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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卖报小郎君     大奉打更人txt下载     大奉打更人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十七章 自戕

    柴杏儿露出无辜且茫然的笑容:“徐前辈此话怎讲?”

    “怎讲?”许七安笑眯眯的反问:“这一切的幕后黑手,难道不是你吗。”

    李灵素脸色微变。

    净心等和尚,也诧异的看了过来,包括已经醒转,脸色苍白的净缘。

    柴杏儿摇摇头:“前辈,你误会我了。”

    女人不愧是戏子,她的眼神语气,诚挚又无辜,看不出丝毫心虚。

    你在堂堂大奉许银锣面前装模作样........许七安“呵”了一声:

    “先别急着否认,听我说完。

    “这段时间以来,我对柴建元的案子查的还算深入,咱们从头梳理案件,首先,按照你的说法,柴建元是在书房被柴贤杀的,时间是夜里,当你们赶到的时候,看见屋内有柴贤和柴建元。

    “而后者已经死了,对吗。”

    柴杏儿点头:“这是柴府众人有目共睹的事,前辈难道以为我说谎?”

    “你当然没有说谎,你看到的都是真的,但未必是事实。”

    许七安道:“柴建元和柴贤都是五品化劲,铜皮铁骨防御了得,即使柴贤出其不意的偷袭,想在短时间内杀死柴建元,根本不可能。。可是,你们赶到的时候,柴建元已经死了,柴府就这么大。”

    李灵素眼睛微微发亮,想起了许七安说过的话:“是中毒,柴建元事先中毒了。”

    净心微微点头,认可了李灵素的说法。

    其他和尚默默听着。

    许七安接着说道:“为此,我刻意潜入地窖,解剖了柴建元的尸体。发现他确实有中毒的迹象。”

    说话的同时,他走到柴建元身边,撕开他胸口的衣衫,露出里面的被缝合好的“伤口”。

    柴杏儿神色一下复杂起来,道:“原来如此,当晚潜入地窖的人是你........”

    顿了顿,她沉声道:“看来是柴贤早有预谋,暗中给大哥下毒。”

    众人的目光旋即落在怀疑人生中的柴贤,他低着头,碎碎念着什么,对周遭的事务完全不在意。

    自闭了........

    “阿弥陀佛。”

    净心摇摇头,低声念诵佛号。

    “不,下毒的人不是柴贤,是你柴杏儿。”许七安朗声说道。

    众人霍然转移目光,看向柴杏儿。

    李灵素睁大了眼睛。

    柴贤的碎碎念停了一下。

    柴杏儿俏脸略显僵硬:“前辈还是不相信我?”

    许七安不理会,侃侃而谈:

    “诸位还记得吗,为什么柴建元不告诉柴贤他的身世?仅仅是因为怕他受到打击?能修炼到五品化劲的,哪个不是心智坚韧之辈。这点打击算什么?

    “最初我也没想明白,可当我看到柴贤的离魂症,突然就明白为何柴建元会隐瞒他的身世。这样只会加重他的病情,甚至发生一些不好的事情。比如我们现在看到的结局。”

    众人若有所思。

    李灵素恍然,旋即皱眉问道:“但这和杏儿有什么关系?”

    许七安看了一眼清丽的人妻:

    “柴杏儿的前夫因柴建元而死,你心生怨恨,于是你借父子俩因为柴岚婚事闹矛盾这个契机,暗中让柴贤知道了他的身世,刺激了离魂症加重。

    “同时给柴建元下毒,让他合理的死在柴贤手中。柴贤自幼偏激,他的另一面更加偏激狠辣,发现柴建元就是导致他悲惨童年的罪魁祸首,也正是柴建元要把他心爱的姑娘嫁给别人,他会做出怎样的反应?”

    内厅忽然安静了。

    柴杏儿能感觉到那些目光,在此刻尽数聚焦在自己身上。

    她只是看了一眼李灵素,说道:

    “徐前辈,这些都是你的猜测,没有证据。而且,小岚至今下落不明,她和柴贤关系亲近,未必就不知道柴贤的身份,或许早就看过他的六趾。因此,她才不会爱上柴贤。”

    “这一点,你们问一问柴贤,是否知道他左脚有六趾就知道了。”

    柴杏儿继续说道:“她不愿意嫁给皇甫家,于是给大哥下毒,并暗中透露柴贤的真实身份,然后逃离,至今,她都下落不明。前辈,我的这番推测,是否合理?”

    还不承认!

    “仅仅是因为不愿意出嫁?”

    一个年轻的和尚忍不住开口质疑。

    “那杏儿也不会因为柴建元将前夫炼成铁尸,便害死自己的亲大哥。”

    李灵素低声道:“前辈,柴建元是逼不得已才将杏儿前夫炼成铁尸,并非刻意,杏儿即使心有怨念,也只是怨念而已。”

    许七安不理,笑了一下:

    “你的动机我确实不太明白,这是后话。柴杏儿,祠堂底下的密室里,关着的是谁,需要我说出来吗?”

    柴杏儿脸色瞬间苍白。

    许七安环顾众人,接着看向柴贤:“柴岚就被柴杏儿关在祠堂密室里,我已经找到她了。”

    柴贤猛的抬起头,嘴皮子颤抖:“她,她可好........”

    “李灵素,你去把人带过来。”许七安朝门口抬了抬下巴。

    “我?”李灵素指了一下自己。

    “难道是我?”许七安反问。

    可我不知道密室在哪里啊.........李灵素本能的不想去,害怕揭开真相,但他看见门口站着一只橘猫,不悦的抬起爪子拍了一下门槛。

    于是知道再不去徐谦这个死老头子就要生气了,只得硬着头皮迈步出门。

    内厅安静下来,谁都没有说话。

    佛门的众僧半期待半忌惮,期待的是案件的进展,忌惮则是不知道待会儿许七安会如何处置他们。

    禅师们还有一战之力,可自问面对那神鬼莫测的一刀,没有半分胜算。而且对方也有一具傀儡可以施展、抵消戒律。

    至于净心,他是最知道许七安身份和修为的人。

    其他人或许还有博一博的念头,净心完全不抱这方面的侥幸。

    半刻钟后,李灵素横抱一位蓬头垢面的女子进来,刚才一起离开的橘猫没有跟来。

    柴杏儿脸色又白了几分。

    柴贤死死的盯着女子,距离近了,透过凌乱的发丝,看清了女子的面容。

    “小岚........”

    他颤抖着,发出类似哭喊的声音。

    柴岚张了张嘴,情绪激动之下,无法成言,嚎啕大哭起来。

    “小岚,小岚........”

    柴贤扭动身子,挪到她面前,仔细的审视了好几遍,悲喜交织:“没事就好,你没事就好。”

    许七安审视着漂亮人妻:“还有什么要狡辩的?”

    柴岚的出现,是指控柴杏儿的铁证,强行狡辩没有意义,因为还有戒律在等着她。

    柴杏儿明白这个道理,她没有再说什么,缓步走向李灵素,抬起双手,捧住圣子俊美的脸,柔声道:

    “李郎,我早知道你是浪荡子,从见你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

    她叹息道:“我本不想理会你,可你偏要招惹我,你从千绝谷回来后,我就再难违背本心的爱上你。那时候想的是,纵使你是个浪子,可一个愿意为你豁出命的男子,就算是个浪子,我也喜欢。”

    “杏儿,你,你这是何必呢.......”李灵素怜惜道。

    为了一口怨气,何至于此?仅仅是因为柴建元将亡夫炼成铁尸?

    李灵素难以理解,他刚想说些什么,捧着他脸颊的柴杏儿突然掌心反转,朝她自己眉心拍去。

    变化来的太快,李灵素猝不及防,只能在瞳孔急剧收缩间,看着蕴含气机的掌心往柴杏儿眉心拍去。

    突然,一只手出现在李灵素的瞳孔里,握住了柴杏儿的手腕。

    “想自尽?我允许了吗。”

    许七安冷笑道。

    “徐前辈........”

    圣人一下子惊喜起来,心说前辈你真是太靠谱了,你永远是我的靠山。

    旋即,涌起一阵后怕的李灵素按住柴杏儿的双肩,又惊又怒又怜惜:

    “自尽?口口声声说爱我,反手就自尽?为什么。”

    柴杏儿没搭理他,侧头望向许七安,苦涩道:“前辈,我已无话可说,只能以死谢罪,你也要管?”

    “话还没问完呢,现在想死,是不是太急了。”

    看着徐谦似笑非笑的表情,迎着对方灼灼的目光,柴杏儿忽然有一种被剥光的感觉,什么秘密都无法隐藏。

    什么意思?

    幕后凶手已经认罪,案子真相大白,还有什么要问?

    众人诧异的表情里,李灵素道:“前辈?”

    “我有两个疑点,想请柴姑姑解答。”

    许七安扫过众人,“诸位不觉得奇怪吗,柴杏儿前夫死了近三年,为何这三年里,她一直按兵不动,非得等到现在才出手?”

    净心和李灵素眉头同时一皱。

    他们理解了徐谦的话,隐忍的前提是寻找机会,或积蓄实力。但过去的三年里,有什么阻拦了柴杏儿复仇?

    柴杏儿抿了抿嘴,坦然道:“我在等待一个机会,加重柴贤离魂症的机会。柴家和皇甫家联姻就是机会。”

    “呵,以柴贤的病情,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了。即使没有皇甫家的事,他恐怕也会做出弑父之举,当然,你非要说等待机会,也可以。”

    许七安表情沉稳,有着老刑警的冷静和自信:

    “第二个疑点,你为何要囚禁柴岚呢?

    “假设你的一切谋划都是为了复仇,柴建元是你仇人,柴贤是你工具,但柴岚是局外人,你为何囚禁她?”

    柴杏儿沉默许久,眼里闪过愤恨,“你们可知当日我夫君和大哥外出办事,为何会遭到仇人伏击?”

    她“呵”了一声,环顾众人,讥笑道:“根本没有所谓的仇人,一切都是大哥设的局。”

    “胡说。”

    柴岚激动的大声驳斥,哽咽道:“父亲为什么要这么做,姑姑,你害了父亲,还要再污蔑他吗?”

    柴杏儿冷笑道:

    “当然是为了他的孽种。我和夫君都是五品,夫君入赘柴家,便是柴家人。而他的两个儿子一事无成,唯有柴贤资质绝佳,却患了离魂症。他一边寻找治病方法,一边又担忧如果无法治好柴贤的离魂症,以他养子身份,如何继承家主之位?

    “族人是会支持一个外人,还是支持我们夫妻?他自信活着的时候,能压住我们夫妻俩,可一旦他死去,柴家就是我们夫妻的囊中物。

    “于是,他要趁我没有子嗣,除掉我夫君,来维持平衡。这样,哪怕将来治不好柴贤的病,也能让柴贤以养子的身份,协助老二或老三。

    “让柴家的家主之位,不落在我手里。

    “他害我夫君惨死,我就要以牙还牙,对她最宠爱的女儿。可岚儿终归是我侄女,我还是没能狠下心来杀她。”

    “怎么会这样.......”李灵素完全没料到此案背后还有这样的隐秘。

    “阿弥陀佛,功名利禄都是浮云。柴建元施主因一己之私,犯下大错。柴杏儿施主因放不下仇恨,同样犯下大错。”

    净心摇摇头,感慨道。

    “我不信,我不信.......”

    柴岚拼命摇头。

    柴杏儿望着许七安:“徐前辈,你若不信,可以用戒律审我。”

    “我信。”许七安点头,笑道:“但你还是说谎了。”

    这下子,大家又把目光从柴杏儿身上,挪到了许七安这里。

    柴杏儿脸色一变。

    “你说的是实话,柴建元当初或许真的害了你夫君。但,这和你关押柴岚并无关系。你狠不下心,大不了就不杀她。狠下心,便杀她。你言辞凿凿的说了一大堆,其实是在转移我们的注意力。”

    在我面前搞这套转移注意力,偷换概念的说辞,呵,女人,你是不知道许银锣三个字怎么写..........许七安只恨自己没有眼睛,无法犀利反光。

    “另外,柴建元有两个儿子,你想报复他,难道不该选择两个侄子么,怎么偏就选择了侄女。如果我猜的没错,你囚禁柴岚的目的,是想把柴贤留在湘州。”

    噔噔噔........柴杏儿连连后退,她的表情很古怪,像是看到了魔鬼。

    她所有的秘密都被看穿了。

    “你,你到底是谁!?”柴杏儿尖叫道。

    李灵素和净心隐约听明白了一些,至于其他人,思维已经跟不上了。

    包括柴贤和柴岚。

    “我是谁不重要,现在请你回答我最后一个疑点:你为什么要把柴贤留在湘州。”

    柴杏儿银牙紧咬,半个字都不肯说。

    许七安打了个响指。

    恒音身子一正,脚下一踏,抬起手行了个军礼:“yes sir.”

    接着,三花寺首座双手合十,缓声道:“不打诳语!”

    无形但磅礴的力量将柴杏儿笼罩,让她处在无法说谎的状态。

    “为什么要囚禁柴岚。”许七安问。

    包括李灵素在内,众人齐刷刷的看向柴杏儿。

    柴杏儿脸庞一阵扭曲,终究无法违背本心,如实道:“为了把柴贤留在湘州。”

    还真是这样!!

    在场众人顿时明白,一切都如徐谦所料。

    “理由是什么?”许七安问出最关键的问题。

    ........柴杏儿秀美的脸庞已经完全扭曲,一字一句道:

    “他,他是龙气宿主.......在上级还没赶来之前,我不能让他离开湘州。”

    她知道龙气宿主?!许七安和净心脸色大变。

    龙气宿主,又是龙气?什么是龙气?我被东方姐妹软禁的半年里,外界都发生了什么啊.........李灵素茫然的想。

    浮屠宝塔里,他知道徐谦和佛门抢的那道金龙,叫做龙气。

    但更多的信息就不知道了,徐谦没有告诉他。

    许七安脸色凝重,沉吟片刻,问道:“你的身份是什么。”

    柴杏儿挣扎了好几秒:“我是“天机宫”的暗子,为组织收集漳州、江湖方面的情报。”

    “天机宫是什么组织,属于什么势力。”

    “我,我并不清楚.......”

    “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许七安沉声道。

    “不久前,组织传来情报,让我注意漳州地界是否出现异常。这包括一些突发的大事件、突然扬名立万的江湖人士、修为突飞猛进的高手等。

    “情报上说,大奉龙脉溃散,龙气散落中原各州,择主寄宿。没多久,我便发现柴贤修为突飞猛进,竟在短时间内领悟了化劲。

    “要知道,他去年前刚踏入六品,而以他的资质,至少得五年才能领悟化劲。我将情报上报给了上级,一边等待消息,一边观察柴贤。

    “我突然意识到这是一个机会,既能报复大哥,又能顺势掌控柴家的机会。于是策划了这一切.........”

    李灵素闭上了眼睛,叹息道:“杏儿,是你把我和徐前辈的信息泄露给净心他们的吧。”

    柴杏儿苦涩的点头:

    “我囚禁是小岚是为留住柴贤,等待上级到来。可没想到等来的是你们,还有佛门。更让我无奈的是,你们都对柴贤产生强烈的好奇。

    “为了不让你们找到柴贤,破坏我的事,我便将你和他的消息泄露给佛门,让你们专注对付彼此,忽略柴贤。可惜净心没能找到徐前辈。”

    我有天蛊的“移星换斗”法术,当然找不到我.........天机宫,这熟悉的名称,要没猜错的话,是不当人子建立的谍子组织了。

    等闲的江湖势力,根本不可能知道龙气溃散,作为龙气溃散的罪魁祸首之一,他怎么可能不搜集龙气?

    作为打算起兵造反的二品“练气士”,他的眼线、暗子,不可能只局限于云州,没想到这就让我碰上一个。

    我或许可以顺着柴杏儿这条线,把不当人子的暗子连根拔除........额,这样的话就太简单了,以不当人子的智商,不可能那么蠢..........许七安捏了捏眉心。

    大奉龙气溃散?他们在说什么啊........李灵素莫名的觉得自己和时代脱节了。

    他连忙看向其他人,惊愕的发现,除了柴贤柴岚兄妹俩和自己一样,其他人竟丝毫不惊讶,像是早已知道。

    等等,龙气?龙脉?!

    李灵素霍然想起,曾经在天宗的古籍里看过关于龙脉的知识。

    他从而联想到了大奉皇帝被那个许银锣斩杀的事件。

    两者会不会有关?

    这时,净心突然道:“徐施主打算如何处置他们,如何处置我们?”

    在场所有人的生杀大权,尽握在许七安手中。

    他率先看的是柴贤。

    抽取龙气是必须的,至于柴贤,他犯下累累命案,却是个精神病患者,不是主观犯罪,按照我上辈子的法律,这种人应该关在精神病院里一辈子不能出来.........但按照大奉律法,这种人凌迟处死.........我果然只适合破案,做不成法官。

    许七安正斟酌着。

    这时,柴贤抬起头说道:“能解开我的绳子吗?”

    他表情一片平静,语气也显得波澜不惊,似乎早有了决断。

    许七安抽出太平刀,刀光一闪,轻易的斩开法器绳索。

    柴贤朝他颔首,轻声道:“我犯下的过错,我会以命赎罪。他说的对,我太懦弱了,一直没敢正视自己。”

    这个他,指的是另一重人格。

    “我八岁那年,母亲病逝,便开始乞讨为生,受尽了欺凌,饿疯了的时候,甚至要和狗抢吃的。最难捱的时候,恨不得自己立刻就死了,死也是一种解脱。我无时无刻不在痛恨生父。后来义父找到了我,把我领回柴家.......”

    他侧头,看着身边的柴岚,笑容温和:“我找到了活下去的意义,可惜这只是镜花水月。”

    柴贤伸出手掌,想触摸柴岚的脸颊,手伸到一半就僵在半空。

    “如果能回到过去,我不会进柴家,情愿这辈子没有遇到过你。”

    僵在半空的手收了回来,拍在自己眉心。

    砰!

    骨裂声里,伴随着柴岚的尖叫声,柴贤身子骤然僵住,眼眶里溢出鲜血,然后软绵绵的倒地。

    一道粗壮的龙气从柴贤体内飞出,张牙舞爪的冲向屋顶,要离开这里。

第五十八章 国师传信

    龙脉脱离宿主的刹那,净心似有感应,抬头望向房梁。

    其他人纷纷抬头,看见了这道半透明半真实的龙气,与散碎的小股龙气不同,九道至关重要的龙气是可以被看见的。

    完整形态的龙脉,当初从地底被抽离时,京城目睹过的百姓不知凡几。

    但寻找到宿主后,龙气就不可见了。

    许七安早有准备,隔着袍子,轻扣藏在小腹的地书碎片,嘴唇开阖,念动咒语。

    那道试图冲出屋子,离开此地的龙气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吸扯,发出无声的咆哮,不甘心的钻入地书碎片。

    这在外人看来,就是龙气自动选择了许七安成为宿主。

    柴贤的这道龙气钻入地书碎片,立刻与里面的另一道龙气融合,身躯长度没有变化,但更加凝实了。

    同时,许七安的“雷达”范围也成倍增长,如今已能覆盖湘州城三分之一的范围。

    “如果能覆盖湘州三分之一就好了........”

    他不切实际的嘀咕一声,旋即看向了柴贤,叹了口气。。

    对柴贤来说,弑父,杀戮无辜,尤其是二丫一家三口,这个真相过于残酷,当他醒悟一切都是自己所为时,心中便萌生死志。

    而对许七安来说,人格分裂非主观犯罪,不能等闲而论,可小村子灭门案就是柴贤干的,精神病杀人也是杀人,造成的伤害不会改变。

    他并没有因为精神病,而原谅柴贤。

    基于这样复杂的心理,许七安没有阻拦柴贤自尽。

    柴岚扑倒在柴贤身上,哭声嘶哑。

    善恶有报,因果循环........许七安接着看向另一个罪魁祸首,问道:

    “柴杏儿,你的上级是谁?”

    柴杏儿摇头:

    “我不知道,下级不知道上级身份,这是天机宫的规矩。上下级之间,以书信往来,若有急事,则通过信鸽传书。

    “府上便有信鸽,前辈若想知道上级是谁,可以追踪信鸽。我没有试过去探寻上级的身份,但我猜测,信鸽的目的地,多半不是我上级的住处。”

    下级不知上级身份,但上级多半是知道自己下级的身份,负责搜罗哪个区域的情报.........许七安沉吟道:

    “没有其他紧急联络方式?”

    柴杏儿摇头。

    这是防止有暗子落入敌人之手,会被连根拔起,牵连甚广。缺点是,很容易造成情报滞后啊.........许七安接着道:

    “说一说天机宫的情况。”

    “天机宫的暗子,分九品,我是五品密探。下级是两名四品密探,都在漳州。下级的下级我就不知道了。这同样是天机宫的规矩,只能知道直属下级的身份。”

    柴杏儿没做隐瞒,在戒律的力量下,如实的说出情报。

    都是些小喽啰,不值得浪费精力和时间去搜捕,倒是柴杏儿的上级值得我出手.........许七安想到这里,看了一眼佛门的僧人们。

    不行,得尽快离开漳州,度难金刚说来就来,可能还会有罗汉,此地不宜久留了。

    “你是怎么成为天机宫暗子的?”

    许七安问出最后一个问题,他主要是好奇暗子是如何培养的,如何收服甘心自杀的暗子。

    这一点,魏公和不当人子都是行业翘楚。

    魏公已经故去,无法再问。不当人子倒是巴不得他去问,顺势给他来一招“慈父手中剑,游子身上劈”。

    许七安只能采用这种迂回的方式。

    恒音双手合十,道:“不打诳语。”

    戒律的时间已经过去,需要他重新施展。

    柴杏儿内心很抗拒,但嘴巴很老实:“那是十年前,我还未出阁,只是柴府的大小姐。那年盛夏,我在院中修行,忽然听见有人笑着说:小丫头资质不错.......”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宫主,他穿着如雪般的白衣,堂而皇之的站在院子里,而周围的丫鬟对他视而不见。”

    不当人子?

    许七安眉头一皱,以许平峰的身份地位,造访柴家这样一个江湖势力这不合理。更不可能因为柴杏儿资质不错,就现身说法。

    柴杏儿继续道:“我质问他是谁,他说自己是来寻宝的。”

    “寻宝?”

    柴杏儿点头:

    “柴家先祖原本是南疆的奴隶,他少时家族被灭门,仇人把他卖到了南疆做奴隶。后学艺有成,回到湘州,这才有了如今的柴家。

    “时至今日,鲜少有人知道当年柴家为何被灭门,先祖为何被卖到南疆。”

    停顿了一下,柴杏儿脸色严肃,道:

    “柴家原本是守墓人,守着一个年代久远的大墓。后来不知为何,放弃了守墓人的身份,在湘州建立家族。当年之所以惨遭灭门,是因为有人要打那座大墓的主意。

    “按理说,柴家守墓人的身份,外界并不知晓,也许是家族中出了叛徒,泄露了出去,这些是一百多年前的事了,其中细节我并不清楚。”

    大墓?!

    许七安的大墓恐惧症又要犯了。

    雍州城外的那座地宫,就给了他很深的心理阴影。

    “后来呢?许.......”

    许七安清了清嗓子,道:“那个白衣人进了大墓?”

    佛门众僧似乎也很关注这件事,耐心的听着。

    柴杏儿摇头:“大墓的地图,柴家只有半份,另外半份在南疆尸蛊部手里。宫主只拿走了柴家的那部分地图,后续如何,我便不知了。

    “那之后,我就成了天机宫的暗子,我能有今日的成就、修为,都是天机宫这些年给予的栽培。”

    能让许平峰在意的大墓,里面的东西必然非同寻常。一半的地图在尸蛊部手中,所以,许平峰还没进过大墓?

    另外,地图在尸蛊部手里,这说明当年地图在年少的柴家祖先手中?

    如果是这样的话,他怎么会被卖去南疆当奴隶的,这不合理啊.........许七安沉吟一下,道:“关于大墓,你还知道什么?”

    “大墓的存在,只有柴家的家主知晓。若非因为宫主,我也不知道这个秘密。”

    “他为什么要把这个秘密告诉你?”

    “宫主说,想打开大墓,需要守墓人的鲜血作为媒介。”

    所以,许平峰把柴府的柴杏儿发展成暗子,当做棋盘中的一枚棋子.........许七安没有再问,转而看向净心和净缘,道:

    “不久后,天机宫的上级会来柴府,各位大师好自为之吧。”

    他召出浮屠宝塔,拖在掌心,第一层的塔门打开,气旋滚滚,将柴杏儿吸入其中,镇在第二层。

    接着,他按住李灵素和恒音的肩膀,化作阴影离开柴府。

    内厅陷入安静。

    净心望着门外沉沉夜色,双手合十,念诵了一声佛号。

    没杀我们........佛门僧人们吐出一口气,又庆幸又困惑。

    “净心师兄,现在该怎么办?”一名僧人问道。

    净心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净缘,缓声道:

    “净缘师弟需要静养,便先留在柴府吧,等待度难师叔到来。”

    说完,他扫一眼柴岚,还得保住柴家,这是佛子放过他们的条件。

    只不过这是聪明人之间的心照不宣,不必说出口。

    ...........

    城外,漆黑夜色中,许七安和李灵素,还有傀儡恒音走到官道上,迎着刺骨的寒风。

    圣子低着头,心事重重,一句话都不说。

    许七安目视前方,嗤笑道:

    “不为情牵,不为情困,达到超然俯瞰的层次,方为太上忘情。你说李妙真走的是邪道,她会为一人放弃苍生,你又如何?”

    李灵素猛的抬起头,张了张嘴,似想反驳或解释,但最后归于沉默。

    隔了一阵,他低声道:“我不知道。”

    许七安换位思考了一下,发现如果是自己,同样会这般纠结,便没有再嘲笑他。

    李灵素问道:“前辈打算如何处置在杏儿?”

    许七安直言不讳道:“从头梳理案子,你觉得柴杏儿为何要邀请各路豪杰,以及官府,召开屠魔大会?”

    李灵素是聪明人:“控制柴贤,扼制命案。”

    “没错,她刺激柴贤是为了杀柴建元,后续柴贤逃出柴府,在湘州大开杀戒,多半不在她的预料之中,属于计划之外的事。

    “或想补救,或是不愿事情闹大,于是她召开屠魔大会的原因。换而言之,屠魔大会不在她原先的计划中。”

    柴杏儿的计划其实很简单,用身世的秘密刺激柴贤,杀死柴建元,以此报杀夫之仇。然后再用柴岚做威胁,控制柴贤。

    但那晚柴贤直接杀出了柴府,虽然留住了柴贤,但后续的命案已经超出柴杏儿的计划,为了扼制事态的恶化,她召开屠魔大会。

    这案子比许七安以前查的案件更麻烦。

    “我还想多了解一些关于天机宫的事,另外,那座大墓将来有机会也得去探究。”许七安道。

    李灵素等了片刻,没等来后续的内容,皱眉道:“所以?”

    我给她判了个死缓........许七安道:“你的小姘头暂时不会死。”

    那座大墓肯定很危险,柴杏儿将来可以充当工具人使用,如果死在里面,是她命该如此。不死,他就废去柴杏儿修为,让李灵素带回天宗,终生监禁。

    李灵素神色复杂的吐出一口气,转移话题:“佛门虽然让人讨厌,不过底线还是有的,柴家应该不会有事。”

    许七安“嗯”了一声,他忽然停住脚步,表情古怪的探手入怀,摸出一枚符箓。

    符箓在黑夜中散发着淡淡的微光。

    紧接着,李灵素听见一个柔媚悦耳的声音:

    “你在何处?”

    ...........

    青州和雍州的交界处,一座小镇,寒风卷过街巷,发出凄厉的呜咽声。

    穿着色彩斑斓,皮肤黝黑的乞欢丹香,走进肮脏的、弥漫尿骚味的小巷,他俯身,在墙洞口摊开手掌。

    一只灰溜溜的大老鼠钻出墙洞,跳进他的掌心。

    乞欢丹香侧着头,聆听着什么,俄顷,把老鼠放回墙洞,抬起头,说道:

    “我的朋友告诉我,那小子刚从这里经过。”

    月夜下,小巷两边的屋檐,站着六道人影。

    居中的是一位面带微笑的年轻男子,给人温和谦恭的形象。

    他笑道:“不愧是龙脉宿主,气运滔天,总能从我们手中逃脱。元霜妹子,看看他往哪边逃了。”

    许元霜瞳孔清光一闪,凝神远眺,看见东南边遥远处,金光一闪而逝。

    “是雍州方向。”她淡淡道。

    蕉叶老道士眯着眼,做眺望状,笑道:

    “那小子实力不强,下三滥的手段倒是样样精通,嗯,是个在江湖摸爬滚打的散修。雍州那边正在举办武林大会,多半想驱虎吞狼,解决掉我们。”

    他们在前往雍州的途中,遇到了一位龙气宿主,那小子修为不强,八品的炼神境。

    直觉倒是无比敏锐,小伎俩多到让人头疼,每次都能在他们手中险而又险的逃脱。

    万花楼的柳红棉扭了扭腰肢,笑吟吟道:“岂不是正好,雍州之行,或许比我们想象的收获还要大。”

    她瞥见姬玄沉思不语,似有心事,媚笑道:

    “小城主,何故心事重重。不如今晚让奴家替你排忧解难?”

    姬玄苦笑道:“好姐姐,你别拿我寻开心了,谁不知道你柳红棉蛇蝎美人的大名。倒是元槐还是只童子鸡,正适合你去调教。”

    许元槐面色冷峻。

    柳红棉目光在秀美少女身上一扫,掩嘴轻笑:“就怕某人会撕了奴家。”

    许元霜冷哼一声。

    姬玄道:“我只是在想,国师是不是还有后手。”

    众人看了过来。

    “佛门也好,司天监也罢,乃至巫神教,此次收集龙气,都有三品高手参与。唯独我们没有,以国师的智谋,算不到这个?”

    姬玄摸了摸下巴:“要说他没后手,我可不信。”

    ............

    许七安握住符箓,回应道:“正赶往雍州。”

    他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些什么,最后还是沉默。

    “三天之后到雍州城。”

    “好......”

    符箓光芒熄灭。

    来了来了,国师来睡我了........许七安心情复杂的想。

    “前辈,刚才是哪位?”

    李灵素惊讶于那女子的声线格外动人。

    “一个姿色平庸的女人而已。”

    许七安也在圣子面前凡尔赛了一回。

    可惜了,看来徐谦的品味有些独特,不爱美人,专爱姿色平庸的女子........李灵素“哦”了一声,没再多问。

    这家伙怎么不继续问了,我还没开始装逼呢.........许七安也“嗯”了一声,埋头赶路。

    强行解释不符合徐谦的人设。

    反正三天后国师就来了,到时候再人前显圣也不迟,好叫天宗的渣男看看,什么是高质量美人。

第五十九章 兽金炭

    京城。

    昨夜下了场大雪,今早起来,院子里银装素裹,薄薄的积雪覆盖了花圃、青石板铺设的地面。

    婶婶的清晨,是被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吵醒的。

    她下意识的去推身边的丈夫,发现他已经起床当值去了。

    婶婶蹙着精致的眉,在温暖的被窝里坐起身,舒展腰肢,屋内炭火熊熊,睡在卧屋的丫鬟每隔一个时辰,就会添一些兽金炭。

    这种炭烧起来没有一点烟味,反而有松枝的清气。

    今年冬天格外的冷,长公主体恤翰林院庶吉士许新年,特命人送来三十斤宫中御用的兽金炭。临安公主也体恤庶吉士许新年兢兢业业,劳苦功高,特命人送来三十斤兽金炭。

    于是婶婶就用上了这只有天潢贵胄才能享受的好东西。

    婶婶就很高兴,吃饭时重点表扬许二郎,十年寒窗厚积薄发,非但得首辅赏识,还得两位公主如此重视。。

    许二叔就笑婶婶还是太年轻,公主赏赐御用的东西讲究一个名正言顺,许家只有一个二郎上得台面。

    二郎只是两位公主照拂许家的一个工具。

    当然,这些话许二叔是不会告诉婶婶的。

    “吵吵嚷嚷.......”

    美妇人穿着单薄的里衣,青丝凌乱,搭配着迷迷糊糊的表情,竟有几分少女的娇憨。

    哐当.......婶婶推开门,寒风迎面而来,她打了个哆嗦,仅存的睡衣顿时没了。

    然而,眼前的一幕,让她连冷都忘了。

    院子里,一大一小两个丫头,正满地打滚,在雪上压出一道道痕迹。

    丽娜说:“这就是雪,我这辈子第一次看到雪。”

    许铃音说:“这是我这辈子第很多次看到雪。”

    两人浑身沾满血沫,就像两个雪人。

    “许铃音!”

    婶婶尖叫道。

    严寒天气,敢这么玩的,不是傻子,就是不要命了。

    小豆丁吓了一跳,昂起小脑袋,往婶婶这边看了一眼,大声道:

    “不好,娘发现我们了,我们赶紧走吧。”

    丽娜连忙说:“好的。”

    然后两个人滚远了。

    ...........

    许玲月睡到自然醒,早就听见外头蠢妹妹和她的蠢师父闹腾,没搭理而已。

    今儿要去王府做客,应付一下王府的女眷,因此得好好打扮一番。

    “大小姐,今儿去王家,穿什么衣衫合适?”丫鬟歪着头,做思考状。

    “穿的素雅些,王家阔气惯了,咱们打扮的花枝招展,说不准人家心里嘲笑我们小门小户就是爱显摆。”

    许玲月对镜梳妆,铜镜里,少女瓜子脸,大眼睛,五官很有立体感,又精致又清丽。

    她穿了一件浅蓝色的袄子,蓬松的罗裙,外罩织锦镶毛斗篷,玉足穿的是一双绣金线云纹的羊皮小靴。

    既不显得花枝招展,又穿出大家闺秀的气质。

    “把东西给我带上。”

    “好的。”丫鬟脆生生应道。

    她旋即带着丫鬟离开房间,在内厅吃了早膳,此时的许铃音已经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衫,并洗了个热水澡。

    小豆丁还是一如既往的童髻,像是两个肉包子,但穿上了漂亮的小裙子,颇有几分淑女模样。

    只是和清丽脱俗的姐姐站在一起,也就勉强称一句可爱而已。

    婶婶看了眼摆在厅内的水漏,催促道:

    “该出发了,二郎啊,你记得多照拂一下妹妹们。玲月,你别总是这副谁都可以欺负的样子,你现在代表的不是你自己,是许家。

    “铃音,到了王家别贪吃,别胡闹,听明白没。”

    今天休沐,许二郎要去王家找王首辅议事,与妹妹们一道过去。

    兄妹仨放下碗筷,用盐水漱口后,离开许府,登上马车。

    车夫在布满坚冰的湿漉街面,小心翼翼的缓缓行。

    从许家到王家,需要两刻钟,因为道路湿滑难行,用了半个时辰才到。

    许二郎跃下马车,转身搀着许玲月下车,而许铃音已经从另一头蹦了下来。

    兄妹仨在管事的带领下,直入王府深处。

    ..........

    卧室里,王首辅站在屏风边,由王夫人领着丫鬟替自己更衣。

    “我记得思慕说过,那许家小姐是个不好惹的,老大媳妇势利,老二媳妇小心眼,待会见了人,你在旁看着些,莫要让闹不愉快。”

    王首辅说道。

    “她俩眼窝子没那么浅,会把握分寸的。”王夫人笑道。

    她有些惊讶老爷竟对这些细枝末节的事上心。

    “老爷,许大人到了。”一名仆人站在房门外,朗声汇报。

    “请他去书房吧。”

    王首辅看了一眼铜镜前的自己,抚了抚胸腔的衣褶子,看向王夫人,道:“礼物备齐了吗。”

    王夫人笑着点头。

    ..........

    内厅里,王思慕捧着茶盏,品尝着芳香的茶水,听着两位嫂嫂喋喋不休的唠叨。

    大嫂嫂叫李香涵,父亲是户部郎中,官不大,却和银子挂钩,因此有些势利。

    二嫂嫂叫赵语蓉,父亲的官位更小,只是大理寺的主簿。

    按理说,这样的家世是高攀不起王家的,即使二哥是个做生意的,地位不显。

    说起来此中还有两段渊源,王贞文宦海沉浮,未发迹前,曾有过几次低谷,其中一次遭政敌陷害,获罪入狱。

    赵语蓉的父亲当时任职大理寺,与王贞文关系较好,花银子上下打点,疏通关系,最终挺了过来。

    大嫂李香涵的父亲,对王贞文也有类似的恩惠。

    因此王贞文发迹后,两位嫂嫂便嫁入了王家。

    大嫂李香涵说道:

    “思慕啊,上次你去许府,那许家主母可有给你立规矩?”

    王思慕摇摇头。

    二嫂赵语蓉看她一眼,笑道:

    “想来是有的,你不是说那许家主母是个手腕高超的吗。思慕,别不好意思说,这新媳妇进门,婆婆总是要立规矩的。

    “我和嫂子当年进门时,不也被婆婆敲打过嘛。不过你和我们不一样,你是王家的千金,将来和许二郎成亲,那是下嫁。

    “许二郎得依仗我们王家才能平步青云,以后你去了许家,简直可以作威作福。咱们这次啊,得给许家小姐也立立规矩,让她知道许家和王家的差距。”

    谁给谁立规矩还不一定呢,就你们也想和许玲月那丫头掰手腕.........王思慕心里嘀咕着,摇摇头:

    “不必如此,玲月妹妹聪慧着呢,犯不着招惹她。”

    大嫂李香涵以过来人的姿态,露出优越感十足的笑容:

    “思慕这是没经验啊,成亲前两家女眷来往,联络感情只是其一,更重要的还是相互试探。你当婆婆心里没有这样的念头?

    “那许家姑娘今日在这里的所闻所见,都会带回去告诉许家主母。咱们稍稍敲打她一下,好让警告许家主母,将来莫要欺负了你。”

    自古婆媳关系可以用“明争暗斗”四字概括。

    争的,是管家的大权。

    越是豪门,财政、家政大权的争夺就越激烈。

    “这,不好吧.........”

    王思慕强忍住挑起嘴角的冲动,蹙眉道。

    大嫂笑道:“放心,嫂子们知道分寸的。”

    王思慕无奈道:“也罢,既然是约定俗成的规矩,那就依两位嫂嫂的意思吧。”

    说着,她端起茶盏,做出饮茶姿势,掩盖微微翘起的嘴角。

    两家婚事,不管男女双方感情如何,家与家之间的“博弈”都是存在的。

    婆婆给未过门的媳妇立规矩,媳妇娘家则展现出足够深厚的底蕴,“警告”夫家要善待自己的女儿。

    都是人之常情。

    王思慕见两位嫂嫂如此热衷,顿时就放心了。

    上次去许家做客,许玲月这个死丫头没少从中作梗,她做初一,王思慕就做十五。

    正说着,厅外走来一对姐妹,妹妹的个头还没到姐姐的腰,被牵着小手,是个有些憨憨的小丫头。

    至于姐姐,倒是让两位嫂嫂眼睛一亮,披着织锦镶毛斗篷,蹬着羊皮靴子,修剪整齐的刘海将小脸修饰的清丽可人。

    给人的感觉是柔弱、温婉的小家碧玉。

    看到许玲月的瞬间,王家两位嫂嫂就知道吃定她了,就这种养在深闺里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小家碧玉,恐怕自己稍稍表现出不悦,她就会诚惶诚恐,手足无措。

    稍稍问一些刁钻的问题,就会憋着了脸,两只小手无处安放。

    欺负这样的小丫头,着实无趣。

    至于那憨憨的孩子,当然是被两位嫂嫂无视了。

    “玲月妹妹来啦。”

    王思慕起身相迎,介绍道:“这是我大嫂,这位是二嫂。玲月妹妹随我叫吧。”

    许玲月细声细气道:“玲月见过两位嫂嫂。”

    大嫂李香涵笑道:“真是个俊俏的姑娘,将来不知道哪家的少爷能娶到咱们的玲月妹妹。”

    许玲月矜持一笑,低头,说道:“铃音,快叫嫂嫂。”

    许铃音抬起头,皱起两条浅浅的眉毛:“为什么也是嫂嫂?她们也要嫁给二哥吗。”

    四个女人脸色陡然一僵。

    二嫂赵语蓉立刻看向许玲月,见她憋红了脸,竟忘了训斥妹妹,只得干笑道:

    “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王思慕看了一眼许玲月,不动声色的笑道:

    “娘应该起了,我们去给她请安吧。”

    这是要带许家姐妹去见老夫人了。

    于是,由王思慕带着,一行人往王府更深处走去,穿廊过院,来到一间大屋里。

    屋内有两张软塌,铺着松软温暖的羊毛毯,塌上摆着四方小案,案上则是干果、肉脯、蜜饯、糕点等吃食。

    左边的软塌上,坐着王贞文的原配——王夫人。

    王夫人年过五旬,保养的却很好,不胖不瘦,气血红润,眼角细密的鱼尾纹增添岁月积淀出的魅力。

    “娘!”

    “婆婆!”

    “老夫人!”

    众女纷纷行礼,只有许铃音有些拘谨,她不习惯这种气氛。

    小豆丁从小生活在无拘无束的环境里,没有那么多的规矩束缚。

    王夫人慈祥的点头,目光落在许家姐妹脸上。

    “这是许家小姐儿?”

    王夫人想起了许二郎俊美无俦的姿容,再看看许玲月清丽脱俗的可人模样,沉吟一下,笑道:“姐妹俩各有千秋。”

    说完,招呼着她们入座。

    大嫂李香涵喝了口热茶,叹口气,开了个话题:

    “这见鬼的天气,去年这个时候,炭火烧一整晚,我就闷的难受。现在,不烧一整晚,得被活活冻死。”

    二嫂赵语蓉搭话:“谁说不是呢。”

    这时候,她发现小豆丁盯着半人高的炭炉发呆,里头烧着的是无烟的兽金炭。

    这孩子多半是没见过这种不冒烟的炭..........二嫂子心里一动,笑道:

    “所以啊,陛下赐了我们王府十斤兽金炭。这种炭没有烟味,烧起来还有股清香呢。”

    二嫂子颇有优越感的看了一眼许玲月,却发现她面带微笑,没什么反应。

    莫非是不知道兽金炭是什么.........二嫂子补充一句:“是御用的东西。”

    许铃音手里握着蜜饯,大声说:“我们家也有。”

    ............

    书房里。

    王首辅坐在案后,手里捧着茶盏,茶盖轻轻磕着杯沿,聆听未来女婿的汇报。

    “首辅大人,今年冬天,百姓必定难捱,尤其是经受过旱灾、水灾的地区。当地百姓如何捱过这个冬天?”

    许新年慷慨陈词:“我上书陛下,要求核实各地粮仓,提前做好赈灾拨款的准备,您为何扣了我的折子。”

    王首辅耐心听完,抿了一口茶水,道:

    “辞旧,为官者,欲成大事,首先得拔高眼界,看得到大局,才能提前布局。你只看到这个冬天百姓难捱,却看不到朝廷的难处。”

    他放下茶盏,把一堆折子推到许新年面前,“看看吧,户部的折子。”

    许新年展开折子,一目十行,迅速看完,他脸色大变。

    王首辅叹息道:“朝廷已经没银子了。”

    许新年喃喃道:“怎么会?”

    “先帝折腾了二十年,国库本就空虚,浮华之下,大奉根基早已摇摇欲坠。数月前,十二万大军支援妖蛮,魏渊率领十万军队攻陷靖山城。

    “虽说大捷,可粮草、战马、装备,哪一个不是在消耗银子?国力孱弱,支撑那样规模的战争,消耗之巨大,不是你能想象的。”

    王首辅伸出双手,靠近炭炉,一边烘烤冰冷的手,一边说道:

    “原本还能苦苦支撑,熬过今年就成。等来年秋收,就能稳住大局。谁知人算不如天算,老夫活了几十年,从未经历过如此严寒的冬天。”

    朝廷内部沉疴难扫,天灾不断,国库空虚,烂摊子........许新年心头沉重,问道:“可有解救之法?”

    王首辅盯着火炉,半晌没有说话。

    “时间。”他说。

    沉默许久,王首辅又道:“烹鱼烦则碎,治民烦则散,知烹鱼则知治民。若无外患,时间可抚平一切。”

    许新年低声道:“若有外患?”

    天亡大奉.........王首辅转而说道:“有他的消息吗?”

    许新年知道王首辅指的是谁,摇摇头:“至今为止,大哥未曾有信送回府上。”

    ..........

    ps:码下一章。可能要凌晨以后了。

第六十章 门当户对

    “说起来,许家当年也是大户人家啊。”

    王首辅没来由的感慨一声。

    许新年眼皮子一跳,沉默片刻,道:“云州那边的事,朝廷打算如何解决?”

    元景帝伏诛后,有两份卷宗被列为机密,封在内阁的密室里。

    其中一份只有正三品以上的实权官员,以及大学士能查阅。

    卷宗内容是当年的探花郎、监正二弟子许平峰,勾结五百年前皇室遗脉,在云州建立根据地,秘密发展,试图谋反。

    旧事重提了前齐党勾结巫神教,扶持云州山匪案;元景帝卖官鬻爵引起的禹州铁矿私运云州事件等。

    如今,打更人、御史、大理寺在秘密严查所有京官,甄别可能存在的间谍。

    各地官员同样有遭遇秘密调查。

    另一份卷宗,记载的是元景帝、镇北王和贞德帝同为一人的真相。

    这份卷宗不公开,知情者寥寥无几。。

    太子,哦不,永兴帝打算把这个秘密当家族秘辛传下去。

    “已让青州、雍州边界布好防御,朝廷连下数道圣旨前往云州,要求云州都指挥使杨川南回京述职,但杳无音信。”

    王首辅沉声道:

    “云州未反,但这是迟早的事。打更人在云州的暗子还在,云州军队、官场也暂时没有动静。可朝廷对他们已经失去掌控。

    “你大伯在云州经营多年,布局深远啊。”

    许新年皱了皱眉:“所以朝廷的意思是,静观其变?”

    王首辅点头:“陛下打算来年秋天讨伐五百年前皇室遗脉。但在那之前,云州或许会先一步起事,朝廷已经做好准备了。”

    许新年明白了:“所以,国库没有多余的钱粮赈灾了。”

    王首辅默然。

    ...........

    宽敞的大屋里,一阵子沉默。

    二嫂赵语蓉清了清嗓子,用给孩子科普教育的语气,说道:

    “小姐儿,你家的炭和这里的不同,这是御用的兽金炭,只有皇宫里能用。”

    其实以如今大奉贪污**的作风,黑市倒卖兽金炭的行为很多,达官显贵家里或多或少都有这种炭,但一般不会在待客的时候拿出来用。

    都是偷偷的享受。

    只有王家这样得赏赐的,才堂而皇之的使用。

    大嫂李香涵捻起一块蜜饯放嘴里,看着斜对面的许玲月,笑道:

    “都是一家人,待会儿让下人打包两斤兽金炭,索性也不是什么稀罕物。”

    这句话透露的信息是:虽然是皇帝赏赐的,但对王家来说,这不算什么。

    顶级豪门指缝里虽然漏点东西,都是寻常人家这辈子都无法享用的。

    王夫人笑吟吟的端杯喝茶,她需要两位媳妇来“炫耀”王家的底蕴,从而衬托女儿的金枝玉叶。

    许玲月细声细气道:“谢谢大嫂,不过家里有六十斤兽金炭,这个冬天,想来是够了。”

    她声音轻柔,表情诚恳,看不出是在炫耀。

    屋内猛的一静,王家的几位女眷脸色古怪起来,势利的大嫂小声问道:

    “黑市买的啊?六十斤,这得多少银子........”

    王夫人咳嗽一声,用眼神制止了大媳妇的询问,淡淡道:

    “玲月,兽金炭是御用的东西,虽说许多大户人家都偷偷买着用。但这种事只做不说。传出去,宫里是会降罪的。往后啊,别在外头说,明白了吗。”

    王夫人这番话不算委婉,是正儿八经的告诫。

    这许家也太大胆了,六十斤兽金炭可不是小数目,哪能这么买,仗着许家是新贵,便如此膨胀,将来怕是个会坏事的亲戚........

    二嫂父亲在大理寺任职,对这方面尤为敏感。

    在京城,像这类得势后便洋洋自得,走路都在飘的新贵,往往不会有太好的下场。

    许玲月摇摇头,天真无邪的说道:“是怀庆公主和临安公主赏赐的。”

    ?王夫人明显一愣,迅速恢复平静,不说话。

    大嫂诧异道:“两位公主赏赐的?”

    她和二嫂眼里的茫然不加掩饰,作为深居大院的豪门太太,她们对外界的消息阻滞,只知道许家大郎很厉害,但各方面的细节并不清楚。

    比如,许家大郎是三家姓奴,其中两家,一家是大奉才高八斗的皇长女,一家是曾经最受宠的临安。

    许玲月解释道:“两位公主是看在大哥的颜面,才对许家多有照拂。”

    许大郎啊..........

    不知道是不是想起了许大郎的传说,两位嫂嫂顿时客气了许多,脸上笑容也热情起来。

    王夫人脸色一肃,道:“听思慕说,许银锣不在京城了?”

    “大哥外出游历去了。”许玲月回答。

    接下来的闲谈中,大嫂和二嫂不停的“炫富”,总是不经历的展露出豪门大户的优越感,以此来凸显出王家的显赫。

    大嫂说:“二郎在翰林院任职,虽说是顶级清贵,却没有太大实权。等成亲后啊,争取过完年就外派。”

    许玲月说:“大哥走之前,已经帮二哥安排好了。”

    二嫂说:“二郎出身云鹿书院,才情高绝,只是官场人情练达才是文章,而人情是靠银子堆起来的。不过没关系,这些事,公公肯定已经安排妥当。”

    许玲月说:“府上还有大哥留下的鸡精作坊一成分红,每年好万两收入。”

    大嫂说:“妹妹还未婚嫁吧,嫂嫂给你介绍几个家世才华顶尖的年轻俊彦。”

    许玲月说:“谢谢大嫂,有大哥一半本事就够了。”

    大嫂:“........”

    一番交战后,大嫂二嫂败下阵来。

    她们突然发现,财富、人脉、家族显赫等多方面,王家在许家面前,似乎并没有太大的优势?

    优越感突然不见了。

    蠢货........王思慕暗暗摇头。

    两位嫂嫂都被许玲月给带节奏了,逢着她们秀优越感,许玲月就搬出许七安,明明是王家和许家的总体实力对比。

    硬是被这个外表人畜无害的许玲月变成了王家和许七安对比。

    能比?

    偏偏两位嫂子被许玲月外表迷糊,自认为大局在握,没有问题,接二连三的语塞是因为王家确实比不上许家。

    这时候,银铃般的笑声从屋外传来。

    俄顷,一对孩子跑了进来,是一个男孩,一个女孩儿。

    男孩虎头虎脑,穿着锦衣袄子,带着狐裘帽子,皮肤略显黝黑,十岁左右。

    女孩则生的粉嫩可爱,圆圆的脸,大大的眼睛,一看就是美人胚子,大概七岁。

    “祖母!”

    两个孩子收敛笑容,恭恭敬敬道。

    “是浩哥儿和蝶姐儿来了。”

    王夫人脸上露出笑容,招呼一对孩子到自己身边来。

    王思慕趁机介绍:“这是我大哥的儿女。”

    许玲月点点头。

    两个孩子在王夫人身边坐下,女孩乌溜溜的目光打量着胖墩墩的同龄孩子。

    男孩也在审视着这个陌生的小姑娘。

    大嫂眼睛一亮,“哎呀”一声,不悦道:“浩儿,蝶儿,快跟妹妹问好。”

    两孩子当即向许铃音问好。

    许铃音专心的吃着糕点、干果和蜜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呆头呆脑,还馋嘴........两位嫂嫂暗暗摇头。

    王夫人脸色有了几分笑意。

    大嫂笑着问道:“还没问呢,铃音小姐儿启蒙了吗。”

    许玲月摇头,轻声道:“还没呢,铃音脑子笨,三字经都没会背,送去学堂也没用。”

    大嫂脸上笑意愈发明显:

    “这可不行,虽说咱们女子不需要考功名,但琴棋书画得精通。我觉得可以把铃音姐儿送到咱们王家的私塾来。”

    王夫人点点头,和颜悦色:“每个月还有两天进宫和皇子一起读书的机会,聆听太傅教导。”

    “咳咳......”

    王思慕被茶水给呛到了,咳的眼泪冒出来。

    “怎么了?”王夫人看向女儿。

    “家里的张先生和太傅年事已高.......”王思慕轻声道。

    所以,娘你就放过他们吧。

    “好啊!”

    许玲月甜甜笑道:“多谢王夫人。”

    顿了顿,许玲月道:“其实铃音近来在习武,所以荒废了功课,我也觉得她应该多读书认字。”

    “练武啊?”

    一屋子的女人露出了“这很粗鄙”的表情,武夫本来就粗鄙,女子学武,粗鄙中的粗鄙。

    皮肤黝黑的王浩眼睛一亮,站起身,瞪着许铃音,道:

    “你也习武吗?我们来比划比划。”

    男孩的提议立刻被他母亲否决,大嫂训斥道:“少说胡话,你是不错的好苗子,铃音小姐儿和你不一样,你这不是欺负她吗。”

    转而对许玲月说:“浩儿他根骨不错,府上的客卿夸赞是个好苗子,便收为弟子,公公也说,习武能强身,是好事。浩儿将来,也算文武双全。”

    语气颇为骄傲。

    许玲月低着头:“我妹妹只有一股子力气。”

    很是自卑的模样。

    王浩平日里找不到同龄的对手,好不容易看见一个,火急火燎的说道:

    “祖母,我有分寸的,你让我和她比试吧,要是害怕我伤了她,可以请侍卫来看护。”

    王夫人还是觉得不太妥当,刚要拒绝,却听许玲月说:“好吧。”

    嗯?王夫人看了她一眼,只好说:“也成。”

    当即让丫鬟去喊来一位侍卫。

    王浩和许铃音则出了屋子,来到院子。

    许玲月、王思慕、两位嫂嫂还有王夫人,披着大氅,站在屋檐下围观。

    中年侍卫单手按刀,审视着两个孩子,道:“比试之前,我先看看你们的气力。”

    说着,指向一旁的石凳:“挪凳子。”

    小孩子过家家,对他来说,不存在什么刀剑无眼的情况。但稳妥起见,还是先试试力气。

    若是相差太悬殊,比试就没必要了。

    王浩率先走向石桌,俯身,抱住桌边的石凳,一声大喝,把凳子抱了起来。

    他小脸憋的通红,额头青筋凸起,走了十步才力竭,过程中,王夫人一直在旁边喊:

    “慢些,走慢些.......”

    二嫂夸赞道:“浩儿好本事。”

    大嫂笑容满面,哎呀道:“其实还是读书好,唉,本来不想让他习武的,实在是浩儿根骨太好。”

    大嫂无师自通凡尔赛奥义。

    中年侍卫赞叹道:“小少爷将来前途无量。”

    他随后看向许铃音:“不用勉强。”

    许铃音终于把手里的一把蜜饯吃完,舔了舔掌心,在众人的目光中,走向石桌。

    她伸手抓住了石桌的桌沿。

    中年侍卫刚想说“不是这个”,突然双目圆瞪,只见石桌像是没有重量的鸿毛,被这个小丫头单手抓了起来,举到了头顶。

    举到了头顶........

    单手.........

    场面一下子死寂。

    大嫂睁大双眼,微微张嘴,浑身僵硬,似乎遭受到了无法承受的冲击。

    王夫人动容。

    王家小少年懵了。

    砰!

    许铃音把石桌丢回原位,憨憨的看向姐姐:“可以打架了吗。”

    打完还要继续回去吃。

    “不!”

    “不比了!”

    王夫人和大嫂同时尖叫出声。

    这时,许玲月还是那小家碧玉的无害模样,自卑的说:

    “铃音什么都不会,就只有一股子力气,大哥也觉得她资质不行。”

    大嫂愣愣的看着她,嘴唇动了动,说不出话来。

    这.........王夫人和二嫂也没声音了。

    ...........

    许新年在府上用过午膳,与王首辅告辞后,去了后院,在内厅口看见两个妹妹等候在那里,府上跟来的仆从捧着一大堆礼盒,这是王家送的礼物。

    他没有进内厅,站在远处微微颔首,等妹妹们带着仆从过来,兄妹仨离开王府。

    进了马车,车轮辚辚,许新年看了一眼妹子,道:

    “感觉如何?”

    许玲月笑道:“还不错,思慕姐姐听讲规矩的。”

    讲规矩?许新年茫然的看了她一眼。

    许玲月嫣然一笑。

    她还是有些遗憾,要是王思慕下场交手,会更有趣些。

    ...........

    等许新年离开,王首辅独自喝了一盏茶,便去了内厅。

    这里气氛有些凝重,发妻王夫人,两个儿媳妇,以及女儿王思慕,沉默的坐着。

    女儿倒还好,发妻王夫人满脸凝重,两个儿媳妇则难掩沮丧和失落。

    王首辅淡淡道:“闹不愉快了?”

    两个儿媳妇没说话。

    王夫人犹豫一下,道:“老爷,我只是觉得,许家和我们结亲,也不算高攀。”

    大嫂连连点头:“是啊是啊。”

    她想送浩儿去许府习武。

    二嫂感慨道:“思慕嫁给二郎,是门当户对。”

    以后要对许家更重视一些,她悄悄收起了自己优越感。

    王思慕忽然说:“爹,大嫂答应许家小姐儿来府上念书。”

    王首辅反问:“有什么问题?”

    这种小事,不必与他商量。

    王思慕幽幽道:“答应出去的事,反悔了的话,就让大哥自己去许府说。我可不做这个恶人。”

    王首辅摆摆手:“小事而已。”

    此时的王首辅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他更奇怪,为何家里女眷突然一副吃了败仗,斗志全无的沮丧模样。

    ............

    返回许府,许铃音双手别在后腰两侧,展开,俯身冲锋,找师父丽娜,和她分享自己在王府吃到的美食。

    许玲月去了东厢房,向母亲汇报。

    婶婶见到女儿回来,劈头盖脸的问:“有没有被欺负?王府是不是看不起人?有没有受委屈?”

    许玲月摇摇头:“没有的事,王夫人和两位嫂嫂都很客气。”

    婶婶不信,戳了一下女儿的额头:“你这丫头,就算被欺负了也会死忍着。”

    说着,招呼女儿到桌边坐下,语重心长:

    “把王家的经过告诉我,娘给你分析分析,哪些地方没做好,哪些地方应该怎么应对。

    “你呢,就好好记着,以后嫁人了,用娘教你的去对付婆婆。”

    许玲月乖巧的点头:“那娘当年也是这么对祖母的吗。”

    婶婶撇撇嘴:“你忘了?我嫁给你爹之前,你祖母就过世了。”

    许玲月叹息道:“娘,你命真好。”

    ............

    湘州,柴府。

    身高八尺,穿红黄相间袈裟的度难金刚,来到中门外。

    “劳烦施主通报,贫僧度难。”

    魁梧的和尚双手合十。

    此时的度难金刚,收敛了所有气息,除了铁塔般的身躯,与普通人无异,脑后的火环也收敛。

    门房惊恐的看了一眼这个大块头,颤声道:“大,大师稍等.......”

第六十一章 布局

    净心和净缘得到消息,带着众僧前来迎接。

    度难金刚瞅见爱徒净缘,一眼便洞悉了他的伤情:

    “刀意在体内生生不息,难以磨灭。这是他打伤的?”

    柴杏儿暗中派泄露消息后,净心便立刻以秘法通知度难金刚,度难已经知道许七安身在湘州。

    净缘脸色苍白,微微点头,惭愧道:“弟子无能,未能留下佛子。”

    度难金刚淡淡道:“进去再说。”

    众僧进了柴府,在大厅中入座,净心把湘州发生的经过,一五一十的告之度难金刚。

    “那柴杏儿据说是“天机宫”探子,已通报给上级,佛子未杀我等,是怕探子前来,发现事情败露后,大杀一通。”

    净心做最后总结。

    “可惜了。”

    度难金刚遗憾道:“我早些赶来一步,便可擒拿佛子,完成伽罗树菩萨的嘱咐。。”

    他起身离椅,走到净缘身边,手掌按住净缘右肩,淡金色的气机涌入爱徒体内,震碎了脏腑、经脉中残余的刀意。

    净缘身体各处皮肤,骤然皲裂,鲜血长流。

    他闷哼一声,脸色煞白,豆大汗珠滚落。

    “好霸道的刀意。”

    度难金刚点评一句,继而摇头:“不对,此意湮灭之际,再度爆发,宁为玉碎。佛子的四品刀意.........”

    净缘脸色渐转红润,宛如大病初愈之人。

    见师父神色凝重,问道:“此意如何?”

    三品金刚没有“意”,八品武僧直接晋级三品,实际的修行过程走的是武夫的路子,但在五品化劲后,武僧可以跃过四品,参悟金刚神功大成,直接晋升三品。

    换而言之,其实金刚神功的无敌防御,便是“意”。

    “此意已非霸道刚烈来形容,同境界之人与他交手,就必须做好玉石俱焚的准备。”度难金刚道。

    “为何?”净缘皱眉。

    “因为这就是他的意,只为玉碎,不为瓦全。”度难金刚缓缓道。

    净缘和净心对视一眼,再次意识到许七安的可怕,佛子是当之无愧的同辈第一人。

    “度难师叔,您这次和渡情罗汉、度凡师叔去办何事?”净心问道。

    度难金刚沉声道:“本欲去一趟潜龙城,途中收到你的传书,我便折返回来。”

    潜龙城?

    净心看一眼净缘,发现对方眼里有同样的疑惑,便问道:“何时能比收集龙气,擒拿佛子更重要?”

    度难金刚不语。

    净心没再多问,试探道:“那我们接下来,是直接去雍州,还是在此多等几日?”

    度难沉吟片刻:“明早出发。”

    到了夜里,度难金刚在柴府外院的房间里打坐吐纳,房门突然“啪啪”两声,有人在外面扣门。

    度难金刚缓声道:“进来。”

    房门推开,一个披着斗篷的人走了进来,看身形是个男子。

    “见过度难金刚。”

    斗篷人声音低沉,富有磁性。

    “你是天机宫的探子?”度难金刚保持着打坐姿态,甚至连眼睛都没睁开。

    “正是。”

    斗篷人回答。

    “天机宫是那位二品术士的?”度难金刚问道。

    “是。”

    斗篷人不做隐瞒,恭敬道:“宫主下达搜寻龙气宿主的任务时,曾说过佛门是可以合作的朋友,因此我来了。宫主料事如神,从未错过。”

    见度难金刚打坐不语,他继续说道:

    “罢了,龙气既被佛门得去,天机宫无话可说。只是,我已在柴府探查过,未见柴杏儿。她是我天机宫的人,还望佛门高抬贵手,把人还给天机宫。”

    度难金刚睁开眼,沉声摇头:“柴杏儿不在佛门手中。”

    斗篷人沉默一下,笑道:“看来湘州发生了些意外,请金刚告之。”

    房间内,烛光如豆,橘色的光晕照不出五米之外。

    “那人来了。”

    度难金刚的一句话,让斗篷底下的呼吸变的粗重起来。

    接着,度难金刚把净心那里听来的始末,告诉了斗篷人。

    斗篷人聚精会神,一字不漏的听完,思考了许久,说道:

    “宫主曾说过,那人迟早会入江湖搜集龙气。他在京城未能取回龙脉。江湖是一个新的机会。宫主击碎龙脉,除了击毁大奉根基,另一重目的,便是为此。

    “一旦他未能取回那人体内的龙气,那就换个战场,在江湖猎杀他。宫主料事如神,步步为营,早已将一切掌控在手中。

    “大师,我们不妨合作。”

    度难金刚审视着他:“你一个密探,怎知道那么多?”

    斗篷人笑了笑,没有回答。

    度难金刚道:“你想怎么合作,他有隐匿气息的方法,易容手段高超,想找到他都难,何况抓住他。”

    斗篷人默然几秒,笑了起来:

    “有时候捕捉猎物,并非一定要追捕,优秀的猎人,懂的制造陷阱。

    “对付他,有两种行而有效的办法:一,利用龙气宿主引他出来。此计只可用一次,以他的智慧,第二次就难了。

    “二,在他可能出没的地区,奸淫掳掠,坏事做尽,但凡他知道,就一定会过来。此计可多次使用。

    “天机宫出龙气宿主?”度难金刚直接舍弃第二条。

    佛门金刚不忌讳杀生,但只杀该杀之人,敌人、恶人、厌恶之人等等,滥杀无辜会让自己心魔缠身。

    斗篷人点点头,说道:

    “据我得到的可靠消息,雍州的武林大会开幕在即,群雄汇聚,他绝对会去参加,搜寻隐藏在人群中的龙气宿主。

    “我们只需要控制几名龙气宿主,安排他们在雍州城活动,严密监控宿主周围的动静,一旦那人现身,立刻收网,来个瓮中捉鳖。”

    护法金刚缓缓点头:“他已经挣脱部分封印,昨夜的冲突中,摄魂镜无法动摇他的元神,如猜测没错,百会穴的封魔钉已经解开。”

    斗篷人沉吟道:“如此一来,三品武者对危机的预感,会让埋伏难度直线上升。此事还得从长计议,为确保万无一失,我即刻传书宫主,询问他的意见。”

    .............

    这一天,五人团队经过一日一夜的加急赶路,抵达了雍州城。

    许七安舍弃了前世英俊潇洒的模样,换了一张平平无奇的模样,李灵素同样如此。

    至于恒音和慕南栀,前者裹着斗篷,后者戴着帷帽。

    就连小母马也做了一定的伪装,许七安把它的蹄子用染料涂成白色,把毛发染成黑色。

    于是,小母马就从一头黄龙骠,变成了踏雪乌骓。

    许七安也意识到,小母马还是太显眼了,也是团队里唯一的破绽。

    毕竟人可以易容,马很难易容,虽然在大部分人眼里,马长的都一样。

    进了雍州城,许七安轻车熟路的前往雍州城最好的客栈之一:不醉居。

    但被告知客满,没有多余的房间。

    又找了几家客栈,还是没有客房。

    李灵素“啧”了一声:“雍州正在举办武林大会,城里的客栈,好的差的,都住满了。奇怪了,你说雍州这种连个四品都没有地方,办什么武林大会?”

    雍州是有四品的,但都有官职在身,是朝廷中人。江湖上,并没有四品高手。

    龙神堡的雷正,公孙家的公孙向阳,都是五品化劲,距离四品只差临门一脚,却怎么都迈不过这个槛。

    慕南栀坐在马背上,小腰随着颠簸轻轻摇晃,闻言,轻哼一声:“有人脑子一抽呗。”

    李灵素笑道:“徐夫人此言何意?”

    大概是“徐夫人”三个字实在顺耳,慕南栀看一眼许七安,道:“就是这家伙提议的。”

    ?李灵素脑海闪过问号,雍州的武林大会是徐谦组织的?他怎么从来没说过,不对,他组织这个武林大会有什么用意。

    圣子看了一眼徐谦,见他没有解释的意图,便识趣的忍下好奇,没有多问。

    好在雍州城大,客栈数量繁多,寻来寻去,总算找到一家还算过得去,且有空房的客栈。

    带着李灵素和慕南栀入住后,许七安照例坐在书桌边,思考着接下来的计划。

    “雍州的武林大会对我来说是快速收集龙气的途径,但对佛门、巫神教、许平峰来说,同样如此。

    “他们势必会闻风而来,这点已经从净心他们口中证实,佛门的下一站就是这里。

    “反向推理,佛门和许平峰他们肯定也能想到,我不会放弃这个机会。换位思考,如果我是他们,我会怎么做?

    “呵,必然是抓住这个机会,收集龙气,以及对付我..........但我有天蛊“移星换斗”的能力,掩盖气息,望气术对我都没用。

    “他们会怎么找我呢?”

    许七安捏了捏眉心,忽然有了想法:“公孙家和龙神堡是地头蛇,让他们做我的眼线,打探消息。”

    想到这里,他起身离开房间,扣响李灵素的房门。

    “前辈?”

    李灵素打开门,侧身请他入内,然后走到桌边,一边倒水,一边说道:

    “我正在尝试冲击封印,蓉姐是四品巅峰,我当初刚踏入四品,与她实力相差甚大。一时半会,无法突破封印。如果能有一位道门高手助我就好了。

    “我们何时去一趟京城?我师妹现在是四品,她可以为我解开封印。”

    你师妹自身难保,还是让你师父来替你解开封印吧.........许七安没有喝茶,干脆利索的说道:

    “随我外出一趟。”

    “去哪儿?”李灵素下意识的追问。

    “去了便知道。”

    李灵素“哦”了一声,转身走向屋外,却见徐谦没有跟上,困惑道:“前辈?”

    这时,敞开的窗户外,飞进来一只麻雀,振翅落在李灵素肩上,口吐人言:“走。”

    相处了这么久,李灵素已经适应了徐谦的不爱解释的高人格调,没有多问,在麻雀安的指导下,离开雍州城。

    两刻钟后,赶到了十八里外的公孙山庄。

    公孙山庄建在青山绿色间,春季时,景色秀丽。严冬时,也别有一番风味。

    穿过山脚高大的牌坊,拾阶而上,在山庄大门外停下来,李灵素对着门房拱了拱手,道:

    “劳烦通传,就说徐谦来访。”

    门房当即去通传,半刻钟后,大腹便便,一副中年发福模样的公孙向阳,领着被定为继承人的公孙秀,脚步匆匆的奔出来。

    见到李灵素的刹那,父女俩皱了皱眉,公孙向阳拱手道:“徐前辈?”

    眼见地头蛇公孙家对徐谦毕恭毕敬,李灵素对慕南栀的话信了几分。

    李灵素按照徐谦的指示,“嗯”了一声,不做过多言语。

    不过,圣子老渣男看到公孙秀,颇有些惊艳,是个不错的姑娘。

    当然,这仅限于欣赏美人,圣子现在着实没精力展开下一段情缘,参悟太上忘情。

    在公孙向阳的带领下,他进了山庄,在烧着炭火的内厅里入座。

    “未知前辈来访,招待不周,还请海涵。”

    公孙向阳一阵客套,接着切入正题:

    “武林大会正按照前辈的意思举行,此次雍州群雄聚集,不但是雍州,就连青州、漳州这些相邻的洲,也有武林人士过来凑热闹。”

    “很好!”李灵素点头:“比试地点在何处?”

    “在雍州城,西南的大角场。那里原本是城防军驻扎的营房,有演武场,场地足够宽敞。现在城防军换了营地,我便把那地儿暂时租下来。”

    这种大规模的集会,不是有一个擂台就够的,场地非常重要。

    营房远离居民区,又有足够宽敞的演武场,才能充当武林大会的场地。

    李灵素问道:“替我办一件事,派人盯着雍州城,一旦发现佛门僧人的踪迹,立即向我汇报。”

    公孙向阳道:“好!”

    这时,公孙向阳听见“徐谦”肩上的小麻雀,口吐人言,笑道:

    “看来公孙家主近日过的太平,徐某就不打扰了,告辞。”

    麻雀说罢,振翅飞出内厅,消失在天边。

    公孙向阳愣了半晌,后知后觉的看向李灵素:“刚才.......”

    李灵素颔首:“刚才的,才是徐前辈。”

    许七安这么做,主要是稳一手,因为换位思考,佛门,或者许平峰的爪牙,来到雍州,很可能也会找当地的地头蛇,让他们在城中搜寻一个叫徐谦的人。

    或者,一个拥有战马的小团队。

    大海捞针也是一种寻人的办法。

    现在看来,公孙家暂时安全。

    徐谦前辈变成了一只鸟?不,控制了一只鸟,真是诡谲莫测的手段啊.........公孙秀内心无比震撼。

    公孙向阳眉头微挑,面带微笑的看着李灵素:“那阁下是........”

    李灵素颔首:“我是徐前辈的至交好友,也是晚辈。”

    他简单的做了自我介绍,又道:“此行还有一个目的,我等在雍州城没能找到好的客栈,不知公孙家主有没有闲置的住处,最好别在公孙山庄。”

    得到公孙向阳的肯定后,李灵素终于按捺不住好奇心,道:“公孙家主是如何结实徐前辈?”

    这........公孙向阳苦笑道:“前辈曾嘱咐我等,不能泄密。”

    李灵素不甘心的问道:“那公孙家主可知徐前辈的来历和身份?我与他相识在游历途中,对前辈身份格外好奇。”

    他认为,说谎不如说真话,表达自己的好奇。

    公孙秀接话道:“我们知道的不比兄台多,同样好奇徐前辈的身份。”

    顿了顿,她犹豫道:“有句诗,不知兄台有没有听过。”

    “诗?”李灵素反问。

    公孙秀解释道:“我曾问过徐前辈的身份,他未直言,但留了一首诗。”

    “什么诗?”李灵素猛的直起腰杆,追问道。

    “得道年来八百秋,不曾飞剑取人头。玉皇未有天符至,且货乌金混世流。”

    公孙秀缓声道。

    时隔多日,再次念诵此诗,依旧有种难掩的震撼,叫人心潮澎湃。

    “得到年来八百秋,得到年来八百秋........”李灵素喃喃道。

    好一会儿,他捏了捏眉心,暗暗龇牙,徐谦这糟老头子的身份,比我想象的更可怕啊。

    厅内众人不曾留意,麻雀在外头飞了一圈后,又折回了公孙山庄,静静的站在屋檐上,像是一个沉默的哨兵。

    ...........

    客栈里,许七安满意的喝了口茶:

    “那只鸟得留在公孙家当眼线,防止佛门和许平峰的人找过去。不过,我倒是希望他们来公孙家.........”

    这时,许七安心头一震,耳畔传来虚幻的龙吟声,怀里的地书碎片滚烫起来。

    他感应到龙气宿主就在附近。

第六十二章 钓鱼

    收集两条龙气后,许七安如今对龙气的感应范围大幅提升,能将周边大大小小,十几条街道尽数纳入感应范围。

    如今,他清晰的感应到了龙气宿主的存在,离客栈不远。

    召开武林大会果然是明智之举,趁着佛门的人没到,打一波时间差,把雍州城能感应到的龙气统统收入囊中.........

    不再犹豫,他扭头朝着慕南栀和小白狐说道:

    “我出去一趟,很快回来。”

    怀抱小白狐,站在窗边看风景的慕南栀“嗯”了一声。

    匆匆离开客栈,凭着对龙气的感应,许七安东折西绕,穿街过巷,终于看到目标人物。

    那是一个江湖客打扮的中年人,神色温和平静,背着一把用布条包裹的武器,独自行走在街道。

    人群熙熙攘攘,有不少江湖客混迹在人流中。

    “假装是寻仇的,靠近对方,攫取龙气后,立刻离开.........”

    许七安快步拉近距离,低调为主,没有施展阴影跳跃。

    双方距离不到三丈时,那位神态温和的中年人,突然转过身,目光灼灼的盯着许七安:

    “你为什么跟踪我。”

    炼神境.........许七安没有和他废话,掏出地书碎片,镜面对准此人,默念口诀。。

    距离足够的情况下,地书碎片配合口诀,能强行吸扯出龙气。

    这是他独有的能力。

    而就在这个时候,这位龙气宿主掌心里同步传来“咔擦”声。

    嗯?

    在许七安的疑惑声里,龙气宿主、中年刀客手中的某件法器碎裂,化作纯粹的清光,在两人之间凝聚成一道光门。

    光门中,一道若隐若现的人影出现,他身高九尺,肌肉膨胀,脑后似有火环。

    佛门,钓鱼?!

    许七安没有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弄的心神慌乱,短暂的错愕后,他立即醒悟过来,倒转地书碎片的镜面,扣动镜子背面。

    一个暗金色的物件从地书中跌落——浮屠宝塔!

    现如今,浮屠宝塔是他最大的依仗,虽说攻击效果一般,但作为菩萨的法宝,它足够坚固,防御足够强大。

    只要进入宝塔,驾驭着它逃离,哪怕金刚也未必能追上,追上,也闯不进来。

    浮屠宝塔下坠的过程中,许七安探手捞住,同时意念沟通的塔灵.........

    但在下一刻,另一只蒲扇般的大手,也握住了浮屠宝塔。

    许七安抬起头,看见一尊巨汉站在自己身前,穿着黄红相间的袈裟,脖子上挂着粗大的佛珠,浑身肌肉虬结,脑后燃着一道火环。

    他无发无须无眉,整个脑袋光秃秃的,皮肤呈暗金色,像是一尊活着的铜塑。

    “阿弥陀佛,贫僧来度佛子入佛门。”

    度难金刚的目光侵略性十足。

    砰!

    许七安还没反应过来,小腹挨了一脚,可怕的巨力让他不受控制的倒飞出去,再无法握紧浮屠宝塔。

    他撞入了街边的商铺里,撞穿墙壁,撞断梁柱,撞的街边的行人尖叫着四散逃窜。

    “嗡.......”

    度难金刚手心一阵刺痛,浮屠宝塔震动着,抗拒他的持握。

    哪怕同为佛门中人,浮屠宝塔也只认主人,不会被他掌控。而就算他准备再怎么充分,也拿不出一件可以封印、压制浮屠宝塔的法器。

    此塔本身就已是最顶级的法器。

    度难金刚当即做出最正确的决策,拧腰摆臂,用力将浮屠宝塔投掷向远方。

    浮屠宝塔化作黑影,消失在天边。

    狼藉的商铺里,许七安左顾右盼,看见商铺老板呆立在柜台后,一动不动,像是被吓傻了;看见伙计抱着头倒在地上,身上被倾倒的柜子压着,受了伤。

    所幸无人伤亡。

    度难金刚在用龙气宿主钓我?他怎么知道我在附近,刚才那道光门是怎么回事,传送不是术士才有的能吗........

    各种念头闪过,他没有耽搁,身体骤然消失,利用暗蛊手段,跳跃到二十丈外的街边。

    他的身影跃出阴影,刚看清周围的景象,强大的气机威压紧随而至,九尺金刚的身影在身前凝结。

    握住拳头,狠狠打了过头。

    许七安像是早一步预料到了,歪头躲过,身体染上一层阴影,旋即就要融入阴影中逃离。

    当!度难金刚一拳捶在他胸口,打断了阴影跳跃。

    许七安本该被这一拳击飞,但身体刚刚腾起,便被度难金刚一巴掌拍在地上,接着是疾风骤雨般的拳头。

    当当当!

    暗金色的拳头,不停的捶在身上,打的气浪层层叠叠,街面像是刮起风暴。

    许七安竭力招架,他拥有化劲能力,本该不惧近身肉搏,但度难金刚亦有同样的能力,而双方在力量上不是一个等级。

    许七安不可避免的陷入“一波流”的困境中,只能等待被一套连招打死的结局。

    和其他体系不同的是,他的体魄也是三品,度难金刚短时间内打不死他。

    “他的肉身很强,比我巅峰时还要强........佛门的三品金刚,体魄比三品武夫还要强上一个档次,但似乎没有“意”。”

    许七安也不是一味的挨打,他尝试用七绝蛊手段反击。

    情蛊、毒蛊先后尝试后,发现没有效果。

    意志很坚定,没有因为吸入情蛊散发的气息,而不可自拔的爱上我........毒蛊也没用,没有半分中毒迹象..........必须摆脱他才能逃走,不然迟早被打散金刚神功........许七安双臂交叉,挡住对方的一拳后,强忍疼痛,突然尖啸一声。

    俄顷,犬吠声传来,猫叫声传来,街面出现了大量的狗,成群结队的老鼠,家家户户的石缝里钻出一条条褐色的蛇。

    他用心蛊的力量,召来了附近的动物。

    它们疯了一般扑过来,狗试图撕咬度难金刚,猫跳起来扑他的脸,遮挡他的视线,蛇和鼠紧随其后。

    另外,还有几辆马车从街头冲来,马匹双眼赤红,不顾一切的撞向度难金刚。

    度难金刚抓起许七安,将他狠狠掼在地上,街面瞬间开裂,与此同时,他脑后的火光陡然膨胀。

    灼热的气流横扫。

    砰砰砰!

    猫狗鼠蛇纷纷爆炸,化作一团团染红街面的血迹。

    而许七安终于借此打断了度难金刚的节奏,获得一线喘息之机,他没有施展阴影跳跃,这会被直接打断。

    就地翻滚,而后腾身跃起,这个时候,他手里多了一把刀。

    太平刀!

    拇指一弹,铿锵的出鞘声里,暗金色的刀光一闪而逝。

    度难金刚胸前爆起刺目的火星,巨大的力道推的他往后退了一步。

    许七安的胸前,则晕染出血迹。

    这一刀没斩开度难的金刚体魄,反倒是破了自己行将破碎的金刚神功。

    但他的目的达到了。

    下一刻,他化作阴影消失在原地。

    “哼!”

    度难金刚冷哼一声,同样消失不见,三品金刚的元神能覆盖极广的距离,许七安的阴影跳跃一次无法脱离他的锁定。

    一追一逃间,两人渐渐离开闹市区,战场朝着城外转移。

    许七安的目标很明确,浮屠宝塔消失的方向。

    追逐了近一刻钟,双方离开雍州城,城外缺少建筑物,视野空旷,许七安只能利用树影跳跃,很不利于逃跑。

    在这样的情况下,对付追击的敌人,最好的办法是不走直线,借助阴影跳跃不停改变方向,打断敌人的追踪节奏,迫使对付也不停转向。

    从而减缓敌人的速度。

    但面对的是掌握化劲的三品金刚,可以无视惯性,怒打力学原理的脸,折转和走直线没有区别。

    眼见度难金刚越追越近,许七安终于看见了浮屠宝塔,它已回复原形,化作一座巨大的高塔,深深陷入田埂里。

    也就在这时,脑后劲风呼啸,狂暴的气机推在背上,像是饿狼的吐息。

    许七安不作考虑,催动丹田内的气机,把那穿过封魔钉后,只剩十之二三的气机灌入太平刀中。

    然后,猛的朝后甩出!

    太平刀发出凄厉的尖啸,刺向已在两丈外的敌人。

    叮!

    太平刀激撞在度难金刚胸前,炸起火星。

    这时候,许七安已经沟通塔灵,浮屠宝塔升腾而起,第一层的大门缓缓打开。

    可就在此时,许七安胸口猛的一痛,露出一截太平刀的刀尖。

    金刚神功已破,这把绝世神兵就像一杆枪,贯穿他的胸口,将他钉在地上。

    而此时,他距离成功,只差一步。

    度难金刚甩出太平刀后,见成功阻拦住许七安,没有废话,大步奔来,试图抢先一步擒拿佛子。

    “回头是岸!”

    突然,低沉的念诵声在耳畔响起。

    恒音,三花寺首座恒音赶来了。

    许七安在遭遇度难金刚伏击的时候,早已暗中利用七绝蛊,沟通了客栈里的傀儡恒音,那本是留在客栈给慕南栀充当保镖的。

    度难金刚掷出浮屠宝塔后,许七安当机立断,操纵恒音往这边赶来。

    最最紧要的关头,这具傀儡成为了他的救命稻草。

    戒律力量之下,度难金刚的脚步出现一丝丝,几乎微不可察的停顿,这改变不了结局。

    “禁杀生!”

    “禁暴戾!”

    “.......”

    接二连三的戒律施展,层层叠叠,积少成多。

    度难金刚大怒,握拳,摆臂,朝着侧方的恒音捣出一拳。

    嘭!

    几丈外的恒音炸成尸块,一位四品的禅师,彻底消逝。

    哐........浮屠宝塔第一层的大门彻底打开,淡金色的光辉降下,笼罩许七安和太平刀,瞬间将他们吸入塔内。

    紧接着,大门合拢,浮屠宝塔冲天而起,就要化作流光遁走。

    “想走!”

    度难金刚双膝一沉,骤然跃起,攀附在塔身。

    浮屠宝塔带着他,化作流光遁走。

    度难金刚紧紧攀附在塔身,沉沉低吼,浑身肌肉鼓胀,暗金色的皮肤亮起灿灿金光。

    当当当!

    度难金刚抡起拳头,疯狂的捶打塔身。

    ............

    许七安拎着太平刀,在剧烈颤动的浮屠宝塔中行走,穿过第一层,进入第二层,他看见了神容憔悴的柴杏儿。

    她被囚禁在两座金刚雕塑之间,犹如当时的纳兰天禄。

    外头可怕的气机波动,让这位只有五品的女子,瑟瑟发抖。

    许七安只是看了她一眼,自顾自的离开,拾阶而上,来到第三层。

    塔灵老和尚盘坐在塌上,眉目祥和,外面狂风暴雨,他却安之若素。

    “大师.......”

    许七安在他身边盘坐,双手合十,虔诚道:“我觉得我需要抢救。”

    救救孩子吧。

    他受伤极重,被度难金刚打铁似的一顿猛干,接着是“玉碎”的自残,后又被二五仔太平刀穿胸而过。

    三品体魄被封魔钉封印,细胞活性微弱,自我修复要很久。

    塔灵老和尚点头:“药师法相可治。”

    不见他有什么动作,南边那尊身材略胖,象征着药师法相的金身,手心托着的玉瓶里飘荡出细碎的绿色碎光,她们如有灵性,汇入许七安体内。

    绿色光点入体后,灼痛的伤口一阵清亮,血肉快速蠕动、愈合,恢复速度竟不输三品的不死之躯。

    这不科学啊........这就是佛门九**相之一吗,不愧是一品菩萨才能修成的法相.........许七安舒服的要呻吟出来。

    十几秒后,所有伤势愈合。

    砰砰砰!

    外面传来巨大的轰鸣声,像是两块巨大的铁坨子在碰撞。

    那是度难金刚在捶打浮屠宝塔。

    宝塔内部剧烈震颤。

    “大师,如何摆脱这家伙?”

    许七安希望塔灵出手,把度难金刚打下去。

    “我已在抗拒他了,施主稍安勿躁,一个时辰内,便能将他震下塔身。”塔灵回答。

    一个时辰........

    “您可是一品菩萨的法器。”许七安强调道。

    “可他也不在塔内啊,而且,贫僧不是攻击性法器。他若是进了塔,我倒是可以镇压他。”塔灵说道。

    “那就让他进来?”许七安眼睛一亮。

    “他进不来。”塔灵摇头:

    “四品以上,进不了此塔。若想强行闯入,得二品罗汉才行,金刚并非禅师体系。”

    两人说话间,塔灵不停的震颤,度难金刚的力量恐怖无比,捶的浮屠宝塔响声不断。

    要你何用........许七安眉头紧锁。

    他起身走到窗边,蓝天如洗,大地就在脚下,浮屠宝塔在空中飞掠。

    尽管脸上没什么表情,心里却涌起强烈的危机感。

    “不行啊,现在不知道度情罗汉和度凡金刚是否在雍州,如果他们也在附近,很可能下一刻就赶来了。

    “一位二品罗汉,两位三品金刚,我就算有浮屠宝塔伴身,恐怕也只有乖乖被擒的结果........

    “真去了佛门当佛子,我要这铁棒有何用。啧,这度难金刚怎么如此顽强?”

    duang!duang!duang!

    度难金刚还在捶打塔身,若再摆脱他,情况会越来越危险。

    这时,神殊的断臂动了动,似是被惊醒,它默然感应片刻,嘿嘿怪笑:

    “小子,你好像遇到了麻烦。

    “原来招惹到了金刚,啧啧,有没有兴趣再做一笔交易。”

    许七安反问道:“什么交易?”

    “解开封印,我帮你杀了他,金刚气血浑厚,是大补药,快馋死我了。”神殊的语气里充满了垂涎。

    裹上鸡蛋液炸一炸,你还不得馋哭了?许七安心里吐槽,懒得搭理他。

    释放神殊与否,不是他说了算,是塔灵说了算。再说,这条断臂邪恶至极,在他没有恢复修为前,不考虑释放它。

    皱眉沉思片刻,他猛的一拍脑袋:“对了,喊孙师兄来帮忙。”

    不做犹豫,立刻取出法螺,传音道:

    “孙师兄,我在雍州城附近,被度难金刚缠了,快来救我。您不用回话,直接过来。”

    法螺那边毫无动静,果然没有回话。

    这,这算是听到了,还是没听到..........许七安脸色僵住。

    焦虑之中,他忽有所感,愣了一下,继而狂喜,忙倾倒地书碎片,一枚三角保护符坠落。

    许七安探手接住符箓,听见里面传来洛玉衡清冷的嗓音:“我已至雍州地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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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洛玉衡一剑定风波(求月票)

    国师到了?!

    许七安险些喜极而泣的喊一声:阿姨我不想努力了。

    定了定神,他传音回复:“不是三天?”

    “三天之内。”洛玉衡言简意赅的回答。

    似乎是因为要双修的缘故,她的声音显得特别冷淡,一股子端着的劲儿。

    “国师,我遇到了些麻烦,被佛门的金刚缠住了,速来救我。我们在雍州城南三十里的山脉里碰头。”许七安急切传音。

    “佛门金刚.........你和佛门因何事产生冲突,是龙气?”洛玉衡问道。

    “他要带我回西域,遁入空门,四大皆空。”许七安也言简意赅的回复。。

    “马上过来。”洛玉衡再没废话。

    许七安不再废话,转身走到塔灵老和尚身边,道:“大师,去雍州城南五十里外的深山里。”

    塔灵老和尚颔首。

    ............

    雍州城南边,人烟绝迹的深山里。

    一座六十米高的暗金色宝塔从天而降,“轰隆”一声砸落在山中,附近的山峰剧烈震动,石块滚落。

    度难金刚从塔身跃下来,周身肌肉蠕动,缓解着刺骨的疼痛。

    浮屠宝塔一直在抗拒他,法器的力量侵蚀着肉身。

    度难金刚知晓浮屠宝塔的深浅,佛门法术中,封印法术为最。

    浮屠宝塔更是此种翘楚。

    抡封印和辅助,它在佛门众法器中,数一数二,否则也不会用它来镇压神殊断臂。

    但世上没有完美的法器,浮屠宝塔最大的缺陷,就是缺乏强而有力的攻击手段。

    只要拖住浮屠宝塔,等待度情和度凡的赶来,这次伏击依旧是功德圆满的..........度难金刚长舒一口气,一边运转气机抚平皮肉疼痛,一边紧盯着浮屠宝塔。

    经过上一次与天机宫四品探子的商谈,度难金刚制定了针对许七安的陷阱。

    他以三名“遁入空门”的龙气宿主为诱饵,让他们在城东、城南、城西转悠,利用佛子对龙气的敏锐探知力,成功钓出佛子。

    为确保万无一失,度难金刚把天机宫赠予的传送法器,分别授予三名龙气宿主。

    一旦遭遇跟踪、伏击,龙气宿主就立刻捏碎传送法器,度难金刚便能即刻赶到。

    不过,他低估了佛子的难缠程度。

    险些阴沟里翻船,让对方逃走。

    “一举拿下佛子,便可解阿兰陀的僵持局面,巫神教、大奉、妖蛮三败俱伤,佛光普照九州的绝佳机会即将到来。

    “拿下佛子,便可奠定胜局。”

    度难金刚深吸一口气,鼓足气力,暗金色的拳头捶在浮屠宝塔上,捶出震耳欲聋的巨响。

    浮屠宝塔微微震动,但没有再试图逃脱,仿佛自暴自弃。

    他在等孙玄机........度难金刚目光微闪,凝神感应周遭。

    这是很简单的推测,孙玄机和佛子曾在雷州联手抢夺龙脉,佛子已陷入绝境,无法逃走,停在此处,必定是等待援兵。

    度难金刚依旧不慌,因为三品的术士固然难缠,他想抓住、击杀天机师,几乎不可能,可对方同样不能在他眼皮子底下劫走浮屠宝塔。

    他只要守在这里,等待度情和度凡的到来,胜利的天平便会向佛门倾斜。

    念头闪烁间,度难金刚看见一道亮眼的金光从天边掠来,宛如金黄色的流星。

    初见时,尚远在天边,几个眨眼的功夫,已近在眼前。

    金光层层叠叠翻涌,拱卫着一道明艳的身影降落在浮屠宝塔顶端。

    这是一位用任何溢美之词形容都不为过的女人,她五官挑不出瑕疵,肤白胜雪,眉心一点朱砂,灼灼醒目。

    身穿繁复华美的道袍,莲花冠束起满头青丝,左手挽拂尘,右手拎着一柄青锋。

    如含星子的清瞳,冷漠的俯瞰塔下的度难金刚。

    “洛玉衡........”

    度难金刚悚然动容,他没料到等来的会是人宗道首洛玉衡。

    人宗以剑法著称,攻杀之术,乃道门三宗之最。

    “洛玉衡,你人宗也要插手佛门的事吗。”

    度难金刚沉声道。

    洛玉衡红唇动了动:“滚,或者死。”

    度难金刚冷哼道:“倒要领教一下人宗的剑法,看几剑能破我的金身。”

    撑一刻钟,一刻钟之内,度情和度凡必定赶来.......度难金刚晋升三品以来,金身从未破过,因此信心十足。

    他固然不是洛玉衡的对手,但对方想打破佛门护法金刚的体魄,哪有这般简单。

    这个念头刚起,他看见洛玉衡抽出了三尺青锋,此剑出鞘的刹那,天地间盈满剑气,一道道似真实似虚幻的剑气填满了整个天空。

    咫尺之外,草木皆兵。

    洛玉衡握住铁剑的手,手腕轻轻旋转,铁剑画出一道圆,那漫天剑影也随之画了一道圆。

    铁剑画完圆,归于原位时,那成千上万道剑影,重叠为一。

    “去!”

    女子国师抛出手里的铁剑,让它化作长虹射向度难金刚。

    这一刹那,度难金刚只觉得山呼海啸般的剑气扑面而来,带着沛莫能御的力量,让他首次觉得自己力量渺小。

    他沉沉低喝一声,暗金色的皮肤下,肌肉纹起,同时凸起的还有青筋,九尺身躯竟又膨胀了些许。

    低喝声里,度难金刚双手合握,夹住了铁剑。

    他双脚在地面犁出深深沟壑,被这一剑推的不停滑退,“轰”的一声,撞入山体。

    剑势不绝,轰隆声不断回荡,这座不高的山体,出现剧烈的坍塌和皲裂,山石、土块、树木成片成片的砸落下来。

    好强.........许七安站在窗边,看着这一幕,心神摇曳。

    即使他现在已是三品,但见到洛玉衡的出手,依旧难掩震撼。

    只是随手一剑便将三品的金刚打的如此狼狈,只能硬抗无法反击。

    “国师的修为,距离一品,只差一个渡劫了........”

    他心里感慨着,窗口忽然投下阴影,洛玉衡脚踏虚空,站在窗边,挡住了光,眸光冷淡的审视着他:

    “还不走?”

    许七安立刻回神,再不走,另外两位罗汉金刚就要到了。

    当即不再犹豫,转身朝塔灵喊道:“大师,我们快撤退。”

    浮屠宝塔拔空而起,化作流光迅速远去。

    洛玉衡站在塔顶,衣袂翻飞,仙姿卓绝。

    一口气飞了半个时辰,浮屠宝塔在一处荒野中降落,一层大门打开,洛玉衡从塔灵轻盈落下,抬脚进入塔内。

    “国师!”

    许七安已在第一层等候。

    洛玉衡微微颔首,说道:“雷州的浮屠宝塔?为何成了你的法器。”

    “此事说来话长,简而言之,便是我得了法济菩萨的信物,得宝塔承认,暂时跟着我。”许七安道。

    可惜我不修佛法,难以发挥这件法器的真实威力.........他颇为遗憾的想道。

    “法济?”洛玉衡两条秀眉皱了皱。

    “听说法济菩萨消失三百多年了,阿兰陀的和尚们找不到他。”许七安随口解释,传音道:

    “其实那信物是我从镇北王副将褚相龙那里得来的,我隐瞒了塔灵这件事。”

    说话间,他们上了第三层,洛玉衡与塔灵老和尚颔首示意。

    “人宗的小丫头........”

    神殊断臂啧啧道:“修为不错,二品巅峰,可惜离死不远了。”

    自古以来,人宗道首几乎没有一品,二品巅峰时压制业火,直到无法再压制,死于天劫。

    神殊断臂诱惑道:“替我解开封印,我便告诉你度过天劫的办法。”

    许七安一语道破:“找一个有气运的人双修?”

    神殊噎住了,半晌后,嘿一声,以掩饰尴尬:“小子,知道的还不少。”

    大师,时代变了........许七安嘲讽道:“是你被镇压五百年,消息落后了。”

    神殊气势一变,恶狠狠道:“小子,你找死?”

    ..........

    浮屠塔离开一刻钟后,一道霞光从天边掠来,那是一朵九瓣莲台,其上立着一位肤色暗金,脑后燃烧火环的金刚。

    这位金刚相貌奇丑无比,眼神凶恶,仅是外在形象,就能让常人吓的双腿发软。

    不禁让人怀疑胚胎时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以致于长的如此对不起天下百姓。

    但若是西域人,则能一眼看出这是修罗族,以丑陋和好斗著称的修罗族。

    修罗金刚的身侧,是一位枯瘦的老者,双手拈花,盘坐垂首,他白眉垂到脸颊,眉心一颗肉痣。

    正闭着眼,似在悟道。

    莲台在山石狼藉的上空停滞,修罗金刚度凡俯瞰片刻,沉声道:

    “度难师弟!”

    几秒后,狼藉的石碓里传来动静,碎石滚落,度难金刚爬了出来。

    他模样狼狈,红黄相间的袈裟破烂不堪,暗金色的皮肤暗淡无光,嘴角残留着金色的血渍。

    “你受伤了,如今大奉,谁能把你打的如此狼狈?”修罗金刚度凡皱了皱眉。

    “人宗道首洛玉衡。”度难金刚回答道。

    盘坐在莲台的度情罗汉睁开眸子,缓缓道:“度难,你打草惊蛇了。为何不等我与度凡来了,再做埋伏。”

    度难金刚双手合十:“那位二品术士也在图谋佛子,我本想捷足先登,在他之前擒住佛子。是我低估了佛子的实力。”

    天机宫要求合作,度难答应了,但那只是虚晃一枪。

    他本想在那位术士出手前,擒拿住佛子,因此才没等度凡和度情两位同门。

    “但也试出佛子的底牌。”度难金刚补充道:

    “他有洛玉衡相助,有司天监孙玄机相助,我们接下来要考虑的是如何对付他们。至于打草惊蛇,龙气宿主是阳谋,只要他还想收集龙气,就必定要与我等对上。

    “机会不是只有这一次,还有很多次。”

    度情罗汉作拈花状,声音洪亮平缓:“只有术士才能对付术士,不妨与天机宫合作。”

    度难金刚挑了挑并不存在的眉毛(他无眉),道:“佛门与那位术士的协议达成了?”

    度情罗汉颔首。

    ............

    客栈内。

    李灵素用力推开慕南栀的房门,惶急道:

    “刚打探回来,不出所料的话,徐前辈遇到的是度难金刚。”

    慕南栀花容失色,下意识的抱紧怀里的白狐:“三品的金刚?”

    “三品的金刚?”

    小白狐脆生生的重复一遍。

    李灵素点头。

    他返回雍州城后,方知不久前在城中发生的激战,有数名百姓死于战斗的冲击波中,十几名百姓受伤。

    根据当时在远处观战的江湖人士的反馈,交手双方中,有一人是穿袈裟的和尚,特点是高大、皮肤暗金色,没有眉毛、胡须和头发。

    另一人长相平庸,没什么特点,但能驱使动物为己所用。

    结合打探消息前,慕南栀给出的信息。

    徐谦遭遇三品金刚这个推测,很容易就能得出。

    “可知现在情况如何?”慕南栀急切道。

    李灵素遗憾摇头。

    慕南栀在房间里来回踱步,眉头紧锁。

    李灵素还是第一次见她这般焦虑,以往的徐夫人,优哉游哉,说话做事都透着懒散,好像自己是个仙女,除了对他可能有几分好感,凡间的俗事不能让她挂心。

    呼,还好,徐夫人看来还是对徐谦很上心的,这样最好,她要是一直惦记着我,迟早徐谦会宰了我。唉,我这该死的魅力........

    两人一狐焦虑中,窗户传来扑棱棱的声音。

    一只黑色的野鸟站在窗框上,口吐人言道:“放心,我很好。”

    李灵素和慕南栀猛的转身看来,面露惊喜。

    小白狐也很惊喜。

    “你现在怎么样,有没有受伤?摆脱追杀了吗?那个光头傀儡在身边吗?”

    慕南栀问出一连串的问题。

    野鸟啄了啄脑袋:“我很好,你在客栈安心呆着,不会有问题的。好好等我回来。”

    接着,它扭头“瞪”着李灵素:“你随我出城一趟。”

    ..........

    雍州城北郊,青杏园。

    此处是公孙向阳闲暇时,呼朋引伴来玩多人运动的地方,在雍州某些圈子里很名气。

    每每到了宴会时间,达官贵人们的马车络绎不绝,雍州城各大青楼里,最有名气的花魁开开心心的受邀而来,挂满白霜的满足而去。

    平日里,青杏园特别安静祥和,除了仆人、丫鬟外,通常不会有公孙家的族人过来入住。

    青杏园雅致,植有梅兰竹菊,曲径通幽,后院还有一座温泉,是青杏园被公孙向阳等贵人热衷的真正原因。

    挂着名家字画的茶室里,许七安和国师对坐饮茶,说起离京以来的种种事迹、见闻。

    洛玉衡端着茶盏,素面朝天,表情平静的听着。

    优雅、清冷,眉心的朱砂,将她衬托的宛如高贵冷艳的仙子,若是再考虑到大奉国师和二品道首的身份,那么仙子就多了几分凛然不可侵犯的威严。

    很难想象这样一个女人,会和我双修啊..........老司机许七安有些忐忑。

    在他见过的女子里,洛玉衡容貌气质排第二,没办法,花神转世是个挂逼。

    至于身段,受时代限制,许七安看不见穿小热裤的裱裱,看不见包臀牛仔裤的怀庆,看不见烫大波浪的王妃,当然也看不见洛玉衡道袍下的火辣身段。

    只能从高高鼓起的胸脯,目测此女有容乃大。

    “对了,我已让李灵素过来,劳烦国师帮他解开封印。”许七安道。

    “届时,接下来的七天里,好让他保护慕南栀?”洛玉衡淡淡道。

    卧槽,真的要七天啊,小姨有话好好说.........许七安心里一沉。

    洛玉衡似乎意识到说错话了,也沉默了下来。

    略显尴尬的气氛里,一阵脚步声从外面传来。

    李灵素在青杏园丫鬟的带领下走了进来:

    “前辈,今日凶险啊,您竟遭遇了度难金.........”

    声音夏然而止,李灵素站在茶室外,浑身僵硬,愣愣的看着洛玉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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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修罗场?

    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清纯可爱,欲拒还休.........

    妖冶放荡,颠倒众生.........

    成熟妩媚,风情万种.........

    她就那么冷淡的坐着,可李灵素脑海里,却浮现出种种截然不同的类型。

    这女子似乎包含了世间一切的美好,能满足男人心中对异性最深切的渴求,不管你是喜欢什么类型,都能在她身上找到自己的那一款,或多款。

    看到她的刹那,李灵素觉得自己何苦在芸芸众生中寻求情缘。

    “世上竟有如此迷人的女子........”

    天宗圣子心里小鹿乱撞,沉迷女色,不可自拔。

    他没有用“美貌”两个字来形容,而是用“迷人”来表达。

    因为世间美貌女子实在太多,天宗亦有许多国色天香的美人,李妙真的师父冰夷元君便是其一。

    但她们美则美矣,在李灵素看来,都没有眼前这位道衣女子迷人。

    “进来吧!”

    许七安适时出声,把沉浸在美色中的李灵素拉回现实世界。

    对于李灵素的失态,许七安并不意外,他初见洛玉衡时,也没好到哪去。

    严格来说,要比李灵素好一点。。由此可见,国师的修为提升了;国师的业火濒临失控。

    “也是,她这会儿来找我双修,便是因为业火达到临界点.........”

    许七安心里想着,然后看见李灵素在他身边入座,痴痴的望着洛玉衡。

    圣子清了清嗓子,以一种深情而隽永的语气,自我介绍道:

    “道友,在下天宗圣子李灵素。观道友穿着,似乎也是我道门中人?不知出身何门何派?”

    九州之中,除三宗之外,还有其他道门流派的存在。

    上古时期,有许多不弱于三宗,甚至超过三宗的道门流派。

    但在时光长河的冲刷下,这些流派或衰弱,或灭绝,如今道门扛把子的,是“天地人”三宗,其余的都是小流派。

    在李灵素看来,自己天宗圣子的身份,必定会让这位同门女子刮目相看。

    果然,这位看不出年纪的女子,眸子一抬,仔细的审视着他。

    李灵素面带自信微笑,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接着,他听见徐谦这个糟老头子介绍道:

    “这位是人宗道首洛玉衡,大奉国师。”

    李灵素小手一抖,滚烫的茶水泼在桌上,自我感觉良好的表情瞬间凝固,身子旋即僵硬,比刚才在门口还要僵硬。

    “前前前.......前辈,莫要说笑。”

    李灵素舌头打结,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他怀疑徐谦在耍他,认真感受了一下对面女子的气息,元神平平,气场一般,远没有面对师门长辈时的那种压迫感。

    许七安用一种“我有必要说谎”的表情,默默看着他。

    或,或许是真的.........徐谦是京城人,与司天监有着非同一般的关系,至少三品,这样的身份地位,认识人宗道首,也,也是合理的..........

    李灵素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的、带着求证的目光看向了洛玉衡。

    “你的事我听他说过了,原本该由你出面,与楚元缜进行天人之争。”

    洛玉衡喝了一口茶,淡淡道:“可惜了,荒废半年时间,修为已被李妙真赶超。”

    说话间,她轻轻放下茶盏。

    笃.......随着茶盏落下的声音,李灵素看到了一道煊赫的剑光,他下意识的闭上眼睛,眼球滚烫,泪水滚落。

    这份剑意,真,真的是人宗道首洛玉衡.........师门传闻没错,人宗道首确实是世所罕见的美人,是我见过最迷人的女子..........李灵素连忙起身,紧张且拘谨的行了一个道礼,大声道:

    “弟子李灵素,见过道首。”

    洛玉衡微微颔首,“天人两宗虽势如水火,但这是长辈之间的事,你不必太拘束。”

    李灵素这才放松许多,没敢入座,乖乖的站在旁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请国师帮忙解开他的封印。”

    许七安道。

    李灵素心里狂喜,忍不住看一眼徐谦,这糟老头子虽然性格古怪、孤傲,但对我还是蛮不错的。

    洛玉衡屈指,弹出一道剑气,瞬间贯入李灵素眉心。

    下一刻,李灵素耳边听见虚无的,枷锁破碎的声音。

    伴随着这个声音,压制元婴的力量被粉碎,那久违的力量复苏,李灵素心底泛起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感动。

    他的第一个念头是:终于可以摆脱肾亏之苦。

    堂堂四品元婴,纵使肉身不如武夫变态,但肯定有法子温养肉身,洗涤污垢。

    这能很大程度上减缓腰子的压力,吐纳故新。

    第二个念头是:我果然跟对人了。

    要不是跟着徐谦,或许早就被东方姐妹找到,解开封印遥遥无期。

    这是我的机缘啊,李妙真要是知道我有一位超凡境的前辈带着闯荡江湖,一定羡慕的要哭出来........李灵素浮想联翩之际,忽听洛玉衡说道:

    “来之前,去过一趟司天监,监正说今年冬季酷寒,蕴藏着一切变数。”

    蕴含着一切变数.........监正的意思是,许平峰很可能趁今年冬天起事,可他并没有集齐龙气啊!

    不对!

    许七安微微动容,发现自己忽略了一件事。

    京城时,父子俩摊牌,斗了一场。

    许七安险胜,不当人子收回气运失败。

    因此在许七安的观念里,不当人子想要起事,要么收回气运,要么集齐龙气。

    但这是陷入了思维盲区。

    许平峰要造反,扶持五百年前那一脉,龙气也好,国运也罢,都是锦上添花。只要大奉变的足够糟糕,他造反成功的几率就大增。

    山海关战役中,他窃取了大奉的国运。斩元景帝事件中,他成功击毁龙气。

    大奉因此衰弱,内忧外患频发。

    许平峰的目的其实已经达到。

    不愧是练气士,不愧是监正的大弟子,这一波许平峰在第五层.........许七安捏了捏眉心,道:

    “知道了,我会尽快收集龙气。”

    又是龙气,徐谦和监正的关系不一般啊........李灵素像是在学堂认真听课的孩童,竖起耳朵。

    “这次之后,国师你能顺利踏入一品吗?”

    犹豫片刻,许七安问出了好奇已久的问题。

    什么?!

    李灵素险些无法控制自己的表情,人宗道首洛玉衡要突破一品?

    简直胡说八道........他很想脱口而出,据圣子所知,人宗从未有过一品的道首。至少在有史记载以来,没有出现过。

    “晋升一品没有那么简单。”洛玉衡沉吟道:

    “短则三月,长则半年,我才有把握渡过天劫。”

    一个月一次的业火灼身,最快需要三次,长则半年,那就是六次..........许七安本能的想要咧嘴。

    “希望在天人之争前,你能先帮助金莲解决掉堕落的魔念,他是促成贞德堕落的罪魁祸首,大奉的国力衰弱,镇北王的屠城案,乃至魏渊的战死,多少都有他的原因。”

    许七安沉声道。

    洛玉衡看他一眼,道:“也可在天人之争后。”

    这是在生气我对她没有信心吗.........许七安笑道:

    “希望到时候,我能恢复修为。事实上,我挺好奇为什么天宗不进行天人之争,天尊就会诡异消失。”

    说完,他看着国师,等待美人儿的回复。

    “这只有天尊自己知道。”洛玉衡回答。

    “那为何人宗道首打败天尊,便有希望冲击一品?”许七安又问。

    “攫取气运。”洛玉衡说道。

    接着,她补充一句:“但也只是有希望,事实上,若不能依附帝王,吞吐国运,人宗想靠着打败天宗晋升一品,几率不大。”

    他们在说什么啊.........李灵素听的半懂不懂,很想抬手发问,但又不敢。

    不过他依旧心头火热,因为两位大人物之间的对话,透出的信息量巨大。

    这是他以前无法触及的。

    “会不会涉及道尊?我指的是天宗道首诡异消失。”许七安突然来了一句。

    李灵素仿佛听见了自己剧烈的心跳声,这个话题涉及到的层次太高端了。

    “何以见得?”洛玉衡蹙眉。

    “还记得我与你说过的地宫吗,根据壁画和一些我自己得到的线索推测,远古时期的道门,与如今的武道一样昌盛。

    “而在那时,道尊并不存在。这意味着,道门并不是道尊开创的。

    “他真正开创的是“天地人”三宗。”

    许七安说道。

    这个瞬间,李灵素险些直接脱口,告诉对方不要开玩笑。

    道尊是道门的开创者,这是记载于天地人三宗古籍上的,且被后世各大体系所认可的知识。

    远古时期道门昌盛,是道尊的功劳。

    徐谦的话,让李灵素无法接受。

    “前辈,您有什么证据吗?”李灵素没忍住,开口质问。

    ...........

    雍州城,一座两进的宅子里。

    披着斗篷的男人返回,径直去了后院,无视院中僧人的注视,来到某间安静的房间。

    房间里盘坐着三名僧人,分别是长眉垂到脸颊、眉心有一颗肉痣的度情罗汉;奇丑无比,眼神凶恶的修罗金刚度凡。

    以及无发无须无眉的度难金刚。

    “度难金刚,你破坏了我们的约定。”

    斗篷人沉声道:“我将传送法器赠予你,是等到合作时使用。你却自己先一步埋伏许七安。”

    度难金刚淡淡道:“你可以选择不合作。”

    “你........”

    斗篷人气笑了:“堂堂佛门金刚,竟言而无信。如今你打草惊蛇,再想以龙气宿主引出他,谈何容易?”

    这时,度情罗汉睁开眼,扫了一眼斗篷人,缓缓道:

    “你提前将传送法器交给度难师弟,不正是打的这个主意吗。明人不说暗话,如今已经确定人宗道首洛玉衡是佛子底牌之一。加上司天监的孙玄机。大致已摸清对方的战力。

    “天机宫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斗篷人沉默半晌,嘿了一声,不再纠结之前的话题,说道:

    “天机宫掌握了一份可靠情报,有一位龙气宿主来了雍州城,参加武林大会。抓住他,就能钓出许七安。”

    度难金刚声音洪亮:“九道龙气之一?”

    经历了今日的事,寻常的龙气宿主不可能再钓出许七安。

    斗篷人点头:“宫主赞同我的计划,并已派遣二十八新宿中的苍龙星宿前来相助。”

    “如此甚好。”

    修罗金刚插了一句。

    ............

    对于李灵素的质问,许七安觉得,告诉他一些隐秘也无关紧要,毕竟不涉及自身,而且李灵素是天宗圣子,能接触到天宗一些古籍。

    如果有目的性的去寻找,或许能得到一些线索,这对他推理地宫主人的身份会有帮助。

    于是,他语气平静的讲述:

    “我曾下过一座古墓,年代久远到无法考证,墓穴的主人是个道士,他渡劫失败后,用遗留的残魂和旧身躯,创造了一个全新的生命。

    “那具旧身躯告诉我,他并不知道道尊这号人物。呵,他没必要说谎。”

    这........李灵素听的瞳孔微缩,本能的不愿相信,但又知道徐谦没必要骗他。

    道门不是道尊开创的?

    道尊是后来者?

    这个隐秘对他来说,冲击太大。

    洛玉衡则问道:“这和天宗的天尊消失有何干系?”

    “道门个大流派逐渐衰弱,三宗昌盛,道尊这位超品离奇消失,数千年来从未出现,这些之间是否存在我们无法得知的联系?”

    许七安的话让洛玉衡陷入沉思,但给不出答案。

    时间流逝,两人随口闲聊着,李灵素在旁听的津津有味,并时而偷看几眼洛玉衡。

    越看越迷人,越看越无法自拔........李灵素心说。

    他不可避免的产生爱慕、敬仰的心态,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爱慕和追求美貌的女子,是所有男人的天性。

    “天地人三宗里,天宗对婚嫁采取不赞同不反对的态度,地宗也是如此,唯独人宗是鼓励弟子寻找道侣的.......

    “她肯定没有道侣,不知道我有没有机会,我这该死的魅力,是否能赢得她的青睐?”

    李灵素对自己的魅力很有信心,但对方是堂堂道首,不会像其他女人那般肤浅。

    不过,这也意味着寻常男人难入洛玉衡的眼。

    至于徐谦,他完全没当成竞争对手,因为徐谦已经有夫人了,洛玉衡不可能和一个有夫之妇结为道侣。

    突然,茶室内清光浮动,一道人影凸显出来。

    白衣如雪,五官平庸,正是监正二弟子孙玄机。

    “你来啦。”许七安道。

    孙玄机颔首,张了张嘴,刚想说话,许七安抢先道:“咱们写字吧。”

    李灵素立刻附和:“对对对,写字。”

    听孙玄机说话,在圣子的看来,是非常坏心境的一件事。

    再如何淡泊的人,和孙玄机待一起超过三日,绝对坏了修为。

    “.........”孙玄机有些不高兴,他清晰的感觉到了两人的嫌弃,但还是选择了从善如流,提笔写道:

    “收到你的传书,我便立刻传送过来,根据法螺定位找到这里。”

    你怎么现在才来,来给我收尸吗,还是小姨靠谱.........许七安心里吐槽。

    “我已经收集了两道龙气。”许七安说。

    他指的是至关重要的那九条龙气。

    孙玄机颔首,写道:“我也收集了一些零散的龙气,那些宿主带回了司天监,等你有空,可以回一趟京城,把龙气抽取出来。”

    他也在奉师命收集龙气,但没有地书碎片,只能把宿主带回司天监,关押在地底。

    写完这句话,孙玄机从锦囊里取出一沓信件,放在许七安身前。

    “这是她们嘱咐我交给你的。”

    二师兄写道。

    李灵素探头看了一眼,最上层的信封,写着“临安”两个字。

    临安是谁?他心想。

    因为有李灵素在身边,许七安没有第一时间拆开信封,粗略看了几眼,发现有五封信。

    除了临安和怀庆,还有三封是谁的,二郎和玲月还有褚采薇?找不到我,通过二师兄传信,很聪明嘛.........他心里嘀咕着,把信收入怀里。

    接着,扭头看向李灵素:“你回客栈,替我看顾好她。告诉她,我七天后回来。”

    “前辈这几天有什么事吗?”李灵素问道。

    要双修啊小老弟........许七安淡淡道:“与你无关。”

    正说着,茶室里四个人,同时看向门口。

    一道小小的白影掠来,停在门外,伴随着稚嫩的女童声:“就是这里,就是这里........”

    一只玲珑小巧的小白狐,站在门外,扭头朝身后喊。

    十几秒后,气喘吁吁的慕南栀就过来了。

    她怎么来了........许七安脸色瞬间垮掉。

    洛玉衡眯起了眼睛。

    ...........

    ps:李灵素并不认识洛玉衡,许白嫖把他救走的那章,李灵素说过,原本这次下山历练,是要去京城的。但因为中途出了意外(囚禁rbq),所以没能去成。

第六十五章 子时(求月票)

    “你怎么来了........”

    许七安连忙起身,语气也跟着小心翼翼。

    慕南栀看了他一眼,冷笑道:“我说呢,为什么神神秘秘的,既不回客栈,也不让我见你。原来是偷偷摸摸和洛玉衡好上了。”

    卧槽,她怎么知道我和国师的关系,这不对啊.........许七安心里槽点无数,表情冷静:

    “你误会了,没有这样的事。”

    他试图用花言巧语糊弄慕南栀,仍然不相信花神转世会洞悉他与洛玉衡双修之事。

    这偷情被捉奸的心虚感是怎么回事.......他心里默默吐槽。

    慕南栀不理他,转而看向洛玉衡,皮笑肉不笑道:

    “当日我劝你和元景帝双修,你不答应,感情是有了个更年轻的。怎么着,你这个年近四十的老牛,也啃起嫩草了?

    “哼,你每个月都会有七天的在业火灼身,日子我清楚的很,他前些时日与我说,你近来会去寻他。我便知道有猫腻。

    “当时试探了一番,他也没说。。今日让小白狐嗅着李灵素的味儿追过来,呵,看到你在这里,我便知自己猜的没错。”

    原来她那会儿一个劲的追问,已经察觉到端倪了,女人果然是天生的戏子.........许七安面无表情的扫了一眼蹲坐在门口的白姬。

    小白狐本能的缩了缩脖子,意识到自己可能做错了什么。

    不,不关我的事........它在心里小声争辩了一句。

    此时的李灵素,满脑子都是“不可能”三个字。

    “她什么意思,什么叫“老牛吃嫩草”,徐夫人话里话外,都在说徐谦和洛玉衡有一腿........”

    李灵素感觉心凉飕飕的,如果真是这样,那这个世界是何等的黑暗和不公。

    “徐谦怎么可能和洛玉衡有亲密关系,这不可能的,人宗道首怎么会爱上一个有夫之妇........道首,您说句话呀。”

    李灵素心里狂呼,见半晌无人说话,他谨慎道:“徐夫人,我觉得吧,这事肯定有误会。”

    本想说:我们道门的道首,不可能看上你夫君的。

    又觉得这话过于羞辱你,而他惹不起徐谦。

    “有你什么事,滚一边去。”

    慕南栀柳眉倒竖。

    就你这暴脾气,以及平庸的姿色,如果洛玉衡真的看上你男人,你还有竞争力吗?现在这么愤怒,便是所谓的无能为力,因而狂怒?

    李灵素心里腹诽。

    而这个时候,二师兄孙玄机,已经悄悄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洛玉衡终于说话了,眯起狭长的眸子,淡淡道:“很护食嘛,慕南栀,你凭什么管我的事。凭什么管他的事?”

    她笃定以慕南栀的骄傲,恐怕到现在为止,都不承认对许七安的感情。

    许七安连忙看向王妃,眼里饱含期待。

    .........慕南栀噎了一下,瞥见许七安看她,立刻瞪眼:“你是不是很得意?”

    啊?这是什么转折.........许七安愣了一下,旋即意识到这是她在转移话题。

    他一时间有些犯愁,不知道该如何安抚。

    类似的修罗场他是经历过的,临安和怀庆也因为他闹过矛盾,但临安好哄,怀庆又是个聪明的女人,懂得点到即止。

    况且,当初他夹在怀庆和临安之间,本质是姐妹俩争斗,他只是一个工具人。

    眼下的情况不一样。

    好在洛玉衡主动承担了火力,不屑道:“当初我给过你机会,你说不会随他游历江湖。”

    她说这句话,既是解释,也是威胁。

    后半句话没说,相信慕南栀心里明白。

    岂料慕南栀丝毫不怵,冷笑一声:“好啊,你尽管试试,看他舍不舍得。”

    说罢,扭头瞪着许七安:“她要把我卖到窑子里去。”

    “不至于不至于.......”许七安连连摆手。

    徐夫人,就你这样的姿色,卖窑子里也没男人看得上..........李灵素在旁腹诽一句,又幸灾乐祸,又酸溜溜的看一眼徐谦。

    听到这里,圣子已经明白了,徐夫人说的没错,洛玉衡和徐谦的关系真的不一般。

    这让圣子想起了徐夫人之前对徐谦的嘲讽,原来不是开玩笑啊,他真的有一个姿色绝顶,倾国倾城的红颜知己。

    但想到徐夫人姿色平庸,李灵素心里又好受多了。

    毕竟,他的一众红颜知己里,个个都是貌美如花。这是徐谦无论如何也无法与他相比的。

    徐谦和洛玉衡的关系,多半还是他修为的原因,而非个人魅力。这属于个例,正常情况来说,徐夫人这样的女子,才和徐谦般配.........圣子心里哼哼两声。

    洛玉衡镇定喝茶,淡淡道:“把她打发走。”

    慕南栀哼道:“该滚的是你。”

    圣子幸灾乐祸之际,忽听徐谦传音道:“这种情况,该怎么办?”

    他在向我求助,哈哈,徐谦啊徐谦,你这个糟老头子..........李灵素嘴角一挑,好为人师的语气传音:

    “很简单,这要根据她们的性格,以及在你心中的份量来处理。举个例子,如果是东方姐妹和闻人倩柔闹矛盾,我会向着东方姐妹,并想办法气走闻人倩柔。

    “因为她不是东方姐妹的对手,而后者对情敌下手素来狠辣。我是在保护倩柔。如果是柴杏儿和东方姐妹,我则向着柴杏儿。

    “因为杏儿是个纤弱敏感的女子,很难哄,而东方姐妹相对好哄。

    “洛玉衡道首和徐夫人之间,我的建议是向着洛玉衡,她的脾气显然更怪更冷,而徐夫人是你发妻,逃不掉。另外,道首倾国倾城,岂是徐夫人能比。”

    圣子侃侃而谈,传授经验,说完他就后悔了,我为什么要教徐谦?

    赶紧和国师闹翻才好。

    学废了........许七安传音道:“有些事你不了解,慕南栀和其他女子不同。”

    有什么不一样的........李灵素不以为意。

    话说回来,徐夫人这般姿色,在洛玉衡面前竟如此的理直气壮,她难道不自惭形秽吗。

    按理说,但凡有羞耻心的女子,见到天仙一般的情敌,再怎么气恼,也多少会自卑吧。

    可他发现徐夫人的眼神咄咄逼人,仿佛写着四个字:你这垃圾!

    洛玉衡放下茶盏,侧头看向许七安,语气冷淡了几分:

    “谁滚出去,你自己决定。”

    啊,这,要不一起留下来吧..........许七安左右为难。

    小白狐有些怂,看了看洛玉衡小跑到慕南栀脚边,小声道:

    “姨,我们走吧,她好漂亮........”

    而且气场强悍,一看就不好惹。小白狐对强者有着敏锐的直觉。

    姨又不好看,也没有修为,肯定斗不过这个女人的。

    闻言,慕南栀“呵”了一声,扬起右手腕,袖子滑落,露出雪白纤细的皓腕,以及那串佛珠。

    她示威的看一眼洛玉衡,慢慢把佛珠撸了下来。

    霎时间,她的容貌和气质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她的眼圆而媚,像浅浅的湖泊浸入璀璨宝石,晶莹而动人。

    她的嘴唇饱满红润,嘴角精致如刻,宛如最诱人的樱桃,引诱着男人去一亲芳泽。

    她骄傲的像个女王,带着睥睨一切的姿态,但没人会觉得她狂妄,因为她的美貌拥有俯视群芳的资格。

    她美则美矣,气质风姿却更胜一筹,如画卷上的仙家仕女。

    “姓许的,谁走?”慕南栀傲娇的抬了抬下巴。

    “.........”李灵素犹如一尊雕塑,灵魂从内而外受到重大的冲击,见到洛玉衡时,他认为自己遇到了世间最迷人的女子。

    现在,他觉得自己遇到了世间最美貌的女子。

    再没有人能比她更美了.........天宗圣子心中油然而生这个念头。

    许和徐发音很像,李灵素完全沉浸在慕南栀的美色中,没注意到这个细节。

    “这就是她的真容?这就是徐夫人的真面目?对,徐谦能易容,我为什么能肯定姿色平庸的模样就是她的真容?

    我真傻,真的,身边有如此国色天香的美人,我却从来没有正眼瞧过.........”

    最难过的是,她竟然是徐谦的夫人。

    这一刻,李灵素对自己的魅力产生了怀疑,以往建立在徐夫人姿色平庸基础上的自信,荡然无存。

    我以前竟觉得徐夫人对有特殊好感,我竟又无奈又不满的忍耐..........圣子脸庞臊的火烧火燎,忽然发现,滑稽之徒原来是我自己。

    许七安呆愣了几秒,以巨大的毅力,挪开了自己的眼睛,擒住慕南栀的手腕,迅速把菩提手串戴回去。

    “别胡闹,大敌在外,你这样会很危险。”他沉声道。

    虽说望气术有距离限制,不在附近的话,看不见王妃瑰丽万千的气象。但手串是一定要带着的,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手串戴回去的瞬间,洛玉衡松了口气。

    慕南栀赌气道:“那你让她走。”

    她像是个护食的小母猫。

    许七安正要说话,却看见天宗魅力无双的圣子,转身走了,背影落寞,仿佛是被全世界抛弃的孩子。

    李灵素的提议,给了他相当不错的启发。

    虽然我和洛玉衡的双修,是以交易的名义,但依过的了解,国师对双修很看重,一旦决定双修,那是冲着“发展成道侣”的目标去的。

    她对我如果没有好感,绝不会与我双修。但距离爱情又差一步,这时候如果我不向着她,恐怕会消磨她的那份好感。

    同样的道理,慕南栀也是。

    但我根本不需要做二选一的决定,我可以利用她的性格。

    “国师渡劫在即,上次她帮我出手对付地宗道首,拖延时间,我才杀了元景。但她因此被地宗堕落的邪物影响,再也压制不住。”

    许七安沉声道:“她没时间了。”

    果然,本质善良的慕南栀顿时语塞,脸色青白交替,一方面不忍闺蜜死于天劫,一方面又不愿许七安和闺蜜双修。

    她眼眶一红,咬牙切齿道:“你就知道欺负我。”

    这时,洛玉衡看向许七安,淡淡道:“你出去,我与她谈谈。”

    许七安则看向慕南栀,见她没有反驳,默默离开茶室。

    室外寒风凛冽,他一眼扫过,看见李灵素站在檐下,迎着冷风,眺望远方,沉默不语。

    没来由的,许七安脑海里闪过一句歌词:

    “我一个人在哭,反正没有人在乎,把眼泪都流出,也许心里会舒服..........”

    他缓步靠拢过去,叹息道:“唉,真羡慕你,永远能把女人之间的关系处理的和谐。”

    李灵素缓缓扭过头来,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前辈,你以前是不是经常笑话我。”

    “怎么会呢。”许七安摇摇头。

    李灵素心里刚好过些,许七安又补充道:“我从来没把你的水准放在眼里。”

    去死吧,你这个人渣!李灵素脸庞僵硬,深吸一口气,他问出了心里好奇的事:

    “徐夫人的真正身份是.........”

    他不信如此绝色美人,会寂寂无名。

    许七安直言不讳:“听说过大奉第一美人吗。”

    李灵素浑身一震,脸色仿佛苍白了几分:“她,莫非她........”

    “她就是。”许七安给予肯定的答复。

    李灵素身子晃了晃,只觉得世界是灰白色的,没有半点色彩。

    洛玉衡是徐谦的,大奉第一美人也是徐谦的,京城,还有必要去吗?

    那种伤心地,不去也罢!

    她明明是王妃,是有夫之妇,我要把你们这对狗男女浸猪笼,不,就你浸猪笼.........李灵素酸极了,世间最迷人的女子是徐谦的红颜知己,大奉第一美人是徐谦的夫人。

    这种男人不杀掉,难道留着过春祭?

    隔了一阵,他又露出了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徐夫人以前说的话........就是,就是你还有很多类似的红颜知己,是真的?”

    许七安连连摆手。

    呼.......我就说吗,有了这两个无双美人,难道还不够?再说,她们也不会允许徐谦拈花惹草的!

    李灵素心里好受多了。

    “京城还有几个,没你多没你多。”许七安道。

    去死吧!!李灵素扯了扯嘴角:“前辈,我,我突然有些领悟太上忘情了,我,先回去修行了.........”

    让你秀优越,让你装逼........许七安笑容满面的挥手:“走好。”

    等李灵素走后,许七安吐出一口气,默默等了一刻钟。

    “进来吧!”

    洛玉衡的声音传来。

    他旋即进了茶室,看见慕南栀坐在案边,怀里抱着小白狐,也不看他,冷冰冰道:“我要回京城。”

    小白狐诧异的抬起头,娇声道:“咦,不是说进塔里吗。”

    慕南栀反手给它一个暴栗。

    小白狐两只爪子按着头,嘤嘤嘤的哭起来。

    许七安想说些什么,又觉得现在不好触她眉头,叹了口气,召出浮屠宝塔,把慕南栀和小白狐收了进去。

    “你怎么说服她的?”许七安尽量让自己显得镇定。

    “我跟她说,与你之间只是交易。”洛玉衡道。

    这说辞倒是让双方都有台阶下,缓兵之计.........许七安低声道:“只是交易?”

    洛玉衡轻轻瞪他一眼。

    霎时间,冷艳清高的仙子仿佛活了,媚态横生。

    碍事者离开后,再无人打扰他们,但因为知道后续会发生什么,气氛反而僵凝起来。

    洛玉衡表情冷淡又平静,仿佛对即将到来的事并不在意,但频繁的喝茶暴露了她内心并不像外表那样镇定。

    许七安则感觉到回到了初恋,首次和女友讨论人生时,也是这般尴尬、忐忑,以及微微的窘迫。

    “不应该啊,我都是老司机了,那些年,我在教坊司睡过的花魁,难道都白费了吗.........”

    许七安深吸一口气,道:“业火是今夜?”

    洛玉衡顿了顿,道:“今夜子时!”

    又是一阵沉默。

    “修为恢复了部分?”洛玉衡问道。

    “嗯,拔出了两根。”许七安回答。

    接着沉默了下去。

    时间点滴流逝,夕阳西下,窗外残阳似血。

    洛玉衡忽然起身,裙裾散落,她淡淡道:“后院有池子,我去泡会澡。”

    许七安咽了咽口水:“好啊好啊。”

    洛玉衡斜了他一眼,不见表情的离开茶室。

    许七安忙给自己倒上一杯茶,没喝,等滚烫的茶水凉透,他默默起身,也离开茶室,走向后院。

    目标很明确,去温泉池,要求和国师一起洗。

    穿廊过院,走了半刻钟,前方蒸汽缭绕,宛如大雾。

    许七安一头扎进去,没走几步,眼前豁然开朗,却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外头。

    她还布置了迷阵,真是的,待会儿都要双修了,洗个澡算什么.........他心里嘀咕着,识趣的离开,安排青杏园的丫鬟,准备热水。

    等他泡完澡,天已经黑了。

    洛玉衡此时也沐浴结束,她明显有着心事,竟忘了用法术蒸干水迹,秀发湿漉漉的披散,脸蛋被温泉蒸的白里透红。

    有着难掩的娇媚。

    “我需要静处打坐,不要打扰我。”

    她没看许七安,说完,便进了卧室,留他一人在外室。

    脚步匆匆,似乎不愿和他多待。

    她是害羞了吗,不至于吧........许七安下意识的“哦”了一声,目送她的背影离开,卧室的门关上。

    房间很大,分里卧和外室,外室是丫鬟睡的,方便夜里随时起来为主人端茶倒水等服务。

    许七安看了眼水漏,距离子时还有两个时辰,尚早。

    他转而复盘起今日的遭遇。

    “我料定佛门会在雍州对付我,但没料到这么快,前脚刚到雍州,立刻就迎来了度难的埋伏。

    “度难金刚手里的传送法器是术士炼制的,这说明佛门确实和不当人子联手,但今日只有度难金刚,不见许平峰的手下。

    “度难金刚单方面行动,打算抢先一步擒拿我?嘿,这个蠢货金刚,打草惊蛇了。不过以龙气宿主钓我,确实是难解的阳谋。

    “哪怕知道这是坑,我也不得不往下跳。但以什么样的姿势跳,我自己还是能决定的。换成以前纯粹武夫的我,只能硬刚。

    “但我现在有了七绝蛊,可操作的空间就大了.........”

    自省和思考中,时间点滴过去,很快到了子时。

    而就在这个时候,许七安听见卧室里传出女子的喘息声,像是极力忍耐着什么。

    声音沙哑甜腻,挠得人心里痒痒的。

    许七安深吸一口气,从小塌起身,穿上鞋子,缓步靠近卧室的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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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七情

    许七安推开卧室的门,空气中弥漫着清幽的檀香,屋内漆黑一片,没有点烛。

    他借着外室透出来的微弱灯光,走到桌边,捻亮了灯芯。

    然后再把床榻边的两排蜡烛逐一点亮,一簇簇明艳的火苗燃烧,焰心静谧,焰头跳跃,驱散着房间里的黑暗。

    这时候,他才有时间去观察洛玉衡,松软的锦塌上,她穿着道衣侧卧着,衣裳下有着成熟女子动人曲线。

    许七安的目光从下往上移动,首先是一双白皙的玉足探出罗裙,足型优美圆润,足趾纤巧秀气,玲珑精致,宛如世间最顶级的玉器。

    让人忍不住想要握在手里把玩。

    而后是腿部曲线,一路上扬,到臀侧为巅峰,小腰处骤然收束.........好一个浮凸有致,曲线曼妙。

    许七安内心感慨着,目光掠过雪白修长的玉颈,停留在洛玉衡如花似玉的脸蛋。

    她似乎有些热,脸颊泛着红晕,出了一层细汗,烛光下,晶莹润泽。

    她的青丝在软枕散开,有种肆意的美。。

    “国师?”

    许七安在床边坐下,低声呼唤。

    洛玉衡动了动螓首,呢喃般的吐出一句话:“池子,带我去池子.........”

    池子?是指温泉池吗。他揣度着洛玉衡的意思,又听她呢喃道:

    “池子能化解我的业火.........”

    许七安多少听明白了一些,她平时是靠某个池子化解业火的。

    “嘶,好烫,这是烧糊涂了?”

    他伸手按在洛玉衡的额头,一片滚烫,她体内仿佛有烈火在灼身,烧的白嫩的肌肤变成了嫩红色。

    “国师,国师。”

    许七安呼唤了两声,洛玉衡依旧神志不清,对他的呼唤没有反应。

    这让许七安感到为难,助洛玉衡平息业火其实很简单,只需以地宫中的双修秘法,用气运取代气机,在两人体内以周天运转,便可浇灭她体内的业火。

    可双修毕竟是两个人的事,单凭一个人很难完成。

    额,我在地宫里看到的双修图,虽然大部分是需要两人配合修行,但确实存在一方主导的.........想到这里,许七安不再犹豫,单手按在洛玉衡的肩膀。

    明显察觉到洛玉衡娇躯一僵,余光瞥见她秀拳悄悄握住。

    装的啊,至少一半是装的........许七安一愣,忽然有些明白,她刻意等到现在,就是为了让自己业火缠身,只剩为数不多的理智残留。

    这样她就“被动”完成了双修,而不是主动寻欢。

    小心思还真多........许七安心里嘀咕,他知道,这是洛玉衡身为人宗道首,最后的矜持和骄傲。

    他回头吹熄蜡烛,踢掉靴子,正要上床,一双小手撑在了胸膛,伴随着洛玉衡低低的声音:

    “不要.........”

    这声音是如此的复杂,夹杂着胆怯、忐忑、欲拒还休不情愿,以及一丝哀求。

    洛玉衡不知何时睁开了眸子,在黑暗中与他对视。

    相顾无言了许久,许七安低声道:“别怕,有我。”

    洛玉衡凝视着他,默然许久,撑在他胸膛的手变的绵软无力。

    许七安多少能理解她的想法,胆怯和忐忑,恐怕只有业火灼身时的她,才会表现出最柔弱的一面,平日里断然不会这般。

    不情不愿的欲拒还迎,则是因为洛玉衡对他有好感,认可他,甚至决定往道侣发展。

    但两人毕竟没有真的达到水到渠成的地步,这场双修,是迫于形势,半推半就。

    因此,箭在弦上时,她会本能的抗拒。

    许七安捏住被角,用力一抖,“哗啦”声里,棉被铺开,遮挡了一切。

    接着,被窝里忽然发生剧烈的挣扎,持续片刻,停了下来,然后,一条腰带从里面棉被缝隙里丢了出来。

    随着腰带被丢出,被窝里不知发生了什么,又开始剧烈挣扎,然后平静,一条绸裤被丢了出来。

    很快,床边的地面散落着许多衣物,包括女子私密的贴身衣物。

    ..........

    半个时辰后,黑暗里传来洛玉衡冷淡的声音:“别贴着我,滚开。”

    小姨,你这是在向我诠释什么叫事前疯如魔,事后圣如佛?许七安挑了挑眉,胸膛紧贴着小姨光滑如凝脂般的玉背。

    他的情蛊终于得到了巨大的满足,疯狂攫取情·欲的力量,茁壮成长。

    另外,双修是互补的,洛玉衡借他气运平息业火,许七安也得到了巨大的好处,他的丹田气机浑厚了些许。

    要知道,三品之后,吐纳对气机的增长已经微乎其微。

    许七安踏入三品后,修为就再没有精进,如今和洛玉衡双修,他看到了修为精进的希望。

    尽管封魔钉限制了他的修为,可将来有朝一日,总是要解开的。

    许七安搂着洛玉衡的小腰,绣着发丝间的清香,低声道:

    “继续修炼?”

    洛玉衡端着二品的架子,淡淡道:“走开。”

    还说王妃傲娇,你也不比她好到哪里........许七安挑了挑眉,忽觉某处一凉,洛玉衡剑指点在那里。

    “睡,睡觉吧。”

    许七安默默后缩,离她远远的。

    两人再无交流,呼吸平稳的睡去。

    大概两炷香时间后,一具滚烫的身体靠了过来,洛玉衡低声道:

    “业火重燃了........”

    人宗的业火深入骨髓,岂是一次两次就能浇灭,许七安早已做好持久战的准备,但他蔫儿坏,记着洛玉衡刚才高冷姿态,便嘿嘿笑道:

    “不行了,我体力不支,今儿修不成。明天夜里再说吧。”

    洛玉衡似乎不屑开口求欢,用光滑细腻的身段蹭了蹭他,笨拙的引诱。

    许七安心如止水,就是不碰她。

    双方僵持了一刻钟,洛玉衡皮肤火烧火燎,脸蛋酡红如醉,业火灼烧的难受。

    红润小嘴里时而吐出几声甜腻嘶哑的音节。

    “别闹了.......”

    国师的声音从枕边传来,沙哑中带着嗔怒,嗔怒中带着软濡。

    唯独没有以前的清冷平淡。

    强势的女人,一定要在七天的双修里征服你.........许七安舔了舔嘴唇,低声道:

    “国师,我与你讲个笑话。”

    停顿一下,说道:

    “在很久以前,也是这么冷的夜里。一碗冰镇酸梅汤离开了冰块,出去玩耍。玩着玩着,它发现自己碗里的冰融化了。于是哭着回去找冰块。你猜冰块跟它说了什么。”

    洛玉衡黑亮的美眸望着他。

    许七安不卖关子,低声道:“冰块说:上来自己冻。”

    说罢,他期待的看着洛玉衡,等待她的反应。

    洛玉衡冷冰冰的望着他,牙缝里一字一句吐出:“许——七——安——”

    “国师,我说笑而已。”许七安能屈能伸。

    他随之压了上去,却遭到洛玉衡剧烈反抗,冷艳的美人板着脸,温软如玉的小手紧紧撑在他胸口,每次许七安试图靠近,就被她推开。

    她生气了,耍小性子了..........许七安箍住她的手腕,一番拉扯纠缠后,洛玉衡就不反抗了,赌气似的把头别向一侧。

    ...........

    黎明破晓。

    洛玉衡披着袍子,推开窗户,任由寒风灌入房间,吹起她凌乱的秀发,吹起她的领口,雪腻若隐若现。

    她怔怔的望着东边微微发白的天际,回想着今夜发生的一切,恍然如梦。

    首次以气运浇灭业火的喜悦;初尝道侣滋味的感慨、怅然;以及心头不想承认却又真实存在的情愫。

    时间往前推一年,如果有人说,她将来的道侣是打更人衙门里那个小铜锣,洛玉衡会嗤之以鼻。

    可命运就是如此奇妙,当初在她眼里,属于晚辈,乃至孩子的一个年轻人,今时今日,已经和她滚在一床被子里。

    “第一天的业火平息了?”

    身后传来许七安的声音。

    洛玉衡刚要说话,腰肢被一双手臂环住,火热的吻在后颈流连.......

    她浑身泛起一层鸡皮疙瘩,皱了皱眉,震开许七安,尽量让自己语气平静,道:

    “昨夜约法三章过,你我之间只是交易,仅限于平息业火。”

    死要面子.........许七安无奈道:

    “国师,咱们已经是道侣了。”

    洛玉衡冷笑道:“我的道侣,只能有我一个。”

    “........”

    她没再纠结这个话题,沉吟一下,道:“你知道我为何每次业火灼身,便不见外人吗?需得闭关七天。”

    “怕被元景帝趁虚而入?”许七安猜测。

    她摇摇头:“当时的业火不至于烧灼理智,我不愿意,谁都强迫不了。真正让我闭关的原因,是七情!”

    “七情?”许七安反问。

    “喜、怒、哀、惧、爱、恶、欲。”

    洛玉衡缓缓道:“接下来的七天里,我会被七情主导,变的不像自己,甚至频频失态。”

    人宗的业火,本质上就是七情六欲。许七安似懂非懂的点头。

    “等天亮之后你就知道了,不过,在那之前,我还得与你做个约定。”洛玉衡眺望远方,告诫道:

    “不准透露出去;这七天里,子时之前必须来我房间。”

    等许七安点头答应后,她关上窗户,卷着棉被,放缓了呼吸。

    许七安并不困,反而精神抖擞,便披上袍子,离开卧室。

    他穿梭在破晓的晨光中,迎着寒风,来到温泉中。

    蒸汽缭绕,温泉略有些烫,但对他来说,温度正好。

    “是不是应该把她也带出来沐浴,要是怀孕了怎么办.........”

    泡在温暖舒适的池子里,许七安突然想到这个问题。

    国师本来就是条大鲨鱼,要是通过双修怀孕,其他鱼还有容身之处吗?

    “她是没考虑到这个因素,还是暗戳戳在算计了,但表面不说........”

    想到这里,许七安就有些坐立不安了。

    同时,脑海里莫名其妙的闪过一句前世的名台词:我会用内功把你留在我体内的东西逼出来。

    出处已经忘了,但这么骚的台词,他记了两辈子.........

    国师要是有这觉悟就好了!

    天色越来越亮,半轮红彤彤的朝阳,从东方挂出。

    许七安泡的通体舒泰,上岸穿衣,刚披上袍子,眼前一花,出现洛玉衡的身影。

    她的表情很奇怪,看到许七安的瞬间,一分安心,一分后怕,剩下八分是恼怒。

    洛玉衡柳眉倒竖,满脸恼怒:“你去哪儿,为何不在我身边。”

第六十七章 寻人

    许七安眼神茫然,不知道她无端的发什么怒。

    旋即,似乎想到了什么,一边随口敷衍,一边暗中观察。

    “昨晚操劳过度,乏了,于是过来泡个澡。国师,用过午膳了吗。”许七安笑道。

    听到“操劳过度”,洛玉衡白皙的脸庞爬上两抹晕红,嗔怒的瞪他一眼:

    “正要寻你用膳。”

    两人旋即返回,来到温暖如春的卧室里,青杏圆的丫鬟搬来了长条案,上面摆满粥、肉包、糕点、油条、酱菜等早膳。

    洛玉衡没吃其他,端着一碗白粥,兰花指捏着瓷勺,小口小口的喝着。

    “这应该是七情里的“怒”,顾名思义,暴躁易怒。我待会儿得小心应对。。”

    许七安边沉吟,边观察她。

    国师还是那个国师,清冷、美艳,眉心一点朱砂,仿佛是不食烟火的仙子。

    昨晚的一切,似乎都是梦境。

    不过,国师身段有多火辣、**,皮肤有多细嫩,弹性有多好,许七安已经领会到了。

    我竟然把大奉国师,元景帝求而不得的美人给睡了..........此时此刻,回忆昨晚,许七安仍有些梦幻。

    “看够了?”

    洛玉衡抬起眸子,瞪了他一眼,娇嗔薄怒。

    睡都睡了,看几眼怎么了.........许七安心里嘀咕,目光接着落在国师鼓胀胀的胸脯。

    笃!

    一根筷子飞速而入,刺入许七安身前的桌案。

    “吃饭吃饭!”他收回目光,默默喝粥。

    吃完早膳,期间两人没有交谈,也没有眼神交流,一旦许七安或偷偷,或光明正大欣赏国师的容颜、身段,她就会发怒。

    洛玉衡放下碗筷,神态冷漠的起身,莲步款款,走向卧室。

    行走间,道袍下摆轻晃,显得轻盈曼妙。

    “没事别打扰我修行。”她淡淡道。

    卧室的门敞开,许七安扭头回看,发现昨夜的被套和床单,已经更换了。

    内侧的屏风上挂着一件白色绣荷花肚兜,一条白色柔软的绸裤。

    砰!

    似乎察觉到了他的目光,洛玉衡关门的声音格外响亮。

    “感觉“怒”这个情绪,让她更加不近人情了,动不动横眉竖目,仿佛我只是个上床时需要的工具人.........

    “感觉真成我小姨了,或者,英语老师.......”

    他慢条斯理的抓过干净的汗巾,擦了擦手和嘴,抬脚走到卧室门口,敲了敲。

    洛玉衡没搭理。

    许七安便擅作主张的推开门,目光一扫,突然发现贴身的绸裤和肚兜不见了。

    洛玉衡盘坐在床榻,嗔怒道:“不是让你别打扰我吗。”

    以前的洛玉衡,清冷镇定,不会有太大的情绪波动,因此给许七安一种高高在上的感觉。

    哪像现在这样,动不动就生气发怒,虽然不是啥好脾气,却有了鲜活的人气儿。

    “业火已经平息,晚些再巩固修行吧。我带你去园子里逛一逛?”

    许七安凑到床边,握住了洛玉衡光滑细腻的柔荑。

    他是这么想的,双方之间的关系,更像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先洞房再培养感情。

    幸运的是,洛玉衡并不讨厌他,甚至极有好感,虽说远没有达到滚床单的程度。

    但现在既然已经知根知底,他就得改变思路,为两人的关系升温而努力。

    毕竟我不可能指望洛玉衡来追我........许七安心里想着,突然看见洛玉衡眼里怒火一闪,他本能的察觉到不对,一个阴影跳跃打算逃离。

    但发现身体无法动弹了。

    “国师?”许七安忙说:“有话好商量。”

    洛玉衡怒目相视:“我昨夜与你如何说的?这只是一场交易,莫要以为双修后你就是我道侣,可以为所欲为。”

    “是在下孟浪了。”许七安认错姿势摆的很好。

    洛玉衡轻哼一声,这才放过他,闭目打坐:“出去吧。”

    愤怒人格的脾气,比原版的国师要难惹,暴躁易容,刚才要不是认错的好,可能已经被她一剑戳飞出去了..........

    嗯,也更加骄傲矜持.......许七安吐出一口气。

    他走出卧室,呼吸着新鲜空气,路过卧室的窗户时,窗门“砰”的打开,洛玉衡盘坐在床榻,声音冰冷:

    “去哪儿?”

    “去逛窑子。”许七安撇嘴。

    “你说什么?”洛玉衡竖眉,愠怒道:“再说一遍。”

    许七安嗤笑一声,故意刺她:“国师管我去不去逛窑子,咱们又没什么关系,只是交易而已。”

    洛玉衡气的胸脯起伏,挥手关闭窗户。

    “那我真去逛窑子了?”许七安冲着窗户喊了一声。

    “滚!”

    ...........

    许七安没有立即离开青杏园,让丫鬟准备了吃食,换洗衣裳,洗漱用品等等。

    寻了一处无人的房间,取出浮屠宝塔,轻轻一抛。

    浮屠宝塔膨胀变大,塔尖几乎穿破屋脊,许七安意念一动,进了塔内。

    来到三楼,看见慕南栀与塔灵相对而坐,学着和尚双手合十,闭目打坐。

    这是闹什么.........许七安把包裹放在一旁,道:“南栀,我给你带了些衣服和吃的。”

    慕南栀不为所动,依旧闭目打坐。小白狐“嗖”的窜过来,一边抽动鼻子嗅着。一边嘟囔道:

    “没有果子吗,我想吃果子。”

    许七安一巴掌拍飞它,怒道:“滚犊子。”

    要不是这小东西坏事,我也不会面临修罗场,王妃现在还待在客栈里,傻白甜般的等我回去。

    小白狐又挨打了,哭唧唧的说:

    “我不要你吃的,你一点都不好,就知道欺负我们。”

    它委屈的走回慕南栀身边,用力一跃,两只前爪先勾到案边,接着,后肢乱蹬,爬上桌案。

    它抽泣了一会儿,直到许七安把糕点放在它面前。

    小白狐看了眼糕点,很有骨气的扭过头去。

    “你不吃?”

    “哼!”

    “那我自己吃了......嗯,真香,软濡清甜,妙啊.......还有这肉包,汤汁四溢,面皮劲道。哎呀,只剩最后一块了。”

    小白狐耳朵抖动了一下。

    “可惜某只小狐狸不吃,那我只要自己吃掉了。”

    “吃的吃的。”

    小白狐骨气没了,扭回头,一头扎到许七安怀里,娇声说道:“要吃的,要吃的。”

    许七安揉了揉它的脑瓜,喂它吃完早膳,见慕南栀依旧冷着脸,叹了口气,放下小白狐离开。

    对付慕南栀,他其实有很多种办法,只是现在双修还没结束,多半是刚哄好,又闹矛盾。

    或者,她借此提出和洛玉衡一刀两断,双修后不准往来的要求。

    ..........

    此时,武林大会已在雍州城如期举行,地点设在西南大角场。

    武林大会面向全雍州的江湖人士(无衙门案底),第一阶段是海选,但凡报名者都能参加。

    海选结束后,会决出前百强。

    第二阶段就是百强名单,这胜出的一百位强者打排位赛。

    这套榜单模仿的是中原江湖百强榜。

    龙神堡的堡主雷正和公孙家主公孙向阳,两人是江湖百强榜上的高手,排名71和80名。

    许七安重新易容,化作一个平平无奇的男人,混进了大角场。

    此地原本是城防军的营房,后来弃用,荒废多年,虽显得破败,但面积却宽广。

    来到演武场,放眼望去,漫漫人海。

    许七安站在人群外,远远的看一眼新搭建的擂台,此刻,正有两位少侠在比剑。

    招式手段堪称无所不用其极,完全不讲武德,只为干掉对方,赢得胜利。

    龌龊是龌龊了些,但好歹没有出现煽情剑法和舆论剑法这种野路子。

    “人很多啊,以后每天来这里搜寻一遍,绝对能找到龙气宿主..........”

    他把地书碎片握在掌心,神念宛如涟漪,向着四方扩散。

    很快,周遭“景物”原原本本的反馈到脑海里。

    南边一个魁梧的汉子,目光仅仅盯着擂台,身体紧贴着一位妇人,并把粗糙的大手按在妇人圆臀,使劲揉捏。

    而魁梧汉子左侧,一个瘦小的男人手里夹着刀片,正无声无息的割开汉子的钱包。

    北边的一个少年同样在做偷钱包的事。

    略过这些形形色色的人和事,许七安捕捉到了一位龙气宿主,他在人群中观战,双手抱膝,似乎对擂台的战斗极为不屑。

    “是散碎龙气的宿主........”

    许七安没有轻举妄动,因为无法判断此人是野生宿主,还是鱼饵。

    在雍州城里,如果不是九道龙气宿主之一,他宁愿放弃,也绝不冒险。

    他的神念涟漪穿透观战人群,朝着营房方向扩散,不多时,又一道龙气宿主出现在他的感应范围里。

    这是一个两进的院子,极为破旧,看起来许多年未曾维护。

    外厅里坐着一伙儿,龙气宿主便在其中。

    “还是散碎的龙气宿主,哪怕武林大会这样的盛事,哪怕雍州不止一位龙气宿主,但同时同刻出现在这里,并不是正常的概率........

    “两名龙气宿主中,必定有一个是诱饵,甚至两个都是.........嗯?公孙向阳?!”

    许七安在这伙人里,看见了公孙向阳。

    外厅,公孙向阳坐在大椅上,身后是公孙家族的子弟。

    与公孙家主平起平坐的是个眉眼温和,面带微笑,令人如沐春风的年轻男子。

    这位年轻男子身后,从左往右依次是:

    脸色冷峻的负枪少年;秀美动人的少女;穿着破旧道袍,不修边幅的老道士;裹着色彩斑斓长袍的碧眼南疆人;脸蛋娇俏,顾盼生辉的妩媚女子;孔武有力,神态极具威严的魁梧男子。

    以及,一个背剑的中年人,这位中年人面无表情,眼里却有认命的情绪,他就是龙气宿主。

    这些人是谁........许七安的目光在少女身上略作停留。

    二十岁不到的年纪,身段已经初具成熟女子的曼妙,眼睛大而圆,睫毛浓密,有着少女独有的尖俏下巴。

    和许玲月一样,是极有姿色的少女,不过许玲月是邻家女孩一系,柔柔弱弱,至少表面如此。

    而这位少女,眉眼冷淡、严肃,已经初具女强人的雏形。再过几年,应该是和怀庆一个类型的女子。

    接着,他审视起另一位美丽女子,这位女子魅而不妖,艳而不俗,有着独特的气质。

    “我应该是没见过她的,但她的气质,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似曾相识........”许七安心里嘀咕一声,这时,听见公孙向阳客客气气的笑道:

    “几位大侠如何称呼?”

    雷正是个不爱管事务的武痴,因此武林大会的主持者是公孙向阳,他今日刚致辞完毕,就被这伙人请到了这里。

    这群人极其可怕,以公孙向阳五品巅峰的水准,也只能初步摸清负枪少年,和不修边幅的老道士深浅。

    其他人,根本看不透。

    公孙向阳有一个大胆的想法,这群人,大部分都是四品高手。

    只是这个猜测过于惊世骇俗,在江湖上,四品武者可是雄踞一方的大佬。只有在京城这种高手如云的地方,才会扎堆出现。

    大奉十三洲,单个洲人口千万,乃至几千万,才会出那么几个四品。

    “姬玄。”

    唯一坐着的,气质温和的年轻男子笑道。

    “姬大侠!”

    公孙向阳连连拱手。

    姬玄........许七安皱了皱眉,姬这个姓氏,让他异常敏感。

    自称姬玄的年轻男子笑道:“我等是青州人士,听闻雍州在举办武林大会,特来看看热闹,长长见识。”

    顿了顿,他从怀里取出一张画像,摆在桌上,道:

    “公孙家主是雍州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在下想请公孙家主帮个忙。”

    也不管公孙向阳是否同意,自顾自说道:“帮在下寻到画像中的人物,必有重谢。”

    公孙向阳自然不会拒绝,双手接过画像,仔细审视一眼,笑道:

    “好说,好说。有了消息,一定派人通知诸位。”

    只是找人而已,小事一桩,没必要因此得罪这群人。

    姬玄满意点头,又道:“另外,还有一桩小事。”

    公孙向阳摆出聆听姿态。

    “劳烦公孙家主帮忙留意一个人,此人没有画像,名字叫徐谦。”

    姬玄喝了口茶。

    徐谦.........公孙向阳心里陡然一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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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劫走许元霜

    徐谦,找徐前辈的.........公孙向阳心里惊诧,表面却看不出端倪,装出若有所思的姿态,皱眉重复念叨这个名字。

    然后无奈摇头:“徐谦,这名字平平无奇,恐怕雍州有不少人叫这个名字。可有什么鲜明特征?”

    姬玄道:“此人相貌平平无奇,与他的一般。唯一的特征,大概是穿青衣的,当然,这未必是特征。公孙家主只要帮忙留意便成,切记不要打草惊蛇。”

    青衣,真的是在找徐前辈.........公孙向阳露出和气笑容:

    “都是小事,都是小事。对了,几位大侠远道而来,可否赏脸,来公孙山庄暂住?”

    他是故意摆出这副热情姿态,一方面是附和人设,作为雍州地头蛇,面对一群四品高手,如果不巴结不热情,反而可疑。

    另一方面,公孙山庄是他的地盘,先把人骗过去,他再通知徐前辈,看前辈如何定夺。

    姬玄笑容满面:“要事在身,不叨唠公孙家主了。”

    这些人找徐前辈,是敌是友?如果是敌人的话,给徐前辈塞牙缝都不够.........公孙向阳遗憾的点头,试探道:

    “那,不介意的话,在下今后还要多叨唠几位大侠。。”

    他把想要结交的心思,拿捏的恰到好处。

    姬玄笑的像个人畜无害的阳光青年,道:“欢迎欢迎。”

    闲聊了几句后,公孙向阳起身告辞。

    .............

    “姬玄,身边带着一个龙气宿主,打听我的动向........很明显,这群家伙是五百年前那一脉,是许平峰的人。”

    另一边,许七安收回元神波动,脑海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杀了!

    “嗯,他们看起来都是高手,以我现在的水平,自然不怵,但想快速斩杀这么多强者,几乎做不到。而且,这些人多半是摆在明面上的诱饵。

    “先观察,再做决定........”

    他之所以收回元神探知,就是因为猜到了这群人的身份,这会让他无法控制自己的敌意,从而被武者敏锐的直觉感应到。

    炼神境以上的武者,对危机的预感非常强烈。

    任何包含敌意、恶意的注视,都会让对方心生感应,这就是武者很难被伏击、刺杀的原因。

    而不含感情的注视,则不会引起武者的预感。

    许七安并不愿意打草惊蛇,因此果断收回元神探知。

    公孙向阳离开院子,返回演武场的路上,一只麻雀在空中盘旋片刻,停在了他的肩膀。

    “家主........”

    身后的公孙家子弟正要驱赶,被公孙向阳挥手挡开。

    他不动声色的将麻雀捏在手中,轻轻抚摸鸟头,面带微笑,似乎只是一个兴致勃发的举动而已。

    “那几人是什么来路?”

    果然,公孙向阳耳边听到了徐谦的传音。

    徐前辈以麻雀为媒介,与他传音交流。

    “他们自称青州人士,但口音不太像。让我找两个人,其中一个正是您。”

    公孙向阳一副把玩宠物的表情,继续抚摸麻雀的脑袋,传音回答:

    “前辈,您认识他们吗?”

    许七安“呵”了一声,传音道:“不认识,但认识他们背后的长辈,算了,一笔糊涂账,不说也罢。”

    徐前辈这句话说的饱含沧桑啊,前辈是个有故事的人.........公孙向阳心里感慨道。

    “他们中,全是武者?”许七安传音问道。

    公孙向阳略作回忆,分析道:

    “他们中有三人体表无护体神光,其中两人举止气质也不像是武者.........”

    公孙向阳给出的分析是,姿色极佳的少女;穿着色彩斑斓袍子的南疆人,以及那名负刀的中年人,三者无护体神光。

    也就是没到铜皮铁骨境。

    少女和南疆人的气质举止,则不像武者。

    “我知道了。”

    许七安说完,操纵麻雀振翅飞起,朝着那座两进的院子飞去。

    ...........

    外厅,柳红棉慵懒的坐在椅子上,左腿搭着右腿,罗裙下,穿红色绣鞋的脚丫子晃啊晃。

    “话说回来,我们已经完全失去那小子的踪迹。”

    万花楼的弃徒捻住鬓发,用手指绞着:“如果我是他,我肯定逃之夭夭。”

    许元霜嗤笑道:“是谁告诉你,那小子知道我们会来雍州?”

    蕉叶老道抚须微笑:

    “许大小姐说的没错,在那小子眼里,我们与他,只是途中偶遇,意气用气的发生了冲突。双方并不存在多大仇恨,没有锲而不舍追杀他的必要。

    “在青州甩掉我们后,他也许以为事情已经过去。既然如此,值此盛会,怎么可能不留下来参观一番。”

    威严冷漠的魁梧汉子,白虎点了点头,沉声道:“雍州城汇聚了雍州的豪杰,他若聪明,说不准已经在谋划如何驱虎吞狼。”

    姬玄补充道:“忘记国师说过什么了么,龙气宿主之间有相互吸引的现象。只要距离不远,总会相遇。我们身边有一位龙气宿主,说不定哪天一出门,就和那家伙面对面了。”

    “不过少主找徐谦是为了什么?”蕉叶老道突然插话。

    “昨日我收到天机宫的密报,佛门和天机宫合作,在追捕一个叫徐谦的人。此人在雷州夺走了九道龙气之一。在湘州又一次从佛门手中截胡。”

    姬玄沉声道:“而现在,他也来了雍州城。据天机宫的情报所示,此人手段诡谲,在四品中也是佼佼者。”

    这话说的,让在场众人眉梢一挑,没一个服气。

    柳红棉笑道:“有曹青阳的水准?”

    姬玄微微摇头:“不清楚,但至少有金锣的水准。”

    白虎闻言,淡淡道:“金锣的话,我和红棉联手足够应付。”

    剑州的武林盟主曹青阳差不多是四品中的天花板,半步三品。

    姬玄摇头:“不可掉以轻心,此人与孙玄机同气连枝,三品术士可不是我们能对付的。好在有佛门和苍龙星宿负责对付他们。我们目前的任务是抓住那小子,而后可能要配合天机宫和佛门,擒拿徐谦。”

    他喝了口茶,感慨道:“我没料错,国师是后招的,收集龙气的任务不只是我们在做。”

    柳红棉笑吟吟道:“收集龙气是国师给你的试炼,当然不会把赌注都压在你身上,啧啧,希望少主此次江湖游功德圆满,人家将来就依附你了。”

    她心里很清楚,这个小团队,是国师,以及那位城主给姬玄挑选的班底。

    姬玄将来能成为接班人,他们也会随着平步青云。反之,则一辈子只能坐冷板凳。

    “徐谦是何方神圣,天机宫和佛门有查出来吗。”

    许元霜忽然道。

    她问出了所有人的疑问,众人默契的看向姬玄。

    姬玄摇头:“天机宫并未向我透露此人来历。”

    又说了几句后,许元槐拎着枪往外走,淡淡道:“我出去与那群乌合之众过过招。”

    姬玄笑道:“记得手下留情,别伤了人命,低调为主。”

    他又扭头看向许元霜,道:“元霜,你去外面盯着,如果有龙气宿主靠近,记得第一时间通知。”

    许元霜“嗯”了一声,追上弟弟的脚步,一起离开。

    这时,乞欢丹香忽然大步奔出内厅,抬眸望向天空,俄顷,一只麻雀叽叽喳喳的叫着,落在他掌心。

    蕉叶老道心细如发,问道:“怎么了。”

    乞欢丹香凝视着手心里的小麻雀,皱眉道:

    “这只鸟在院子里飞了两个来回,有些古怪,方才我迅速以心蛊之力操纵它,却又没有发现端倪。是我太敏感了。”

    姬玄笑着颔首:“小心点总是好的,不过我们现在还算低调,不用太担心。”

    众人便不再关注。

    ............

    “好险,他们中竟然还有一个心蛊师,单纯以心蛊的境界来说,比我要强........”

    营房外,人群中,许七安缓缓吐出一口气。

    那群人比他想象的还要敏锐、谨慎,方才要不是他机智,及时收回控制,说不准已经被“同行”发现。

    龙气宿主以他们寸步不离,我估计没机会了,还得考虑佛门和天机宫的埋伏.........其他人都是武者,想偷袭几乎不可能。

    白来一趟也不甘心,抓个人回去拷问,或许还能以此为人质也说不定..........

    嗯,那个红裙子的女人乃大,是个不错的猎物,可惜走的是武道。

    他一边思考着,一边望向营房方向,恰好看见一位少女跃上屋脊,凝神俯视着观众人群。

    同时,小巷里拐出来一个负枪少年。

    那少年边走,边解开背上的长枪,猛的掷出。

    长枪化作黑影,钉在擂台上,溅起碎石块。

    他纵横跃起,横掠过人海,站在斜斜竖起的枪杆上,俯瞰下方众人:

    “谁敢上台与我一战。”

    群雄怒骂不已,嚷嚷着要教训这个狂妄无知的小子。

    “小伙子装逼很有一手啊.......”

    许七安移开目光,审视了一眼远处屋脊上的少女,他耐心的等待片刻,没见她的同伴们出来。

    “望气术,是个术士啊........佛门和天机宫的目光都集中在龙气宿主身上,没人会想到我的目标是那个少女。

    “她修行望气术,多半是许平峰那个狗东西培养的弟子,她或许会知道一些秘密,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距离还不够,许七安假装看四处的风景,默默靠拢少女所在的建筑物。

    双方距离不到二十丈时,那少女似乎察觉到了他,眉头一皱,低头看来。

    两人目光交汇,许七安咧了咧嘴,身形被一团阴影包裹,缓缓“溶化”。

    许元霜脸色微变,依旧没想到这个陌生男子的目标是自己,睁大美眸,以望气术搜寻此人的踪迹。

    突然,脚下的阴影里探出一只手,握住了她的脚踝。

    许元霜慌而不乱,雪白皓腕上的玉镯子亮起,撑起一道清光,试图将那只手弹开。

    那只手被玉镯的力量撑开了少许,但无法彻底挣脱。

    而对方暂时也无法穿透清光,一时间陷入僵持。

    许元霜右手从怀里抓出一把刻满阵纹的火铳,枪口对准脚下的阴影,冷静开火。

    砰砰!

    弹丸打进了阴影里,却无法击伤目标。

    火铳未能奏效,许元霜脸色一沉,果然丢弃法器火铳,第二件第三件法器随之出场,分别是一面铜镜、一块圆形玉佩。

    身为许平峰的长女,她并不缺伴身法器。

    许元霜翻转镜面,对准脚下的阴影,娇斥道:“现形!”

    铜镜“嗡”的一颤,射出黄澄澄的光束,照进了阴影里,黑暗一点点驱散,一个男人的轮廓被勾勒出来。

    浑身被阴影包裹的男人,缓缓昂起头,咧嘴道:

    “法器这么多,身份不简单呐。”

    掌心骤然发力,“砰”的一声,许元霜手腕上的玉镯子炸的粉碎,铜镜皲裂。

    这个时候,许元霜指尖发力,就要捏碎圆形玉佩。

    这是一枚传送法器,捏碎此器,可任意传送到方圆三十丈之内的任何地方。

    “嘤.......”

    许元霜娇躯一颤,瞬间绵软无力,圆形玉佩从她手中跌落。

    情蛊!

    而她整个人,瞬间沉入阴影里,消失不见。

    下一刻,“砰”的一声,一杆长枪飞射而来,穿透屋檐,碎瓦四溅。

    在擂台上“玩耍”的许元槐察觉到了动静,投掷长枪支援姐姐,但终究是晚了一步。

    他的身影从天而降,砸落在屋脊上,砸的整个房子剧烈震动,灰尘“簌簌”掉落。

    许元槐环首四顾,不见姐姐踪影,气的长啸一声。

    这座建筑的屋脊再也支撑不住,梁木纷纷折断,屋檐坍塌。

    ............

    雍州城外,黑色的田埂边,许七安把肩膀上扛着的少女,狠狠丢在百姓扎起的草垛上。

    许元霜的娇躯,在松软的草垛上弹了一下,她双手撑在地上,让自己靠着草垛坐起来,脸蛋火烧火燎,呼吸间喷吐着灼热的气息。

    荷尔蒙快速分泌,口干舌燥,双腿发软。

    我中毒了,是情毒,什么时候中的.......

    身为术士的许元霜,精通药理,对自己身体的状态,做了最精确的分析。

    情毒无药可解,只能靠意志力压制,或,或..........

    她眼里闪过一丝恐惧和慌乱,但迅速压制住,冷冰冰的望着许七安:“你是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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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妹妹

    “你又是谁?”

    许七安居高临下的俯视着美貌少女,目光同样冰冷,缓缓道:

    “不想死的话,老实回答我的问题。”

    说话间,他弹出几道气息,封住对方的穴位。

    少女抬起水汪汪的眸子,看了他一眼,既不点头也不拒绝。

    “那我就当你默认了。”

    许七安在她对面坐下,叼了一根稻草,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许元霜沉默一下,脸颊滚烫,曲着腿,低声道:

    “我们是青州秋草堂的弟子,这次随着大师兄来雍州历练,见见世面。我,我叫陈元霜。”

    “你的江湖经验确实是初出茅庐水平。”

    许七安把手伸向她的纤腰,许元霜脸色微变,身体用力往后仰,试图避开对方的侵犯。

    但她想错了,这个相貌平平的男人,并不是要扯她的腰带,而是摘下了她挂在腰间的锦囊。

    许元霜下意识的想夺回,握住对方手腕的刹那,触电般的收了回来,呼吸加重,脸颊的红晕更甚。。

    她竭力压制着情毒,可在触及男人肢体的瞬间,意志险些崩溃,无法自控的扑上去,祈求欢愉。

    许七安打开香囊,往里看了一眼..........

    发财了!

    里头的法器琳琅满目,攻击的、传送的、防御的.......种类繁多。

    当日如果我有传送法器,也不会被度难金刚逼的那么狼狈。术士果然是狗大户啊..........许七安面不改色的把锦囊收进怀里。

    许元霜张了张嘴,眼神闪过委屈和心疼,但没敢说话。

    “据我所知,只有司天监的术士能批量炼制法器。秋草堂是什么地方?”

    许七安眯着眼:“你若不肯说实话,便不要怪我不当人。”

    许元霜倔强的抿着嘴,俏丽的脸庞布满愤恨。

    和我耍小性子.........许七安手指轻轻戳在她的侧腰。

    “嗯~”

    许元霜娇躯一颤,美眸水汪汪的一片迷离,双腿不受控制的摩挲了一下。

    “你若是不配合,我便在这里先爽一回,再把你丢给附近的村民,他们可能一辈子都没见过你这么水灵的姑娘。”许七安恐吓道。

    “你........”

    许元霜娇俏的脸庞略微扭曲,眼神里满满都是恐惧。

    “你要是乖乖听话,我便解了你的情毒。”许七安道:“如何?”

    许元霜咬着唇,泫然欲泣:“情毒无药可解。”

    “是情蛊,不是情毒。”许七安纠正道。

    少女小心试探道:“你先解了情蛊。”

    不见许七安有所动作,嘴唇开阖,俄顷,一条细小的蠕虫从许元霜脚踝处钻出,许七安伸出手指,它缓慢蠕动到指端,消失不见。

    这条蠕虫离开后,许元霜立刻感觉到身体的燥热消失,摧毁理智的**正在减弱。

    呼.......少女如释重负的吐出一口气,紧盯着许七安:“你是蛊族的人?”

    “回答我的问题,你们是什么人。”许七安面无表情的问道,对少女转移话题的举动视为不见。

    “阁下究竟是何人........”

    许元霜话音方落,胸襟突然裂开,露出嫩绿色的肚兜,以及白皙的脖颈。

    她尖叫着捂住胸口。

    许七安冷笑道:“拖延时间,等待佛门和同伴搜寻过来?我的耐心有限,每个问题只给你三息时间回答,再耍小伎俩,你会尝到比死亡更糟糕的待遇。”

    小心思被戳穿的许元霜再不敢拖延时间,她不敢把自己名节,寄托在敌人的道德上。

    “我们来自云州潜龙城。”

    “潜龙城是什么地方?”

    许元霜脸色出现挣扎,停顿几秒,缓缓道:“是一个大势力。”

    “五百年前,大奉皇室那一脉的?”

    许七安以平静的语气,说出了堪比重磅炸药的情报。

    许元霜脸色大变,难以置信的看着他。

    “你.......”

    她似乎明白了这个男人的身份,一字一句道:“你是徐谦?”

    还算敏锐........许七安既不承认,也不反驳,说道:“姬玄是谁,修为如何?”

    “潜龙城主的庶子,排行老七。”许元霜不情不愿的回答,问什么说什么,绝不过多透露。

    “你们这次出来,是收集龙气?”许七安问。

    少女微微点头:“大奉龙脉溃散,城主把这个任务安排给姬玄。”

    “有收获吗。”

    “找到了几位龙气宿主,但都是散碎龙气,价值不大。”

    他们让公孙向阳寻找的那个年轻人,应该也是龙气宿主..........许七安沉吟道:“说说你的同伴。”

    许元霜道:“除了姬玄与我之外,方才在擂台上邀战的少年是我胞弟,剩下的四个人,道号蕉叶的道长,是云游的散修,后来加入潜龙城,一直是姬玄府上的客卿,对他最忠心。

    “蛊族心蛊部的乞欢丹香,在云州时因为把一个贪官全家灭门,被官府通缉,流落到潜龙城;妖兽白虎,是,是天机宫主早年收服的妖族。

    “万花楼的弟子柳红棉,因不满师妹萧月奴而退出万花楼,游历江湖。”

    她简单的介绍了一下同伴。

    那个小妖精是万花楼的弟子,难怪感觉气质那么熟悉,有股烟视媚行的魅力..........许七安缓缓道:

    “潜龙城可有超凡境的高手?”

    许元霜摇头:“超凡境凤毛麟角,除了天机宫主是二品术士,潜龙城没有这个境界的高手,但宫主可以依靠法器和阵法,组成战阵,威力不弱超凡境。”

    以术士的法器和阵法加持,统合多人力量,达到超凡境的战力..........虽然战力有超凡境,但不灭之趣这种内核是不可能靠人多达成的,利弊很明显.........

    对于这个答案,许七安并不惊讶,五百年前那一脉确实缺少顶尖高手,所以许平峰过去的谋划,目标很明确。

    铲除镇北王和魏渊。

    短期内无法培养超凡高手,那就把对手拉到和自己相同的水平。

    接着,许七安又问了几个问题,比如潜龙城打算何时起事,天机宫宫主下一步计划是什么。

    但没有问题想要的答案,这位少女似乎接触不到这么高层次的核心机密。

    “最后两个问题。”

    许七安吐出嘴里的草根,“你是几品术士?”

    许元霜抿着唇:“六品,炼金术师。”

    “我记得术士需要依靠朝廷,你们这一脉是怎么晋级的?”

    “对于低品术士来说,一个云州和一个潜龙城足矣。但想踏入超凡境,就得有朝廷依附。”

    知道对方是徐谦后,许元霜对这些事更加坦然,因为以徐谦和司天监的关系,或许早就知道这些隐秘,之所以问出口,是在试探她是否诚实。

    许七安颔首,问出最后一个问题:“你的身份!”

    “我是宫主的弟子。”许元霜不见情绪的说道。

    “区区一个弟子,有那么多法器?”许七安质疑。

    锦囊里的法器,每一件都是精品,尤其之前碎掉的那只手镯,可以轻松抵挡四品武者的攻击。

    若非许七安有着三品的内核,刚才只能无奈退去。

    就连褚采薇,都没有这样的防身法器,当然,这也和大眼萌妹被好好的养在京城,从不外出游历有关。

    可也侧面证明,这个叫陈元霜的,绝非普通弟子。

    “宫主很赏识我,说我天赋过人。”

    在对方笑吟吟的注视下,许元霜竭力保持冷静,面不改色,一副问心无愧的模样。

    她不可能暴露自己是许平峰长女的身份,这会招来更大的危机。

    索性这个徐谦并非术士,也不会佛门戒律、儒家言出法随,无从得知她是否说谎。

    之前的回答,对方或许能根据自身对术士的了解,对五百年前那一脉的了解,来甄别她是否说谎。

    但身世这件事,徐谦绝对不可能发现她的端倪。

    这时,她看见徐谦袖子里又钻出了那条赤红的,细长蠕虫。

    “你.......”

    许元霜面露惊恐之色,娇躯剧烈痉挛,可是不管如何使劲,都无法动弹分毫。

    他果然没打算放过我.........少女心里闪过这个念头,她几乎预见了自己接下来的遭遇,在这个荒凉的郊外被男人侵犯。

    甚至还会有更可怕的后续.........

    “嗯~”

    她眼睁睁看着蠕虫钻入体内,那股熟悉的,火烧火燎的**再次涌起。

    她的眼神开始迷离,脸颊滚烫,双腿不自觉的开始摩挲........

    就在她意乱情迷,意志力薄弱之际,许元霜看见徐谦的双眼一下变的幽深,仿佛化作旋涡,让人意识堕入其中。

    心蛊!

    没有戒律,一样能让你说真话。

    “你的真实身份。”

    耳边,想起男人低沉的声音。

    许元霜脸色略作挣扎,回答道:“许平峰是我父亲,我的真名是许元霜.......”

    简单的一句话,让许七安维持不住心蛊的操纵。

    !!!他的内心掀起惊涛骇浪,睁大眼睛,不可思议的审视着媚眼如丝的少女。

    她是不当人子的女儿?!

    我的亲妹妹?!

    许元霜霍然清醒,想起自己刚才的回答,红晕的脸颊一点点褪去血色,变的苍白。

    完了.......她脑海里只剩这个念头。

    她还是说出了自己的身份。

    现在,死是最好的结局了吧.........许元霜闭上眼睛,睫毛颤抖,凄然道:“你杀了我吧。”

    半晌没有动静。

    她睁开眼,小心翼翼的观察徐谦,却发现这个男人的目光无比复杂。

    许平峰不当人子,他的女儿能好到哪里去,杀了吧..........不行,无论如何都是血亲,她没有对我暴露强烈敌意之前,我下不去手..........

    她长的根本不像许平峰,那个使枪的小子也不像许平峰,是随了生母的长相?结果到最后,是我长的更像许平峰,这特么不是造孽么..........

    劫走吧,把她关在浮屠宝塔里.........

    种种念头在心里掠过,许七安深吸一口气,已然有了决断。

    冷处理!

    他不想和许平峰的血亲有什么瓜葛,骨肉相残对他来说,不是一件令人愉悦的事。

    许七安想铲除许平峰,主要是自保,逼不得已。

    如果这个丫头和许平峰一样不当人子,杀她只是有些许心里不适,不至于有太强的负罪感。

    但许七安顾虑到了那位没见过面的生母。

    原主许七安能活到现在,其实是当初生母的舔犊之情,让他有了一线生机。

    许元霜绝望之际,峰回路转。

    她见徐谦俯身靠过来,心头一颤,还不等悲哀和恐惧的情绪发酵,就看见徐谦又一次收回了蠕虫。

    ?许元霜脸上残留恐惧,惊疑不定的看着他。

    许七安不再搭理,弹出几道气机,解开许元霜体内的封印,接着从锦囊里取出一块圆形玉佩,捏碎,一阵清光自下而上腾起,包裹住他,下一秒,他消失不见。

    走,走了?

    许元霜茫然起身,谨慎的四下张望,确定那个徐谦真的离开后,她提着裙摆,一边哭泣,一边逃走。

    ...........

    她在旷野狂奔了半个时辰,终于找到官道,再用了一个时辰,沿着官道回到了雍州城。

    见到熙熙攘攘的人流,终于如释重负,找回了安全感。

    寒冬腊月,她硬是跑出一身汗,纤瘦的双腿发麻发胀。

    一路寻回大角场,回到落脚的院子,只见柳红棉独自一人坐在厅内喝茶,悠哉自得。

    “呦,回来了?”

    柳红棉诧异的审视着她,笑吟吟道:“许元槐说你的神秘人劫走,可把大伙给急的。”

    她满脸的幸灾乐祸,撑着椅子扶手起身,凑到许元霜身边,嗅了嗅,愈发诧异。

    “整整两个多时辰,竟然没有**?莫非劫你的人,还是个正人君子?”

    许元霜冷着脸,淡淡道:“与你何干。”

    柳红棉“啧啧”两声:“锦囊没了,嗯,但对方应该不只是冲着宝贝来的,是不是还问了你什么?我先去通知他们,有什么事稍后再说,你先去洗个澡,啧,这一身汗臭味。”

    许元霜转身就走,不给她继续奚落的机会。

    她烧好热水,泡完澡,洗漱干净了,没多时,许元槐、姬玄等人陆续返回,见她安然无恙,都松了口气。

    许元槐眉宇间洋溢着煞气:“姐,怎么回事?劫你的是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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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许七安:我将带头冲锋

    问出这个问题后,许元槐死死的盯着姐姐,目光在她身体上下打量。

    任谁都能看出他的忧虑,纷纷望着许元霜。

    “劫持我的人是徐谦。”许元霜低声道。

    徐谦?!

    他怎么盯上我们了,不应该啊,我们并没有招惹此人..........

    众人神情陡然一变,既困惑,又有警惕。

    许元槐追问道:“他有没有对你怎么样?”

    问完,他就意识到不妥,这种事,应该姐弟俩关起门来问,而不是在大庭观众之下问出口。

    这让姐姐如何作答?

    “他只是问了我一些问题.........”

    许元霜把事情经过,详细的说与众人听。

    听到那徐谦对许元霜使用情蛊时,众人神色登时古怪起来。

    她忙补充道:“他并没有对我做什么,抢了我的锦囊便走了。”

    说完,许元霜也觉得自己有点欲盖弥彰的嫌疑,张了张嘴,没有多做解释。。

    姬玄咳嗽一声,脸色凝重:“如此看来,那徐谦是盯上我们了。他也在搜集龙气,那么必然有观测龙气宿主的手段。”

    许元槐怒道:“那他为何不对佛门的诱饵下手,不对我们身边的龙气宿主下手,专挑我姐姐?”

    少年满脸愤怒,双拳紧握,咀嚼肌凸起。

    蕉叶老道声音温和:“元槐少爷,不要被愤怒冲昏理智,徐谦明显在打探我们的情报,智者,谋而后动。没有直接抢人,而是先探明敌情,说明他是个谨慎的人。但也说明此人修为如少主所说,撑死了是金锣水平。”

    心蛊部的乞欢丹香,眯了眯眼,语气里带着不解:

    “按照元霜小姐所言,此人使用的是暗蛊部的手段,随后又施展了情蛊,而与情蛊配合的,影响神智的手段,则是与我同源的心蛊,这.........”

    他表情古怪的看一眼许元霜:“这是不可能的。”

    许元槐扬眉道:“为什么不可能?”

    乞欢丹香言简意赅的说道:“本命蛊只有一个。”

    姬玄沉吟道:“蛊族的历史上,没有两种蛊双修的?”

    “首先,七大蛊族部落同气连枝,但也有门户之见,各部落的秘术是不外传的。其次,本命蛊的植入,本身就是一个极为危险的环节。

    “常有婴儿因为无法承受本命蛊的改造而死亡,一个本命蛊尚且如此,何况是两个。”

    顿了顿,乞欢丹香话锋一转:“但事无绝对,各部之间互有通婚,蛊族几千年的历史中,的确出个一些能容纳两个本命蛊的天才。而这样的人几百年都未必有一个,如果我蛊族有这样的天才,我不可能不知道。

    “另外,这个徐谦,是三蛊合一。”

    蕉叶老道抚须道:“也就是说,元霜小姐看到的或许是表象。”

    乞欢丹香摇摇头:

    “此事绝对没那么简单,他若是心蛊师,操纵情蛊的子蛊,到也不难。就像我,虽然是心蛊师,但我能操纵毒虫,因此我也可以伪装成毒蛊师。

    “然此人是暗蛊师,因而不可能再是心蛊师。若想知道真实情况,我恐怕得回一趟蛊族。”

    姬玄摆摆手:“不必不必,我们有任务在身。”

    他扭头安慰了许元霜几句,道:“你虽没受伤,不过还是多休息休息,术士的身体到底是羸弱了些。”

    许元霜默然点头,没说什么,扭头回了屋子。

    许元槐默默跟在姐姐身后,随她一起进屋,反身关房门。

    冷峻少年直勾勾的凝视着胞姐,目光锐利:“那个徐谦,是不是对你.........”

    许元霜低喝道:“你说什么呢。”

    许元槐沉默一下,寒声道:“你尽管说出来,若是被那畜生占了便宜,我会亲手杀了他。”

    许元霜被陌生男子掳走长达两个时辰,还被对方中了情蛊,要说没发生什么,他是不信的。

    甚至怀疑姐姐就是用清白的身子,换回了一命。

    否则,非亲非故,徐谦凭什么放人?

    许元霜怒目相视,俏脸如罩寒霜,她本身就是颇为高傲冷淡类型的美人,这下子愈发显得冷厉。

    许元槐见状,更加认定了心里的猜测,咬牙切齿:“我迟早杀了他。”

    这时,房门被敲响。

    姐弟俩同时噤声,许元槐面无表情的看向门口,道:“进来。”

    房门推开,披着斗篷,带着帷帽的天机宫密探,站在门槛外,拱手作揖:

    “见过元槐少爷,元霜小姐。”

    天机宫是直属许平峰的势力,由他一手创立,天机宫密探只尊许元槐和许元霜,反而对未来城主得力人选的姬玄不冷不淡。

    密探笑道:“我说了,元霜小姐自会无恙。”

    姐姐被掳走后,许元槐立刻联络了天机宫密探,发动父亲的势力搜寻姐姐下落。

    奇怪的是,天机宫密探听闻掳走许元霜的是一位擅长利用阴影,手段诡谲的高手后,非但不急,甚至信心满满,说许元霜一定会回来。

    “无恙?”

    许元槐脸色一冷。

    许元霜压了压手,莫名想到了徐谦诡异的态度转变,审视着密探:“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天机宫密探不答,转而说道:“少爷和小姐,接下来要做的是找出那为龙气宿主,并抓住他,我们才能以此为诱饵,引出徐谦。他那里可是有两道至关重要的龙气。”

    许元槐眼睛一亮:“好。”

    ...........

    青杏园。

    许七安返回落脚点,心情不是太好,脸色还有些郁闷。

    他没有直奔主卧找洛玉衡,也不会自讨没趣的见慕南栀,而是去了马厩,看他心爱的小母马。

    小母马正乖巧的吃着精饲料,见到许七安过来,长嘶一声,脑袋探过来表示要亲热。

    许七安抚摸它的脸颊,抓起一把豆子喂它,空余的右手贴在小母马的脖侧,渡送气机,助它强筋健骨。

    有了心蛊后,许七安已经能感受到小母马的情绪变化。

    比如它咬许七安袖子的时候,是渴望他上来骑自己;她走路特别颠的时候,则是不满慕南栀一直骑着它。

    在小母马简单的智慧里,是这个女人影响了主人骑它。

    许七安一边喂马,一边梳理脉络。

    “许平峰会不会是故意让姐弟俩出来历练,他知道我的性格,等闲不会骨肉相残,想以此来钳制我?”

    许七安抓了一块盐巴捏碎,撒在豆子上,摇摇头:

    “不对,他应该知道我不是迂腐之人,许元霜和那个小老弟,要是敢对我下杀手,我肯定反手拍死他们。那就是许平峰不知道姐弟俩出来了?他们是被人怂恿,或自己按捺不住想要出来游历的?

    “啧,麻烦,这对姐弟,到时候看情况处理吧。”

    只要后续的交手里,没有被对方触及底线,姐弟俩的少许敌意,许七安还是会容忍的。

    他旋即又觉得有些惭愧,幸好许元霜还算配合,她性子要是倔一些,我后续可能就不是划破衣襟,而是把她扒光来威胁。

    她是我亲妹妹,这就会很尴尬........

    “不,现在也很尴尬,小肚兜是绿色的。”许七安嘴角抽搐一下。

    喂完小母马,许七安慢悠悠的靠向落脚院落,此时已是黄昏,再过片刻该用晚膳了。

    许七安本打算和国师打个招呼,结果被横眉冷对的怼了出来,洛玉衡小脾气火爆。

    “这个国师不行,动不动发脾气,训斥我,感觉我不是她的双修道侣,是她儿子........如果是抖m,喜欢女王款的,就很痴迷“怒”人格,但我显然不是抖m。还是等下一个国师吧。”

    许七安在心里吐槽。

    用晚膳时,洛玉衡施施然的出来,全程没有说话,也不看许七安。

    关系划分的泾渭分明。

    道门用膳,讲究细嚼慢咽,洛玉衡挺直腰杆,小筷小筷的吃饭,小嘴红润,眉目秀美,清清冷冷。

    “我今日已能自己平息业火,你不必来我房间了。”

    突然,洛玉衡说道。

    啊?许七安瞪大眼睛:“不,不是七天吗?”

    他心里难掩失望。

    不是说好几天的吗,国师,你的契约精神在哪里?

    洛玉衡淡淡道:“只是今夜不必,经过昨夜的修行,我已经自行平息业火。”

    你是不想和我双修吧,果然,愤怒人格自尊心太强,太强势,太骄傲,所以不想和我双修,这也是洛玉衡心里那点抗拒的放大........许七安叹了口气:

    “好吧。”

    听国师的意思,是今夜不双修,但明天继续?

    许七安心里嘀咕,没敢问,因为这个国师像个炸药包,一点就炸。

    到了夜里,吹灭蜡烛,睡在外室的床榻上,双手枕在脑后,复盘这今日得到的情报。

    “姬玄的这支队伍实力不弱,白虎、柳红棉、姬玄是四品武者(妖族)。乞欢丹香是四品心蛊师,许元霜六品术士,许元槐五品武者。

    “道号蕉叶的老道士堪堪六品,势力算是最差的,但这种老江湖不容忽视,能被姬玄带出来,肯定有几把刷子。

    “这支队伍不好对付,但要说对付我,还差写火候。所以我真正的敌人应该不是他们。许元霜说过,术士可以依靠法器和阵法,让支配合默契的团队爆发三品战力。

    “三品战力,不管什么时候,都是不容小觑的战力。”

    黑暗中,他望着天花板,想了很久很久,脑海里突然蹦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洛玉衡在这里,孙玄机也在雍州城待命。想要硬刚佛门的二品罗汉,两位三品金刚,以及许平峰的合击阵法团队,几乎不太可能。

    “但是,如果我能再拉来几个帮手呢,比如,天宗卧龙雏凤的两位师父。

    “这样一来,完全有实力硬碰硬,超凡境战力也平衡了。而洛玉衡是二品巅峰,差一步就晋升一品的存在。真实战力,应该我方更强。

    “这样的话,我不但可以独享经验,不,龙气。甚至还能挟持罗汉,逼迫他帮我拔出封魔钉。身为二品罗汉,佛门顶尖人物,不可能解不开封魔钉的。”

    想到这里,许七安眼睛顿时一亮。

    如此,他便不必再苦恼神殊和尚的残躯。

    “妙啊。

    “这是最快恢复实力的办法,监正说过,一切的变数在今年冬季,我要是循规蹈矩的寻找神殊残躯,猴年马月才能恢复修为?”

    想到这里,他有些迫不及待的取出地书碎片,传书给李妙真:

    “妙真,有急事与你商议。”

    李妙真不搭理他,不接受私聊。

    许七安锲而不舍的发出“私聊”邀请,他深知地书碎片的私聊设定,没人会一直忍下去。

    果不其然,几分钟后,李妙真受不了被接二连三的“削头皮”,气鼓鼓的传书过来:

    “干嘛,认识你吗?”

    .......你怎么突然洛玉衡起来了!

    许七安传书道:“自然是要事找你商议,你如今身在何处?”

    “我和师父,还有玄诚师伯到湘州了,又晚了一步。”李妙真传书道:

    “你和那个色胚在雍州对不对,我师父和师伯马上就要寻过来了。”

    许七安传书回复:“好事啊。”

    李妙真大怒:“好个头,我要是被抓回天宗,肯定一辈子也别想出来了。对了,色胚知道这件事了吗。”

    “我并没有告诉他,他至今也不知道自己被天宗通缉了。”

    “你好坏,哈哈哈。”

    幸灾乐祸后,李妙真传书感慨:“这几天遇到了许多看不惯的事,却不能出手,可把我难受的。”

    就你还太上忘情........许七安心里默默吐槽。

    “等你师父和那个师伯到了雍州城,记得联络我,我有事找他们帮忙。”许七安道:

    “操作的好,或许能帮你和李灵素躲过这一劫。”

    “你有办法?快告诉我,告诉我!”李妙真兴奋传书。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许七安结束通话,收好地书碎片,正要冥想入睡,然后,他就听见了熟悉的娇喘声。

    不是说今晚不必双修了吗........他愣了一下,凝神细听,发现今晚的娇喘和昨晚是不同的。

    最大的区别就是今晚更有自制力。

    “看来昨晚的双修确实减轻了业火,她自认为能扛一晚。”

    许七安犹豫片刻,决定遵从情蛊的意志,以及契约精神,床上靴子,缓步靠近卧室。

    吱~

    卧房们微微敞开,许七安闪身从门缝中钻进去。

    床榻上,努力抵抗业火,平息欲念的洛玉衡,本来已经达到了某种平衡。看见许七安进来,她险些崩溃,颤声道:

    “你,你滚出去........”

第七十一章 苗有方

    卧室里,床榻边,几盏烛光带来火色的光晕。

    洛玉衡的脸一半被染成温润的橘色,一半被阴影覆盖,正如她此刻**和仙子交织的形象。

    在许七安看来,有着难掩的魅力。

    洛玉衡惊怒交集,并伴随慌乱情绪。

    她知道这个时候,许七安的出现会对自己造成多大的诱惑。

    同时,竭力对抗业火的她,没有余力把这小子挂在飞剑上送到十万八千里之外。倒不是真的做不到,只是,那样做的话,势必无法再压住业火。

    到时候,身边无人双修,反而死路一条。

    洛玉衡咬牙切齿道:“许七安,你想用强?”

    你这说的什么话,上来就戴高帽,我会被乱拳打死的.........许七安关上门,向着床边靠拢,在洛玉衡紧张又警惕的目光中停下来。

    “国师,我想问的是,如果今夜不双修,你明日势必要再与我双修,不然抵抗不住业火。。”

    洛玉衡冷冰冰的看着他,没有回应。

    “明日,是七情中的哪一种?”许七安问道。

    “七情出现没有定律。”

    洛玉衡看了他一眼,目光不受控制的从许七安俊朗的脸,往下移动,掠过胸膛、小腹.......她猛的收回目光,强迫自己不去看。

    许七安点点头,在床边坐下,一副认真探讨的语气:

    “既然如此,你怎么判断下一个人格愿意与我双修呢?如果她不愿意,并死倔的拒绝,该怎么办。”

    洛玉衡闻言,又长又直的秀眉,轻轻蹙起,想了片刻,语气冷淡的回应:“在生死之间,我会做出正确选择。”

    许七安突然把手按在洛玉衡的大腿上:“既然这样,你怎么不肯与我双修。”

    洛玉衡娇躯一颤,两人距离很近,所以许七安能清晰看见她脖颈凸起一层鸡皮疙瘩。

    “我死也不会和你双修的。”

    她柳眉倒竖。

    “你看你看!”许七安指责道。

    “你怎么肯定其他的人格不会像你一样,死都不和我双修。”

    “.......滚出去。”洛玉衡无言以对,只能发脾气。

    许七安相信,正常状态的洛玉衡,是愿意和他双修的,一来是内心有男女之间的好感,二来是双修势在必行。

    但业火发作期间,性格会产生巨大变化,甚至可以当成是另一重人格。行事作风,便有了巨大的反差。

    比如这个“怒”人格,性格刚烈,暴躁易怒,把洛玉衡心里那点小抗拒放大到极限。

    死活不肯和他双修。

    许七安在外屋时,突然意识到,洛玉衡昨日与他说起“七情”状态中,她会失态,做出与往日不符的决定。

    这是不是洛玉衡在委婉的告诉他,不要被七情状态中的人格影响,坚持按照计划行事,七日双修,一天不能差。

    以国师的性格,肯定不会明着说:不管如何,咱们都要坚持双修。

    “国师,长夜漫漫,该双修了。”

    许七安假装听不见她的呵斥,自顾自脱起衣服。

    长袍脱下,随手丢在一边,很快里衣也脱了下来,许七安精壮的、充满男性阳刚的上身裸露在洛玉衡眼里。

    她的呼吸猛的急促几分,愤而起身:“你不滚,我走。”

    说罢,连鞋都没穿,径直下床,踉踉跄跄的往外走。

    许七安一把拽住她的手臂,挣扎间,两人双双倒在床上。

    在洛玉衡的娇吟声里,许七安感觉到了胸膛将某出柔软挺拔给深深挤压了。

    “啪!”

    洛玉衡反手一巴掌,清脆响亮。

    黑暗中,两人保持跌倒的姿势,男上女下,两双眸子对视。

    暧昧的气氛在他们之间发酵,洛玉衡嗅着男性气息,感受到他灼热的呼吸,脸颊火烧火燎,目光渐渐迷离。

    她无法违背自己的身体,她需要双修来驱散业火。

    为了对抗身体的欲求,洛玉衡轻轻咬破嘴唇,获得短暂的清醒,然后又挥舞起巴掌。

    但这一次她没能成功,手腕被许七安握住,被按在了头顶。接着,另一只手也被按住。

    许七安低下头,轻轻吻着洛玉衡的脸颊,皮肤细腻,幽香扑鼻。

    他啃了几口脸蛋,便把嘴唇埋进了国师的脖颈,或舔或吸或吻。

    洛玉衡娇躯僵硬,浑身的鸡皮疙瘩。

    她怔怔的望着头顶的床幔,眼里有迷茫、羞耻、抗拒,以及一丝丝的迷恋。

    就算是昨夜,她也没经历过如此细致的亲热。

    这种新奇的感受又羞耻又沉迷,她慢慢遵从了心的意志,不再抗拒。

    这时,耳边传来许七安的声音:“国师,放松点,一回生二回熟,明儿我就躺床上不动了,换你来。”

    洛玉衡大怒,伸手去撕他的嘴。

    两人激烈抗争,床铺随之摇晃,险些打起来。

    幸好此时的洛玉衡受业火灼身之苦,一身修为无法施展,否则许七安已经被一发流星剑送到八百里之外。

    许七安拽住折叠整齐的棉被,盖住他们,两人在被窝里继续扭打。

    慢慢的,洛玉衡反抗越来越小,床尾,一双白嫩玲珑的小脚露出来,接着,一双大脚压了上去。

    伴随着小脚丫的骤然紧绷,脚背弯曲如弓,洛玉衡的所有挣扎随之消失。

    她双手抓紧床单,红唇微张,目光空洞的望着床顶的帷幔,自暴自弃似的不动弹。

    不知过了多久,那个占尽便宜的小子似是不满足现状,恬不知耻的说道:

    “国师,来,翻个身子。”

    “许七安,你别太过分了.......”洛玉衡咬牙切齿。

    又扭打起来。

    “国师,你想不想知道自己的膝盖能否碰到肩膀?”

    “许七安,你作死吗?”

    “试试呗。”

    “........”

    ...........

    翌日,清晨。

    床边,地上凌乱的丢着罗裙、白色里衣、素色绣莲花的肚兜、腰带........

    许七安感觉有湿润柔软的东西,在脸上不停的扫过,让他无法再安心入眠。

    迷糊中睁开眼,洛玉衡绝美的容颜近在咫尺,她眼里含着情意,细细的亲吻他的脸颊,脖颈和嘴唇。

    ?许七安脑海里闪过一个大大的问号,不太确定的出声:“国师?”

    这是我认识的那个国师?

    是那个清冷如仙子,高冷刚烈的国师?

    回顾过去洛玉衡的形象,许七安实在无法把眼前陷入爱欲中的女人和大奉国师划为等号。

    洛玉衡抿了抿嘴,轻笑道:“你昨晚不是吻的很开心吗,嗯,感觉确实不错。”

    “.........”

    许七安木然的躺着,一动不敢动。

    洛玉衡一双雪白藕臂从被窝里探出手,勾住他的脖子,娇声道:

    “昨晚还算卖力,但不够,我还想要。”

    “欲”人格?许七安心里一动,隐约有了猜测。

    或许是别的,七情里面还有一个“喜”人格,也是非常正面的情绪........他心里嘀咕。

    对于倾国倾城的大美人求欢,许七安当然不会拒绝,一个翻身就把她压在身上,接着,棉被有序的起伏。

    “我还要。”

    “好。”

    “我还要。”

    真的是“欲”人格。

    “好。”

    “我还要。”

    “国师,先用个午膳吧。”

    “你我的修为,早不必用餐了。”

    “不,我还是要恰饭的,我是武夫啊。”

    “是不是不行了?”洛玉衡生气道。

    “呵,你怕是不知道武夫的厉害。”

    ..........

    “我还要。”

    “国,国师,黄昏了啊.......”

    “我不管我不管,你是不是不行?”

    “哼,你太低估武夫的体力了。”

    ..........

    “国师,天黑了,让我恰口饭吧。”

    “最后一次。”

    “......好。”

    “国师,你不累吗?”

    “少废话,你今天不准下床。”

    .........

    “国师,天亮了........”

    某一刻,他从被窝里探出头,看见窗外天光大亮。

    这一瞬间,许七安喜极而泣。

    天亮之后,人格转换,“欲”人格就会离开,他可以从狼窝里爬出来了。

    从昨夜子时开始,两个晚上一个白天,他竟真的没有下过床。

    终于结束了,今天谁都留不下我,耶稣来了也没用,我说的.........许七安心里发狠的想。

    洛玉衡眼里的欲求渐渐消散,意味着人格开始转换。

    她搂着被子坐起身,看着狼藉不堪的床铺,脸蛋微红,眼神带着羞意。

    “国师,我还有事要办,你若是困的话,不妨多休息一会儿。”

    许七安忍着腰子的酸胀,掀开被子下床,正要俯身去见散落在地上的衣物。

    “等等。”

    洛玉衡突然拉住他的手。

    许七安表情僵硬的回过头,看见美女国师美眸里包含恐惧,听见她害怕的说道:

    “如今我业火缠身,说不准何时就灼烧而死,你先与我双修一次,不然我怕~”

    许七安心里一沉,艰难的扯了扯嘴角:“可我们已经双修一天两夜了,你不会有事的啊。”

    洛玉衡微微摇头,抿着唇,楚楚可怜的姿态:“但依旧有业火失控的概率,只要不是有十成的把握,我心里就不踏实。”

    我的国师实在太稳健了.........许七安表情呈现轻微的扭曲。

    帷幔轻轻摇晃起来,经久不息。

    ...........

    到了中午,许七安来到一间空房,祭出浮屠宝塔,一口气上三楼。

    慕南栀以为这个臭男人是来哄自己的,忙冷着脸,双手合十,作出一副遁入空门的姿态。

    岂料许七安都不看她,径直走到塔灵老和尚身前,盘坐于地,沉声道:

    “大师,我悟了。”

    塔灵老和尚一愣,颇为欣喜:“你悟了什么?”

    许七安脸上无喜无悲:“色即是空。”

    塔灵老和尚愈发诧异,微笑颔首:“善!”

    慕南栀瞪大眼睛,难以置信。

    ..........

    雍州城,六博赌坊。

    苗有方嘴里叼着一串糖葫芦,施施然走入赌坊,他相貌平平,皮肤黝黑,双眼炯炯有神,给人一种精瘦、精明的感觉。

    但又没有那种市井之徒的油腔滑调,气质凌厉,神态端正。

    环顾一圈后,苗有方迈步走向摇骰子的那一桌。

    他来赌坊有两件事:一,来见赌坊老板柳浪。二:身上的银子快花光了,来这里赚点盘缠。

    骰子手大喊着“买定离手”。

    桌边的赌客纷纷下注,炽热的目光追随着骰盅,兴奋的喊着“大”或“小”。

    苗有方耳廓微动,听出骰盅里的骰子被人做了手脚。

    赌坊都这样,开门做生意,哪能全靠运气?或多或少都会做一些手脚。

    但是没关系,不管赌坊怎么出老千,他都不会输。

    这是以前许多次总结的经验。

    大概从一个多月前,苗有方就发现自己运气突然变好了。

    无论走到哪里,都能有不错的机遇,最开始,连老家镇子里的富户人家的小姐,都莫名其妙的倾慕他。

    但苗有方是个有理想的年轻人,毅然决然的拒绝了富家千金的示爱,继续踏上他游历江湖的旅程。

    在游历江湖的过程中,他时不时的结交江湖豪侠,遇敦厚前辈指点,被各路仙子们青睐。

    在一次和少侠们花天酒地的应酬中,一时不慎,被花魁夺了童子之身,苗有方羞愤欲绝,他的童贞是要给未来妻子的。

    于是发誓,再也不喝酒。

    然后,第二天,他又和花魁滚了一次床单.........

    好景不长,苗有方在青州游历时,遇到一伙高手,与以往遇到高手准能结交不同,这次遇到的那伙人,性情古怪,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

    幸好当时有他的几位好友经过,出手相助,加上自身有点本事、手段,险而又险的逃走。

    之后,各种巧合和幸运之下,他成功躲避那伙人的追杀,来到雍州。

    在赌坊仅仅待了两炷香时间,他就赢了四百两银子,身前堆的满满。

    当他赢到六百两时,赌坊一位看场子的壮汉走了过来,沉声道:“兄弟,我们老板要见你。”

    来了........苗有方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的点头,收起身前的碎银、银锭,把鼓胀的钱包拎在手里,道:

    “带路!”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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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世界,有儒;有道;有佛;有妖;有术士。警校毕业的许七安幽幽醒来,发现自己身处牢狱之中,三日后流放边陲.....他起初的目的只是自保,顺便在这个没有人权的社会里当个富家翁悠闲度日。......多年后,许七安回首前尘,身后是早已逝去的敌人,以及累累白骨。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PS:本书不悲剧!大奉打更人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奉打更人,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奉打更人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