书,逢着回家,就背着小书包狂奔进厅,朝着她娘圆滚翘的蜜桃臀发起莽牛冲撞。

    现在一直在家,便没有那么黏婶婶了。

    保不齐哪天又出门一趟..........而以她现在的力量,许家说不定要多三个没妈的孩子了。

    “噢!”

    丽娜点头,她想起来了,铃音并不是力蛊部的孩子,力蛊部的孩子可以肆无忌惮的使用暴力,不怕伤害到家人。

    而如果打坏了家里的器具、物品,还得小心父母对你肆无忌惮的使用暴力。

    但铃音不行,许家都是些普通人。

    许七安满意了,南疆小黑皮固然是个憨憨的姑娘,但憨憨的好处就是不娇蛮,听话懂事。

    同样的问题,换成李妙真,她会说:放心,从今以后,训练强度加倍,保证在最短时间让她掌控自己力量。

    换成临安:那就不学啦,咱们一起玩吧。

    换成采薇:修行多无聊啊,我们来吃东西吧。

    换成怀庆:你在教我做事?

    这时,熟悉的心悸感传来,许七安当即抛下小豆丁和丽娜,疾步进了房间。

    从枕头底下摸出地书碎片,是楚元缜对他发起了私聊的请求。

    【三:楚兄,北上战事如何?】

    【四:战事艰难,但还算好,各有胜负。我找你,是替二郎向你询问一件事。】

    十几秒后,第二段传书过来:【四:我们遇到了一个叫赵攀义的雍州溪县总旗,自称与许家二叔在山海关战役时是好兄弟。】

    【他见到许二郎就破口大骂,骂许二叔是忘恩负义之人,原因是当初赵攀义、许二叔和一个叫周彪的,三人是一个队的好兄弟,在战场中抵背而战。】

    【后来,周彪为许二叔挡了一刀,死于战场,许二叔发过誓要善待对方家人,但许二叔食言了二十年里从未探望过周彪的家人。辞旧不信有这回事,所以让我传书给你,托你去问询许二叔。】

    许七安几乎是用颤抖的手,写出了回复:【等我!】

    收好地书碎片,他没有立刻去找二叔,而是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慢慢的喝,水喝完了,手也不颤抖了。

    “吱........”

    打开房门,许七安面无表情的走向东厢房,敲响了透出烛光的房门。

    许二叔穿着常服,走过来开门,笑呵呵道:“宁宴,有事吗?”

    许七安张开嘴,又闭上,措辞了几秒,轻声问道:“二叔,你认识赵攀义么。”

    许二叔明显吃了一惊,虎目微睁,错愕道:“你怎么认识我当年在山海关战役结交的兄弟,我告诉你,那可是我的过命交情的兄弟。”

    许七安点点头:“后来怎么不联系了?”

    许二叔摇头失笑:“你不懂,军伍生涯,天各一方,各有职责,时间久了,就淡了。”

    许七安依旧点头,又问:“那你想必也认识周彪咯?”

    许二叔审视着侄儿,浓眉紧皱,“你今天怎么了,为何知道赵攀义和周彪?”

    许七安轻轻摇头:“二叔,你先回答我,周彪是不是战死了?”

    “是啊,可惜了一个兄弟。”

    “怎么死的?”

    “当年,我们被派去阻截巫神教尸兵,周彪就是死于那一场战斗。”许二叔满脸唏嘘。

    “不是替你挡刀?”

    “瞎说什么呢,替我挡刀的是你爹。”

    “.........”

    一阵萧瑟的秋风吹来,檐廊下,灯笼微微摇曳,烛光晃动,照的许七安的面容,阴晴不定。

    “我知道了,谢谢二叔.........”

    过了好久,许七安涩声说道,然后,在许二叔困惑的眼神里,慢慢的转身离开了。

    许二叔目送侄儿的背影离开,返回屋中,穿着白色小衣的婶婶坐在床榻,屈着两条长腿,看着一本民间传说连环画。

    连环画是专门针对一些稚童,和婶婶这样不识字的人开发的读物。

    美艳丰腴的婶婶头也不抬,专心的看着连环画,道:“宁宴找你什么事,我听说你在说什么兄弟。”

    许二叔皱着眉头,困惑道:

    “奇怪,你问了两个当初山海关战役时,与我出生入死的两个兄弟。可一个已经战死,一个远在雍州,他不应该认识才对。

    “还问我周彪是不是替我挡刀了,我在战场上有这么弱么,这个给我挡刀,那个给我挡刀。”

    婶婶抬起头来,黑润灵动的眸子审视着他,蹙眉道:“等等,谁来着?”

    “周彪,你不认识,那是我从军时的兄弟。”

    婶婶摇摇头,“不,我记得他,你写家书回来的时候,似乎有提过这个人,说多亏了他你才能活下来什么的。我记得那封家书还是宁宴的母亲念给我听的。”

    可惜二十年前的家书,早就没了。

    许二叔脸色骤然僵住,难以置信的看着妻子,像是在看疯子。

    ..........

    【三:告诉二郎,确实有这个人,是二叔辜负了人家。】

    发完传书,许七安把地书碎片轻轻扣在桌面,轻声道:“你先出去一下,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不远处,小塌上的钟璃小心翼翼的看他一眼,拖着绣花鞋,蹑手蹑脚的离开。

    房间的门合上,许七安枯坐在桌边,很久很久,没有动弹一下,宛如雕塑。

    ..........

    遥远的北境,楚元缜看完传书,默然片刻,转头望向身边的许新年。

    看到对方的神情,许新年心里陡然一沉,果然,便听楚元缜说道:“宁宴说,赵攀义说的是真的。”

    许新年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抽出刀,走向赵攀义。

    赵攀义双眼猛的瞪圆,死死盯着许新年,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他的下属们如临大敌,纷纷怒骂。

    吃着肉羹的士卒也闻声看了过来。

    许新年手腕反转,一刀切断绳索,随手把刀掷在一旁,深深作揖:“是我父亲不当人子,父债子偿,你想怎样,我都由你。”

    赵攀义缓缓站起身,既不屑又疑惑,想不明白这小子为何态度大转变。

    他嗤笑道:“许平志对不起的人不是我,你与我惺惺作态什么?”

    赵攀义一口痰吐在许新年脚边,俯身捡起佩刀,给下属们解绑,准备带人离开。

    “等等!”

    许新年喊住,说道:“兄弟们都受了伤,饥肠辘辘,留下来包扎一下,喝一碗肉羹汤再走吧。”

    见赵攀义不领情,他立刻说:“你与我爹的事,是私事,与兄弟们无关。你不能为了自己的私仇,枉顾我大奉将士的死活。”

    许新年成功说动了赵攀义,他不情不愿,勉为其难的留下来,并围坐在篝火边,和同袍们分享酥烂浓香的肉羹,脸上露出了满足的笑容。

    许新年返回楚元缜身边,盯着他手里的玉石小镜,啧啧称奇:“你就是用这个联络我大哥的?”

    楚元缜嘿了一声,洒脱的笑容:“当然,地书能在千里万里之外传书...........”

    他笑容忽然僵住,一寸寸的扭动脖子,呆呆的看着许新年。

    “怎么了?”许新年茫然道。

    “你,不认识,地书碎片?”楚元缜张着嘴,一字一句的吐出。

    “什么是地书碎片?”许新年依旧茫然。

    噔噔噔........楚元缜惊的连退数步,声音带着些许尖锐:“你不是三号?!”

    “三号是什么?”

    啪嗒.........楚元缜手里的地书碎片脱手滑落,掉在地上。

    ...........

    夜深了,许七安从书桌边起身,打开门,左右环顾,看见钟璃抱着膝盖,靠在窗户底下,沉沉睡去。

    他叹息一声,俯身,手臂穿过腿弯,把她抱了起来,手臂传来的触感圆润丰韵。

    回到房间,把钟璃放在小塌上,盖上薄毯,入秋了,如果不给她盖毯子,以她的霉运光环,明早一定感冒。

    “呼........”

    吹灭蜡烛,许七安也缩进了被窝里,倒头就睡。

    困意袭来时,最后一个念头是:我好像忽略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第两百二十八章 反向社死

    深夜,北境的夜晚,荒凉中透着刺骨的寒冷。

    侧卧在篝火边打盹的许新年定期醒来,双手按在两名士卒的肩膀,低声念诵:“热血沸腾!”

    两名士卒舒服的呻吟一声,不再向之前那样蜷缩着取暖,睡梦中露出了微微的满足。

    妖蛮和大奉联军被靖国重骑兵冲散,很多东西都没来得及携带,比如口粮,比如生活用品。

    没有了帐篷,没有了床铺被褥,在入秋的北境,露宿是很艰苦的一件事。士卒们甚至会造成风寒,染病去世。

    缺乏物资的情况下,染病就等于死亡。

    所以,许二郎会在深夜里定期苏醒,为士卒们施加驱寒暖体的法术。

    他已经是八品的仁者,这个境界的儒生除了体魄比常人强健,再就是掌握了言出法随的雏形。

    语言就是力量!

    许二郎可以在一定程度的范围里,给目标施加任何状态,或虚弱,或勇气,或减轻伤痛..........

    所谓的一定程度,就是要保持合理性。

    具体举例的话,许二郎现在的水平,只能让士兵激发潜能驱寒。。而如果是赵守院长在此,他高歌一曲:大漠美景,三月天嘞~

    周边的气候就会从秋季变成春季,并保持相当长的一段时间。

    逐一为士卒们施加驱寒法术后,许二郎神色难掩疲惫,从怀里摸出一块肉干,用力的撕咬。

    这时候,他才发现楚元缜并没有睡,这位状元郎背靠着马车而坐,脚掌陷入地面,抠出了深深的坑。

    脸色也不对劲,嘶,一个大男人竟有如此复杂的表情..........许二郎爬起来,走过去,在楚元缜身边坐下,道:

    “怎么了,从刚才传书后,你的脸色就很不对劲。”

    “我只是觉得,人和人之间的信任,突然就没了.........”

    楚元缜一脸自闭的表情,看着许辞旧,欲言又止一番后? 低声道:

    “二郎啊,我以前跟你说过很多奇怪的话,做过奇怪的事,希望你不要介意。现在回想那些? 我就浑身冒鸡皮疙瘩? 只觉得一世英名毁于一旦。”

    许二郎想了想,道:“你指的是站在街边莫名其妙的冲我笑?”

    楚元缜如遭雷击:“别? 别说........”

    真相很明显? 三号就是许七安? 他一直在假冒自己的堂弟许新年,三号说,自己不希望身份暴露? 所以见面时,最好不要提地书。

    三号说,我即将随军出征? 地书碎片暂时交给大哥保管。

    这些都是故弄玄虚骗人的,是为了掩盖许宁宴就是三号这个事实。

    但是? 但是许二郎配合的也太好了。

    楚元缜不甘心的问道:“你说你不知道地书碎片? 可你总觉得你对我特别? 嗯? 包容。不管我说什么奇怪的话,做什么奇怪的事,你都毫无反应。”

    很多在他当时觉得心照不宣的对话,现在想来,完全是在唱独角戏,因为二郎并不知道地书,没有那个默契。

    许新年坦然道:“大哥交代过,不管你说什么奇怪的话,做什么奇怪的事,我都不要奇怪,或给你微笑,或点头,或不予理会。”

    楚元缜脚掌又一次深深抠入地面。

    但很快,头脑灵活的楚元缜便想到,许宁宴一直假冒他的堂弟,为了符合人设,经常在地书碎片里吹嘘“大哥”,说了很多让人仅是想一想,就头皮发麻的话。

    如果许宁宴知道我知道了他的身份,尴尬的人应该是他才对!

    绝对不能放过他!

    楚元缜顿时露出笑容,这就很念头通达。

    ............

    京城许府。

    许七安感觉脑袋被人拍了一下,瞬间惊醒过来,因为有过几次类似的体验,所以没有怀疑太平刀和钟璃敲他脑瓜。

    真是的,大半夜的私聊,那个王八蛋,不会又是没夜生活的怀庆吧..........他熟练的从枕头底下抽出地书碎片,然后起身,走到桌边,点亮蜡烛。

    火色的光辉里,他坐了下来,查看传书。

    【四:许七安,你就是三号对吧,你一直在骗我们。】

    许七安整个人都呆住了。

    楚元缜什么时候知道我的身份?

    我什么时候暴露的?

    他终于通过许二郎露出的破绽,看穿了我的身份?

    这一刻,羞耻感宛如海潮,不,海啸,将他整个人吞没。

    楚元缜传书后,就没有再说话,许七安则陷入巨大的羞耻感里,一时间失去回复的“勇气”。

    过了许久,许白嫖才收敛情绪,传书回复:【不错,你是天地会内部,除金莲道长外,第一个看穿我身份的。】

    不管现实里有多羞耻多尴尬,“网络”上,我依旧是睿智的,是重拳出击的。

    关键是,只有这样云淡风轻的姿态,才能化解尴尬。

    【四:呵,瞒的还不错,其实我早就起疑了,只是近期才完全确定。】

    【三:不愧是状元郎啊。】

    这两人,一个恨不得御剑回京,一剑砍了姓许的。一个羞耻的想捂脸,觉得活下去没意思了。

    但都刻意的装出淡然姿态。

    【三:近期发现的?】

    【四:呵,两个时辰前,我问完你二叔战友的事,二郎便向我坦白了。】

    二郎怎么搞的,一点都不靠谱,嗯?什么我二叔战友的事.........许七安皱了皱眉,传书道:【我二叔战友?】

    许宁宴这个家伙,原来也不是真的毫不在意嘛,装模作样.........楚元缜便把周彪和赵攀义的事重新说了一遍。

    哐当!

    凳子倾翻的声音惊醒了钟璃,她揉了揉眼睛,抬头看去。

    看见许七安疯了般的扑向书桌,研磨、提笔,奋笔疾书...........

    大概一刻钟后,她看见许七安吹干墨迹,把纸张折叠,郑重的夹在书籍里,吐着气,喃喃道:

    “原来屏蔽天机的原理是这样的。”

    “原理是怎么样的?”钟璃竖起耳朵,小声追问。

    “别问,问就是秘密。”许七安白了她一眼,“你一个专业生,好意思问我这个外行人?”

    钟璃羞愧的低下头,蜷缩在毯子里,获取世界上仅存不多的温暖。

    许七安吐出一口气,平复情绪,传书道:【楚兄,这件事可否为我保密?】

    楚元缜传书回复:【你的身份不是秘密,没有隐瞒的必要。】

    许七安仿佛看到了遥远的北境,楚元缜面带戏谑和冷笑的表情。

    【三:那好吧,如果要公布的话,我希望自己来坦白。我做的确实不妥当,害得楚兄一直把辞旧当三号,并对深信不疑,说了很多错话,做了很多错事。】

    【四:其实我并不在乎你身份曝光与否。】

    可恶的许七安,等我回京,一剑斩了你的金身.........

    顿了顿,楚元缜又传书说:【许二郎知道地书的事了,也知道我和恒远当初被你欺骗,对他造成极大困扰的事。】

    ........许七安传书试探:【所以?】

    我感觉很丢人,抬不起头来了,需要一个平衡我和二郎之间关系的把柄..........楚元缜传书:【我有些愧疚。】

    【三:明白了,有空与二郎聊一聊诗,他的成名作是:天不生我许新年,大奉万古如长夜】

    【四:嗯。】

    安抚了状元郎,许七安回到床铺,把地书碎片塞进枕头里,然后,像条蛆一样扭来扭去。

    发泄着翻江倒海的羞耻心。

    我这辈子都没这么尴尬过.........太丢人了,我许七安的形象和面子全没了.........现在除了恒远,所有人都知道我的事了..........咦,等等,所有人都知道,但所有人都不说,我不就相当于没社死吗?!

    就算大家都知道了,但每个人都在替他保守秘密,甚至掩饰,试图让其他人相信许辞旧就是三号。

    这样的话,我就等于没社死。

    反过来,即使将来有一天大伙摊牌,因为早就是众所周知的事,我想社死也没对象了。反倒是他们这些竭力为我掩饰、误导他人的家伙,才是真的社死。

    许七安眼睛一亮。

    安心了,嗯,早点睡,明天就是和小姨探索龙脉的日期了。

    次日。

    洗漱完毕,许七安吃完早膳,坐在屋中等待,没多久,金光穿透屋脊,却不破坏,煌煌光辉中,洛玉衡高挑玲珑的身影浮现。

    她穿的还是上次见过的道袍,收束腰肢,凸显胸脯规模。

    这无疑增强了她的女性魅力,增强了她作为一个女人的存在感,降低了凛然不可侵犯的仙子气场。

    “国师!”

    许七安笑容热忱的打招呼。

    洛玉衡微微颔首,清清冷冷的“嗯”一声,道:“我带你过去。”

    尽管对洛玉衡拥有充足的信心,但保守起见,他谨慎的问道:“会不会让对方发现?”

    “不会!”

    洛玉衡语气平静,精致如雕刻的脸蛋不见表情,道:“我会掩盖住气息。”

    除了武夫,各大体系都花里胡哨的,羡慕..........许七安露出笑容:“事不宜迟,尽早行动。”

    洛玉衡点头,大袖一挥,金光卷住许七安,带着他消失在房间里。

    眼睛一睁一闭,许七安就看见了平远伯府后花园的假山群,耳边传来洛玉衡充满质感的女性声线:“是这里吗?”

    他应了一声,走到某一座假山前,熟稔的按动机关。

    假山表面敞开一道“门”,露出一个黑黝黝的洞口。

    “国师,这就是地洞。”许七安说道。

    洛玉衡矜持点头,跟着他进了洞。

    很快,两人来到石室,见到那座大石盘,上面刻满扭曲的,古怪的咒文。

    洛玉衡站在石盘边,凝神细看,道:“土遁术造诣极高,的确像是金莲师兄的手笔。”

    “金莲师兄?”

    许七安表达了自己的疑惑。

    根据先帝起居录的反馈,金莲道长和人宗上一任道首是同辈。剑州时,lsp黑莲的分身曾口出狂言,喊洛玉衡乖侄女,要和她双修。

    高挑美貌的国师,随口解释道:“三宗道首是平等的。”

    从地位来说,三宗道首是平等的,所以金莲道长是她师兄。但从年纪来说,金莲和她父亲是同辈,所以,也可以是师叔?

    许七安恍然的想着,手中没停,掏出地书碎片,放置在石盘上。

    ............

    怀庆府,书房。

    发髻高挽,垂下丝丝缕缕,显得有些慵懒的怀庆,坐在书房的软椅上,身前一张大周时期流传下来的紫犀龙檀案。

    案上铺开一张纸,沾了墨汁的紫毫静静的搁在白玉笔搁上,她垂眸,望着纸面发呆。

    长达一刻钟的沉默后,怀庆终于提笔,写下“贞德26年”、“污染”、“地宗道首入魔”、“楚州屠城”、“魂丹”等。

    假设地宗道首是一切的罪魁祸首,许七安的推测,是合理的,站得住脚的。

    目前发现的很多线索,都能逐一对应上,虽然同样有一些不合理之处,但这是因为还没有彻底查清楚。

    因此会有细节对不上,比如地宗道首污染父皇和淮王的目的。

    “父皇要杀恒远,是因为恒远看到了平远伯府的密道。也就是说,父皇是知道地宗道首存在的。从楚州屠城案至今,父皇一直在为地宗道首做嫁衣,为的是什么呢?”

    这是怀庆觉得最不合理之处,从她的角度出发,如果没有利益的话,任何盟友关系都是不稳固的。

    “除非父皇被地宗道首完全控制了........朝堂上的利益纠葛,门门道道,金莲道长吃的透?”

    “暴露父皇、淮王和地宗道首勾结的事件是楚州屠城案,这说明楚州屠城案对他们来说很重要,而这个案子的本质是血丹和魂丹。”

    “魂丹很重要..........”

    时间静静流逝,不知道过了多久,怀庆晶莹可爱的耳朵微微一动,捕捉到了远处的脚步声,朝着书房而来。

    她忙把纸张揉成一团,捏在手中,拢在袖里。

    静等十几秒,脚步声停在门口,传来宫女细声细气的说话:“殿下,采薇姑娘来了。”

    怀庆冷淡回复:“让她进来。”

    宫女退下后,褚采薇迈着欢快的步调进来,两只小手各握一只橘子,娇声道:“怀庆呀,我想吃桂花鱼。”

    桂花鱼是怀庆府上大厨的绝活,独一无二,外头吃不到。

    怀庆笑了笑:“好,我让人通知伙房。”

    褚采薇很开心的从鹿皮腰包里摸出大包糕点,与怀庆分享美食。

    她们吃着糕点喝着茶,随口闲聊片刻,怀庆语气如常的问道:“采薇,你知道魂丹吗?”

    “咦,近来怎么都问气魂丹这东西?”

    褚采薇诧异的看着闺蜜:“前阵子许七安也来观星楼查魂丹,还问我,我怎么可能知道嘛,就带他去藏书阁了。”

    “魂丹有什么用?”怀庆虚心求教。

    褚采薇顿时露出“算你走运”的脸色,哼哼道:“我本来是不知道的,但上次跟着许七安看过书,就知道了。”

    顿了顿,她说道:“魂丹是好东西,用途广泛,增强元神、充当炼丹材料、炼制法宝、修补不健全的魂魄、培育器灵。”

    修补不健全的魂魄..........怀庆呼吸骤然急促,失手打翻了茶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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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世界,有儒;有道;有佛;有妖;有术士。警校毕业的许七安幽幽醒来,发现自己身处牢狱之中,三日后流放边陲.....他起初的目的只是自保,顺便在这个没有人权的社会里当个富家翁悠闲度日。......多年后,许七安回首前尘,身后是早已逝去的敌人,以及累累白骨。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PS:本书不悲剧!大奉打更人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奉打更人,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奉打更人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