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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卖报小郎君     大奉打更人txt下载     大奉打更人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章 更待何时

    “门派中的叛徒,通常是由楼主和长老们提审,视情节轻重裁定处罚方式。不过柳红棉此事参与了袭击总部事件,此事得由总部和万花楼共同商议。”

    萧月奴嗓音柔媚,字正腔圆,没有剑州口音。

    在时代,官话能说的字正腔圆的,要么是读书人里的学霸,要么是刻意苦练过。

    许七安听完,直指核心:“你想保她一命。”

    不等萧月奴回应,柳红棉大笑起来,眼神和表情满满都是嘲讽:

    “萧月奴,少装模作样。

    “十几年了,你的伪善和做作还是一点都没变。

    “以前是做给师父看,现在是做给外人、弟子看。只有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

    “许七安,要杀就杀,姑奶奶死也不受她恩惠。。”

    有故事啊........许七安最喜欢看漂亮女人撕逼,自家鱼塘除外,说道:

    “就这么不肯接受萧楼主的善意?”

    李灵素和许七安的想法是一样的,笑吟吟的说:

    “蝼蚁尚且偷生呢,柳姑娘三思呀。”

    其实就是在套话,想八卦一番万花楼两位美人之间的恩恩怨怨。

    柳红棉“呸”了一口,冷笑道:

    “她明知我恨她入骨,偏要这时候站出来装好人,救我性命,打的什么主意,你们难道看不出来?

    “她在诛心。”

    萧月奴微微摇头,淡淡道:

    “柳红棉,不要一错再错。你若是诚心悔改,我能替师父做主,让你重归万花楼。”

    “重归万花楼?”

    柳红棉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咯咯咯”的笑起来:

    “行啊,你把楼主之位还给我,我便重归万花楼,与你冰释前嫌。”

    萧月奴默然不语。

    柳红棉死死盯着她,长达十几秒,嗤笑道:

    “看吧,这就是你的伪善和做作,当年你为了楼主之位,伙同外面的男人,说我不知廉耻,与男人私通。师父信以为真,收回了我竞逐楼主的资格。我一气之下才叛出万花楼。

    “萧月奴,你就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贱人,想在跟我装什么?别人不知道你真面目,我还不清楚?你装给谁看呢。”

    她妙目流转,落在许七安身上,恍然大悟:

    “哦,明白了,我的价值就是让你在许银锣面前刷好感呗。你执掌万花楼多年,未曾嫁人,可见眼光有多高。想来只有许银锣才能入你的眼。

    “啧啧,傍上这么个金龟婿,飞黄腾达指日可待。小小剑州,都容不下你这尊女菩萨了。”

    啊这,别说还有点小期待呢........许七安心里吐槽。

    慕南栀和李妙真轻飘飘的看一眼萧月奴。

    李灵素兴致勃勃的插嘴:

    “你有没有私通,可不是萧楼主说了算,你师父难道没有验身吗。”

    柳红棉冷笑道:

    “这就是她的高明之处,谁说私通就一定要破身?她模仿我的笔迹,伪造了情书,通过信中内容把我塑造成人尽可夫,且愚蠢的浪荡女子。

    “而那所谓的情夫,自然也不是什么正派人士,没记错的话,是个名声极为狼藉的浪荡子。

    “此事传扬出去,门派中的同门都是女子,会怎么看我,还会继续拥戴我?外人又会怎么看我,万花楼的未来楼主是个委身浪荡子的荡妇,整个门派形象又会如何?

    “可笑我当时年轻天真,竟还想着与你公平竞争,靠本事赢你。”

    众人齐刷刷的看向萧月奴,看她怎么解释。

    岂料萧月奴的回应,出乎所有人预料。

    “没错,当年的事,确实是我叫人做的。你并没有与外面的男人私通,是我抹黑你,诬告你,让师父顾忌门派颜面,取消了你竞争楼主的资格。”

    柳红棉表情有些呆滞,似是没想到她如此坦然的承认。

    萧月奴淡淡道:

    “你还记得,师父当年怎么与我们说的?

    “楼主之位关乎门派传承和兴旺,尔等各凭本事。”

    柳红棉深吸一口气,驱散脸庞的呆滞,针锋相对道:

    “这就是你使下三滥手段的原因?”

    萧月奴目光平静,缓缓道:

    “我所作的一切,都在规则允许的范围内。

    “楼主之位关乎门派兴旺和传承,这是师父在提醒我们,手段不够的人,是没资格成为楼主的。

    “尔等各凭本事,意思就是没有规则,没有底线,只要能赢。”

    企业及理解........许七安震惊了。

    柳红棉大怒,尖叫道:

    “这可不能,师父常常教导我们,万花楼是女子组成的门派,想要不受欺凌,于外,要狠辣果断;于内,要团结友爱。

    “你休要颠倒黑白,为自己的黑心肠找借口。”

    萧月奴神态一直很稳,看着她:

    “你当师父不知道我蹩脚的栽赃陷害?她给过你机会的,可你又是怎么做的?

    “一哭二闹三上吊,辩解的语气苍白无力。你完全可以还击,可以用更肮脏的手段反击我。你可除了闹,什么都没做。

    “师父才对你失望至极,认为你不适合执掌万花楼。愚蠢不是你的错,但不要毁了祖宗百年基业,不要连累了众多同门。

    “我本打算继承楼主之位后,再与你坦白这一切,谁知你偏激自傲,一怒之下叛出万花楼。直到今日,我们姐妹俩才重逢。”

    柳红棉呆呆的站在那里,被刀傻了。

    显然,她内心其实认可了萧月奴的话。准确的说,她被说服了。

    萧月奴不再看她,望向许七安,柔声道:

    “我会把她关押在武林盟,许银锣不必担忧后患的问题。”

    “罢了,你把她带走吧。”

    许七安颔首。

    有些女人,看着是妩媚勾人的妖精,其实内心是个傻白甜。

    有些女人,看着端庄矜持一本正经,其实茶艺是王者段位。

    精彩!他心里嘀咕一声。

    目送萧月奴封禁柳红棉丹田,将她带走,李灵素收回目光,感慨道:

    “我果然还是比较喜欢天真一些的女子。”

    这一次,许七安没有嘲讽,感同身受。

    天真一些的........楚元缜恒远和李妙真三人,脑海里浮现的是丽娜和褚采薇。

    不过,这两姑娘情窦未开,就连许宁宴都搞不定,何况圣子。

    许七安突然起身,道:

    “我出去一趟。”

    ...........

    他离开军镇,往南御空而行半刻钟,看见黑色岩石上,雄赳赳气昂昂的站着一只毛茸茸的,两只巴掌那么大的小白狐。

    那姿态,就像小萌宠在模仿雄狮啸傲山林。

    但许七安从它体内感应到了一股内敛的,强横的意志。

    “娘娘?”

    他在不远处停下来,保持礼貌的距离。

    白姬吐出悦耳磁性的嗓音:

    “我听白姬说了剑州战事,一战击杀两名金刚,啧啧,佛门这次要跳脚了。”

    她语气慵懒中,带着惬意和欢快,可以想象心情很不错。

    “娘娘何事找我?”

    许七安问道。

    她的意志没有散去,在此地等候,明显是有事要与他说。

    “确实有件事。”九尾天狐轻笑一声:

    “还记得你的老情人浮香吗,嗯,她真实的名字叫夜姬。”

    .......许七安没料到她会突然提及浮香,没好气道:“娘娘又要给我画大饼?”

    九尾天狐娇笑道:

    “你难道不想知道夜姬现在的状况?

    “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你不花银子睡了她那么多次,想来是情比金坚的。”

    你特么还好意思说!!!

    老子是大奉打更人不是大奉赶尸人........许七安心里破口大骂,淡淡道:

    “娘娘有话直说。”

    九尾天狐没有继续调侃,说道:

    “她回我身边复命后,我将她派去了南疆万妖国的旧土谋划一件事。如今掐指算来,万事俱备,只欠一股东风了。

    “说起来,此事与你有关。”

    不等许七安发问,她直言了当的说:

    “解印神殊的残肢。”

    神殊残肢.........许七安摸了摸下巴:“神殊的残肢有部分封印在万妖国旧土?娘娘是想让我去当打手?”

    九尾天狐没有正面回答,徐徐说道:

    “神殊之所以被分尸封印,是因为他肉身过于强大,世上没有什么封印能困住他。所以只能分尸。

    “可就算这样,想封印他的肉身,也需要特殊的封印之法。一种方法是利用“封印型”法宝作为基石,配合强大的法阵。

    “另一种方法是利用气运加以封印。前者是浮屠宝塔,后者是桑泊。”

    许七安缓缓点头。

    五百年前,佛门帮助武宗皇帝叛乱,除了传教中原之外,还有一个条件,就是帮忙封印神殊的断臂。

    本质上,佛门是在借助大奉的气运封印神殊。

    “南疆十万大山,生灵无数,是我们这一脉妖族的起源之地,本身就凝聚了气运。神殊的部分身躯,就封印在那里。

    “南疆原本是琉璃菩萨的地盘,她被监正打伤后,那边就超凡力量暂时空虚。而今度难和度凡又殒落在剑州。

    “我想趁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夺回神殊的残肢。

    “之所以拜托你出手相助,一来是本座身在海外,分身降临,能发挥的实力有限。二来,万妖国除我之外,只有一位超凡。但他最近闹脾气,不听我调令。”

    除了九尾天狐外,万妖国果然还有超凡境的高手,我就说嘛,只靠九尾天狐一人,怎么可能推翻佛门,复兴万妖国.........许七安对此并不意外。

    “闹脾气?”

    “三来,我想试探一番佛门是否还有隐藏不出的高手。”

    九尾天狐自动忽略了他的问题,自说自话道:

    “佛门的罗汉果位终生不变,想要突破成为菩萨,就必须转世重修。历史上涅槃重修的罗汉不在少数,指不定现在就有哪位罗汉归位了。

    “呵呵,以眼下九州大陆的风起云涌,罗汉应运而归的可能性极大。”

    许七安道:“我能拿到什么好处?”

    九尾天狐笑道:

    “神殊残肢意味着封魔钉的封印之法,再加上我承诺你的两根.......如果这样你还不动心,那么,夜姬还等着你的雨露之恩呢。”

    许七安沉声道:“此事我帮定了,雨露之恩什么的无所谓,主要是想知道浮香过的好不好。”

    顿了顿,他试探道:

    “娘娘在海外找到同族了?”

    九尾天狐摇头:“大海捞针,谈何容易,过阵子我便动身返回大陆。”

    记得要做核酸检测啊........许七安心里吐槽。

    ...........

    云州。

    山巅的观星楼里,盘坐不动的许平峰睁开眼。

    “剑州事了,度难和度凡陨落。”他说。

    站在瞭望台的伽罗树菩萨,久久未动。

    隔了一阵,伽罗树菩萨缓缓道:

    “此时不起事,更待何时?”

    ..........

    ps:今天卡文,卡的我欲仙欲死。

第五章 前奏(7000)

    当晚,武林盟举办了一场晚宴。

    主题有两个:庆祝老祖宗出关、答谢许银锣仗义援手。

    此时堂内,许七安、楚元缜、天宗卧龙雏凤、恒远大师、慕南栀、苗有方坐一排。

    曹青阳等武林盟干部,以及九位附属帮派的门主、帮主,坐一排。

    中间主位,则是银发如霜的老匹夫寇阳州。

    因为主峰坍塌,百废待兴,所以晚宴没有大办特办,也没有邀请歌姬舞姬助兴,酒菜颇为简单。

    不过,这不代表晚宴枯燥无味,相反,气氛极为热烈。

    武林盟最不缺的便是三教九流之人,混江湖的,都有才艺伴身。

    说学逗唱,呸,说书唱戏,再有万花楼女子们展示才艺献歌献舞,节目不断。

    就连贵为一派之主的萧月奴也亲自下场抚琴,并唱了一段曲儿,许七安那半首《一诺千金重》。。

    嗓音宛如天籁。

    四座叫好声不断。

    厉害,琴艺不比浮香差........许七安抚掌微笑,不吝啬赞美之词,随着众人一起叫好。

    傅菁门光喝酒不吃菜,眼下就有些飘,拍案道:

    “这是许银锣的词儿啊,萧楼主对许银锣如此仰慕,不如让老祖宗出面做媒,把你许配给许银锣。”

    四下顿时一静。

    萧月奴作为剑州明珠,仰慕者不计其数,此刻却没有人站出来反驳傅菁门。

    换成任何一个男人,都不能让人服气。

    唯独许七安,大家只会觉得萧月奴高攀了。

    寇阳州坐在主位,看一眼天生丽质的萧月奴,颔首道:

    “小女娃皮相不错。”

    倘若许七安看得上萧月奴,便顺水推舟成全好事。

    一下子,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许七安身上。

    萧月奴矜持的微笑,眼波柔柔看他一眼。

    拒绝的话,姑娘家的脸上不好看,不拒绝的话,南栀又要跟我赌气翻脸了..........许七安正犹豫着,便听身边的慕南栀淡淡道:

    “萧楼主天生丽质,惹人怜爱,倒也配得上许宁宴。

    “若是不嫌弃,当个妾室倒也可以。”

    语气、神态,就像高门大户里的大妇,要给男人纳妾。

    萧月奴眉梢一挑,含笑道:

    “这位婶子是........”

    婶子?!

    慕南栀柳眉倒竖,左手下意识的捏了捏右手腕上的菩提手串。

    她刚想宣誓主权,打压一下这个江湖女子的气焰,眼角余光瞥见李妙真在盯着自己。

    顿时记起白日里,自己信誓旦旦,就差指天为誓的和许七安划清界限。

    天宗的这个小贱人就等着看我笑话...........深吸一口气,慕南栀笑吟吟道:

    “我是宁宴的娘。”

    她一脸慈爱的看着许七安:“乖儿,萧楼主进咱们许家,当个妾室是极好的。娘说的对不对?”

    在场众人大吃一惊。

    没想到许银锣出门在外,竟随身带着母亲?

    他们没有立刻怀疑,因为眼前这个妇人的年纪,确实符合。

    .........许七安嘴角狠狠抽搐。

    楚元缜和李灵素努力憋笑。

    萧月奴目不斜视,语气冷淡:

    “许银锣是跟着叔婶长大的。”

    众人闻言,恍然想起关于许七安的情报——自幼父母双亡,叔婶养大!

    那么这个自称是他“娘”的妇人........

    傅菁门等人看看慕南栀,又看看许七安,有些茫然。

    “乳娘!”

    李灵素忍不住了,笑哈哈的说道:

    “这位夫人是许银锣的乳娘,许银锣打小就离不开她,这次离京游历江湖,便把乳娘也带上了。”

    楚元缜连忙低头喝酒。

    李妙真“噗嗤”笑出声。

    慕南栀脸蛋酡红,恶狠狠瞪一眼李灵素。

    这一连串的打岔下来,就没人在提婚事了。

    不过傅菁门、乔翁等粗鄙武夫,时不时看向慕南栀和许七安的眼神里,总觉得多了些莫名的深意。

    尤其是,他们觉得这位乳娘虽然姿色平庸,但举手投足间,竟颇有魅力,是个极有韵味的妇人。

    许银锣自幼丧母,缺乏母爱..........

    傅菁门把脑子里大胆的念头驱散,高举酒杯,道:

    “现在盟里都说许银锣是高祖皇帝转世,咱们敬高祖皇帝转世一杯。”

    英雄不问私德,许银锣虽然随身携带乳娘,但他还是大家的好银锣。

    .........

    酒足饭饱,许七安等人告辞离开。

    返回暂住居所的途中,李灵素挑了个话头,说:

    “我有事要处理一下,几位先请。”

    李妙真皱眉道:“干什么去呀!”

    身为师妹,干预和关心师兄的私事,天经地义合情合理。

    “容后再说。”

    李灵素随口敷衍一句,袖中窜出飞剑,他翩然立于剑脊,呼啸而去。

    望着李灵素消失的背影,李妙真哼哼道:

    “鬼鬼祟祟的,他很古怪,晚宴上安静的有些反常,都没撩拨萧月奴和万花楼姑娘们。”

    许七安摸了摸下巴,道:

    “说起来,我们到现在为止都不知道李灵素在武林盟的老相好是谁。妙真,你知道吗?

    “我记得李灵素说过,犬戎山离天宗圣山不远,你们下山后最先游历的就是剑州。”

    飞燕女侠先是肯定的点头,而后说道:

    “李灵素在剑州似乎没有红颜知己,反正我不知道。不过,只要是我和他结伴游历,途中他结交的红颜知己,我基本都认得。因为他不会在我面前隐瞒。”

    许七安和李妙真相视一眼,齐声道:“大有问题!”

    楚元缜问道:

    “也许,是真的没有呢。”

    许七安和李妙真又默契的“呵”了一声,前者看向名义上的跟班,道:

    “苗有方,还记得来剑州前,你追问他在万花楼是不是有相好,李灵素是怎么回应的?”

    苗有方模仿许七安摸了摸下巴,道:

    “他当时支支吾吾的,似乎有难言之隐。”

    听到这里,楚元缜也来了兴趣,分析道:

    “以李道友其他两位红颜知己的作风,见到情郎出现在武林盟,恐怕早就跳出来了吧。不可能隐忍到现在。”

    恒远也插了一嘴:“除非她有什么顾忌?”

    众人默默看向恒远大师。

    “阿弥陀佛!”

    恒远双手合十,忏悔自己的八卦。

    这时,抱着白姬的慕南栀突然说道:

    “李灵素肯定去见相好的了,你的那面镜子,不是可以隔着数千里监视吗,用他看看呗。”

    她在报复李灵素酒席上的调侃。

    众人眼睛一亮。

    许七安低声道:“先回去先回去......”

    一行人返回落脚的院子,默契的进了屋子,点上蜡烛,然后坐在桌边,齐齐许七安。

    倾倒地书碎片,取出浑天神镜,许七安压低声音,语气透着一股神秘意味:

    “魔镜魔镜告诉我,你能定位李灵素吗。”

    浑天神镜抗议道:

    “我是神镜,另外,你为什么总喜欢窥探男人?明明我给你标记了好几个美人,你却从未偷看过她们洗澡。”

    你在反向夸我是正人君子吗……许七安催促道:

    “莫废话,快说。”

    “自然可以,他的元神曾经被我收入镜中,我已经标记了他。”

    浑天神镜说完,让自己的青铜镜面转化为透明的玻璃色,镜面先是如水波般荡漾,继而平复。

    出现一幅画面。

    众人看见了李灵素御剑飞行的身影。

    他的方向是犬戎山西边山脉。

    是去见老相好吧?可是见个老相好,需要飞这么远?

    不会是有夫之妇吧?

    众人脑海里闪过各种猜测,愈发的来了兴趣。

    尤其慕南栀和李妙真,双眼炯炯发亮。

    不多时,李灵素按下飞剑,在一处山头降落。

    他四下顾盼,见周遭无人,忙从怀里摸出一柄木梳,刻意把整齐的发髻稍稍打乱,让两缕额发垂下,凸显出浪荡不羁的气质。

    接着,李灵素摸出地书碎片,从中取出一件黑色为底,绣金银线的长袍。

    于是浪荡不羁中,又有了几分贵公子的气质。

    他把飞剑归入剑鞘,抱在怀里,靠在一颗树干上,整个人藏入阴影,微微低头,一动不动。

    你好骚啊,你干嘛穿品如的衣服........许七安目睹李灵素的操作,差点不受控制的嘣出这个词。

    李灵素这个天宗败类.........李妙真默默捂脸。

    过了许久,一道人影踩着树梢,翩翩而来,轻功极为了得。

    是一位穿着素白长裙,秀发高挽,体态丰腴的女子。

    她在枝头疾掠,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素色长裙的女子在山头立定,飞扬的裙裾归于平静,她眼波流转,扫了一眼四周。

    “你来啦!”

    低沉的声音从树下的阴影里响起,她循声望去,只见一位浪荡不羁的男子,斜靠在树干上,怀里抱着剑,微微低头。

    半张脸藏在阴影里,半张脸露出。

    他脸颊的轮廓还是那样的俊美,一身黑袍华贵,风姿依旧。

    “是她?!”

    看清楚那名女子后,满屋子的人惊呼出声。

    许七安惊呆了,怎么都没料到,李灵素的红颜知己,竟是蓉蓉师父。

    他曾经以为是万花楼主萧月奴........

    柴杏儿也就罢了,毕竟丞相的信徒千千万,可蓉蓉师父的年纪,给圣子当妈都足够了,简直,简直.......许七安看了一眼身边的慕南栀........嗯,圣子没错,圣子爱的奔放,爱的坦荡。

    李妙真楚元缜瞠目结舌。

    恒远大师也微微发愣,有点懵。

    画面人,两人似是起了争执,李妙真惋惜道:

    “可惜听不见声音。”

    楚元缜当即道:“我精通唇语。”

    ...........

    “我说过,我们之间是露水姻缘,不可能会有结果,甚至不能公开。你何必再来找我?”

    素色长裙的女子正是蓉蓉师父,丰腴美艳的妇人。

    她冷着脸,微微侧头,不去看李灵素。

    “可我派小鬼传话,约你到此处见面,你不一样来了吗。”

    李灵素轻叹一声:“梅儿,年纪不该是我们相爱的阻碍,如果你畏惧流言蜚语,畏惧同门和弟子的看法,那我可以带你走。”

    美妇人微微动容,但还是狠下心肠,淡淡道:

    “李道长,我的年岁,当你娘亲绰绰有余。再过十几二十年,我衰老不堪,而你依旧风华正茂。

    “你我之间,只是彼此人生里一位过客,今日把话说开,你我一刀两断,不要再有任何瓜葛。”

    李灵素笑嘻嘻的缠上去,一手搂腰,一手握柔荑:

    “我自幼无父无母,被师父养大,也想知道被娘亲疼爱是什么滋味。你既不愿意我做你情郎,那我就做你儿子。”

    美妇人又羞又气,秀眉紧蹙,似是想要发怒。

    李灵素忽然抓起她的手,按在自己胸膛,表情和语气诚恳且隽永:

    “梅儿,你能感受到吗,一腔热血是为你而沸腾的.........”

    美妇人怔怔的望着他,眼里似有泪光闪烁。

    李灵素称热打铁,捧住她的脸,低头稳住红唇。

    两人靠着树木,动情的深吻,动作越来越大胆,尺度越来越大........

    啪!

    许七安反扣浑天神镜,摊开手:

    “接下来是付费内容,每人支付我五百两银子。”

    “呸!”李妙真啐了他一口。

    慕南栀一拍白姬的小脑瓜,白姬心领神会:“呸呸呸.......”

    ............

    夜凉如水。

    睡眠极浅的蓉蓉,耳廓一动,听见衣袂翻飞的细微响动。

    有人施展轻功落在外头的院子里。

    她下意识的按住床头的短剑,然后从轻盈的脚步声里,判断出是自家师父。

    “师父,你练功回来了?”

    问话的时候,她看见师傅推门而入,朦胧的月色里,看不清模样,但从整体轮廓来看,似是有些狼狈。

    蓉蓉坐起身,打算点灯,美妇人急忙阻止:

    “别点灯!”

    美妇人轻盈的绕开屋子里的障碍物,从屏风后提来木桶,转身出门。

    半刻钟后,蓉蓉听着脱衣裳的“窸窣”声,还有轻微的水声,知道开始沐浴。

    真是的,有什么好害羞的.......蓉蓉心里嘀咕。

    她是师父一手带大的,直到少女时代,还偶尔和师父一起泡在大浴桶里呢。

    突然,她抽了抽鼻子,低声道:

    “什么味儿?”

    武者嗅觉敏锐。

    水声一滞,美妇人略带心虚的声音:

    “味儿?嗯,可能是为师在林子里练功,沾,沾了秽物........”

    黄花大闺女不识糖味,丝毫没有怀疑,“哦”了一声。

    “师父呀,你说我该怎么做才能让许银锣爱上我。”蓉蓉愁眉苦脸。

    美妇人冷哼一声:“别想了,老老实实修行,多看看身边的年轻人,许银锣不是你能高攀的。”

    蓉蓉娇哼到:“我就是喜欢他嘛,喜欢就要去争取,能天天见到他,做妾我也愿意的。”

    喜欢就要去争取……美妇人背靠浴桶,喃喃自语。

    ..........

    李灵素踏着夜色归来,红光满面,面带微笑,整体状态完美诠释了“人逢喜事精神爽”这句话。

    虽然她依旧无法直面这段感情,害怕它公开后的后果,但也没再坚决的要和自己划清界限。

    李灵素能理解季锦梅的顾虑,因为他同样有着类似的畏惧。

    相差近二十岁的两人结为道侣,在超凡境之下,这样的组合不管在天宗还是世俗,都会招来异样目光。

    甚至招人唾弃。

    他按下飞剑,靠近居所时,提前降落,然后仔细的整理了一下衣冠。

    确认没有破绽,这才返回四合院。

    “吱~”

    院门没锁,里面住的人根本不在乎锁不锁门。

    推开门的瞬间,院子里的景象让李灵素一愣。

    石桌边,坐着许七安、李妙真、苗有方、楚元缜和恒远大师。

    大家正喝着酒,手里端酒杯,笑容诡谲的看着自己。

    “这么有雅兴啊.......”

    李灵素神色沉稳,不慌不忙。

    李妙真问道:“去哪儿了?”

    “随便逛逛。”

    李灵素如此回答。

    飞燕女侠抽了抽鼻子:“女人的脂粉味。”

    圣子丝毫不慌,轻笑道:

    “我这该死的魅力.......师哥最大的烦恼就是太受女子欢迎。”

    李妙真缓缓点头,突然一副情深义重的模样,演了起来:

    “梅儿,年纪不该是我们相爱的阻碍。”

    许七安默默起身,深情的看着李妙真,道:

    “如果你畏惧流言蜚语,畏惧同门和弟子的看法,那我可以带你走。”

    ……李灵素瞳孔微微放大,人傻了。

    楚元缜摇摇头,喝一口闷酒:

    “李道长,你可能不知道,我也是自幼无父无母,不知道被娘亲疼爱是什么滋味。”

    苗有方忙说:

    “楚大侠莫要悲伤,你既不愿意我做你兄弟,那我就做你儿子。”

    话音落下,屋子里窜出一只小白狐,嗓音如银铃般清脆,娇声道:

    “感受到了吗,一腔热血是为你而沸腾哒。”

    这一刻,李灵素感觉自己被全世界抛弃了。

    “你,你们……”

    圣子脸色涨的通红,只觉得体内有烈焰腾起,头顶喷出虚幻的黑烟。

    天地会成员心满意足的进屋睡觉去了,留下李灵素一个人呆呆的站在院子里。

    “啊对了,自幼父母双亡是吧,回头我和两位长辈唠嗑一下。”李妙真笑眯眯的补了一刀。

    李灵素是有父母的,也是天宗门人。

    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圣子扪心自问。

    ...........

    青州城,布政使衙门。

    堂内,面容清癯,蓄着山羊须的紫阳居士杨恭,脸色凝重的审阅着谍子送回来的云州情报。

    “如今已经明白,流民蜂拥云州的原因。”

    任职青州布政使的杨恭,脸色凝重的环顾堂下的官员,道:

    “情报上说,云州官府发告示,大开粮仓,吸纳流民入伍。”

    云州要反了.........众官员神色一沉,没有惊讶和意外,也没有愤怒,有的只有坦然和严肃。

    早在两月前,先帝被许七安斩于京城不久,朝廷向青州连续下达十几条邸报,命青州进入备战状态,屯粮、屯铁器、修缮城墙。

    云州靠海,南边是无尽汪洋,北边大部分土地与青州接壤。

    前朝欲孽想要以云州为根基,北上讨伐京城,就必须要拿下青州,以获取足够的战略纵深。

    青州要是打不下来,叛军就会被死死按在云州一隅。

    提刑按察使沉吟道:

    “我们得加大赈灾力度,遏制流民南逃的趋势。”

    相比起其他地域,南边无疑更加温暖,食物也更充足,因此青州的流民规模极其可怕。

    这些流民若是一股脑儿的去了云州,后果不堪设想。

    青州知府连连摇头:

    “虽然朝廷给了我们足够的粮草,但那是留着打持久战用的。眼下各地寒灾肆虐,朝廷缺粮,浪费在了流民身上,将来一旦粮草不足,不等敌人攻打,我们内部便自行崩溃了。”

    战时,首先考虑的永远是军队的需求。

    又一名官员说道:

    “灾情汹涌,流民数量远比想象的要多,云州敢大开粮仓,他们的粮草也不是无穷无尽的。不怕拖垮了自己?”

    杨恭沉声道:

    “过去的二十年里,云州叛军一直在囤积钱粮、军需,为的就是这一刻。他们的积累和底蕴,绝对超乎我们的想象。”

    “布政使大人,那该如何是好?”

    众官愁容满面。

    流民现在是有奶就是娘,谁给吃的,就替谁卖命。

    杨恭沉吟片刻,道:

    “封锁通往云州的边境道路,阻拦流民南下。派人散布云州开仓赈灾属于谣言,另,胆敢散布云州开仓赈灾消息的,杀无赦。”

    青州知府眉头紧皱:

    “布政使大人,这会造成流民哗变的。”

    杨恭笑道:“我只说封锁通往云州的路,流民要跋山涉水,或绕到相邻州南下,这就不关我们的事了。”

    在座都是老油条,立即明白扬布政使此计的妙处。

    天寒地冻,山路难走,想跋山涉水的南下,不是人人能办到。

    这就大大缩减了南下的流民数量。

    绕路到相邻的州南下,也是同样的道理。

    而因为好歹有点希望,流民不会鱼死网破。

    青州都指挥使感慨道:

    “幸好我们青州还算富庶,粮仓储备充足,要是两年前,恐怕已经大乱了。”

    经过杨恭一年多的治理,青州吏治清明,家家都有余粮,官府粮仓里的粮草同样储备充足。

    如今回想起来,朝廷是有先见之明的,早早的做出应对。

    .............

    经过两天两夜的赶路,姬玄驾驭御风舟,先抵达青州。

    为防止在云州外遭遇监正,他们改换陆路,长途跋涉,彻底狂奔,顺利进入云州。

    然后重新驾驭御风舟,抵达了潜龙城。

    云海之上,姬玄站在船舷边,俯瞰着依山而建的恢弘大城,眼神微微恍惚。

    离家两月,竟仿佛过了两年之久,离开潜龙城时,他身边有六位高手辅助,而今返回,身边只有许元霜和许元槐。

    柳红棉三人不知所踪,蕉叶道长死于雍州城。

    这趟江湖之行,在他人生中留下了无法磨灭的,浓墨重彩的一笔。

    “终于回来了。”

    御风舟在潜龙城上空悬停,许元槐背着姐姐,从低空跃下。

    姬玄顺势御空而起,取出小鼎,将散碎龙气和御风舟收入青铜小鼎。

    沿着鹅卵石铺设的缓坡,三人往山顶走去,路上遇到的百姓、士卒,都热情的停下脚步,向姬玄问好。

    姬玄笑容温和的一一应对着,越往上走,普通百姓越少,直至绝迹。

    穿过矮矮的城墙,他们进入了皇族生活的区域。

    姬玄往南,往城主府方向走。

    许家姐弟往西,那是天机楼的方向。

    通过一个个岗哨,姬玄进入城主府,在书房见到了父亲。

    一袭华贵紫袍,五官周正,气态威严的中年男人,站在大案前,双手撑案,低头审视着铺开的中原地图。

    “我与国师,以及诸位将军商议过,想挥师北上,必须打下青州。”

    紫袍中年男人没有抬头,看着地图说道:

    “但青州如今铁桶一块,被杨恭治理的井井有条,不得不说,儒家读书人治国治军,都很有一套。

    “想要打下青州,不难。但要以最小伤亡,最快速度拿下,难!

    “你觉得呢?”

    姬玄走到案边,低头扫了一眼:

    “青州必须拿下,但没必要正面强攻,可以从南疆借道,过禹州,直入青州腹地。或者走海路,从巫神教的领地穿过去。”

    紫袍中年人满意点头,这才问道:

    “这趟江湖之行,感觉如何?”

    姬玄脸色一黯:“孩儿惭愧,许七安实在太可怕太强大,孩儿至今也只搜集到一些散碎龙气。”

    “龙气溃散,中原处境雪上加霜,对我们来说就是最好的结果。至于龙气,能收集到最好,收集不到,不必强求。”

    紫袍中年人笑了笑。

    姬玄面色微松,“回来的路上,见到不少难民进入云州。父亲打算起事了?”

    “三日之后,我会在云州称帝,你准备一下........”

    紫袍中年人意味深长的说道。

    姬玄的手轻轻颤抖了一下,他竭力按捺住激动的情绪,躬身道:

    “是,父皇!”

    ..........

    西边,进入天机楼附属的大宅,许元霜和许元槐来不及更换衣物,径直去了母亲居住的小院。

    僻静、幽深,除了几个伺候在此的仆从,几乎没有人会来造访。

    燃着檀香的幽静小厅里,穿着深青色袄子,百褶长裙,梳着端庄妇人发髻的女子,盘坐在蒲团上。

    闭目冥想。

    许元霜推开小厅的门,轻声道:

    “娘,我们回来了。”

    许元槐没说话,但脸上有了笑容。

    端庄美丽的女人睁开眼,似是如释重负,笑道:

    “回来就好。你俩都瘦了很多,眼神里多了些东西,想来经历了不少事吧。”

    她犹豫一下,问:

    “有遇见他吗?”

    ...........

    ps:今天没了。半夜别等了。公布两个书友群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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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面有彩蛋——作家说!

第六章 匪患

    剑州境内的渭水运河,商船,甲板上。

    慕南栀披着御寒的大氅,坐在铺设软垫的大椅上,一手抱着白姬,一手握着竹竿垂钓。

    左侧,摆着一张桌子,两把椅子,桌上小灶炭火熊熊,烧着一锅鱼。

    许七安和苗有方坐在桌边,吧唧吧唧的吃着鱼。

    白姬从慕南栀怀里探出脑袋,乌溜溜的眼睛,巴巴的看着。

    “这几天不是鱼就是腊肉,吃的我屎都拉不出来。”

    苗有方骂咧咧道。

    许七安反手一巴掌,把他拍下椅子,然后朝着白姬招手。

    白姬挣脱王妃的怀抱,迈着欢快的四条短腿,屁颠颠的跑到许七安脚边,昂着脑袋看他。

    许七安抱起白姬,夹了一块软嫩的鱼腹肉放在碗上,白姬把脸埋进碗里,小口小口吃起来。。

    “你的进展很快,我估计再有一个月的磨炼,你就能踏入五品化劲。到时候,只要不自己作死,招惹顶尖人物,天大地大,哪里你都去得。”

    许七安喝一口浊酒,有些欣慰。

    他们此行南下,前往南疆十万大山。

    小团队里目前只有三个人,一只狐。

    天地会成员里,李妙真侠肝义胆,喜欢行侠仗义,适逢灾情汹涌,各地民不聊生,总想着要做点什么,所以很难安分的待在许七安身边。

    楚元缜是浪荡不羁的剑客,四海为家,居无定所,向往的是随心所欲的自由。

    游历江湖的途中,能与故人相逢,喝个酒,快意恩仇,便是他最开心的事。等酒喝完了,事情了了,他又会踏上旅途,追寻他的剑道。

    恒远大师和圣女是一样的心态,出家人慈悲为怀,济世救人责无旁贷。

    至于李灵素为什么没有跟着南下.........

    当日,大伙清晨醒来,圣子已经走了。

    给天地会成员留下一封信,意思是,自己近来心境有所突破,要独自一人上路,领悟太上忘情的真谛。

    其实他走的时候,天地会成员都知道,就大伙的修为,方圆数里的动静一清二楚。

    许七安躺在温暖的被窝里,还给在心里给圣子唱了一首送别歌:

    那一晚知道你要走,我们一句话都没有说..........当你背上行囊卸下那份荣耀,我只能让笑容留在心底.........

    圣子走后,许七安便释放了东方婉清,柴杏儿依旧关押在浮屠宝塔里,定期投喂,定期召唤出来洗漱,定期让苗有方当苦力洗刷马桶。

    这时,商船的负责人,朱管事匆匆过来,恭声道:

    “苗大侠,前方就是金水滩,水流平缓,常有水匪拦江抢劫。通常来说,只要交点银子就能过去。”

    见苗有方点头,他继续道:

    “如果不发生意外,您就不用出手了。”

    苗有方倨傲的“嗯”一声,保持着自己“高人”的风范。

    朱管事躬身退下。

    这艘商船是剑州商会的商船,要去禹州做生意,而苗有方现在的身份是剑州商会新招揽的一位客卿,负责商船南下时的安全。

    许七安的身份没有暴露,只是平平无奇的跟班。

    商船航行了半个时辰,水流果然开始平缓,又航行一刻钟,船速便的极慢。

    只能依靠舱底的船夫摇櫓航行。

    噔噔噔........朱管事带着十几名武人奔出船舱,持刀背弓,神色戒备。

    许七安朝左岸眺望,看见岸边数十艘小船破浪而来,速度极快。

    之前,它们还好好的停靠在岸边,等商船进入这段平缓流域,岸上的百余名水匪立刻跳上船,划动双桨,劈波斩浪般的靠拢过来。

    这是一种两头削尖的小船,它长不盈丈,阔仅三尺,篾闼圈棚,二橹一浆,体轻而行捷

    “这,这怎么那么多的水匪?!”

    朱管事瞠目结舌,脸色发白。

    苗有方看他一眼:“以前不是?”

    朱管事定了定神,脸色依旧难看,苦笑道:

    “这条水路我走过几次,以前水匪总共也就二三十人,而今这人数,怕是有百余名了。这,这胃口也就大了啊.........”

    许七安突然问道:“这些船叫什么。”

    “这是枪船,以敏捷著称,是水匪常用的船只。”

    朱管事心情极差,耐着性子解说:

    “在水势平缓的流域里,商船没这些小船快。他们手里的枪是用来捅穿我们船底的,枪不是他们唯一的手段,还有烧船的火油。”

    说话间,枪船群离商船已经不足三丈,朱管事走到船舷边,吸一口气,拱手大声道:

    “各位英雄,在下朱问,四海之内皆兄弟,出来讨生活不容易,朱某为诸位兄弟准备了五十两银钱,还望行个方便。”

    五十两银子,是一笔数额相当大的过路钱了。

    许七安在京城任职打更人期间,不吃不喝,一年也就五十两的俸禄。

    “五十两,打发叫花子呢?”

    一艘枪船上,传来讥笑声。

    朱管事等人循声望去,那是一个穿着黑衣,披着大氅的男子,腰间挎着一把刀,稳稳的立在船头。

    他大概三十出头,皮肤粗糙黝黑,目光锐利桀骜。

    朱管事不识得他,印象里,这伙水匪的头子,是一位叫“野鸳鸯”的武夫,练气境的修为,还算讲规矩,给银子就给过去。

    “阁下不是野鸳鸯,他人在何处.......”

    他刚要开口循声,那披大氅的男子已纵身跃起,狠狠砸在商船的船头。

    轰!

    整艘船的船头,猛地一沉,让船上众人东摇西晃,险些摔倒。

    黑衣男人扫过唯一巍然不动的苗有方,以及几名背弓挎刀的护船武夫,呵了一声:

    “还有几个练家子嘛。

    “野鸳鸯?你是说那个不识抬举的家伙?他已经被我砍了脑袋沉江了,不过我还算仗义,有替他好好照顾婆娘。”

    朱管事沉声道:

    “阁下想要多少银子,不妨直说。”

    黑衣男人抬起手掌,五指张开:“这个数。”

    五百两........朱管事沉声道:

    “阁下莫要开玩笑。”

    整艘船的货,纯利润都没有五百两。

    黑衣男人笑眯眯道:

    “我们不但要钱,还要女人,手底下兄弟这么多,没女人日子可没法过。

    “本大爷给你们一个折中的办法,一个女人抵十两,姿色好的,抵二十两。”

    说着,他看了看许七安身边的慕南栀,嫌弃的“啧”一声:

    “就这种货色,五两银子不能再多,也就够兄弟们消遣几天。”

    慕南栀一脸冷笑。

    “出来混江湖,莫要把事做绝........”

    本欲好言相劝的朱管事忽然噎住,因为这时候,黑衣男子刻意面朝阳光,皮肤上有一层淡淡的神光。

    六品,铜皮铁骨!

    遇上狠茬子了.........朱管事脸色微变,他忍不住看向苗有方。

    通常来说,遇到这种层次的高手,只能认栽。

    朱管事估摸不准苗有方的水准,只能把决定权交给他。朱管事相信,苗有方会权衡利弊。

    “婆婆妈妈,本大爷耐心有限!”

    黑衣人走到桌边,抓起酒壶灌了一口,吹了个口哨。

    笃笃几声,十几个铁钩子缠上船舷,水匪们顺着绳子爬上来。

    未附绳攀爬的水匪,则将长枪对准船底,或打开了火油坛子,只等黑衣人一声令下,叫凿船烧船。

    他们是水匪,可不是生意人,谁还跟你讨价还价?

    水匪们上船后,黑衣人吩咐道:

    “去里面搜刮财物,把女人都带出来。”

    又指着慕南栀:“这女人也带走吧,不过不算银子,当个添头。”

    语气轻松,但并没有松懈,右手始终按在刀柄上。

    当即就有两名水匪朝慕南栀走去,持着刀,做出凶神恶煞姿态。

    突然,砰砰两声,水匪刚靠近慕南栀,就被一股巨力震飞,吐血倒地。

    许七安在黑衣人剧变的脸色中,探出手,箍住他的脖颈:

    “让他们下去。”

    “下,下去,统统下去.........”

    黑衣人满脸惊恐,他现在的心情和刚才的朱管事一样——遇到硬茬子了。

    水匪们骚动起来,他们万万没想到,一招就斩杀前任首领的人物,在这个平平无奇的男子面前,竟弱小的像一只鹌鹑。

    仅仅是一个跟班就如此强大,苗大侠的实力比我想象中的更加恐怖........朱管事心里暗惊。

    这一路上,许七安是以苗有方跟班自居。

    蜂拥而来的水匪,又蜂拥而去。

    “阁下高抬贵手,有话好商量,今日是我有眼不识高人。”

    黑衣人语气诚恳中带着哀求。

    他相信,对方除非不想要整艘船的货物,否则不会和自己鱼死网破。

    有时候,像他们这样的水匪根本不怕高手,因为很多高手会出于伤亡、货物等方面原因,选择妥协。

    能用银子办完的事,没必要用命。

    许七安果然没杀他,问道:

    “哪里人士?”

    “禹州!”

    一番问答后,许七安知道这个黑衣人叫孙泰,禹州人士,江湖散人,因为作奸犯科的缘故被禹州官府通缉。

    这让他失去了在某地创建帮派的可能,因为朝廷的通缉令各洲之间是共享的。

    孙泰开始浪迹天涯,虽说快意恩仇不缺银子,但终归是只独狼。

    随着今年入冬,寒灾遍地,各洲之间秩序隐约崩坏,再没人会搭理他这个通缉犯了。

    孙泰开始收拢流民和其余江湖散人,在此地占水为王,如今麾下水匪百人,算一股颇为不错的势力。

    按照局势发展,再这样下去,类似的土匪水匪,就会变成推翻朝廷的义师,或者割据一方的“诸侯”,成为大雪崩里的一份子.........许七安轻叹一声。

    “想活着吗?”许七安问。

    孙泰立刻点头。

    许七安指着苗有方:“杀了他,你就能活,我不会干预。”

    接着对苗有方说:

    “这是你的第一个试炼,两刻钟后,提着他的头来见我。失败的话,你我之间师徒情谊就此结束。”

    当当两声,许七安把孙泰和苗有方踢出商船,两人朝着岸边坠落。

    他接着让朱管事抛锚,停在原地,与慕南栀并肩观战。

    朱管事都吓呆了,没想到这个跟班才是正主。

    慕南栀见他神色凝重,问道:

    “担忧苗有方?”

    “我在想,如果我是魏公,该如何治理这些以武犯禁的武夫?”许七安低声道。

    大奉的敌人不只是云州逆党,还有这些趁势作乱的江湖人,还有为了果腹,走到哪里抢到哪里的流民。

    ...........

    王府,书房里。

    神色颓废的王首辅抱着一只烤手的暖炉,指头点了点桌面,问道:

    “二郎,这是各地送上来的折子,入冬以来,各地匪患严重。江湖散人乘势而起,聚拢流民,打家劫舍。内忧外患啊。

    “今日陛下殿内斥问诸公,如何解决?你有什么意见。”

    许二郎知道,王首辅在考校他。

    类似的考校,再过去的几个月里,时有发生。

    王首辅喝了一口茶,缓缓道:

    “你资历太浅,在王党内无法服众。我这身子骨,不知道何时能好,也有可能好不了。

    “经营了这么多年的班底,拱手让人,委实可惜。”

    许新年凝眉不语。

    “不用着急,三天内给我回复便可。”王首辅疲惫的挥挥手:

    “你且去吧。”

    ........

    ps:先更后改,继续下一章,明天看。

第七章 密折(6000)

    今日休沐,许二郎原本是来找未婚妻玩的。

    但两人终归没有成亲,私下里独处不能超过两刻钟,再长,就得去厅里说话。

    独处也不是真的两个人独处,得有丫鬟陪着。

    毕竟年轻男女之间,最怕的就是情难自禁,然后热心的给彼此消肿止痒。

    成婚后,婆家通常会看新过门媳妇的落红,若是没有,那脸就丢大了。

    虽然王家对许二郎的品性很放心,但该守的规矩还是要守,不会退让半步。

    于是两刻钟结束后,王思慕依依不舍的告别未婚夫,目送他去了父亲的书房议事。

    “首辅大人这是为难我啊!”

    许新年苦笑一声,却没有走。换成普通长辈这么说,他肯定起身告辞,不过王首辅是未来岳父,许二郎的态度要随意很多。

    其实要解决匪患,办法很简单,对待流民和占山为王的匪寇,朝廷历来的态度就是剿灭加招安,萝卜配大棒。。

    如今的局面是,匪患成灾,剿匪太过困难。朝廷也没有财力和物资继续赈灾。

    所以这是一个无解的难题。

    “富贵险中求,用在这里,不太准确,但道理相同。做到别人做不到事,你才能坐上别人坐不了的位置。”

    王首辅也没强行赶人,把折子推给他:“看看吧。陛下号召捐款后,情况好转了许多,否则情况会更加严重。”

    停顿一下,以一种闲谈的语气说道:

    “听说最近和长公主走的比较近?”

    许二郎拿起折子翻阅,顺势道:

    “偶尔会与长公主殿下讨论学识。”

    王首辅点头,没什么表情的说道:“长公主才华出众,天资聪颖,胜过大多男儿。她若是男儿身,面对这样的难题,定能想出解决之策。”

    他在暗示我找长公主商议.........许新年微笑道:

    “长公主的才华确实令人敬佩。”

    既然话题打开了,王首辅便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吹一口滚烫的茶水:

    “剑州武林盟的事听说了吧。”

    “略有耳闻。”许二郎点头。

    “详细的情报,近日也该传回来了。此事公开与否,得看事件大小。若是一剂猛药,那就往后压一压。”

    王首辅的意思是,如果战果丰硕,就先不公之于众。等待需要用猛药的时刻再行使用。

    “许宁宴如日中天,好是好,可就是太好了。”王首辅看未来女婿一眼,叹息道:

    “兄长的光辉太夺目,就显得你黯淡无光。别人也不会允许你发光发热。”

    许二郎是骄傲的,刚想说大哥是大哥,自己的成就和能力,从来不需要大哥衬托,更不会因为他而自卑。

    但许二郎也是聪明的,他立刻意识到王首辅不是“挑拨”,而是另有深意。

    “首辅大人的意思是,大哥不能再重返庙堂?”许二郎沉吟道。

    “让他挂一个执掌的打更人的虚名,是陛下和诸公能接受的极限。他要是想重返庙堂,那么你,就准备好坐一辈子的冷板凳吧。”

    王首辅抿了一口茶,徐徐道:“你们兄弟俩要协调好。”

    帝王心术永远是制衡二字。

    若是许七安真正掌握打更人衙门,那么许新年就不可能接管王党,皇帝不会允许,诸公也不会允许。

    许新年“嗯”了一声,没发表意见。

    凭借儒家开窍境的过目不忘能力,他快速阅读完折子,对重灾区域有了详细了解。

    “学生看完了,先行回去。”

    许二郎起身作揖,他走到门边,忽然回头,道:

    “其实并不冲突,大哥是现在,我,是未来!”

    推门离去。

    ...........

    “二郎,怎么心不在焉的?”

    餐桌上,婶婶给儿子舀了一碗鸡汤,埋怨道:

    “你倒是喝点啊,娘让厨房给你煲的鸡汤,都进了铃音和丽娜的肚子。好东西全给饭桶吃了,你不心疼呀?”

    “娘,饭桶是什么啊。”

    许铃音吨吨吨的喝鸡汤,开口问道。

    “饭桶就是你!”婶婶扭头骂道。

    “啊?我不是许铃音吗?”小豆丁大吃一惊。

    “又快春祭了,过了一年什么长进都没有,书都是白读的吗?你这一年光长肉不长脑子的?”

    婶婶难以置信,并痛心疾首。

    那也得有书读进去啊..........许二叔等人心里吐槽,习惯了,继续吃自己的饭。

    婶婶骂完闺女,转头对二叔说:

    “昨儿临安殿下送了不少首饰和布匹,老爷,你说她如此照拂我们家,是不是将来可能会嫁给宁宴。”

    婶婶以前认为两位殿下照拂许家,是瞧上自己美若天仙的儿子。

    后来经丈夫解释,才知道是看上了自己武艺超群的侄子。

    许二叔欣慰道:

    “以宁宴现在的身份地位,娶公主还不是手到擒来。将来入了许府,她还得给你敬茶,你可劲儿的调教她吧。”

    许二郎看一眼父亲的酒壶,也没喝多少........

    婶婶忧心忡忡道:

    “我虽然不怕宅子里的争斗吧,可对方毕竟是公主,娇贵着,哪能随意调教。”

    婶婶在许府的宅斗本事,论第一没人敢论第二,一直都是无敌状态。

    许玲月轻声道:

    “娘,大哥性子洒脱不羁,并不适合娶公主,这驸马还是不当的好。那两位公主我都见过,和大哥不般配。”

    丽娜抬起头来,嚼着米饭,含糊不清道:

    “我觉得许宁宴和公主们挺般配的。”

    许玲月沉默一下,看向小豆丁,细声细气道:

    “娘,铃音这样挺好的,每天和丽娜练功,师徒俩开开心心,无忧无虑。”

    丽娜骄傲一笑,然后,发现许家主母看自己的目光里,多了戒备和敌意。

    是了,是这个蠢姑娘带坏了我家铃音.........婶婶磨磨牙。

    丽娜:“???”

    许新年放下筷子,捧着鸡汤喝了一口,说道:

    “近来,江湖武夫聚拢流民,落草为寇。以致各地匪患严重,部分地域的山匪,已经威胁到县城。

    “王首辅问我有何良策,我正为此事烦恼呢。”

    婶婶一脸信心十足的姿态:“让宁宴剿了他们呗。”

    “中原这么大,你想让宁宴累死?”许二叔没好气道:“再说,他,他还在一旁虎视眈眈呢。”

    他,指的是大哥许平峰。

    “能否招安?”许玲月是个知书达理的,文化水平一直很可以。

    “招安只能用于常时,匪患多是流民组成,招的了一部分,招不了全部。说到底,还是钱粮不够。可钱粮够的话,灾情早就得到控制了。”

    许二郎摇摇头。

    先帝元景时的遗留问题,在这场寒灾里,尽数爆发了。

    二叔是当个兵的,深知行情,看着婶婶说:

    “得,你也别让铃音识字念书了,让她从军入伍吧。说不定三五年后,封个万户侯回来见你,光宗耀祖,让你成为诰命夫人。”

    婶婶气的差点要和丈夫拼命,觉得这一家子,就自己的育儿观念最正常。

    就自己对铃音不抛弃不放弃。

    许二叔见妻子不服气,就问小豆丁:

    “铃音啊,如果被人要欺负你,你怎么办?”

    “打回去!”小豆丁理直气壮。

    “打不过呢?”许二叔道。

    许铃音想了想:“那我和他们做朋友,他们就不会欺负我了。”

    你这娃子,思想觉悟不行啊,打败仗的话,十有**当叛徒..........许二叔心说。

    吃完饭,许二郎心事重重的回书房。

    点上蜡烛,他靠着椅子,开始沉思。

    作为读书人,但凡遇到难题,首先想到的是参考史书。

    以史为鉴,从中学习先人的经验。

    “史书中各朝各代对末期的乱象,采取的无非是剿灭和招安两种。更多的是采取剿灭态度,因为每一个王朝的末期,朝廷与百姓的矛盾已经到了必须用战争解决的地步。

    “招安的前提是有钱有粮,并且出让一部分利益。朝廷可以用招安的办法解决一部分匪患,但不可能靠招安解决所有匪患。

    “能做到这一步,就不可能有如今的乱象。”

    许二郎凭借强大的记忆力,分析、回忆着史书内容,首先得出的结论是:

    如今的大奉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与大部分王朝末期的腐朽不同。

    烂的还不够彻底。

    这是好事。

    “这个时候,云州的逆党若是发动叛乱,就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如何解决匪患?”

    许新年越想越觉得无解,越想头越疼。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王首辅的身体越来越差,以致药石都不见效。

    归根结底,是心力交瘁,是积劳成疾。

    这时,他脑子里突然闪过铃音说的话。

    仿佛有一道光劈入他脑海。

    “成为朋友,成为朋友........”

    许新年睁开眼睛,眼球布满血丝,神态却极为亢奋,他铺开宣纸,研磨,提笔书写:

    “现今灾情严重,流寇四起,为祸一方,朝廷可用三策,一为招安,对于规模庞大的山匪,采取招安策略,并让归顺的山匪剿其他山匪.........

    “二为派军剿灭,对于规模不大的乌合之众,坚决清剿,不留后患.........

    “三,效仿江湖人士,派遣高手深入民间,聚拢流民,占山为王。”

    这一点,是铃音是话激发了他的灵感。

    让朝廷和流民成为“朋友”,当然,不可能聚拢所有流民,但至少能减轻朝廷现在的负担,大大减轻匪患对百姓的荼毒。

    许二郎继续写道:

    “需委派忠心正义之士担当此任,风评不好,名声不佳者勿用;需严密监控其家属,以为人质。”

    写完之后,许二郎开始沉思,觉得还欠缺什么,但那股子劲泄了后,精神开始疲惫。有些力不从心。

    他扭头看一眼水漏,才发现已经子时两刻,他竟在书桌边做了足足两个时辰。

    ...........

    清晨。

    许七安早起洗漱,然后在桌面摊开地图,商船此行的目的地是禹州。

    到了禹州,他们就要更换其他交通工具。

    “到了禹州后,就驾驭浮屠宝塔飞行吧。作为一座空中堡垒,浮屠宝塔的防御是没问题的,就是续航能力差了些。”

    法宝的能量来源于主人,或自身积累。

    失去主人驾驭的法宝,续航能力通常都不行。

    就像太平刀,平日里自己有积累刀气,但只能做一时之用,用完,就得再次积累。

    这和武夫气机耗尽无力再战是一个道理。

    所以许七安平时不会主动祭出浮屠宝塔赶路,遇到危险时,才拿出来当庇护所,驾着它逃命。

    突然,心悸的感觉传来。

    他自然而然的摸出地书碎片,查看传书。

    【一:有件事想请教诸位,事关各地匪患之事。】

    【二:剿匪?这个我在行,组织军队,逐一攻破,连根拔除就成。多简单的事。】

    李妙真迅速传书回复。

    看来朝廷也注意到这个隐患了,每一个朝代的末期,都是内忧外患的,有时候内忧远比外患要可怕..........正为匪患头疼的许七安,回复了天宗圣女:

    【三:妙真,显然是没这么简单的。虽然武力能解决一切,但武力也需要足够的银子做后盾。朝廷要是有这个能力剿灭所有匪患,流民就不会泛滥成灾。】

    【二:那你该怎么办,你说呀。】

    圣女带着情绪的传书出现在天地会成员的地书上。

    【一:诸位,我有三条计策,容我说完。】

    过了一阵,怀庆的传书逐一分段传来,总共三条计策,字数大概有两百多字。

    【三:这是殿下的计策?妙啊。】

    许七安二话不说,先拍马屁。

    【一:这是许二郎的三条计策,今晨他入宫拜访我,向我求教,查漏补缺。】

    二郎的计策?许七安一愣。

    二郎什么时候和怀庆走这么近了,他酸溜溜的想。

    【二:此三计甚妙,不敢说一定能解决匪患,但能大大遏制流民成灾的趋势。】

    李妙真出点子不行,眼光还是可以的。

    【四:第三计不行!】

    这时,楚元缜跳出来发表意见。

    【一:楚兄请说。】

    其他人也安静下来,没有插嘴,楚元缜是状元郎,才华横溢,又有丰富的阅历,是天地会智商担当之一。

    【四:聚拢流民,靠的是什么?一为武力,二为钱粮。此两者缺一不可,武力不够,无法成势。钱粮不够,则没人愿意附庸跟随。

    【那么钱粮怎么来呢?不过“打家劫舍”四个字。朝廷派遣高手聚拢流民,自然不可能给钱给粮吧,有这份财力,直接赈灾不是更妥当么。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也就只能打家劫舍了,这只会加剧灾情,让局面更加糟糕。】

    【一:楚兄有何高见?】

    许二郎来找她,就是因为这个问题。

    她没能给出答案,于是才想请教天地会成员,除了丽娜之外,大家都是聪明人。

    楚元缜也确实没让她失望,立刻看出第三策的破绽。

    而第三策,是解决匪患的重中之重。

    【四:殿下,这可难住我了。】

    短时间内,楚元缜还真想不出对策。

    【二:以战养战如何?】

    李妙真根据自己的经验,给出对策。

    【七:愚蠢的李妙真,对流民来说,抢夺百姓的钱粮,远比长途跋涉去对付一个同为流民组织的武装势力要轻松简单。

    【没人是傻子,趋利避害是人的天性。若是强迫手底下的流民们这么做,不出两次,众叛亲离。】

    李灵素跳出来了。

    虽然在现实里他已经死去,但在“网络”上,他依旧能重拳出击。

    李妙真大怒:【二:那你说,你有什么法子。】

    圣子潜水去了,他也没辙。

    【一:其实李妙真的想法有可行之处,可以让朝廷的人,以抢夺钱粮为由,围剿另一股山匪势力。但这种事不可常做,无法以此为生。

    【朝廷扶持的势力如何起家?如何维持生计?还是只能抢夺百姓,但这样,又会像楚兄说的那般,让局面更加糟糕。许宁宴,你有什么想法?】

    许七安迟迟没有说话,逼怀庆主动“他”。

    我能有什么办法,我都把鸡精的收益捐出去赈灾了,打架破案我在行,治国的事就别找我了啊...........许七安一边心里吐槽,一边积极开动脑筋。

    他最大的优势是上辈子的见识。

    比如以工代赈,但这条计策不适合用在此时的大奉。

    小范围的使用还可以,除非大奉朝廷要把路修到农村........

    等等,好像还真有一个办法........许七安心里一动,想到一个大胆的点子。

    但他没有说话,脸色有些纠结、犹豫。

    【一:许宁宴?】

    怀庆又催促了。

    【三:抢劫是唯一的出路,但抢劫的对象不是平头百姓。是地主,是乡绅,是为富不仁的商贾,是士大夫阶层。】

    天地会内部猛的一静。

    他疯了?!众人脑海里闪过这个念头。

    就连劫富济贫的李妙真,也觉得许七安破罐子破摔,出的是馊主意。

    【四:没有了乡绅的维持,这只会让乱象加剧。】

    在这个时代,皇权不下乡,乡绅望族充当着维持底层稳定的重要角色。

    【三:不,楚兄你错了。群体的利益,胜过一个人的利益。大部分人的利益,胜过小部分的利益。只要你能满足绝大部分人的利益,那么你就能得到拥戴,你就永远不会败。

    【大奉如今面临的窘境,是流民引起的,只要能喂饱百姓的肚子,乱象只会缓和,不会加剧。另外,对于乡绅地主来说,朝廷的存亡与他们无关,大灾之年,他们会愈发的榨取贫苦百姓的价值,手握土地的他们,是朝廷的敌人,也是百姓的敌人。

    【关键是,这一切都是流民匪寇做的,与朝廷何干?并不会激化朝廷和士大夫阶层的矛盾。反而会让那些手里握着庞大资源的阶层也参与进剿匪。

    【又或者是捐款、组织民兵来抵抗。不管是哪一种,他们肯出银子、粮食,这就能缓和当下缺粮的窘境。总有人因此受益,因此挣到银子,挣到粮食。】

    把无产阶级发动起来!

    天地会内部沉默了,许久没人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楚元缜传书道:

    【可你不要忘了,朝廷中大部分人,都是你口中士大夫阶层,那些告老还乡的官员,就是乡绅阶层。】

    【三:所以这件事,得列为机密,即使是朝堂诸公也不能知道。派遣出去的高手,必须是平民出身,且对皇室忠心耿耿。

    【或者,像李妙真这样的侠义之士。另外,这些委派出去的高手,品性必须得到保证。不能滥杀无辜,最好能做到只抢不杀。】

    只能尽量.......他心里补充了一句。

    许七安知道,当他这个计策被采用时,哪怕注意再注意,谨慎再谨慎,也依旧会有无辜者遭受波及。

    这是他刚才犹豫的原因。

    但上辈子的经验告诉他,一旦把大局观上升到整个国家,整个社会时,处理问题,就不能以简单的善恶来评判。

    如今灾情汹涌,流民成灾,每天都在死人。

    以后还会死更多的人。

    掌权者,要做的是尽快让社会秩序得到稳定,而不是考虑到可能会有无辜者牺牲,就畏首畏尾。

    慈不掌兵,同理,慈不掌权。

    地书聊天群再次陷入沉默,尽管隔着千山万水,许七安却仿佛听见了他们粗重的呼吸声。

    或者,还有颤抖的手。

    【四:许宁宴,你真的疯了!】

    作为传统读书人的楚元缜,有些无法接受。

    众人则没有说话,隔了好一会,楚元缜再次传书:【但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可行的办法,尽管它存在巨大隐患。】

    李妙真突然传书:【如果非要这样的话,我希望抢劫乡绅的那个人是我。】

    因为这样,才能尽量做到不滥杀。

    【四:我会尝试聚拢一批流民,不过想掠夺乡绅可不容易,他们通常住在城里。】

    【一:诸位有地书碎片,能御剑飞行,这些不是问题。】

    怀庆的心比他们更狠,她已经认同并接纳许七安的建议。

    【六:阿弥陀佛,贫僧不知道该如何选择。】

    【七:算我一个吧。】

    李灵素发言。

    【二:你?李灵素,这不符合你的作风啊。你不应该是天大地大,老子睡女人最大吗?】

    李灵素愤怒传书:【在你眼里,我就那么糟糕?李妙真,我们好歹是同门师兄妹,你能盼我点好?】

    【二:不能,抱歉!】

    “........”

    李灵素深吸一口气,传书道:

    【这就是太上忘情啊,不为情所困,不为情所扰。于大局有益,于苍生有益,便不会被一时的怜悯和同情左右,完美驾驭情感。师父想让我们做到的,不就是这个境界吗。】

    这一回,李妙真没有抬杠。

    到此,再没人说话。

    ...........

    当日,永兴帝收到翰林院庶吉士许新年递进宫的密折。

    所谓密折,便是无需通过内阁,直接递交给皇帝的折子。

    永兴帝坐在大案后,望着桌上摊开的密折,久久不语。

    ..........

    ps:先更后改。

第八章 围棋

    委派心腹高手,聚拢流民,专打劫乡绅商贾,侵占他们的资源来稳住流民.........

    永兴帝脑袋里“嗡嗡”的,只觉自己过去近三十年里培养的认识被这封密折推翻,涌起了荒诞的、不真实的感觉。

    他看完折子,第一念头是:胡闹!

    在永兴帝的认识里,乡绅、士大夫阶层,以及名门望族,是朝廷重要的组成部分,是维持王朝统治的一部分。

    如果与这些阶层为敌,那么朝廷的政令根本难以实行,历史上,因为得罪这些阶层而被推翻的王朝、皇帝,不胜枚举。

    永兴帝也是读史的,他对政治的领悟,可以归结为两句话:

    不断的妥协;拉拢一批人打压一批人!

    所谓拉拢一批人,打压一批人,放在朝堂上,就是或者更多党派的支持。

    放在统治国家上,拉拢的就是门阀、乡绅、贵族、士大夫等,打压的是天底下千千万的平民百姓。

    可是,许二郎密折里的一句话,深深震撼到了永兴帝。

    “手握土地者,盛世为盟友,乱世为弃子。”

    围绕这句话,许二郎给出长篇大论的阐述,相比起不计其数的灾民,这些掌控王朝土地资源和财富的阶层,只是极小的一部分人。

    乱世之时,牺牲掉这小部分人,能得到广大民众的拥戴,皇权就能屹立不倒。

    等到旧的阶层毁灭,自会有新的人进入这个阶层,取代他们。。

    永兴帝觉得,这同样是在拉拢一批人,打压一批人。

    附和他的政治理念。

    最关键的一点,此事非朝廷所为,是流民匪寇作恶,与皇室与朝廷毫无干系。

    “许新年有大才,可以重要!”

    永兴帝感慨一声。

    他反复阅读密折,时而振奋,时而忧虑,时而咬牙,时而摇头,犹豫纠结了很久很久。

    呼.......终于,长长吐出一口气,心里已有决定。

    “那火盆来!”

    永兴帝吩咐道。

    赵玄振立刻端来火盆。

    永兴帝把密折丢进了火盆,火焰窜起,舔舐纸张,将这封传出去必定引来朝野震荡的折子焚烧。

    他不打算采纳这个计策。

    准确的说,不采纳第三条计策。

    理由很简单,风险太大。

    此事要是泄露出去,他的皇位绝对保不住。

    他不是父皇,根基深厚,能稳稳压制朝堂诸公。他只是上位不到两个月的新君。

    不,即使是父皇这样积威深重的皇帝,也不敢这么做。

    委派心腹去做这件事,这其实就相当于将把柄送出去了。

    一个随时能让自己万劫不复的把柄。

    别说心腹,就算是生母,胞妹,永兴帝也不敢把这样的把柄交给她们。

    谁能保证心腹永远忠心?

    ............

    浮屠宝塔内。

    已经抵达禹州,开始驾驭浮屠宝塔前往南疆的许七安,忽然一阵心悸,转头对苗有方说:

    “过来帮我下一会。”

    他正坐在小桌边,与慕南栀对弈,黑白子杀的难解难分,局势千变万化,暂时谁都没能奈何谁。

    塔灵老和尚都惊呆了,没想到此二人棋艺如此超凡绝伦。

    苗有方停下练拳,一边用挂在脖子上的汗巾擦脸,一边为难道:

    “我不会下棋!”

    许七安坚持己见:

    “南栀会教你的,下棋没什么难的,要相信自己的智慧。”

    苗有方屁颠颠的过去,坐在许七安的位置上,看一眼密密麻麻的棋盘,陡然一惊。

    棋子几乎覆盖了棋盘,下到这等程度,竟还未分出胜负。

    许七安和夫人的棋艺可想而知。

    慕南栀看了他一眼,道:

    “你执黑,我执白。”

    苗有方挠挠头:“我不会玩。”

    “很简单,把五颗棋子练成一线就算赢。”慕南栀道。

    “这是什么棋?”

    “这就是围棋。”慕南栀一本正经的说。

    另一边,许七安走到窗边,取出地书碎片,看见怀庆的传书:

    【一:永兴帝没有采纳许二郎的计策,今日派人传话给他:爱卿计策甚妙,然朕认为不必如此,就此作罢,不必再提!】

    永兴帝魄力不够啊.........许七安失望摇头。

    【二:什么?我们费了这么大的精力,为他想了妙计,他竟不用?呸,永兴帝跟他老子一个德行,都是废柴皇帝。】

    女愤青大怒。

    【四:其实他的选择无可厚非,不是人人都有魄力的,易位而处,就能明白他的难处。作为一位新君,他肯定是求稳为主。

    【采纳二郎的计策,有太多不确定性,有太大的风险,又未必能彻底解决流民成灾问题。可一旦暴露,他会遭受整个士大夫阶层的反噬。】

    【七:他不采纳,不妨碍我们自己行动。只是这样效果大打折扣,毕竟天地会人手有限。】

    圣子发表意见。

    咦,小老弟你很活跃嘛,忘记自己前段时间怎么社死的了?许七安嘴角挑起。

    【二:许七安,还有没有其他治理流民的计策?】

    李妙真其实想问怀庆的,但她和怀庆不熟,只能让许七安充当工具人。

    还有什么办法?

    之前的计策是激化阶级矛盾,牺牲一部分阶级,保全大局和皇权。要说还有其他计策,那只有转移矛盾了,对外战争是最好的办法,但是........

    用对外战争来转移矛盾的方式,只适用于社会矛盾还没有彻底激化。

    就大奉现在的情况,再去挑衅别人,展开国战,这是嫌亡国的不够快?

    这一招有用的话,崇祯就笑开花了........他心里吐了个槽。

    【三:其实也有,朝廷可以征兵,用流民当炮灰对付云州的逆党。当然,云州肯定也会用这一招。】

    这也是一个转移矛盾的办法。

    天地会成员默然。

    届时,生灵涂炭四个字,可以完美概括惨状。

    【三:还是先做好眼前的事吧,除了妙真、楚兄和李灵素,我这里还可以出一个人,聚拢流民,占山为王。】

    传书的同时,许七安扭头看向坐在棋盘前的苗有方。

    【七:是苗有方吧。】

    李灵素一语中的。

    【三:嗯,他现在的水平还差点,但至多一个月就能进入化劲。对了,我发现了一个快速晋升化劲的诀窍。那就是炼神境之后,坚持不懈的锤炼元神,开发大脑。】

    【一:何解?】

    怀庆立刻传书,她似乎对诀窍很上心。

    至于其他人,也就楚元缜稍稍感兴趣一点,天宗的卧龙雏凤是道门修士,恒远大师早已四品。

    丽娜照常潜水,因为天地会成员商量的事情,她总是看不懂,还容易头疼。

    【三:锤炼元神能开发大脑,再通过锤炼体魄,能提升对身体的掌控能力,从而更容易达到四品。这个秘诀我已经在苗有方身上实验过了。】

    【四:为何会如此?】

    楚元缜也算半个武夫。

    【三:因为身体是受元神控制,元神越强,对身体的掌控力越强。】

    他把大脑换成元神,以便于天地会成员理解。

    其实元神和大脑是不同的,大脑是元神的载体,随着元神壮大,大脑会进一步开发,元神强大之人,对身体的掌控力普遍都很强。

    【二:原来如此,这让我想起了修出元婴后,身轻如燕,感觉体术也随之增强。原来本质上是我对肉身的掌控力增强了。】

    李妙真恍然大悟,很多时候,随着品级提升,身体各方面能力会有增长,大家习以为常,很少去刨根问底的深究其中缘由。

    毕竟不是人人都爱做学问的。

    【一:许宁宴,你真是个天才。】

    天地会内部会议结束。

    许七安收好地书碎片,返回棋盘边,苗有方脸色兴奋,落子如飞。

    他和慕南栀黑白对弈,杀的难解难分,塔灵老和尚惊呆了,想不到两人的棋艺竟如此超凡脱俗。

    “原来这就是围棋啊,呵,根本不难嘛,我以为棋盘对弈是读书人才能做的事,是需要高深学问才能玩的游戏。”

    苗有方一脸窥见了世界本质的模样:

    “不过如此!”

    许七安闻言,看一眼心眼蔫坏的王妃。

    我这徒弟本来就不聪明,你还使劲的忽悠他.........他心里埋怨一句。

    ............

    皇宫,德馨苑。

    怀庆手里握着一卷书,站在窗边,望着院内的风景。

    “坚持不懈的锤炼元神,可更快晋升化劲........”

    她咀嚼着这个信息。

    确实,武者除了练气境大圆满时,日复一日的观想之外,一旦顺利晋升炼神境,便会减缓观想力度。

    将大部分时间用在练气和泡药浴上,为晋升铜皮铁骨做铺垫。

    等到了铜皮铁骨境,则开始锤炼肉身,领悟化劲。

    每一个品级都有不同的侧重点,这是所有人的共识。

    包括怀庆自己,晋升铜皮铁骨境后,她隔三差五才观想一次,疏忽了元神的锤炼。

    是的,她已经晋升铜皮铁骨。

    那天在御书房外的偏厅里,能和滚烫的茶水,就是因为最好的证明。

    那次也是怀庆最大的疏忽,无意中暴露自身修为。

    怀庆返回书桌边,撕下一张纸条,在上面写了一连串的名字。

    开头一个名字:

    陈婴!

    她吹干墨迹,折叠好纸条,起身离开书房。

    “准备马车,本宫要回府一趟。”

    她吩咐完丫鬟,走至外院,招来侍卫长,道:

    “让名单上的人来府上找我。”

    纸条递出。

    ...........

    云州!

    都指挥使衙门的大牢内,空气潮湿,夹杂着淡淡的腐臭。

    谢芦抬头看着墙壁气孔里射进来的阳光,怔怔发呆。

    他被关押在大牢里已经有半年。

    作为新任的云州布政使,堂堂正三品大员,朝廷对他的处境不闻不问。

    半年的时间里,他从一位意气风发的读书人,变成了蓬头垢面的囚犯。

    地牢潮湿寒冷,手脚长满冻疮,因为长期没有洗澡,浑身恶臭,皮肤轻微溃烂。

    谢芦原本是漳州知府,管辖着大奉粮仓,颇有功绩,在民间和官场收获不菲的口碑。

    上任云州布政使宋长辅伏诛后,他走马上任,赴云州接替布政使位置。

    谢芦料定云州是个烂摊子,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

    谁想,上任后竟顺风顺水,既没遇到结党刁难的下属,也没遭受都指挥使杨川南的打压。

    意外之余,对杨川南这位忠心耿耿的都指挥使,好感大增。

    如此过三个月,有一天,杨川南忽然设宴相邀,席上,这位都指挥使痛斥朝廷**,污吏与贪官横行,百姓民不聊生。

    并向他讲述了五百年前皇室遗脉的存在,诚挚的邀请他加入潜龙城,推翻腐朽的皇室,拨乱反正,迎回大奉正统。

    谢芦假装同意,回府后,立刻写密信上告朝廷。

    但他的一举一动早已被监视,密信还没送出去,人便被关进了大牢。

    昏暗的走道里响起甲胄铿锵声,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停在栅栏外。

    披甲配刀,神威凛凛。

    正是云州都指挥使杨川南。

    ..........

    ps:先更后改。

第九章 称帝

    “谢大人,有段时间没见了。”

    杨川南右手按刀,挺直腰背,立于栅栏外,声音醇厚:

    “今年的冬天格外的难熬啊,我原以为谢大人会死在大牢里,没想到你竟撑过来了。”

    谢芦脑袋动了动,目光透过蓬乱的头发,看着栅栏外的杨川南,声音嘶哑:

    “你来做什么,劝我归顺逆党?”

    杨川南颔首:“这是你唯一的出路,别指望朝廷来救你,堂堂布政使被囚牢中半载,无人问津。谢大人是聪明人,应该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谢芦缓缓道:

    “云州已经脱离了朝廷掌控,没猜错的话,在我上任之间,云州官场就已经在你掌控之中。”

    杨川南笑道:

    “不是在我掌控之中,而是在城主掌控之中。我自成为云州布政使以来,便一直暗中培养党羽,扶植亲信,直到一年前,以宋长辅为首的巫神教势力被拔除,我才彻底掌控云州官场。

    “如今整个云州,尽在我们掌控之中,包括你的性命。”

    云州的乡绅、本地望族,以及士大夫阶层,都已归顺潜龙城。

    他们有的是自愿归顺,没有选择,有的本身就是潜龙城暗中扶持。。

    整个云州,纵横万里,能在短时间内迅速脱离大奉朝廷掌控,这里头彰显的,是潜龙城几百年经营的底蕴。

    “谢大人是两榜进士,素有官声,潜龙城需要你这样的人才。谢大人,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儿事。”

    杨川南苦口婆心的劝道:“潜龙城才是你大展拳脚的归宿。”

    谢芦笑道:“可惜了。”

    “可惜?”

    “可惜这七尺身躯,空读一肚子圣贤书,只能提笔,不能杀人。都说百无一用是书生,不愿承认,但眼下,的确如此。”谢芦惋惜道。

    杨川南脸色微冷,道:

    “十年寒窗不容易啊,谢大人能以寒门之身,走到今天这个位置,真的忍心大半生的心血,一朝散尽?”

    “不忍心,”谢芦靠着冰冷的墙,又一次抬头望向气孔里照射进来的阳光,嘶哑的声音,喃喃道:

    “但更怕千百年后,遭后人唾弃。姓杨的,你可知我最敬佩的人是谁?”

    杨川南冷冷的看着他。

    “是楚州布政使郑兴怀,他让天底下的读书人明白什么叫“舍生取义”。”

    谢芦冷笑一声:“罢了,与你这种人有何可说。”

    杨川南点点头:

    “既然如此,便不多费口舌了,谢大人是求仁得仁。”

    他抽出长剑,斩断铁链。

    哐!

    牢门被踹开,杨川南迈步向前,手里铁剑往前一递,剑尖刺入谢芦胸口,将他钉在身后的墙壁上。

    谢芦双手握住剑刃,痛苦的挣扎了几下。

    他的手沾染了温热的鲜血,生命随着血液快速流失。

    杨川南哂笑道:

    “忘了给谢大人留写遗书的时间,死之前还有什么话想说的,尽管开口吧,不然就永远都没机会了。”

    谢芦没什么想说的,只是想起了年轻时,挑灯苦读的岁月。

    那会儿山海关战役还没有打响,先帝也还没有修道,大奉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可是,自山海关战役后,一切都变了,大奉国力日渐衰弱,每年都有灾情,且逐年加剧。

    谢芦是经历过太平盛世的人,他亲眼看这这个国家,一步步走向衰弱,变的垂垂老矣。

    他和很多读书人一样,呕心沥血,希冀能挽救这个国家,让它重返巅峰。

    可他没能做到,因为他要死了。

    生命的最后,谢芦厉声道:

    “会有人替我报仇的,尔等乱臣贼子,必将死无葬身之地。”

    他死死盯着杨川南,肆意嘲笑起来。

    笑声在最高亢之时,夏然而止。

    .........

    云州城,都指挥使府。

    杨川南返回府邸,大踏步往书房而去,推开门,见到翻看折子的姬玄。

    “少主!登基大典就要开始了,您怎么还在这里?”

    杨川南连连皱眉。

    “聚拢的流民不到万人,数量远远没有达到预期啊。”姬玄放下折子,问道:

    “怎么回事?”

    杨川南苦笑道:“杨恭封锁了青州边界,流民过不来,除非翻山越岭,或绕到相邻的州,才有可能抵达咱们云州。这个杨恭,不好对付的。”

    姬玄点点头。

    杨川南又催促道:“在过半个时辰,就是陛下的登基大典,您作为太子,不能缺席。”

    姬玄却摇头:“登基大典我不会出场,自有去处。”

    潜龙城是作为蛰伏时期的“藏身点”,如今父亲要登基称帝,自然要公之于众,登基大典在云州城中心区域——白帝庙举行。

    姬玄问道:“那个谢芦,可愿归顺?”

    杨川南摇头:“卑职已经把他杀了。”

    “杀了也好。”

    姬玄一副闲聊的语气,淡淡道:“读书人最怕晚节不保,倒也是一种成全。”

    ...........

    白帝庙。

    今日,云州城众官齐聚白帝庙,其中包括潜龙城的官员,黑压压的人影于广场林立,文官在左,五官在右。井然有序的排列。

    鼓乐合奏中,穿着明黄龙袍,头戴平天冠的中年男人缓步踏出白帝庙。

    通常来说,储君登基乃国之大事,仪式繁复,尤其是新老帝王交替,往往伴随丧事,因此只鸣鞭,不奏乐。

    新君还得穿孝服,在先帝的灵前三跪九叩,在祖庙进行祭告仪式等等。

    不过,这些并不适用于眼下的情况,故而省略。

    这位黄袍天子率文武百官祭天之后,站在白帝庙前的高台上,俯瞰众官员,气态威严。

    司天监的一位白衣术士,站在侧下方位置,面朝百官,展开手里的圣旨,朗声道:

    “自武宗叛乱以来,先祖隐于山野,忍辱负重,代代相承至今,朕一刻不敢忘祖训,势要励精图治,夺回江山.........

    “而今大奉朝廷腐朽,新君无能,以致民不聊生,哀鸿遍野。朕身为姬氏子孙,皇室正统,痛心疾首之余,理当登高一呼,力挽狂澜........

    “今于云州称帝,取国号为“光复”,望尔等忠心辅佐,共谋霸业。

    “国家建储,礼从长嫡,天下之本在焉。朕之嫡子姬玄,文武兼备,天意所属,立为太子,正位东宫。”

    白衣术士念完,收了圣旨,默默立于一旁。

    文武百官纷纷下跪,高呼“陛下万岁”。

    云州城上空,御风舟静静悬浮。

    姬玄站在船舷边,听着底下呼声雷动,即使身在高空,也能清晰耳闻。

    云州城的百姓聚集在白帝庙之外的大街小巷,前来观礼。

    对于他们来说,谁当皇帝无关紧要,百姓所关心的永远是“吃穿”两字。父皇只是减免三年赋税,便轻而易举的笼络了云州的百姓。

    “此时不晋升超凡,更待何时?”

    温和的声音突然响起,清光升腾,一身白衣的许平峰出现在御风舟内。

    “就等国师了!”

    姬玄笑道。

    许平峰微微颔首,抬手,朝空中一抓。

    那一道道散碎的龙气,发出无声的咆哮,不甘心的被他摄入掌心。

    再屈指一弹,十几道龙气尽数冲入姬玄体内。

    他眼里仿佛有金色龙影游走,射出灿灿金光。

    许平峰接着又弹出两道无形无质的气运,汇入姬玄体内。

    这是度难和度凡两位金刚的气运,他以二品练气师的手段,将这两股气运化为己用。

    当然,个人气运与国运无法相提并论,仅仅靠着三管齐下,姬玄不可能吸血丹,晋升三品。

    所以才有了刚才的册封。

    云州的太子,自然是气运加身的。

    尽管这份气运远无法和身负半数大奉国运的许七安相比。

    “我只能让龙气在你体内留一刻钟,速速晋升吧。”许平峰道。

    纵使是二品术士的他,也难以揉捏龙气,只能施加影响,且时间有限。

    姬玄从怀里摸出盒子,“啪”的打开,一缕纯净的血光映入他的瞳孔。

    庞大的生命气息充斥御风舟。

    姬玄的手难以自控的微微颤抖,听见了胸腔里,砰砰狂跳的心声。

    这枚血丹入腹,只会有两个结局,要么成为超凡境武夫,跻身九州大陆巅峰行列。要么身死道消,化作灰灰。

    国师说过,即使有龙气、两位金刚的气运,以及身为太子的气运,成功炼化血丹的概率依旧不足五成。

    赌命的时候到了.........姬玄握着血丹,闭上眼睛。

    他脑海里闪过的,是忍辱负重的二十年,是私底下挥汗如雨修行的隐忍,是蕉叶道长临死前,对他抱着的期望。

    咕噜~

    血丹化作滚烫的热流,冲涌入胃袋。

    姬玄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他痛苦的抱着肚子,蜷缩在甲板上。

    痛,撕心裂肺的痛........

    超越人类所能极限的痛苦将他淹没,仅仅一个瞬间,就让他意识丧失大半。

    “嗬嗬........”

    姬玄口中流出血水,眼眶、鼻子、耳朵也沁出鲜血。

    皮肤大面积开裂,血肉从内到外被撕裂。

    再这样下去,肉身崩溃将势不可挡。

    许平峰漠然的看着。

    “要死了吗,这就是死亡?我的肉身已经崩溃,五脏六受损,生机在迅速湮灭,国师为何还不救我........”

    迷迷糊糊中,姬玄残留的意志还在思考,他想求救,却发不出声音。

    因为声带也被摧毁了。

    血丹的力量太过霸道,凡人的肉身根本无法承受。

    “难以想象,许七安是如何撑过来的.........是啊,他都能撑过来,我凭什么不行?”

    这个念头浮现的刹那,姬玄的执念便再难平息。

    许七安可以,我为什么不行?

    你甘心就这样逝去吗?

    甘心看着他光芒万丈吗?

    甘心未来的王图霸业一场空吗?

    “嗬,嗬嗬........”

    他嘴里发出无意义的嘶吼,仿佛是愤怒和不甘的咆哮。

    他的眼睛里流出大量的血水,眼球已经溶化。

    姬玄没有看到,一条条金色的龙影将他身体缠绕,也没看到,他崩溃的肉身出现愈合倾向。

    血肉崩溃,愈合,崩溃,愈合.........循环往复。

    不知过了多久,姬玄濒临崩溃的意识渐渐恢复,神智变的清明。

    耳边,传来国师含笑声:

    “恭喜踏入超凡领域。”

    姬玄睁开眼,重新看见了光。

    新生的曙光!

    ...........

    南疆,天蛊部。

    天蛊婆婆走出有天井的宅子,一步登上屋顶,眺望天空。

    “紫薇帝星动,中原的正统之争开始了。老头子,你预言的一切都已成真。蛊神,离复苏不远了........”

    天蛊婆婆叹息一声,沉默片刻,喃喃自语:

    “大乱将至,看门人会是谁呢?”

    ..........

    靖山城。

    荒芜的山脊上,萨伦阿古抱着一只羊羔,目光眺望西南方。

    靖山城周边的山脉,因为当初那一战,被他抽干了灵气,化作一片废土。

    尽管靖山城已经重建,但此地却不再适合住人。

    “魏渊,你为中原续的这口气,快要到头了。”

    萨伦阿古抽出腰间挂着的,一根新的赶羊鞭,轻轻敲击脚边。

    下一刻,一道人影应召而来。

    正是伊尔布。

    “两件事,把玄鸣金石给许七安送去;到大奉聚拢流民,带回来,填补靖康炎三国的人口。”

    阿伦阿古吩咐道。

    “是!”

    伊尔布躬身应诺,御风而去。

    ............

    永兴一年,十一月底,姬氏后裔于云州称帝,国号“复兴”,云州正式脱离大奉。

    进一步把王朝推向覆灭的深渊。

    许七安收到怀庆的传书,了解此事时,已经在南疆与大奉的边境。

第九章 称帝

    “谢大人,有段时间没见了。”

    杨川南右手按刀,挺直腰背,立于栅栏外,声音醇厚:

    “今年的冬天格外的难熬啊,我原以为谢大人会死在大牢里,没想到你竟撑过来了。”

    谢芦脑袋动了动,目光透过蓬乱的头发,看着栅栏外的杨川南,声音嘶哑:

    “你来做什么,劝我归顺逆党?”

    杨川南颔首:“这是你唯一的出路,别指望朝廷来救你,堂堂布政使被囚牢中半载,无人问津。谢大人是聪明人,应该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谢芦缓缓道:

    “云州已经脱离了朝廷掌控,没猜错的话,在我上任之间,云州官场就已经在你掌控之中。”

    杨川南笑道:

    “不是在我掌控之中,而是在城主掌控之中。我自成为云州布政使以来,便一直暗中培养党羽,扶植亲信,直到一年前,以宋长辅为首的巫神教势力被拔除,我才彻底掌控云州官场。

    “如今整个云州,尽在我们掌控之中,包括你的性命。”

    云州的乡绅、本地望族,以及士大夫阶层,都已归顺潜龙城。

    他们有的是自愿归顺,没有选择,有的本身就是潜龙城暗中扶持。。

    整个云州,纵横万里,能在短时间内迅速脱离大奉朝廷掌控,这里头彰显的,是潜龙城几百年经营的底蕴。

    “谢大人是两榜进士,素有官声,潜龙城需要你这样的人才。谢大人,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儿事。”

    杨川南苦口婆心的劝道:“潜龙城才是你大展拳脚的归宿。”

    谢芦笑道:“可惜了。”

    “可惜?”

    “可惜这七尺身躯,空读一肚子圣贤书,只能提笔,不能杀人。都说百无一用是书生,不愿承认,但眼下,的确如此。”谢芦惋惜道。

    杨川南脸色微冷,道:

    “十年寒窗不容易啊,谢大人能以寒门之身,走到今天这个位置,真的忍心大半生的心血,一朝散尽?”

    “不忍心,”谢芦靠着冰冷的墙,又一次抬头望向气孔里照射进来的阳光,嘶哑的声音,喃喃道:

    “但更怕千百年后,遭后人唾弃。姓杨的,你可知我最敬佩的人是谁?”

    杨川南冷冷的看着他。

    “是楚州布政使郑兴怀,他让天底下的读书人明白什么叫“舍生取义”。”

    谢芦冷笑一声:“罢了,与你这种人有何可说。”

    杨川南点点头:

    “既然如此,便不多费口舌了,谢大人是求仁得仁。”

    他抽出长剑,斩断铁链。

    哐!

    牢门被踹开,杨川南迈步向前,手里铁剑往前一递,剑尖刺入谢芦胸口,将他钉在身后的墙壁上。

    谢芦双手握住剑刃,痛苦的挣扎了几下。

    他的手沾染了温热的鲜血,生命随着血液快速流失。

    杨川南哂笑道:

    “忘了给谢大人留写遗书的时间,死之前还有什么话想说的,尽管开口吧,不然就永远都没机会了。”

    谢芦没什么想说的,只是想起了年轻时,挑灯苦读的岁月。

    那会儿山海关战役还没有打响,先帝也还没有修道,大奉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可是,自山海关战役后,一切都变了,大奉国力日渐衰弱,每年都有灾情,且逐年加剧。

    谢芦是经历过太平盛世的人,他亲眼看这这个国家,一步步走向衰弱,变的垂垂老矣。

    他和很多读书人一样,呕心沥血,希冀能挽救这个国家,让它重返巅峰。

    可他没能做到,因为他要死了。

    生命的最后,谢芦厉声道:

    “会有人替我报仇的,尔等乱臣贼子,必将死无葬身之地。”

    他死死盯着杨川南,肆意嘲笑起来。

    笑声在最高亢之时,夏然而止。

    .........

    云州城,都指挥使府。

    杨川南返回府邸,大踏步往书房而去,推开门,见到翻看折子的姬玄。

    “少主!登基大典就要开始了,您怎么还在这里?”

    杨川南连连皱眉。

    “聚拢的流民不到万人,数量远远没有达到预期啊。”姬玄放下折子,问道:

    “怎么回事?”

    杨川南苦笑道:“杨恭封锁了青州边界,流民过不来,除非翻山越岭,或绕到相邻的州,才有可能抵达咱们云州。这个杨恭,不好对付的。”

    姬玄点点头。

    杨川南又催促道:“在过半个时辰,就是陛下的登基大典,您作为太子,不能缺席。”

    姬玄却摇头:“登基大典我不会出场,自有去处。”

    潜龙城是作为蛰伏时期的“藏身点”,如今父亲要登基称帝,自然要公之于众,登基大典在云州城中心区域——白帝庙举行。

    姬玄问道:“那个谢芦,可愿归顺?”

    杨川南摇头:“卑职已经把他杀了。”

    “杀了也好。”

    姬玄一副闲聊的语气,淡淡道:“读书人最怕晚节不保,倒也是一种成全。”

    ...........

    白帝庙。

    今日,云州城众官齐聚白帝庙,其中包括潜龙城的官员,黑压压的人影于广场林立,文官在左,五官在右。井然有序的排列。

    鼓乐合奏中,穿着明黄龙袍,头戴平天冠的中年男人缓步踏出白帝庙。

    通常来说,储君登基乃国之大事,仪式繁复,尤其是新老帝王交替,往往伴随丧事,因此只鸣鞭,不奏乐。

    新君还得穿孝服,在先帝的灵前三跪九叩,在祖庙进行祭告仪式等等。

    不过,这些并不适用于眼下的情况,故而省略。

    这位黄袍天子率文武百官祭天之后,站在白帝庙前的高台上,俯瞰众官员,气态威严。

    司天监的一位白衣术士,站在侧下方位置,面朝百官,展开手里的圣旨,朗声道:

    “自武宗叛乱以来,先祖隐于山野,忍辱负重,代代相承至今,朕一刻不敢忘祖训,势要励精图治,夺回江山.........

    “而今大奉朝廷腐朽,新君无能,以致民不聊生,哀鸿遍野。朕身为姬氏子孙,皇室正统,痛心疾首之余,理当登高一呼,力挽狂澜........

    “今于云州称帝,取国号为“光复”,望尔等忠心辅佐,共谋霸业。

    “国家建储,礼从长嫡,天下之本在焉。朕之嫡子姬玄,文武兼备,天意所属,立为太子,正位东宫。”

    白衣术士念完,收了圣旨,默默立于一旁。

    文武百官纷纷下跪,高呼“陛下万岁”。

    云州城上空,御风舟静静悬浮。

    姬玄站在船舷边,听着底下呼声雷动,即使身在高空,也能清晰耳闻。

    云州城的百姓聚集在白帝庙之外的大街小巷,前来观礼。

    对于他们来说,谁当皇帝无关紧要,百姓所关心的永远是“吃穿”两字。父皇只是减免三年赋税,便轻而易举的笼络了云州的百姓。

    “此时不晋升超凡,更待何时?”

    温和的声音突然响起,清光升腾,一身白衣的许平峰出现在御风舟内。

    “就等国师了!”

    姬玄笑道。

    许平峰微微颔首,抬手,朝空中一抓。

    那一道道散碎的龙气,发出无声的咆哮,不甘心的被他摄入掌心。

    再屈指一弹,十几道龙气尽数冲入姬玄体内。

    他眼里仿佛有金色龙影游走,射出灿灿金光。

    许平峰接着又弹出两道无形无质的气运,汇入姬玄体内。

    这是度难和度凡两位金刚的气运,他以二品练气师的手段,将这两股气运化为己用。

    当然,个人气运与国运无法相提并论,仅仅靠着三管齐下,姬玄不可能吸血丹,晋升三品。

    所以才有了刚才的册封。

    云州的太子,自然是气运加身的。

    尽管这份气运远无法和身负半数大奉国运的许七安相比。

    “我只能让龙气在你体内留一刻钟,速速晋升吧。”许平峰道。

    纵使是二品术士的他,也难以揉捏龙气,只能施加影响,且时间有限。

    姬玄从怀里摸出盒子,“啪”的打开,一缕纯净的血光映入他的瞳孔。

    庞大的生命气息充斥御风舟。

    姬玄的手难以自控的微微颤抖,听见了胸腔里,砰砰狂跳的心声。

    这枚血丹入腹,只会有两个结局,要么成为超凡境武夫,跻身九州大陆巅峰行列。要么身死道消,化作灰灰。

    国师说过,即使有龙气、两位金刚的气运,以及身为太子的气运,成功炼化血丹的概率依旧不足五成。

    赌命的时候到了.........姬玄握着血丹,闭上眼睛。

    他脑海里闪过的,是忍辱负重的二十年,是私底下挥汗如雨修行的隐忍,是蕉叶道长临死前,对他抱着的期望。

    咕噜~

    血丹化作滚烫的热流,冲涌入胃袋。

    姬玄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他痛苦的抱着肚子,蜷缩在甲板上。

    痛,撕心裂肺的痛........

    超越人类所能极限的痛苦将他淹没,仅仅一个瞬间,就让他意识丧失大半。

    “嗬嗬........”

    姬玄口中流出血水,眼眶、鼻子、耳朵也沁出鲜血。

    皮肤大面积开裂,血肉从内到外被撕裂。

    再这样下去,肉身崩溃将势不可挡。

    许平峰漠然的看着。

    “要死了吗,这就是死亡?我的肉身已经崩溃,五脏六受损,生机在迅速湮灭,国师为何还不救我........”

    迷迷糊糊中,姬玄残留的意志还在思考,他想求救,却发不出声音。

    因为声带也被摧毁了。

    血丹的力量太过霸道,凡人的肉身根本无法承受。

    “难以想象,许七安是如何撑过来的.........是啊,他都能撑过来,我凭什么不行?”

    这个念头浮现的刹那,姬玄的执念便再难平息。

    许七安可以,我为什么不行?

    你甘心就这样逝去吗?

    甘心看着他光芒万丈吗?

    甘心未来的王图霸业一场空吗?

    “嗬,嗬嗬........”

    他嘴里发出无意义的嘶吼,仿佛是愤怒和不甘的咆哮。

    他的眼睛里流出大量的血水,眼球已经溶化。

    姬玄没有看到,一条条金色的龙影将他身体缠绕,也没看到,他崩溃的肉身出现愈合倾向。

    血肉崩溃,愈合,崩溃,愈合.........循环往复。

    不知过了多久,姬玄濒临崩溃的意识渐渐恢复,神智变的清明。

    耳边,传来国师含笑声:

    “恭喜踏入超凡领域。”

    姬玄睁开眼,重新看见了光。

    新生的曙光!

    ...........

    南疆,天蛊部。

    天蛊婆婆走出有天井的宅子,一步登上屋顶,眺望天空。

    “紫薇帝星动,中原的正统之争开始了。老头子,你预言的一切都已成真。蛊神,离复苏不远了........”

    天蛊婆婆叹息一声,沉默片刻,喃喃自语:

    “大乱将至,看门人会是谁呢?”

    ..........

    靖山城。

    荒芜的山脊上,萨伦阿古抱着一只羊羔,目光眺望西南方。

    靖山城周边的山脉,因为当初那一战,被他抽干了灵气,化作一片废土。

    尽管靖山城已经重建,但此地却不再适合住人。

    “魏渊,你为中原续的这口气,快要到头了。”

    萨伦阿古抽出腰间挂着的,一根新的赶羊鞭,轻轻敲击脚边。

    下一刻,一道人影应召而来。

    正是伊尔布。

    “两件事,把玄鸣金石给许七安送去;到大奉聚拢流民,带回来,填补靖康炎三国的人口。”

    阿伦阿古吩咐道。

    “是!”

    伊尔布躬身应诺,御风而去。

    ............

    永兴一年,十一月底,姬氏后裔于云州称帝,国号“复兴”,云州正式脱离大奉。

    进一步把王朝推向覆灭的深渊。

    许七安收到怀庆的传书,了解此事时,已经在南疆与大奉的边境。

第十章 夜姬长老

    该来的还是来了,监正说的一点都没错,一切的变数都在这个冬天...........许七安心里叹息一声。

    对于这个结果,他是一点都不意外,毕竟早有心里准备,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天。

    云州迟早要反,且就在这个冬天,所以这个消息对许七安来说,简直如日月交替般的顺其自然。

    “赶紧完成与九尾狐的约定,尽可能的拔除封魔钉,我才能恢复实力,应对更多的变化。嗯,不知道浮香的真身是什么样子,美不美?”

    许七安从地书碎片里,取出一份计划书,上面清晰的规划着他的目标。

    “复活魏公的事要往后放一放了,先解封神殊吧。反正鸣金石我现在也找不到,而没有鸣金石,招魂幡的主杆就无法炼制...........”

    他把计划做了适当的调整,接着,朝慕南栀招招手:

    “把《大奉地理志》给我看看。”

    大奉地理志是慕南栀自己买的,就像一个要外出旅游的女人,兴致勃勃的买了一份地理志,走到哪里就放开看一眼相关的民俗、特产等。

    “南疆又在大奉版图内。”

    慕南栀不解的嘀咕一声,从自己的小包裹里翻出皱巴巴的书,丢了过去。。

    一点都不爱惜书本........许七安伸手接住,翻开《大奉地理志》,他之所以要看这本书,是因为上面绘制了非常简略的中原地图。

    简略到大奉十三洲成了一个个不规则的方块。

    “云州临海,往北的地域,大部分与青州接壤。许平峰想要以云州做根基,北伐京城,就一定要吃下青州。

    “而朝廷想要争取喘息的时间,最好的应对之策,就是把逆党死死按在云州。

    “所以接下来,风云聚会于青州。”

    ..........

    御书房。

    永兴帝挺直腰背,听着堂内群臣的争吵。

    五百年前那一脉的皇族,在云州称帝的消息传回京城后,朝野上下震荡。

    诸公的情绪倒是很稳定,毕竟早有心里准备,若非寒灾汹涌,朝廷自顾不暇,早就主动南下出击了。

    但对整个官场,乃至民间来说,却是当头棒喝。

    自京察之年结束,大奉经历了一件件让人咋舌的大事,其中包括征讨巫神教大军的覆灭、先帝的驾崩、寒灾,现在云州又叛乱了。

    哪怕是市井百姓也意识到世道很不太平,大乱将至,因而产生了极大的恐慌。

    至于读书人,以及职位不高的京官,他们的恐慌和愤慨情绪更加高涨。

    连日来,京中学子举办文会的次数频繁,广邀友人讨论云州逆党之事,讨论中原局势。

    “陛下,云州逆党称帝,震动朝野。然,对佛门扶持逆党之事,知者甚少,但纸包不住火,此乃极大隐患。”

    兵部都给事中沉声道。

    诸公脸色凝重,昔日的盟友倒戈相向,变成敌人,这无疑会加剧恐慌情绪。

    佛门的强大是普通百姓也能深刻认识到的事实。

    一支自称五百年前皇室遗脉的叛军在云州称帝,并获得了佛门的支持,此事传扬出去,会让天下人对朝廷和大奉皇室产生质疑。

    尽管这样的质疑暂时不会带来什么问题,顶多是市井、乡野间出现非议。可一旦局势不利,这些非议和质疑就会发酵。

    百姓投敌起来,就没有任何心理负担。

    毕竟他们仍就是大奉的子民,甚至投的是正统。

    将来逆党真的推翻了现在的朝廷,民间可能连光复大奉的旗帜都打不出来。

    自古以来,凡起事者、挑起战争者,都非常注重师出有名。

    原因就在此。

    刑部尚书沉声道:

    “唯有遏制流言扩散,凡制造恐慌、散布流言、谈论此事者,入狱问罪。”

    这样的办法治标不治本,流言是必须要压制的。

    史上无数例子证明,谣言是最好的攻心利器,放任不管,就是把刀子主动递给敌人。

    诸公虽然觉得刑部尚书的办法属于下策,但也是目前最好的办法。

    永兴帝闻言,笑了笑,道:

    “倒也不必如此,堵不如疏,既然纸包不住火,那便主动将此事公之于众,这样能彰显朝廷的底气。让朕的子民知道,朕不怕佛门,朝廷不怕西域。”

    这........诸公面面相觑,心说这不符合陛下稳健保守的行事风格。

    刑部尚书眉头紧皱,忍不住看一眼神色平静的王首辅,心里一动:

    “陛下可是有良策应对?”

    永兴帝扫了一眼诸公,见他们微微低头,摆出聆听的姿态,偶尔抬头看他一眼,虽迅速低头,但眼中的渴切不加掩饰。

    他嘴角笑容扩大,产生些许掌控朝堂的快感。

    “不错!”永兴帝缓缓道:

    “不久前,许七安在剑州与巫神教、云州逆党、以及佛门斗了一场,连斩两名金刚。而今佛门再无护法金刚。

    “这是许银锣的大捷,也是我朝大捷。”

    御书房内一静,诸公动容。

    “陛下,此,此言当真?”

    左都御史刘洪骇然道,他问出了所有人的疑惑。

    虽说在场的都是读书人,手只能我笔杆,但同时也作为大奉权力巅峰的他们,对于佛门的护法金刚并不陌生。

    护法金刚,三品!

    三品是什么概念?

    大奉现在就许七安一位三品武夫撑场子了。

    永兴帝颔首:

    “此事很快就会在剑州传开,做不得假。”

    能让皇帝在这样的场合说出来的情报,肯定是确凿无疑。

    诸公仿佛听见了胸腔里“砰砰”狂跳的心声,他们脸上的惊喜和震撼难以抑制。

    这个消息给他们带来的惊喜程度,丝毫不亚于一场大战的告捷,甚至更重。

    “请陛下公示情报。”

    “壮哉,如此,便可安心将佛门扶持叛军的消息公之于众。”

    “许银锣已是我大奉镇国之柱,民心可定.........”

    诸公议论纷纷,许久没有停息。

    永兴帝没有阻止,一来御书房的小朝会不比早朝,没那么严肃。

    二来,他知道诸公也需要一个树立信心,发泄情绪的空间,佛门扶植云州逆党,传出去会让百姓惶恐,诸公难道心里不慌?

    表面稳如山川,内心慌的如海潮翻涌。

    许七安在剑州的战绩,无疑是一个振奋人心的壮举。

    这群手握权力的小群体一旦拥有信心,将带动整个王朝的凝聚力。

    许久后,永兴帝见交谈声渐渐平息,看向兵部尚书,说道:

    “徐爱卿的折子,朕已经看过,青州将成为朝廷与云州逆党的必争之地。青州若是失守,逆党就有了北征的基本盘。更有了调兵遣将的缓冲地带。

    “只是一味的固守,朝廷是不是太被动了?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若是主动南征,是否可行?”

    左都御史刘洪出列,作揖道:

    “南下讨伐逆党,倒也可行,只是眼下绝非最好时机。云州逆党蓄谋已久,又有佛门相助,主动深入敌腹,恐怕自投罗网。

    “再者,魏公死后,大奉既没超凡境武夫,又无统率之才,因而稳打稳扎才是首选之策。”

    朝廷没有帅才?几名勋贵、武将,冷冰冰的看一眼刘洪。

    读书人埋汰起人来,还真是入木三分。

    虽说魏渊这样的绝世帅才罕见,但大奉并不缺领军经验丰富的将军。

    到了姓刘的嘴里,朝廷军方好像已经人才凋零似的。

    这时,兵部给事中出列,道:

    “可招许七安回京,授以兵权,让他去守青州。

    “许七安是魏渊弟子,曾著兵书,连大儒张慎都自叹不如。且是超凡武夫,再无人比他更适合镇守青州。”

    除了许七安,大奉再没有三品武夫。

    司天监的存在,大多数时候,是被诸公们直接忽略。

    王首辅当即出列,反驳道:

    “许七安没有沙场经验,让他领兵镇守青州过于儿戏。青州不可失,朝廷输不起。”

    顿了顿,他扫一眼不太服气的几位官员,沉声道:

    “许七安不是无敌的,一旦逆党有超凡境武夫牵制,甚至杀死他,那么朝廷将失去青州。再者,青州已尽在杨恭掌控之下,临阵换将,不怕他生出异心?”

    御书房内一阵沉默,无人反驳。

    在不涉及党争和利益争斗的问题上,诸公们的脑子还是很管用的,很清晰准确的看清利害。

    永兴帝颔首,朗声道:

    “即日起调兵遣将,增援青州。”

    说完,看向王首辅:“翰林院庶吉士许新年,乃大儒张慎弟子,精通兵法,在驰援北境妖蛮的战事中立过功劳,此次增援青州的名单里,得有他一个。”

    王首辅表情微微一顿,继而道:

    “是!”

    永兴帝这是要拿许新年来捆绑许七安,让那位不停朝廷调令的许银锣为青州的存亡卖命。

    同时也是暗示王首辅,他要提拔许新年,给庶吉士一个立战功的机会。

    ..........

    炎王府。

    前四皇子,现炎亲王,坐在炭火熊熊的书房里,他穿着白色锦衣,环佩叮当,贵气逼人。

    左手握着一卷书,右手边是香茗和糕点。

    蓝色的封皮上,写着书名《周纪》,炎亲王看的,正是第二卷第十三章。

    上面记载着发生在大周前中期,一位帝王的年少经历。

    那位帝王原本是位庶子,上面还有三位嫡皇子压着,本来皇冠怎么都不可能落到他头上。

    但事情就是这么巧,三位嫡皇子因为一系列的争斗中,或意外身死,或被皇帝厌恶,最后反而便宜了他这个庶出的皇子。

    “怀庆啊,你真是本王的好妹妹。”

    炎亲王笑了一声:“是我心急了,“嫡子”间的争斗才刚刚拉开序幕,我这个“庶子”,怎么能如此没有耐心呢。”

    ............

    南疆,十万大山。

    夜色凄迷,连绵无尽的崇山峻岭里,时而传来夜枭苍凉的啼叫。

    一只体长两丈的赤色巨鸟,展翅滑翔,掠过重重山脉。

    抵达某处山谷时,忽地收拢巨翅,它的身体在空中急剧变化,羽毛缩回体内,双翼化作人类手臂,尖喙变扁变平,成了嘴唇。

    脑袋膨胀如球,化作人类头颅..........但它降落山谷时,已然化作一位双眸狭长的英武男子。

    山谷中有一座石窟,石窟外守着两名裹着兽皮,露出紧致大腿和平坦小腹的美貌女子。

    “见过红缨护法!”

    两名妖媚女子躬身行礼。

    “夜姬长老情况如何?”

    鸟妖红缨目光望向洞窟深处。

    “仍未醒来,我们已经派人去请青木护法。”左边的妖媚女子回应道。

    红缨眉头紧皱,沉声道:

    “夜姬长老被谁打伤的?”

    ..........

    ps:今天手贱,看了官媒上一些癌症、猝死等预警视频。看完整个人陷入巨大焦虑中。然后睡了一觉。

    先更后改。

第十一章 十万大山

    右边的妖媚女子回复道:

    “夜姬长老昨夜去南法寺刺探情报,做最后的确认,谁知重伤而回,昏迷后便再没醒来。”

    左边的艳丽女子补充道:

    “夜姬长老受的伤很古怪,体内一股力量持续磨灭生机,无法拔除,我们也不知道她能否撑到明日,只能等青木护法过来了。”

    叫做“红缨”的鸟妖眉头紧锁,忽然,高亢的猿啼声震动四野,循声望去,南边的山峰上立着一只白猿,仰头啸月。

    “这只惹人厌的猴子怎么也来了.........”

    红缨厌恶的“啐”了一声,脸上迅速扬起笑容,看着猿猴在树梢间腾跃,最后“轰”一声砸在山谷里。

    “袁护法,可算把你盼来了。”

    红缨露出热情的笑容。身为夜姬长老麾下的三大护法,他向来很重视“同僚”之间的和谐。

    白猿落地后,迅速化作一名高瘦男人,额头高阔,嘴唇厚实,乍一看,外貌介于人族和猴子之间。

    相比起丑陋的外表,白猿有一双蔚蓝色的眼睛,澄澈的仿佛能映照出世间的一切。

    白猿看了满脸堆笑的红缨一眼,蔚蓝的眸子似是看穿内心,语气平淡:

    “你的心告诉我:真是倒霉,这只惹人厌的死猴子怎么还没死。。”

    红缨表情一僵,尴尬的“哈哈”两声,正不知该如何回应,山谷里的树木,突然剧烈摇晃起来。

    茂密的树林摇曳,像一个个复活过来的巨人,张牙舞爪。

    树林摇曳中,抛洒出一道道莹绿色的光点,它们在天空中凝聚,犹如萤火虫组成的星河。

    最后凝聚成一株参天大树的虚影。

    这株大树的枝叶往外延伸,层层叠叠,宛如云盖。

    整座山谷,就被它的枝叶盖住。

    巨树虚影投下一道绿色光束,凝聚成一位绿发,绿须,绿眉的老者,手里拄着一根藤蔓缠绕而成的拐杖。

    “青木护法!”

    猿猴、红鸟,以及两名妖媚女子,同时行礼。

    浑身绿光的老者微微颔首,声音沧桑温和:

    “夜姬长老在里面?”

    红缨忙说:

    “就等您了,夜姬长老探查南法寺时,发生了些意外,情况危急。”

    当即把两个女妖的话转述了一遍。

    无法拔出的力量.........青木护法心里一沉,道:

    “带本护法进去看看。”

    左边的女妖盈盈施礼:“几位护法,里边请!”

    三位护法随着她进入洞窟,甬道宽敞,石壁上插着火把,每个二十步,便有一名貌美女子侍立。

    不愧是狐族,个个都是顶尖的大美人.........红缨欣赏着女妖们艳丽的外表。

    “不愧是狐族,个个都是顶尖的大美人。”白猿护法沉声道。

    红缨脸色一僵,笑道:

    “袁护法倒是性情中人。”

    白猿看他一眼:“我说的是你的心声。”

    “.........”

    穿过十几丈深的甬道,前方是一座巨大的石窟,地面铺设兽皮,摆有圆桌圆凳、屏风、盆栽等物品,宛如人类女子的闺房。

    最醒目的是一张帷幔垂下的大床,做工精致,雕刻着栩栩如生的狐狸。

    侍立在床边的女妖,立刻掀开床幔,焦虑道:

    “青木护法,您快看看吧。”

    青木护法是万妖国的医道圣手,擅长炼丹、种植草药,他潜心研究医道时,术士体系还没出现呢。

    床上躺着一位身姿曼妙的女子,沉睡不醒。

    她脸蛋尖俏,秀眉又长又直,五官精致妖媚,此时,这张妖娆勾人的俏脸,失血苍白,昏睡中微微皱眉,似是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青木护法走到床边,从轻裘中抓出女子雪白皓腕,扣住,渡送莹绿色能量。

    啵~

    夜姬身上弹起一道金光,把青木护法震飞,他身躯迅速崩解,化作绿色光点。

    俄顷,绿色光点重新凝聚成老者。

    “杀贼果位!”

    青木护法脸色凝重。

    “什么?”

    鸟妖红缨脸色大变,惊呼出声,他终于明白“无法拔除”、“持续磨灭生机”的原因。

    作为万妖国新生代的护法,没有经历过当年的佛妖大战,但二十年前的山海关战役,他是参加了过的。

    杀贼果位是罗汉三大果位中,最具攻击力的果位,号称菩萨之下,佛门最强杀伐手段。

    杀贼果位的最大特点——不死不休!

    “本护法也无能为力。”

    青木护法摇摇头:“只能请国主出手了。”

    杀贼果位的力量非药石能医,必须用相等位格的力量才能对付。

    “可国主出海了,不在九州大陆........佛门如今拥有杀贼果位的罗汉,只有度厄一人,他,他怎么来南疆了?佛门大小乘之争已经结束了?”

    红缨脸色难看:“国主若是赶不回来,夜姬长老该怎么办。”

    一时间没人回应,白猿护法和青木护法神色凝重。

    青木护法低声道:

    “她只能两天时间了,两天之后,杀贼果位的力量会摧毁她的肉身和元神。”

    就在这时,呢喃声响起,床上的佳人被刚才的动静惊醒,缓缓睁开眸子。

    一双勾人的狐媚眼。

    “夜姬长老。”

    红缨等人围上去。

    夜姬目光转动,扫过众人,声音平淡中透着虚弱:

    “你们来了........”

    青木长老点头,沉声道:“夜姬长老,伤你的人可是度厄罗汉?”

    夜姬轻轻摇头:“是阿苏罗。”

    阿苏罗?白猿和红缨两位新生代护法相视一眼,从彼此眼里看到了疑惑。

    这个名字闻所未闻。

    活了无数岁月的青木长老,脸色陡然大变:

    “阿苏罗,修罗王幼子?他不是早就陨落了吗。”

    夜姬亦是困惑茫然,无法回答。

    红缨问道:“青木护法,阿苏罗是谁?”

    青木长老脸色变幻,隔了一阵,才缓缓道:

    “阿苏罗是阿修罗的另一种叫法,它是一个称号,只有修罗族中最强大的战士才能拥有。

    “上一代的阿苏罗是修罗王。自从修罗王被佛陀以封魔钉镇在阿兰陀山底,身死道消后,修罗王的幼子便成了新一代的阿苏罗。

    “他目睹了父亲和兄长的惨死,为了族群的延续,带头皈依了佛门,最后修成罗汉果位。

    “他非常强大,在当时被誉为菩萨之下,佛门战力第一人。

    “阿苏罗本身就是极其强大的战士,皈依佛门后,苦修金刚神功,凝练金刚体魄。而后因修行金刚法相失败,专修禅师体系,得证杀贼果位。”

    罗汉果位加金刚体魄.........仅是听其描述,红缨护法就能想象那位阿苏罗的强大和可怕。

    白猿护法道:“他后来陨落了?”

    青木长老点头:

    “当年的佛妖之战中,他被我们的国主亲手斩杀。”

    说到这里,浑身绿色的老者看一下夜姬,道:

    “岂料他竟没死,这可比度厄罗汉要棘手多了。国主谋划的事,恐怕难以继续。”

    前一个国主,指的是当年万妖国的国主。

    后一个国主,指的是如今的国主,当年的公主。

    夜姬望着红缨,道:“红缨护法,见到熊王了吗,可有请他出山?”

    见众人看来,红缨苦笑摇头:

    “熊王要睡觉,不愿意跋山涉水,我没能请动他,不,我甚至不敢靠近他.........”

    雪上加霜的情报。

    青木护法叹息一声:“为今之计,是想办法拔除夜姬长老体内的力量,保命要紧。”

    夜姬撑起身子,道:“尔等先出去,我要联络娘娘。”

    红缨护法等人如释重负,退出了石窟。

    夜姬掀开轻裘,从床底拉出一只木箱子,取出一尊巴掌大小的狐头青铜香炉;一根黑色的的香。

    她搓亮黑色的香,插入香炉。

    青烟袅袅,夜姬深吸一口气,将青烟吸入鼻中。

    俄顷,一股强大的意志从她体内苏醒,左眼的清光溢出,右眼如常。

    “杀贼果位........”

    娇媚性感的声线,从她红唇里飘出:“你遇到了谁?”

    夜姬低声道:

    “娘娘,我在南法寺遭遇了阿苏罗,他竟没有殒落。

    “昨夜我潜入南法寺,探查阵法位置,做最后的确认,看见了守在阵法之外的阿苏罗。

    “当时我与他相隔甚远,他仅是一声冷哼,便将我击伤。若非我遁术高超,怕是回不来了。”

    九尾天狐默然片刻,啧了一声:

    “娘当年没有杀死他?我明白了,是掌控“大轮回法相”的广贤菩萨保住了他,送他转世重修。只有这样,他当时才有一线生机。

    “五百年后归位。”

    夜姬愁眉不展:

    “请娘娘救我。

    “解印神殊的计划,恐怕难以执行了,除非娘娘回归。”

    九尾天狐笑道:

    “我可救不了你,我的意志可以压制杀贼果位,但你无法一直承受我的意志俯身。两日之后,必死无疑。

    “至于我们的计划,呵,云州逆党已经称帝,中原的正统之争蓄势待发,伽罗树菩萨必定出山,而佛门损失了度难和度凡,以及度情罗汉。

    “琉璃菩萨被监正打伤,广贤和度情坐镇阿兰陀,南疆佛国正是空虚之时。现在不解开封印,更待何时。”

    夜姬苦涩道:“奴婢死不足惜,只是,只是熊王并未如约而来,以我等微末道行,纵使粉身碎骨,也无法完成娘娘交代的任务。”

    九尾天狐笑吟吟道:

    “你可不想死,你现在惜命着呢。”

    夜姬脸色微变。

    九尾天狐继续道:“那只懒熊不来便不来罢,本座给你找了一位帮手,即日就到,耐心等待着吧。伺候好他,或许可以救你一命。”

    夜姬警惕道:“谁?”

    九尾天狐促狭笑道:“到时便知,啧啧,如此花容月貌,本座早就准备好待价而沽,安心等待吧。”

    夜姬左眼的清光收敛,黑色的香熄灭。

    她盘坐在桌边,沉默许久,脸色略显沉重的把香炉和香收好。

    随后吩咐侍立在石窟外的妖女去请三位护法。

    等红缨等人返回,夜姬盘坐在床榻,语气冷淡:

    “娘娘说,近期会有人来相助,尔等耐心等待。”

    三位护法神色一喜,红缨追问道:

    “是何方神圣?”

    夜姬脸色更冷,淡淡道:“不知。”

    咦,夜姬长老似乎很不开心..........红缨敏锐察觉到她的态度变化。

    白猿看他一眼,道:

    “夜姬长老,红缨问您,为何不太开心?”

    夜姬蹙眉,望着红缨,不悦道:“多事!”

    “........”

    鸟妖张了张嘴,无言以对。

    ..........

    浮屠宝塔内。

    白姬趴在第三层的窗户边,两只小爪子死死抓住窗框,半个身子垂挂。

    它兴奋的扭头:“下面就是十万大山边缘区域啦。”

    说话间,两支后肢在墙上剐蹭几脚,哀求道:

    “许七安你抱抱我,我好累........”

    许七安是个善解人意的,捏住它的后颈,把它提在半空。

    “不是这样,不是这样,很难受的........”

    白姬四肢胡乱扑腾。

    许七安没搭理小狐狸的抗议,俯瞰着下方的地貌。

    他一度怀疑自己来到了原始森林,下方群山连绵,茂密的树林几乎遮盖了地表。

    发达的水系宛如经络,遍布山林。

    “这应该算是丘陵吧,只不过面积太大了,到处都是山,到处都是原始森林.........

    “气候很舒服,不冷不热,如果大奉的百姓能逃到这里,就能免受寒灾之苦,可惜南疆十万大山,离大奉疆域太远了,这个年代,交通并不发达,不可能有灾民能徒步走到这里.........”

    许七安思绪万千,感慨道:“这就是你们南妖历代生活的十万大山?”

    真是宝地啊,资源充沛的难以想象。

    如果大奉能打下这片领地,光是木材资源,就取之不尽。

    “浮.......”

    许七安回头看一眼向塔灵老和尚请教佛法的慕南栀,压低声音:

    “快说,你夜姬姐姐在哪里。”

第十二章 婶婶暴怒

    京城!

    婶婶听闻了一个噩耗,宝贝儿子又要参军出征了。

    对于文化水平不高,目光短视,自认为小仙女的婶婶来说,战争就是死亡的代名词,象征着家破人亡,象征着白发人送黑发人。

    今年秋,许二郎随军北征援助妖蛮,婶婶连着一个月吃不好睡不着,半夜突然惊醒,梦到二郎死于靖国铁蹄之下。

    许平志一开始细心呵护,温言软语的安慰妻子。

    时间久了,心里就吐槽:二郎每天都在你梦里死一次,您能别诅咒他吗?!

    温暖的厅里,烛光璀璨。

    一家人围在桌边享用晚餐,许二郎自信满满的说道:

    “娘,你放心,我现在是七品仁者。”

    婶婶一听,问道:

    “七品仁者有多厉害?”

    许二郎沉吟沉吟,道:

    “儒家七品体会仁义,树立道德,但没有战力加成。嗯,非要说的成长的话,就是我能愈发的坚守本心,不被财色酒气诱惑。”

    婶婶“啐”了一口:

    “那还不是个文弱书生,我倒宁愿你被酒色财气诱惑,大郎以前老实巴交,就很没出息。天天去教坊司后,就成了名誉天下的许银锣。。”

    许二郎被噎的说不出话来。

    这时,丽娜咽下嘴里的食物,道:

    “二郎兄弟,你何时出征?我随你一同南下。”

    许二郎审视着她:“你?”

    是我家的米饭不香了吗。

    丽娜精致的脸庞露出无奈之色:

    “许宁宴昨日联络我,说去南疆办事,可能要去一趟蛊族,希望我能带路引荐。唉,我舍不得离开京城,离开大家。”

    你是舍不得我家的白米饭吧.........许二郎心里腹诽,“哦”了一声,考虑到丽娜的饭量,道:

    “随行可以,但钱粮自备。”

    军粮不能被她白白浪费。

    婶婶美眸一亮,拍着丰满的胸脯:“丽娜是铃音的师父,路上的盘缠都该由我们负担。”

    这个南疆来的饭桶终于要走了,她一个人的伙食,抵得上许府十个人。

    而且,一旦丽娜回南疆,铃音就不用习武,就能送进宫里读书。

    前阵子太傅不停的派人送帖子,想收铃音做关门弟子,但都被许二郎以顾及太傅性命安危,给推了回去。

    在婶婶看来,太傅这样的文坛执牛耳者,是铃音通往“知书达理”道路上不可缺少的良师。

    丽娜话锋一转,道:

    “我想带铃音回南疆,她体内的力蛊已经进入第一阶段的成熟期,我想在它进入第二阶段前,让它吸收蛊神的力量,这很重要,直接关系到铃音未来的潜力。

    “另外,我收了一个超级天才做徒弟,阿爹和族人知道了一定很开心。”

    她想带徒弟回力蛊部炫耀一番。

    “不行!”

    婶婶筷子往桌上一拍,大声反对。

    “确实不行。”

    许二叔以中肯的语气给出评价。

    “可是许宁宴已经答应了,他说铃音潜力这么大,就该在儿时打下基础。以铃音的天资,将来一定会成为力拔山兮气盖世的霸主,就像我爹那样。用你们中原人的话说,将来是要名垂青史的。”

    丽娜说。

    力拔山兮气盖世?婶婶一听,脸都绿了。

    不,到时候史书上只会写,许铃音有霸主之资,然创业未半随师远行,中途夭折.........许二郎摇摇头。

    丽娜拍着小胸脯,用自己质朴的语言劝说:“放心,我会照顾好铃音,带着她顺利抵达南疆的。”

    我们最不放心的就是你带着她,傻姑娘带蠢孩子,能长途跋涉回南疆才怪...........许二叔心里嘀咕,沉声道:

    “如今世道大乱,你一个小姑娘带着铃音去南疆,途中必定遭遇不测。”

    丽娜立刻拍胸脯:“我已经四品了。”

    许二叔懵了一下,顿时露出犹豫之色。

    如果丽娜拥有四品战力,那确实没什么问题。

    “而且我还能和许宁宴实时联系,他如今也在南疆,真要遇到麻烦,会来帮忙的。”丽娜道。

    为了证明自己没有说谎,丽娜忽略了金莲道长的嘱咐,众目睽睽之下取出地书碎片,联络许七安。

    她把家人的反对传书给许七安。

    但丽娜忘记了私聊,直接在地书群里说了此事。

    【二:啥?丽娜要带铃音南下?他们不会一路向西吧。】

    【四:根据丽娜来京城时的凄惨遭遇,不排除这个可能。】

    【二:是啊,以铃音和丽娜的智慧,我的建议是不要冲动,好好呆在京城。】

    许二叔、婶婶、许辞旧,默默的把目光从地书碎片挪开,看着丽娜不说话。

    【三:无妨,她们先随二郎抵达青州,随后往西南方向去禹州,这样只要徒步走一千里左右,就能到南疆。我们只要保证她们在禹州时的安全。

    【呵呵,其实以丽娜的实力,根本不用担心那么多。适当的磨炼对她们都有好处,我会让孙师兄暗中照拂。丽娜,你把我的话转告给二叔和二郎。】

    丽娜刚想说他们也在看,又见许七安传书:

    【三:不过,还是要叮嘱一声,不要相信任何人,千万不要被骗。】

    【二:一定不要被骗。】

    【四:小心不要被骗。】

    【六:注意不要被骗。】

    【一:警惕不要被骗。】

    我的天啊,五号是有多蠢.........李灵素惊呆了。

    丽娜脸色涨红,又羞又气,刚要结束传书,立刻就看到许七安的下一条传书:

    【三:铃音的天资委实不错,不修行力蛊就是暴殄天物,我家婶婶是蠢货,怀抱不切实际的梦想,认为铃音能知书达理,一家人都笑话她,就是不说出来。】

    李妙真看到后,立刻搭茬:

    【二:许家婶婶确实傻的可爱,常让你妹妹耍的团团转。】

    【四:许家婶婶爱女心切罢了。】

    丽娜看了一眼脸色铁青,杀气腾腾的婶婶,小心翼翼的传书:

    【五:许,许家婶婶在边上看着的........】

    地书聊天群陡然一静。

    然后再没声息了。

    婶婶把卡姿兰大眼睛瞪的滚圆,先剐一眼丽娜和地书碎片,再狠狠剐过许二郎和许二叔,咬牙切齿道:

    “笑话我?”

    最后锁定许玲月:“耍我?”

    许二叔和许二郎连忙摇头。

    许玲月细声细气,带着点委屈道:

    “都不知道李道长在说什么,明明借宿家里时,女儿和她处的还不错。”

    婶婶轻易信了女儿,毕竟是自己生的,知女莫若母,就这好欺负的模样,能耍自己?

    她哼道:“下次不让她住家里。但许宁宴那个兔崽子有一点是说对了。”

    转头对儿子和丈夫开炮: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都在笑话我。你们姓许的没一个好东西..........”

    ............

    这让我怎么做人啊.........李妙真捧着地书碎片,脸颊火烧火燎。

    背后说人是非,非君子所为.........楚元缜则满意自己恪守君子品性,没有在背后说人坏话,尽管他对许铃音的朽木难雕充满了槽点。

    李灵素则在某间客栈里,笑出猪叫声。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如此高兴,就是觉得吾道不孤。

    丽娜这个蠢货,回头问问金莲道长,地书碎片有没有拉黑功能啊..........浮屠宝塔里,许七安狠狠吐槽。

    收好地书碎片,他接续刚才的话题:

    “带我去找你的夜姬姐姐。”

    白姬啄一下脑袋,连忙小声说:

    “我们已经进了十万大山地界,你快别用浮屠宝塔,会让佛门的人发现的。”

    “不至于吧。”许七安低头,看了一眼苍茫的群山,没有半点人烟。

    白姬却坚持己见,说道:

    “佛门当年把我们赶出十万大山后,便大规模的迁徙的西域人,在妖族幅员辽阔的领地里,建了二十七座城。每座城都有一座佛寺。

    “而没做佛寺里,有一口金钟,遇到危机时,敲响金钟,其他二十六座佛寺内的金钟就会有感应。能迅速增援。

    “五百年的繁衍生息里,佛门以二十七座大城为核心,又建了许多小城小镇。佛门僧人时常往返这些城镇,诵经**。

    “浮屠宝塔的气息太恢弘,佛门僧人在极远之处就能感应到。

    “你不要打草惊蛇呀!”

    许七安“哦”了一声,评价道:“你家娘娘的义务教育普及的不错啊。”

    白姬平时傻乎乎的,完全是心智初开的孩子,也就比自家的铃音聪明一些。

    但涉及佛门的知识,她的底蕴和基础非常扎实,是完全吃透嚼烂那种,而非照本宣科的背诵。

    仅从这一点,不难看出万妖国极为重视对后代妖族的思想建设。

    谨记仇恨,勿忘国耻的思想深入妖心。

    “我打算御风赶路,南栀,你在塔里歇息。”

    他要私会老情人,慕南栀当然不能在场,鱼塘主要懂得规避风险。

    慕南栀只知道许七安来是为履行和妖族娘娘的约定,解开封魔钉,并不知道浮香的存在。

    “不要,我从未来过南疆,正好游玩一番。”

    “好吧........”

    当即让浮屠宝塔降落,许七安背着慕南栀,脑袋上趴着白姬,在树梢间蜻蜓点水。

    苗有方还没到化劲,无法施展这般举重若轻的轻功,在林子里狂奔跟随。

    夜色凄迷,头顶洒下清冷的月辉。

    慕南栀双臂搂住许七安的脖子,凉风迎面而来,她眯起眸子,眺望着无边无际,看不到尽头的森林和高山。

    “都是山呀!”

    慕南栀喃喃道:“我喜欢这里,你呢?”

    花神转世对植被覆盖的大地,充满了归宿感。

    见许七安不说话,她心里不高兴,哼哼一下:

    “将来我不想游历江湖了,就来这里定居,咱们从此分道扬镳。”

    她常常说类似的话,以此来施加危机感,但许七安每次都不理她。

    慕南栀气的咬牙切齿,傲娇的性格又不容许她服软,所以时常打冷战。

    “我现在就想在这里定居了。”慕南栀赌气道。

    “哦,你爱住不住,关我什么事。”许七安冷酷无情。

    ........慕南栀扬起巴掌打了他脑壳一下,忘记了趴在他头上的小白狐。

    “吱吱~”

    小白狐受到突如其来的攻击,发出尖锐的叫声,冷静下来后,委屈道:

    “姨你干嘛又打我,我都没说话。”

    慕南栀有些愧疚,便揉了揉它脑袋,冷冰冰的说道:

    “我不想走了,我要回浮屠宝塔。”

    就等你这句话.........许七安连忙祭出浮屠宝塔,将她收入其中。

    “搞定!”

    许七安心满意足的收起宝塔。

    除了洛玉衡那条大鲨鱼,其他鱼儿他都有办法应对。

    接着,他按照白姬的指路,在十万大山边缘地带御空飞行。

    十万大山核心地区是当年万妖国的国都——万妖山!

    如今万妖山更名为“南国”,归于南法寺统治。

    二十七座大城,以“南国城”为中心,朝四周辐射,十万大山的边缘区域没有城镇,因为这片山地幅员辽阔,佛门没有那么庞大的人口来占领所有区域。

    同时因为地形的缘故,很多地方根本不适合人族居住和生存。

    这也就给了万妖国余孽潜入的空间。

    时至今日,有许多妖族偷偷潜回了十万大山,在边缘地带活动。

    佛门对此心知肚明,但一直没有理会。

    并非仁慈,实是不能。

    自古以来,战争中最艰难的不是攻城拔寨,而是后续的游击战。

    当南妖们失去领土之后,他们就成了光脚的,可以肆无忌惮。

    白姬还说,十万大山边缘地带,共有十二座妖族组织的集镇,有的在天然的溶洞里,有的在险峻的深山里。有的在湍急的河流边。

    这些集镇最大的特点就是简陋,随时可以抛弃。

    它们的优点则是具备一定的号召力,相当于标志性建筑,可以短时间内聚集起万妖国的族人。

    “属于军事基地,一旦发生战争,这些集镇能迅速组织起兵力。”

    许七安恍然大悟。

    这一路行来,他没有看到任何人烟。

    “十万大山应该是九州大陆规模最大的山地地形,这里并不适合人类居住,充斥着毒虫猛兽、瘴气,难怪会成为一方妖国。

    “十万大山其实不适合人类大规模群居,缺乏耕种土地,只适合打猎为生,这样会让人类文明倒退回狩猎时代。

    “当年佛门不惜倾巢而出也要灭南妖,其实违背了战争的核心目的。所以这其中必然有另一个真正的目的,是气运。

    “九尾狐说过,十万大山凝聚了九州大陆妖族的气运,能封印神殊。大胆推测一下,佛门不顾一切灭亡万妖国的真正目的,是为了掠夺气运?如果是这样的话,气运这东西,比我想象的更加重要。

    “巫神教和佛门试图染指中原,为的应该也是气运。而儒圣,却封印了祂们........

    “术士体系,与气运息息相关.........”

    许七安回忆着自己熟知的信息和隐秘,冥冥中,只觉得有灵感即将迸发,似乎触摸到了某个极其可怕的真相。

    但那过于模糊,一时间又无法准确的捕捉和归纳。

    这时,白姬抬起爪子,指着遥远处的一座山谷,欢呼道:

    “就在那里啦!”

第十三章 半步武神(7400)

    “夜姬长老又昏迷了。”

    黎明时分,红缨站在山谷南侧的崖顶,琥珀色的竖瞳,俯视着远山。

    他拥有极强的夜视能力,即使是在没有月光的黑夜,也能在高空中捕捉到苍莽密林中的目标。

    夜姬长老在南法寺遭遇了阿苏罗,难保对方不会顺藤摸瓜的找过来。保持警惕是必要的原则。

    雷公嘴的白猿站在树下,澄澈的蔚蓝眼睛看他一眼,道:

    “你的心告诉我.........”

    “停停停!”

    红缨连忙打断,露出和善笑容:“窥探别人内心想法,是一件很不礼貌的事。”

    他强行收束念头,不让自己在心里破口大骂。

    白猿缓缓道:

    “你越来越像人族的官僚,喜欢左右逢迎,谁都不得罪。但你忘记自己是骄傲的赤鸟一族,是天空中的王者?”

    红缨从善如流:“你说得对,这是我的毛病,我一定改。”

    白猿看他一眼:“可你的心告诉我:人类官僚那一套能迅速积累妖脉,攀附关系,从而得到好处。。即使得不到好处,也不会有坏处。愚蠢的猴子只能在山中称大王,粗鄙!”

    红缨嘴角狠狠抽搐。

    他不喜欢袁护法,就是因为这只臭猴子能看穿人心。

    好在红缨也不是脸皮薄的,妖生经历丰富,不动声色的岔开话题:

    “青木护法说,夜姬长老只有两天可活。

    “也不知道国主说的帮手是谁。”

    白猿沉吟片刻,回复说:

    “二十年前,山海关战役,与我们万妖国结盟的是巫神教、北方妖族、蛮族、蛊族。北方妖族与我们虽不同支,但同为妖族,可能性极大。

    “巫神教和蛊族的高手也有可能,嗯,国主说那人可以救夜姬长老,那么巫神教高手的可能性最大了。巫师的血灵术或许可以消弭杀贼果位的力量。”

    夜姬长老和许七安的关系,以及九尾狐的谋划,他们这些护法没有资格知道。

    他们甚至不太了解大奉许银锣这号人物,南疆十万大山和大奉相隔遥远,且不相往来,消息闭塞。

    突然,红缨声音一沉:“有人接近!”

    他死死盯着远处夜空。

    过了几秒,他又突然“咦”了一声:“白姬长老?”

    气息节节攀升的白猿,忽然卡壳了一般,疑惑的扭头看他。

    红缨解释道:“白姬长老带着一个男人回来了。”

    “男人?”

    “嗯,似乎不是巫师,而是个武夫........”红缨凝视着远方。

    “武夫?!”白猿愈发困惑。

    红缨没再回答,因为那人御风的速度极快,离两人所在的山头不足百丈,这个距离,白猿自己就能看的清楚。

    啪嗒........许七安降落在山头,扫了一眼前方的两名妖族,没有说话。

    “红缨护法、袁护法。”

    白姬趴在许七安脑袋上,开心的挥舞两只前爪,用软濡的童声喊道。

    “白姬长老,你怎么在这里?”

    红缨护法诧异道。

    “我奉娘娘之命,返回南疆来助夜姬姐姐。”

    白姬娇声道。

    “这位是........”

    红缨和白猿同时看向许七安,只要有点脑子都知道,国主口中的援兵,肯定不会是白姬长老。

    它还是一只狐狸幼崽。

    许七安负手而立,神色平静,既不冷漠,也不热切,凸显一个云淡风轻,以显示高手风范。

    白姬娇声介绍:“这位是许银锣,大奉许银锣,可听过?”

    红缨和白猿相视一眼,前者恍然道:

    “阁下便是崛起于京察之年的大奉风云人物,号称铁口直断的破案奇才?”

    白猿则说:

    “身陷牢笼,却能勘破奇案,在云州独挡数万叛军的许银锣?”

    ........许七安心说这都什么老黄历了,你俩是村子里刚通网吗?

    白姬趴在他耳边,小声嘀咕:

    “两位护法只负责南疆事务,从不出十万大山,对大奉的事并不关注。”

    这时,雷公嘴的白猿皱眉道:

    “许银锣勘破奇案,在云州独挡叛军,是去年年末之事,不算老黄历吧。另外,何为村通网?”

    许七安吃了一惊:“你能看穿我的想法。”

    白猿点点头:“看穿人心是我族的天赋神通,另外,我年幼时作为妖奴在两禅寺服役,偷学了佛门的他心通。”

    佛门他心通,外加知晓人心的天赋神通?许七安审视着白猿,默默收敛了念头。

    许银锣是lsp这种事,绝对要对外保密。

    以他三品境的精神力,收束念头不让外人窥探,还是能做到的。

    “夜姬姐姐呢?”

    小白狐问道。

    红缨满脸发愁:

    “夜姬长老前夜暗探南法寺,被修罗王幼子阿苏罗打伤。那阿苏罗证得杀贼果位,力量极其霸道,无法拔除。如今夜姬长老只剩一天可活。

    “娘娘说,近日会有高手前来相助.........”

    说罢,看一眼许七安,一脸崇敬的说道:“莫非就是许银锣?”

    边上的白猿淡淡道:

    “红缨的心告诉我:不会就是这小子吧,撑死了是个四品,别说救夜姬长老,给阿苏罗塞牙缝都不够。”

    红缨脸色微变,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

    “袁护法什么都好,就是在佛寺里待了太多年,染上了耿直的毛病。”

    一个很擅长交际的鸟妖,一个能看穿他人内心想法,但耿直的过分的猿猴...........许七安在心里给两名护法打了标签。

    “我与夜姬长老是故交,领我去见她,另外,我的跟班还在后头,劳烦红缨护法去接一下,他叫苗有方。”

    有白姬背书,两位护法相信了他,白猿领着许七安进山谷,红缨则化成一只赤色巨鸟,飞掠而去。

    两位护法认为,国主口中的帮手与眼前这位大奉银锣有关,或许是这位银锣背后的人。

    他只是那位高手派来探路的马前卒。

    一人一妖轻飘飘落在谷内,白猿带着他进入洞窟,穿过不算幽深的甬道,抵达了石窟口。

    许七安把石窟内的摆设过了一遍,愣了愣,这里的布局,与教坊司影梅小阁的卧房一模一样。

    恍惚间,他仿佛又回到了京城教坊司。

    那是他最惬意最开心的日子。

    原来我的一部分时光,留在了浮香这里..........

    “夜姬姐姐!”

    白姬从许七安头顶跃下,四肢如飞,跑到床边,用力一跃,小肚子不出意外的撞在床沿,后肢用力扑腾几下,终于上了床。

    它似乎嗅到了危险,没有鲁莽的去触碰床上的美人。

    许七安的目光追逐着它,然后落在床边一名浑身都是绿的老者身上,他握着一根藤蔓缠绕的手杖,杵在妙龄女子额头,莹绿色的光辉如流水般汇入。

    见到有外人进来,绿发绿眉绿须的老者,收了拐杖,目光温和的望来。

    白猿介绍道:

    “这位是大奉的打更人,许银锣。”

    接着又介绍青木护法:

    “青木护法是我们妖族里的老寿星,活了几千年,据说是看着上一任国主长大的。咱们现在的国主见了他,都得称一声爷爷。”

    修为不算高,但辈分高的吓人,不是本体,由木灵凝聚而成的法身.........许七安心里做出判断,作揖道:

    “见过青木护法。”

    青木护法连连摆手,诚惶诚恐:

    “不敢不敢,阁下乃超凡武夫,唤老朽一声青木便可。”

    超凡武夫?他就是国主找来的帮手,而不是替背后之人探路的马前卒...........白猿瞬间睁大了蔚蓝色的双眼,难以置信的看着许七安。

    情报没出错的话,许七安确实是京察之年崛起,而且情报上说,此人乃断案奇才,没说是修行奇才啊。

    不,再怎么样的奇才,也不可能在短短一年多里,从一个小人物晋升超凡。

    白猿心里一动,有了猜测:

    眼前之人并非许银锣,而是冒用了他的名号。

    以我如今对气机的掌控程度,一般人可发现不了我的真实境界,妖族里个个都是人才啊..........许七安微微颔首,不承认不否认。

    “老朽只是对生命极为敏感,阁下气血宛如汪洋,只有超凡境才有此等磅礴的生机。”青木护法无比恭谦。

    许七安点点头,没再闲聊:“让我看看她。”

    青木护法当即退后,让出位置。

    许七安顺势坐在床边,打量着昏迷的美人,眼里有着惊艳。

    相比起影梅小阁那位大家闺秀韵味的美人,眼前的浮香,完全是另外一个人,脸颊弧线在下颌交汇,勾勒出一张妖媚的瓜子脸。

    红唇小巧,唇瓣却丰盈,天生就是勾引人的。

    鼻子挺秀,睫毛如扇,眉毛修的又长又直,眼角一抹绯红。

    许七安的鱼塘里,没人比她更妖媚。

    “妖女就是妖女.........”

    许七安心里嘿嘿一声,目光随之下移,扫一眼高高撑起薄被的胸脯,然后抓起浮香的手腕。

    啵~

    金色的波纹应激震荡,推撞在许七安胸口,如同海浪撞击礁石,无法撼动分毫。

    看到这一幕,袁护法彻底相信眼前这个“许银锣”是三品无疑。

    杀贼果位的力量,绝非四品境界能扛住。

    “如何?”

    旁边的青木护法问道。

    不等许七安回答,白猿护法说道:

    “他的心告诉我:这具身体我很满意,今晚就圆房。”

    说完,白猿护法一脸震惊,与青木护法站在一起,戒备的盯着许七安。

    我特么的........许七安连忙收束念头,咳嗽一声:

    “我能拔除她体内的杀贼之力,你们先退避。”

    青木护法和白猿护法默默看着他,脸上写着“想都别想”四个字。

    也罢........许七安祭出浮屠宝塔,巴掌大的暗金色宝塔悬浮在床榻上空。

    “浮屠宝塔?!”

    青木护法声音忽然尖锐起来。

    白猿不认识这件法宝,但能感受到它蕴含的佛法之力。

    他们看许七安的眼神里,戒备之色愈浓,已经开始怀疑他是不是国主口中的帮手。

    青木护法默默的握紧手里的藤蔓拐杖。

    白猿护法脸颊长出白色毛发。

    洞窟里的女妖们也如临大敌。

    白姬站在床边,抬起一只前爪,用力挥动一下,娇声道:

    “别怕,浮屠宝塔是我们的妖,不,是我们的法宝。”

    石窟里的众妖脸色稍稍缓和,按捺住困惑和好奇,没有多问。

    这个时候,许七安已经沟通塔灵,请他施展药师法相的力量,帮忙拔除杀贼之力。

    袖珍版的浮屠宝塔,缓缓转动,洒下柔和的金光。

    夜姬沐浴在金光中,妖媚勾人的模样里,多了几分神圣,杂糅出奇异的魅力。

    “药师法相........”

    青木护法轻声说道,他对此并不意外,身为寿命悠久的树妖,他对浮屠宝塔有着很深刻的了解。

    夜姬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润,气息变的平缓,折磨着她的杀贼之力,宛如春雪消融。

    她毕竟没有遭到阿苏罗的正面攻击,至多是受了些余波,以浮屠宝塔的位格,驱除不难。

    “好了。”

    许七安收好浮屠宝塔。

    白猿护法立刻看向青木护法,后者微微点头,给予确认。

    两人再无任何怀疑,超凡境,救好了夜姬长老,又有白姬长老背书,此人便是国主说的帮手。

    白猿护法蔚蓝澄澈的双眼,盯着许七安瞧了一阵,没能“听”到他的内心,顿时有些失望。

    “嘤咛.......”

    这时,夜姬呻吟一声,眉头微皱,睫毛动了动,接着睁开眼睛。

    她首先看到的是一个模糊的人影,再一细辩,似是男人。

    想到娘娘昨日说的话,心里一凛,油然而生焦虑、戒备和抗拒等情绪。

    “醒了?”

    那人影笑道。

    霎时间,夜姬仿佛被雷电击中,浑身僵了一下,她怔怔的望着坐在床边的男人,如含秋水的眸子里,泛起了水雾。

    “许郎.......”

    她喃喃道。

    语气宛如梦呓,朝思夜想的人,居然如此轻易的出现在眼前。

    这让她怀疑自己此刻所见只是大梦一场。

    “真的是你吗?”

    大概是确认了不是梦,夜姬从床上坐起来,激动的拽住许七安的手。

    容光焕发,连声道:“许郎,许郎……”

    “当然是我,尺寸没变,要不你量一量?”

    许七安用更符合以前人设的话回应。

    他们以前在影梅小阁的卧房里嬉戏时,常说荤话,互相调侃。

    夜姬白皙的脸颊浮现两抹红晕,啐了他一口。

    她撑起略显虚弱的身子,半依偎在许七安怀里,语气里带着久别重逢的喜悦,以及满肚子困惑:

    “许郎怎么来了?如何找到这里的?”

    在夜姬的认识里,许七安还是那个五品化劲武者,身陷巨大阴谋中,前途渺茫。

    她“死后”回到娘娘麾下,两人之间隔着千山万水,相见之日遥遥无期。

    袁护法张了张嘴,脑子微微错乱。

    这位大奉的银锣真的是夜姬长老的男人?!

    万妖国主座前侍奉的夜姬长老竟然找了一个人族的男人?

    这件事传出去,不知多少雄妖要震怒。

    他知道这是真的,因为夜姬长老的心告诉他:她想发情了!

    青木护法摇头失笑。

    我算明白了,你们南疆这边根本没通网啊..........许七安道:

    “你半点都不知大奉之事?”

    转念一想,他斩杀元景帝,满打满算也就两个月左右,更别说后来游历江湖途中的事迹,比如夺取浮屠宝塔、斩杀度凡度难两名金刚。

    这些事就发生在最近几日,没有一个庞大的情报网,根本不可能知道。

    夜姬摇摇头:

    “万妖国的妖众有各自负责的区域,我回到娘娘身边后,便被派来治理南疆的妖族。替她监视南国的一举一动,探查神殊残肢的封印位置。

    “中原非我管辖之地,消息不通。我想打探许郎的情报,都没有相应的人手和渠道。”

    分工很明确嘛,这既能提供效率,也是九尾天狐对各地妖众的一种控制手段..........许七安点点头,回答她的问题:

    “我如今已是三品超凡,不死之躯。”

    夜姬懵住了,目光呆滞的看着他。

    许七安笑而不语。

    过了许久,夜姬叹息般的吐出一口气,“我早知许郎非池中之物,只是没想到,修为精进的如此可怕。我能想象中现在是何等风光。”

    白姬见缝插针,顺着夜姬的身子往上爬:“夜姬姐姐,抱抱我,抱抱我。”

    夜姬闻言,微笑的抱起小白狐,搂在胸口,道:

    “白姬和你在一起?”

    许七安点头:“随我游历一段时间了。”

    白姬脑袋枕着夜姬的胸,不安分的扭动几下,似乎有些不太适应,回头看一眼夜姬的胸脯,表情不太满意。

    “你怎么了?”夜姬问道。

    “不舒服........”白姬小声道。

    夜姬一脸困惑:“你以前最喜欢姐姐这样搂着你。”

    它找到了一个更好的靠枕..........许七安心说。

    夜姬揉了揉小白狐的脑袋,继续说道:

    “许郎就是娘娘请来的援兵?也是你治好我的?”

    尽管这么问,但她心里已经非常笃定,难怪娘娘叮嘱她好好伺候对方,如果是许七安的话,那一切都合理了。

    许郎是娘娘很重视的人物,她不会轻易得罪。

    “说一说神殊残肢的情况,我的事,容后再与你细说。”许七安没再寒暄,直入主题。

    “我们动用了许多被佛门控制的妖奴,买通了部分往返南疆和西域的商人,耗费极大时间,打探到封印神殊残肢的具体位置。”

    夜姬延展话题,解释了一下“妖奴”:

    “佛门喜欢驯服我妖族,把他们当做坐骑、劳力。修为高的族人,定期听经洗脑,修为低微的族人则没人愿意耗费精力去度化,通常靠武力震慑。

    “后者是我们可以暗中联络、策反的对象。”

    许七安认真听着,没有插嘴。

    “神殊被封印在南法寺西院的古塔里,那座塔本身没什么奇特,但塔内有六十八名禅师常年坐禅诵经,以佛法驱除神殊魔性,加持封印。

    “此外,琉璃菩萨亲自为佛塔刻名——永镇!

    “此塔因而凝聚十万大山气运。”

    许七安“啧”了一声:“六十八名禅师组成的禅阵,非超凡境不可破。”

    夜姬点头:“是的,原本我们打算请熊王出山,趁着佛门守备空虚,一举破阵,不料阿苏罗归位了。”

    “阿苏罗?”

    归位两个字,让许七安心里一沉,因为这个词通常用来形容转世罗汉复苏。

    “阿苏罗是修罗王幼子,既是得证杀贼果位的罗汉,也是具备金刚体魄的三品武者。”

    夜姬神色凝重的看了他一下,没敢说阿苏罗的强大远超一位三品武者。

    哪怕已经恢复真身,在他面前,仍然不自觉的低头做小,像个好欺负的妾室。

    二加三啊........许七安咧咧嘴。

    不管是杀贼果位还是金刚体魄的武者,都是以攻伐著称

    “熊王是?”

    许七安转而问道。

    夜姬知无不言,毫不隐瞒:“熊王是我们妖族目前除娘娘外,唯一的超凡妖王。”

    她顺带解说了一下妖族的阶级划分:

    “万妖国的最高领袖是我狐族的族长九尾天狐,她同时是南妖共主。国主身边最少会有九位长老,巅峰时,有十四位长老,其中超凡境三人。长老之下,则是护法。

    “长老在外时,便是国主的意志的传达者。长老通常由狐族中选拔而出。

    “狐族之外,有十二位妖王,万妖国巅峰时有二十位妖王,当然,不是每一位妖王都是超凡境。

    “熊王是唯一在五百年前的佛妖之战中存活下来的妖王,大战爆发时,他正躲在地底睡觉,因而避过一劫。”

    “睡觉?”许七安怀疑自己听错了。

    夜姬无奈道:“熊王实在太懒了,他常常好几年都不会动弹一下,一睡就是几十年,甚至上百年。”

    “喊不醒?”

    “每次他睡觉,就会拉着方圆数里内的所有生灵一起沉睡,这是他的天赋神通。”

    这特么是什么见鬼的天赋神通..........许七安无力吐槽。

    他算是明白九尾天狐为什么要找自己来帮忙。

    那位妖王国破家亡的时候都在睡觉,何况区区神殊!

    “许银锣打算如何行动?”

    边上的白猿护法问了一句。

    “不急,等我先刺探一下情报。”

    说着,他伸手入怀中,轻扣一下地书碎片背面,抓住一面雕刻繁复花纹的青铜镜,镜面缺损了半边。

    “混账东西,把我取出来作甚,快放我回去。”

    浑天神镜骂骂咧咧道。

    “该做事了,不然我养你干嘛。”许七安没好气道。

    “为什么做事的总是我,你的那把破刀从来不用,到底谁才是你的本命法器?”

    浑天神镜怒斥。

    “这,这..........”

    青木护法盯着镜子,端详了许久,忽然激动的老泪纵横:“这是当年国主的浑天神镜?!”

    浑天神镜停止了谩骂,沉默一下,道:

    “哦,是你啊老树精。

    “五百年过去了,你还是没有一点长进,何时能踏入超凡啊?”

    青木护法颤巍巍的下跪,痛哭流涕:“拜见神镜大人,想不到老朽有生之年,竟能见到神镜重现天日。”

    白猿护法澄澈的蓝眸凝视着浑天神镜,对它的身份无比好奇。

    更好奇的是,这明显在妖族有着崇高地位的铜镜,为何在大奉的银锣手中。

    夜姬睫毛颤了颤,压低声音:

    “这是当年国主摆在梳妆台上的镜子,法宝浑天?”

    “我偶然间得到了此物,与你们国主做了一桩交易,等她出海返回,我把镜子归还万妖国,她助我解开两枚封魔钉。”

    许七安边说着,边吩咐道:

    “浑天,能定位万妖山吗?”

    封魔钉?什么意思,什么叫解开封魔钉.........这个疑问在夜姬、青木护法和袁护法心里浮现。

    青铜镜面如水波荡漾,俄顷,画面凝固,映出一座古刹。

    许七安眯了眯眼,看见古刹西院有一座高塔,塔顶隐约立着一道人影。

    “往西,定位那座高塔。”

    话音落下,画面向西院拉伸,放大,那道立于塔顶的人影被清晰的映照出来。

    他身高约九尺,钢铁般浇铸的体魄,仅披了一件袈裟,露出大片大片的健硕肌肉,皮肤是暗金色的。

    他双手合十,微微低头,看不清五官。

    脑后一轮炽烈的火环,火环核心,则是一道道毫针般往外放射的金光。

    脑后火环是金刚法相的特征之一,这一特征同样出现在修行金刚神功的三品金刚身上。

    而脑后光轮,则是罗汉的象征。

    画面中的人物,同时拥有火环和光轮,意味着他既是金刚,又是罗汉。

    与夜姬所说吻合。

    这时,画面中映照出的人影,缓缓抬起头,他五官丑则丑矣,却有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英武。

    眉毛部位光秃秃的,眉骨高高纹起,以致于隐于眉骨之下的双眼,异常锐利。

    脸颊消瘦,面部轮廓冷硬,比例极好,偏偏五官奇丑,组合起来的感觉非常怪异。

    许七安正感慨一个人竟能长的如此丑帅,画面突然崩溃,浑天神镜惨叫道:

    “我瞎了我瞎了我瞎了........”

    叫了一会儿,它又平静,赶紧说:

    “好了,快让我回去吧,累死我了。”

    眼瞎程度比起上次窥视小姨要轻,这说明阿苏罗的修为比她差远了.........嗯,但也要比寻常的二品强大很多.........许七安满足了浑天神镜的诉求。

    “时隔五百年,神镜的性格变了啊........”

    青木护法一时间难以适应现在的神镜。

    “它被广贤菩萨斩成两半后,器灵也跟着残缺,因此神神叨叨的,直到近来才恢复正常,但性格或多或少发生了些许变化。”

    许七安解释道。

    “我明白,我明白.........”

    青木护法连连点头,蕴含沧桑的双眼,出现一刹那的迷离,叹息道:

    “五百年匆匆而过,当年万妖国的盛况,仿佛还在眼前。当年那一战太惨烈了,死了很多超凡强者。

    “佛门和妖族都杀红了眼,鲜血染红整座山,族人的尸体堆满山谷。

    “我们有二十位妖王,有十四位长老,还有数十万的妖众。当时九州大陆能与我们南妖争锋的势力,屈指可数。

    “可是佛陀太强大了.........”

    许七安本着探究历史的心态,附和道:

    “超品究竟有多可怕?就连半步武神的九尾天狐,都败给了佛陀。”

    夜姬、白猿护法、小白狐,都望着青木护法。

    青木护法几乎从不谈当年的亡国之战,要不是今天见到浑天神镜,大家根本没机会听那一段半尘封的历史。

    青木护法一愣,神色古怪的看着他。

    沉默几秒,老者缓缓摇头:

    “国主不是半步武神。”

    许七安悚然一惊:“什么意思?”

    …………

    ps:今天没了。

第十三章 半步武神(7400)

    “夜姬长老又昏迷了。”

    黎明时分,红缨站在山谷南侧的崖顶,琥珀色的竖瞳,俯视着远山。

    他拥有极强的夜视能力,即使是在没有月光的黑夜,也能在高空中捕捉到苍莽密林中的目标。

    夜姬长老在南法寺遭遇了阿苏罗,难保对方不会顺藤摸瓜的找过来。保持警惕是必要的原则。

    雷公嘴的白猿站在树下,澄澈的蔚蓝眼睛看他一眼,道:

    “你的心告诉我.........”

    “停停停!”

    红缨连忙打断,露出和善笑容:“窥探别人内心想法,是一件很不礼貌的事。”

    他强行收束念头,不让自己在心里破口大骂。

    白猿缓缓道:

    “你越来越像人族的官僚,喜欢左右逢迎,谁都不得罪。但你忘记自己是骄傲的赤鸟一族,是天空中的王者?”

    红缨从善如流:“你说得对,这是我的毛病,我一定改。”

    白猿看他一眼:“可你的心告诉我:人类官僚那一套能迅速积累妖脉,攀附关系,从而得到好处。。即使得不到好处,也不会有坏处。愚蠢的猴子只能在山中称大王,粗鄙!”

    红缨嘴角狠狠抽搐。

    他不喜欢袁护法,就是因为这只臭猴子能看穿人心。

    好在红缨也不是脸皮薄的,妖生经历丰富,不动声色的岔开话题:

    “青木护法说,夜姬长老只有两天可活。

    “也不知道国主说的帮手是谁。”

    白猿沉吟片刻,回复说:

    “二十年前,山海关战役,与我们万妖国结盟的是巫神教、北方妖族、蛮族、蛊族。北方妖族与我们虽不同支,但同为妖族,可能性极大。

    “巫神教和蛊族的高手也有可能,嗯,国主说那人可以救夜姬长老,那么巫神教高手的可能性最大了。巫师的血灵术或许可以消弭杀贼果位的力量。”

    夜姬长老和许七安的关系,以及九尾狐的谋划,他们这些护法没有资格知道。

    他们甚至不太了解大奉许银锣这号人物,南疆十万大山和大奉相隔遥远,且不相往来,消息闭塞。

    突然,红缨声音一沉:“有人接近!”

    他死死盯着远处夜空。

    过了几秒,他又突然“咦”了一声:“白姬长老?”

    气息节节攀升的白猿,忽然卡壳了一般,疑惑的扭头看他。

    红缨解释道:“白姬长老带着一个男人回来了。”

    “男人?”

    “嗯,似乎不是巫师,而是个武夫........”红缨凝视着远方。

    “武夫?!”白猿愈发困惑。

    红缨没再回答,因为那人御风的速度极快,离两人所在的山头不足百丈,这个距离,白猿自己就能看的清楚。

    啪嗒........许七安降落在山头,扫了一眼前方的两名妖族,没有说话。

    “红缨护法、袁护法。”

    白姬趴在许七安脑袋上,开心的挥舞两只前爪,用软濡的童声喊道。

    “白姬长老,你怎么在这里?”

    红缨护法诧异道。

    “我奉娘娘之命,返回南疆来助夜姬姐姐。”

    白姬娇声道。

    “这位是........”

    红缨和白猿同时看向许七安,只要有点脑子都知道,国主口中的援兵,肯定不会是白姬长老。

    它还是一只狐狸幼崽。

    许七安负手而立,神色平静,既不冷漠,也不热切,凸显一个云淡风轻,以显示高手风范。

    白姬娇声介绍:“这位是许银锣,大奉许银锣,可听过?”

    红缨和白猿相视一眼,前者恍然道:

    “阁下便是崛起于京察之年的大奉风云人物,号称铁口直断的破案奇才?”

    白猿则说:

    “身陷牢笼,却能勘破奇案,在云州独挡数万叛军的许银锣?”

    ........许七安心说这都什么老黄历了,你俩是村子里刚通网吗?

    白姬趴在他耳边,小声嘀咕:

    “两位护法只负责南疆事务,从不出十万大山,对大奉的事并不关注。”

    这时,雷公嘴的白猿皱眉道:

    “许银锣勘破奇案,在云州独挡叛军,是去年年末之事,不算老黄历吧。另外,何为村通网?”

    许七安吃了一惊:“你能看穿我的想法。”

    白猿点点头:“看穿人心是我族的天赋神通,另外,我年幼时作为妖奴在两禅寺服役,偷学了佛门的他心通。”

    佛门他心通,外加知晓人心的天赋神通?许七安审视着白猿,默默收敛了念头。

    许银锣是lsp这种事,绝对要对外保密。

    以他三品境的精神力,收束念头不让外人窥探,还是能做到的。

    “夜姬姐姐呢?”

    小白狐问道。

    红缨满脸发愁:

    “夜姬长老前夜暗探南法寺,被修罗王幼子阿苏罗打伤。那阿苏罗证得杀贼果位,力量极其霸道,无法拔除。如今夜姬长老只剩一天可活。

    “娘娘说,近日会有高手前来相助.........”

    说罢,看一眼许七安,一脸崇敬的说道:“莫非就是许银锣?”

    边上的白猿淡淡道:

    “红缨的心告诉我:不会就是这小子吧,撑死了是个四品,别说救夜姬长老,给阿苏罗塞牙缝都不够。”

    红缨脸色微变,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

    “袁护法什么都好,就是在佛寺里待了太多年,染上了耿直的毛病。”

    一个很擅长交际的鸟妖,一个能看穿他人内心想法,但耿直的过分的猿猴...........许七安在心里给两名护法打了标签。

    “我与夜姬长老是故交,领我去见她,另外,我的跟班还在后头,劳烦红缨护法去接一下,他叫苗有方。”

    有白姬背书,两位护法相信了他,白猿领着许七安进山谷,红缨则化成一只赤色巨鸟,飞掠而去。

    两位护法认为,国主口中的帮手与眼前这位大奉银锣有关,或许是这位银锣背后的人。

    他只是那位高手派来探路的马前卒。

    一人一妖轻飘飘落在谷内,白猿带着他进入洞窟,穿过不算幽深的甬道,抵达了石窟口。

    许七安把石窟内的摆设过了一遍,愣了愣,这里的布局,与教坊司影梅小阁的卧房一模一样。

    恍惚间,他仿佛又回到了京城教坊司。

    那是他最惬意最开心的日子。

    原来我的一部分时光,留在了浮香这里..........

    “夜姬姐姐!”

    白姬从许七安头顶跃下,四肢如飞,跑到床边,用力一跃,小肚子不出意外的撞在床沿,后肢用力扑腾几下,终于上了床。

    它似乎嗅到了危险,没有鲁莽的去触碰床上的美人。

    许七安的目光追逐着它,然后落在床边一名浑身都是绿的老者身上,他握着一根藤蔓缠绕的手杖,杵在妙龄女子额头,莹绿色的光辉如流水般汇入。

    见到有外人进来,绿发绿眉绿须的老者,收了拐杖,目光温和的望来。

    白猿介绍道:

    “这位是大奉的打更人,许银锣。”

    接着又介绍青木护法:

    “青木护法是我们妖族里的老寿星,活了几千年,据说是看着上一任国主长大的。咱们现在的国主见了他,都得称一声爷爷。”

    修为不算高,但辈分高的吓人,不是本体,由木灵凝聚而成的法身.........许七安心里做出判断,作揖道:

    “见过青木护法。”

    青木护法连连摆手,诚惶诚恐:

    “不敢不敢,阁下乃超凡武夫,唤老朽一声青木便可。”

    超凡武夫?他就是国主找来的帮手,而不是替背后之人探路的马前卒...........白猿瞬间睁大了蔚蓝色的双眼,难以置信的看着许七安。

    情报没出错的话,许七安确实是京察之年崛起,而且情报上说,此人乃断案奇才,没说是修行奇才啊。

    不,再怎么样的奇才,也不可能在短短一年多里,从一个小人物晋升超凡。

    白猿心里一动,有了猜测:

    眼前之人并非许银锣,而是冒用了他的名号。

    以我如今对气机的掌控程度,一般人可发现不了我的真实境界,妖族里个个都是人才啊..........许七安微微颔首,不承认不否认。

    “老朽只是对生命极为敏感,阁下气血宛如汪洋,只有超凡境才有此等磅礴的生机。”青木护法无比恭谦。

    许七安点点头,没再闲聊:“让我看看她。”

    青木护法当即退后,让出位置。

    许七安顺势坐在床边,打量着昏迷的美人,眼里有着惊艳。

    相比起影梅小阁那位大家闺秀韵味的美人,眼前的浮香,完全是另外一个人,脸颊弧线在下颌交汇,勾勒出一张妖媚的瓜子脸。

    红唇小巧,唇瓣却丰盈,天生就是勾引人的。

    鼻子挺秀,睫毛如扇,眉毛修的又长又直,眼角一抹绯红。

    许七安的鱼塘里,没人比她更妖媚。

    “妖女就是妖女.........”

    许七安心里嘿嘿一声,目光随之下移,扫一眼高高撑起薄被的胸脯,然后抓起浮香的手腕。

    啵~

    金色的波纹应激震荡,推撞在许七安胸口,如同海浪撞击礁石,无法撼动分毫。

    看到这一幕,袁护法彻底相信眼前这个“许银锣”是三品无疑。

    杀贼果位的力量,绝非四品境界能扛住。

    “如何?”

    旁边的青木护法问道。

    不等许七安回答,白猿护法说道:

    “他的心告诉我:这具身体我很满意,今晚就圆房。”

    说完,白猿护法一脸震惊,与青木护法站在一起,戒备的盯着许七安。

    我特么的........许七安连忙收束念头,咳嗽一声:

    “我能拔除她体内的杀贼之力,你们先退避。”

    青木护法和白猿护法默默看着他,脸上写着“想都别想”四个字。

    也罢........许七安祭出浮屠宝塔,巴掌大的暗金色宝塔悬浮在床榻上空。

    “浮屠宝塔?!”

    青木护法声音忽然尖锐起来。

    白猿不认识这件法宝,但能感受到它蕴含的佛法之力。

    他们看许七安的眼神里,戒备之色愈浓,已经开始怀疑他是不是国主口中的帮手。

    青木护法默默的握紧手里的藤蔓拐杖。

    白猿护法脸颊长出白色毛发。

    洞窟里的女妖们也如临大敌。

    白姬站在床边,抬起一只前爪,用力挥动一下,娇声道:

    “别怕,浮屠宝塔是我们的妖,不,是我们的法宝。”

    石窟里的众妖脸色稍稍缓和,按捺住困惑和好奇,没有多问。

    这个时候,许七安已经沟通塔灵,请他施展药师法相的力量,帮忙拔除杀贼之力。

    袖珍版的浮屠宝塔,缓缓转动,洒下柔和的金光。

    夜姬沐浴在金光中,妖媚勾人的模样里,多了几分神圣,杂糅出奇异的魅力。

    “药师法相........”

    青木护法轻声说道,他对此并不意外,身为寿命悠久的树妖,他对浮屠宝塔有着很深刻的了解。

    夜姬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润,气息变的平缓,折磨着她的杀贼之力,宛如春雪消融。

    她毕竟没有遭到阿苏罗的正面攻击,至多是受了些余波,以浮屠宝塔的位格,驱除不难。

    “好了。”

    许七安收好浮屠宝塔。

    白猿护法立刻看向青木护法,后者微微点头,给予确认。

    两人再无任何怀疑,超凡境,救好了夜姬长老,又有白姬长老背书,此人便是国主说的帮手。

    白猿护法蔚蓝澄澈的双眼,盯着许七安瞧了一阵,没能“听”到他的内心,顿时有些失望。

    “嘤咛.......”

    这时,夜姬呻吟一声,眉头微皱,睫毛动了动,接着睁开眼睛。

    她首先看到的是一个模糊的人影,再一细辩,似是男人。

    想到娘娘昨日说的话,心里一凛,油然而生焦虑、戒备和抗拒等情绪。

    “醒了?”

    那人影笑道。

    霎时间,夜姬仿佛被雷电击中,浑身僵了一下,她怔怔的望着坐在床边的男人,如含秋水的眸子里,泛起了水雾。

    “许郎.......”

    她喃喃道。

    语气宛如梦呓,朝思夜想的人,居然如此轻易的出现在眼前。

    这让她怀疑自己此刻所见只是大梦一场。

    “真的是你吗?”

    大概是确认了不是梦,夜姬从床上坐起来,激动的拽住许七安的手。

    容光焕发,连声道:“许郎,许郎……”

    “当然是我,尺寸没变,要不你量一量?”

    许七安用更符合以前人设的话回应。

    他们以前在影梅小阁的卧房里嬉戏时,常说荤话,互相调侃。

    夜姬白皙的脸颊浮现两抹红晕,啐了他一口。

    她撑起略显虚弱的身子,半依偎在许七安怀里,语气里带着久别重逢的喜悦,以及满肚子困惑:

    “许郎怎么来了?如何找到这里的?”

    在夜姬的认识里,许七安还是那个五品化劲武者,身陷巨大阴谋中,前途渺茫。

    她“死后”回到娘娘麾下,两人之间隔着千山万水,相见之日遥遥无期。

    袁护法张了张嘴,脑子微微错乱。

    这位大奉的银锣真的是夜姬长老的男人?!

    万妖国主座前侍奉的夜姬长老竟然找了一个人族的男人?

    这件事传出去,不知多少雄妖要震怒。

    他知道这是真的,因为夜姬长老的心告诉他:她想发情了!

    青木护法摇头失笑。

    我算明白了,你们南疆这边根本没通网啊..........许七安道:

    “你半点都不知大奉之事?”

    转念一想,他斩杀元景帝,满打满算也就两个月左右,更别说后来游历江湖途中的事迹,比如夺取浮屠宝塔、斩杀度凡度难两名金刚。

    这些事就发生在最近几日,没有一个庞大的情报网,根本不可能知道。

    夜姬摇摇头:

    “万妖国的妖众有各自负责的区域,我回到娘娘身边后,便被派来治理南疆的妖族。替她监视南国的一举一动,探查神殊残肢的封印位置。

    “中原非我管辖之地,消息不通。我想打探许郎的情报,都没有相应的人手和渠道。”

    分工很明确嘛,这既能提供效率,也是九尾天狐对各地妖众的一种控制手段..........许七安点点头,回答她的问题:

    “我如今已是三品超凡,不死之躯。”

    夜姬懵住了,目光呆滞的看着他。

    许七安笑而不语。

    过了许久,夜姬叹息般的吐出一口气,“我早知许郎非池中之物,只是没想到,修为精进的如此可怕。我能想象中现在是何等风光。”

    白姬见缝插针,顺着夜姬的身子往上爬:“夜姬姐姐,抱抱我,抱抱我。”

    夜姬闻言,微笑的抱起小白狐,搂在胸口,道:

    “白姬和你在一起?”

    许七安点头:“随我游历一段时间了。”

    白姬脑袋枕着夜姬的胸,不安分的扭动几下,似乎有些不太适应,回头看一眼夜姬的胸脯,表情不太满意。

    “你怎么了?”夜姬问道。

    “不舒服........”白姬小声道。

    夜姬一脸困惑:“你以前最喜欢姐姐这样搂着你。”

    它找到了一个更好的靠枕..........许七安心说。

    夜姬揉了揉小白狐的脑袋,继续说道:

    “许郎就是娘娘请来的援兵?也是你治好我的?”

    尽管这么问,但她心里已经非常笃定,难怪娘娘叮嘱她好好伺候对方,如果是许七安的话,那一切都合理了。

    许郎是娘娘很重视的人物,她不会轻易得罪。

    “说一说神殊残肢的情况,我的事,容后再与你细说。”许七安没再寒暄,直入主题。

    “我们动用了许多被佛门控制的妖奴,买通了部分往返南疆和西域的商人,耗费极大时间,打探到封印神殊残肢的具体位置。”

    夜姬延展话题,解释了一下“妖奴”:

    “佛门喜欢驯服我妖族,把他们当做坐骑、劳力。修为高的族人,定期听经洗脑,修为低微的族人则没人愿意耗费精力去度化,通常靠武力震慑。

    “后者是我们可以暗中联络、策反的对象。”

    许七安认真听着,没有插嘴。

    “神殊被封印在南法寺西院的古塔里,那座塔本身没什么奇特,但塔内有六十八名禅师常年坐禅诵经,以佛法驱除神殊魔性,加持封印。

    “此外,琉璃菩萨亲自为佛塔刻名——永镇!

    “此塔因而凝聚十万大山气运。”

    许七安“啧”了一声:“六十八名禅师组成的禅阵,非超凡境不可破。”

    夜姬点头:“是的,原本我们打算请熊王出山,趁着佛门守备空虚,一举破阵,不料阿苏罗归位了。”

    “阿苏罗?”

    归位两个字,让许七安心里一沉,因为这个词通常用来形容转世罗汉复苏。

    “阿苏罗是修罗王幼子,既是得证杀贼果位的罗汉,也是具备金刚体魄的三品武者。”

    夜姬神色凝重的看了他一下,没敢说阿苏罗的强大远超一位三品武者。

    哪怕已经恢复真身,在他面前,仍然不自觉的低头做小,像个好欺负的妾室。

    二加三啊........许七安咧咧嘴。

    不管是杀贼果位还是金刚体魄的武者,都是以攻伐著称

    “熊王是?”

    许七安转而问道。

    夜姬知无不言,毫不隐瞒:“熊王是我们妖族目前除娘娘外,唯一的超凡妖王。”

    她顺带解说了一下妖族的阶级划分:

    “万妖国的最高领袖是我狐族的族长九尾天狐,她同时是南妖共主。国主身边最少会有九位长老,巅峰时,有十四位长老,其中超凡境三人。长老之下,则是护法。

    “长老在外时,便是国主的意志的传达者。长老通常由狐族中选拔而出。

    “狐族之外,有十二位妖王,万妖国巅峰时有二十位妖王,当然,不是每一位妖王都是超凡境。

    “熊王是唯一在五百年前的佛妖之战中存活下来的妖王,大战爆发时,他正躲在地底睡觉,因而避过一劫。”

    “睡觉?”许七安怀疑自己听错了。

    夜姬无奈道:“熊王实在太懒了,他常常好几年都不会动弹一下,一睡就是几十年,甚至上百年。”

    “喊不醒?”

    “每次他睡觉,就会拉着方圆数里内的所有生灵一起沉睡,这是他的天赋神通。”

    这特么是什么见鬼的天赋神通..........许七安无力吐槽。

    他算是明白九尾天狐为什么要找自己来帮忙。

    那位妖王国破家亡的时候都在睡觉,何况区区神殊!

    “许银锣打算如何行动?”

    边上的白猿护法问了一句。

    “不急,等我先刺探一下情报。”

    说着,他伸手入怀中,轻扣一下地书碎片背面,抓住一面雕刻繁复花纹的青铜镜,镜面缺损了半边。

    “混账东西,把我取出来作甚,快放我回去。”

    浑天神镜骂骂咧咧道。

    “该做事了,不然我养你干嘛。”许七安没好气道。

    “为什么做事的总是我,你的那把破刀从来不用,到底谁才是你的本命法器?”

    浑天神镜怒斥。

    “这,这..........”

    青木护法盯着镜子,端详了许久,忽然激动的老泪纵横:“这是当年国主的浑天神镜?!”

    浑天神镜停止了谩骂,沉默一下,道:

    “哦,是你啊老树精。

    “五百年过去了,你还是没有一点长进,何时能踏入超凡啊?”

    青木护法颤巍巍的下跪,痛哭流涕:“拜见神镜大人,想不到老朽有生之年,竟能见到神镜重现天日。”

    白猿护法澄澈的蓝眸凝视着浑天神镜,对它的身份无比好奇。

    更好奇的是,这明显在妖族有着崇高地位的铜镜,为何在大奉的银锣手中。

    夜姬睫毛颤了颤,压低声音:

    “这是当年国主摆在梳妆台上的镜子,法宝浑天?”

    “我偶然间得到了此物,与你们国主做了一桩交易,等她出海返回,我把镜子归还万妖国,她助我解开两枚封魔钉。”

    许七安边说着,边吩咐道:

    “浑天,能定位万妖山吗?”

    封魔钉?什么意思,什么叫解开封魔钉.........这个疑问在夜姬、青木护法和袁护法心里浮现。

    青铜镜面如水波荡漾,俄顷,画面凝固,映出一座古刹。

    许七安眯了眯眼,看见古刹西院有一座高塔,塔顶隐约立着一道人影。

    “往西,定位那座高塔。”

    话音落下,画面向西院拉伸,放大,那道立于塔顶的人影被清晰的映照出来。

    他身高约九尺,钢铁般浇铸的体魄,仅披了一件袈裟,露出大片大片的健硕肌肉,皮肤是暗金色的。

    他双手合十,微微低头,看不清五官。

    脑后一轮炽烈的火环,火环核心,则是一道道毫针般往外放射的金光。

    脑后火环是金刚法相的特征之一,这一特征同样出现在修行金刚神功的三品金刚身上。

    而脑后光轮,则是罗汉的象征。

    画面中的人物,同时拥有火环和光轮,意味着他既是金刚,又是罗汉。

    与夜姬所说吻合。

    这时,画面中映照出的人影,缓缓抬起头,他五官丑则丑矣,却有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英武。

    眉毛部位光秃秃的,眉骨高高纹起,以致于隐于眉骨之下的双眼,异常锐利。

    脸颊消瘦,面部轮廓冷硬,比例极好,偏偏五官奇丑,组合起来的感觉非常怪异。

    许七安正感慨一个人竟能长的如此丑帅,画面突然崩溃,浑天神镜惨叫道:

    “我瞎了我瞎了我瞎了........”

    叫了一会儿,它又平静,赶紧说:

    “好了,快让我回去吧,累死我了。”

    眼瞎程度比起上次窥视小姨要轻,这说明阿苏罗的修为比她差远了.........嗯,但也要比寻常的二品强大很多.........许七安满足了浑天神镜的诉求。

    “时隔五百年,神镜的性格变了啊........”

    青木护法一时间难以适应现在的神镜。

    “它被广贤菩萨斩成两半后,器灵也跟着残缺,因此神神叨叨的,直到近来才恢复正常,但性格或多或少发生了些许变化。”

    许七安解释道。

    “我明白,我明白.........”

    青木护法连连点头,蕴含沧桑的双眼,出现一刹那的迷离,叹息道:

    “五百年匆匆而过,当年万妖国的盛况,仿佛还在眼前。当年那一战太惨烈了,死了很多超凡强者。

    “佛门和妖族都杀红了眼,鲜血染红整座山,族人的尸体堆满山谷。

    “我们有二十位妖王,有十四位长老,还有数十万的妖众。当时九州大陆能与我们南妖争锋的势力,屈指可数。

    “可是佛陀太强大了.........”

    许七安本着探究历史的心态,附和道:

    “超品究竟有多可怕?就连半步武神的九尾天狐,都败给了佛陀。”

    夜姬、白猿护法、小白狐,都望着青木护法。

    青木护法几乎从不谈当年的亡国之战,要不是今天见到浑天神镜,大家根本没机会听那一段半尘封的历史。

    青木护法一愣,神色古怪的看着他。

    沉默几秒,老者缓缓摇头:

    “国主不是半步武神。”

    许七安悚然一惊:“什么意思?”

    …………

    ps:今天没了。

第十四章 另有其人

    这一刻,许七安有种固有的知识被推翻的茫然感。

    万妖国主的位格是半步武神,这在他的认识里,即使算不上根深蒂固,但也是一件比较笃定的事。

    五百年前的佛门有一位超品佛陀,有四位一品菩萨,还有数量众多的罗汉和金刚。

    能在这样一个庞大势力的围剿中,竭力反抗,打的近乎两败俱伤,万妖国主必须是半步武神,只有这样才合理。

    如果万妖国主不是半步武神,那么整个“甲子荡妖”的历史可能都是假的,整段历史都要推翻了。

    至于万妖国主是超品武神的可能性,许七安认为是零。

    理由很简单,以武夫的攻伐力和耐操性,如果万妖国主真的是超品武神,那么即使佛陀联手巫神、蛊神一起围攻,可能换来的是万妖国主意犹未尽的舔一舔红唇,不屑的说:

    就这?

    当然,这个猜测纯粹是许七安个人臆想,超品之间的差距应该没那么大。

    可有一点是能断定的,那就是佛陀根本不可能杀死一位武神。

    绝对不可能!

    万妖国主不是半步武神的话,那就只能是一品了.........许七安正要表达疑惑,就听袁护法耿直的说道:

    “许银锣的心告诉我:上一任国主如果是超品武神,她会舔着..........”

    袁护法没能把这句话说出完,因为他被许七安一巴掌拍翻在地,四肢一阵抽搐。

    “抱歉,你头上刚才有蚊子,我已经给你打掉了。。”

    许七安朝袁护法点头,表示举手之劳,不用感谢。

    刚才受到的冲击有点大,下意识的展开各种脑洞推理,无法收束念头。

    修他心通不修闭口禅,你是怎么活到现在的啊,猴哥?许七安无声的嘀咕一句。

    “多谢许银锣帮忙驱赶蚊虫。”

    袁护法爬起来,蔚蓝澄澈的双眼凝视,诚恳道谢,并试图继续聆听许七安的心声。

    青木护法追忆往昔,道:

    “万妖国从未说过国主是半步武神,阁下是听谁说的?”

    这问题难倒许七安了,就仿佛有人问你:

    谁告诉你一加一等于二的。

    好在他来到这个世界,满打满算也才一年半,时间尺度就这么点,很快想起自己第一次听说“万妖国”三个字,是初任打更人时,京城附郭县太康县发生妖物食人案件。

    那妖物赶走附近的灰户,与同伙一起挖掘硝石,秘密炼制火药。

    他和朱广孝宋廷风查明真相,上报李玉春时,春哥推测妖物极有可能是万妖国余孽。

    查案心切的许七安便记下来了,没多久,暴躁武僧恒远大师夜闯平远伯府,杀了平远伯,走投无路之下,在地书聊天群里寻求帮助。

    恰好当晚巡逻的许七安,便救下了对方。

    随后他提出“等价交换”原则,开始从天地会成员那里打探万妖国的信息。

    对,是丽娜说的。

    丽娜说甲子荡妖中,佛陀出手了,因为那万妖国主是半步武神。

    “我真傻,真的,当初不知道丽娜的为人,被她暗算了.........”

    许七安一口老血。

    同时他想起了更多的事情,比如当时金莲道长隐晦的纠正说,万妖国主是一品,而非半步武神。

    可那会儿大家都觉得金莲道长只是地宗的一条败狗,他懂什么万妖国?

    肯定是同样出生在南疆的五号更值得相信啊。

    谁能想到,败狗其实是地宗大佬,值得信任的五号,其实是个不大聪明的吃货。

    “万妖国主是一品?”许七安语气略有急促的追问。

    “是!”青木护法点头。

    “那半步武神是........”

    许七安问完,屏住呼吸。

    青木护法缓缓道:“神殊大师,也就是我们这次要救的人物。”

    果然........许七安脸上露出复杂的表情,既有“果然如此”的恍然,也有“居然是他”的愕然。

    推翻“半步武神”是万妖国主的结论后,真相立刻从许七安心里浮现。

    三条线索前所未有的清晰:

    一:神殊是五百年前被送去京城封印的,万妖国是五百年前灭国的。

    时间点是如此的吻合,但许七安以前不能确定神殊是“死”于五百年前,也许早就被分尸了。

    二:万妖国对神殊残肢极为重视,九尾天狐不但把断臂送到他这里,还屡次出手相助。

    可是重视神殊,不代表和神殊有渊源,毕竟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九尾天狐也许是想扶植一位敌人对付佛门。

    三:神殊的不死特性。

    断臂被封印在桑泊,弹尽粮绝五百年,没有外来力量补充,他竟然还没死。

    连超品的佛陀都无法彻底杀死他,如此可怕的生命力,显然不可能是一品武夫能具备的。

    虽然许七安没见过一品武夫的实力,但万妖国主是一品妖族,妖族与武夫的路子是一样的,区别在于妖族四品时修的是天赋神通,武夫修的是“意”。

    历史证明,万妖国主已经陨落,说明佛陀能杀死一品武夫。

    儒圣把各大体系分为九品,唯独佛陀巫神等存在超脱于品级之外,这一点就能看出,超品对付一品,绝对碾压级优势。

    “那,那神殊大师和万妖国的关系?”

    许七安深吸一口气。

    青木护法摇头:“我层次太低,如何知道?不过,国主和神殊大师必然是相识的,关系不错的道友。”

    嗯,佛门的灭妖之战中,神殊也不会站在万妖国这一边..........许七安点点头,思考着各自细节时,忽听白猿护法沉声道:

    “青木护法的心告诉我:老朽怀疑国主和神殊是老姘头了。”

    石窟内陡然一静。

    白猿护法大吃一惊,被这条信息震到了,忙说:

    “这是青木护法说的,与我无关!”

    青木护法脸色涨红,墨绿色的头发一张张竖起,每一根头发都充盈绿色能量,他握住藤蔓拐杖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

    挣扎了片刻,青木护法吐出一口气:

    “老朽不与你一般见识。呵,没错,当时我们一群小妖确实腹诽过国主和神殊大师的关系。

    “只是小国主是最好的证明,小国主是血脉纯正的九尾天狐。”

    白猿护法蔚蓝色的眸子,清澈不含尘埃的看着青木护法,淡淡道:

    “你的心告诉我:所以老朽怀疑他们是老姘头。”

    老姘头本来就没有名分,见不得人。

    ........石窟内再次安静下来。

    青木护法默默握紧藤蔓拐杖,开启了猎杀时刻。

    一白一绿两道流光,追逐着冲出石窟,消失在天际。

    “袁护法的天赋神通本身就能看穿人心,偷学了佛门的他心通后,便超出了四品境的范畴,这让他有些难以驾驭。所以时常不顾场合的乱说话。”

    浮香,不,夜姬低声解释。

    他这是时常乱说话吗,他这是放飞自我了.........许七安“嗯”了一声,没多做评价。

    夜姬吩咐石窟内的妖女,道:

    “你们都出去守着,不经允许,不得入内。”

    待妖女离开,她见情郎思虑慎重的模样,柔声道:

    “怎么了?”

    许七安搂着夜姬紧致的小腰,却没有心情感受她美好的娇躯,脸色凝重的说:

    “你可能不知道,佛陀,早就被儒圣封印了。”

    “什么?!”

    夜姬脸色一滞,瞳孔微微放大,许七安能听见她心脏在这一刻骤然加快。

    儒圣为什么要封印佛陀?

    如果佛陀已经被儒圣封印,那么当年出手的是谁?

    夜姬心里一寒,莫名的冷意从脊背升起,让她打了个哆嗦。

    “那就不能是儒圣后来封印的吗。”

    努力适应靠枕的白姬,闻言后,插了一嘴。

    虽然它还是只幼崽,但智商好歹过关了,能听出这个秘辛中蕴含的恐怖。

    夜姬微微摇头:

    “儒圣的寿命只有八十二,已经故去一千多年,而佛妖之战,是五百年前。

    “许郎,这方面你擅长,你怎么看?”

    情郎在身边,让她觉得有了靠山,下意识的求助。

    许七安分析道:

    “我有三个猜测,但都存在悖论,缺乏足够的线索。”

    顿了顿,见夜姬一双明眸柔柔凝视,他缓缓说道:

    “要么是佛陀已经挣脱封印;要么当年出手的另有其人;要么是神殊一手主导了万妖国的毁灭。

    “佛陀和巫神是一起被封印的,巫神近来才渐渐挣脱封印,同为超品,佛陀应该不可能在五百年前就挣脱了封印吧。

    “如果是另有其人的话,那就有点细思极恐了。但这个可能性不大,因为现在十万大山被纳入西域版图,成了佛门的地盘。气运加护于佛门,如果当年出手的是某位存在,那他的目的是什么呢,总不是单纯的给佛门做嫁衣吧。

    “至于神殊主导的万妖国毁灭,嗯,如果这样,那神殊又是被谁分尸的?佛陀都被封印了,还有哪位存在能分尸半步武神?”

    夜姬点点头,忧心忡忡道:

    “娘娘知道佛陀被儒圣封印这件事吗?”

    许七安沉吟道:

    “不好说,你们娘娘深不可测,我对她并不了解。但儒圣封印佛陀之事,九州知者寥寥无几,若非儒家扛把子告诉我,我也不知道还有这样的内幕。”

    五百年前的“甲子荡妖”战役,迷雾重重,隐藏着更深层的秘密。

    “白姬,联络一下你们娘娘。”

    许七安道。

    白姬懒洋洋的不愿动弹,稚嫩童音说道:

    “夜姬姐姐也能联络娘娘,你让她去干活嘛。”

    一个家庭里,活儿当然是年纪大的做,它作为最小的妹妹,就要负责可爱就好了。

    姐姐们就会“哇,小宝贝”的叫着,对它爱不释手,各种投食。

    浮香也能联络九尾狐.........许七安眉头一挑,审视着老相好。

    ..........

    朝阳升起,苗有方盘坐在山谷,面对熊熊篝火,嘴里咬着草根。

    红缨手里烤着两只大鸟,他去接苗有方时,顺手捕猎来的。

    “太客气了,太客气了........”

    苗有方享受着贵宾级的待遇,有些不好意思。

    “应该的应该的,苗兄是许银锣的弟子,那也是贵客。招待贵宾,让贵宾吃好喝好,是我方责无旁贷的义务。”

    红缨一点都没有四品高手的风范,像是一个擅长应酬的官场老油条。

    说话间,他见苗有方目光不停审视洞窟口的两名女妖,当即招招手:

    “你俩过来。”

    两名女妖犹豫一下,迈步过来:

    “红缨护法有何吩咐。”

    红缨一脸责怪,道:

    “榆木脑袋,当然是招待我们的贵客用膳了。苗兄随着许银锣南征北战,是人族中的大人物,你们一定要好好招待,要是有不周之处,看我怎么罚你们。”

    这只鸟妖竟然这么会来事........苗有方顿时有些飘了,摆摆手:

    “过奖了过奖了,也就随着许银锣杀过几个金刚而已。我主要打打下手,是许银锣太强大了。”

    红缨眼睛一亮:“苗兄,这可要和我们好好说说。”

    原本不太乐意的两个妖女,也快速的坐下来,一左一右伺候苗有方。

    ...........

    同样的清晨。

    许铃音背上行囊,跟着二哥和老师,沿着战船伸出来的木板,走上了甲板。

    三艘战船,同搭载士卒、将领共三千人。

    大奉的军事制度是卫所制,卫所制脱胎于前朝大周的府兵制,卫所制的优点在于,极大的减轻了国家的军费开支。

    且保证兵力分散在各洲,既能迅速聚拢人马,平息叛乱,又能遏制某位将领手掌兵权,拥兵自重的情况。

    所以朝廷本次调兵遣将,京城地界的军队只派三千人,其余兵源从其他洲抽调。

    “铃音,注意安全!”

    婶婶在码头扯着嗓子大喊:

    “遇到麻烦要,要.........”

    本来想说,要多听师父的话,陡然想起师父未必比徒弟靠谱。

    许二叔忙说:“要想办法联系大哥。”

    许铃音背着比她人还要大的行囊,用力点头:

    “娘,我去打战啦。”

    周边的士卒,码头的行人,纷纷愕然看来。

    战船里混进去一个小屁孩,本身就惹人注目。

    一听是去打战.........

    许二叔大惊,怒道:“你打什么战,你这趟是随师父回乡,莫要乱说话。”

    小豆丁一直以为自己是去打战的。

    一道道质疑的目光,远远的审视着许铃音。

    蒙着面纱的许玲月高声道:“铃音,身为许银锣的妹妹,你不要辜负大家的期望。”

    霎时间,质疑和不满的目光,变成了热情和友善。

    一番纠缠后,师徒俩被许二郎领回了船舱。

    时辰一到,战船杨帆远航。

    许新年把幼妹和丽娜安排在隔壁的房间,叮嘱道:

    “好好在房间里待着,莫要乱跑,不要惹事。

    “丽娜,别人给的东西不要吃,不要接受军官的善意。”

    虽然丽娜是四品高手,但贪吃和天真的性格,面对一些下三滥的手段肯定无法抵御。

    “嗯嗯!”

    丽娜用力点头。

    她其实不怕毒,作为一个在南疆长大的姑娘,即使不是毒蛊部的人,但鉴毒和毒抗力,仍然出类拔萃。

    再说,能迷晕或毒死四品的毒药,过于珍贵,不是一般人能拿出来。

    丽娜觉得许二郎是个没什么见识的一介书生,没必要跟他解释这些。

    安置好两个女眷后,许二郎回书房研读兵书,分析青州战局。

    另一边,丽娜扭头就带许铃音出门溜达,一路来到甲板。

    迎着寒风,师徒俩眼里冒出小星星。

    这是她们人生中第一次扬帆远航。

    “姑娘是许银锣什么人?”

    身后传来问话声。

    丽娜回头,看见一个披甲方脸的中年人,矮小粗壮,目光灼灼的盯着丽娜和许铃音。

    “你是谁?”

    丽娜一口不标准的中原官话。

    “禁军营步兵百夫长陈骁!”

    中年军官抱拳道:“夏时,曾随许银锣北上调查血屠三千里一案。刚才听闻,这位小姑娘是许银锣妹妹?”

    ........

    ps:先更后改。

第十五章 浑天神镜:我好难啊

    “是大锅的朋友呀.......叔叔好,叔叔你姓什么?”

    小豆丁一听,是大哥的朋友,憨憨的脸上露出纯真笑容。

    “你可以叫我陈叔叔。”

    陈骁也露出憨厚的笑容:“早听说许银锣有两个妹妹。”

    他下意识的摸兜,结果发现自己一身戎装,没有多余的东西可以给小孩。

    “有什么事吗。”

    丽娜单手按住徒弟的脑袋,微微摇头,小孩子就是小孩子,没什么心眼。

    像这种主动搭讪的男人,最是危险,普遍都怀着不良目的。

    这一点,她从南疆到大奉的旅途中,已经深有体会了。

    但她暂时没能想明白,这个叫陈骁的人接近她们有什么目的。

    “两位本次随行,要去何方?”

    陈骁问道。。

    丽娜大声道:“不关你的事。”

    突然拔高的分贝把陈骁吓了一跳,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怎么着人家呢,环顾一圈后,无奈道:

    “有什么事可以找我,当然,许大人自己就能解决大部分麻烦。”

    他能明显感觉到这个南疆姑娘的警惕和不待见,朝小豆丁热情一笑,转身返回船舱。

    ............

    “什么?”

    红缨声音一变,几乎是尖叫出声:“许银锣真的斩杀两位金刚?”

    说实话,他刚才听苗有方说斩杀两位金刚,以为对方是自吹自擂。

    但直接拆穿对方,是愚蠢的人或妖才干的事,不符合他为人处世的风格,所以表现出很好奇很敬佩的姿态。

    他完全没想到,这事听起来似乎是真的。

    说谎可说不出那么详细的细节,超凡之间的战斗是普通人无法想象的,没亲眼见过,根本不可能描述出来。

    两位女妖捂住了嘴巴。

    “是啊,可即使是许银锣,面对金刚和巫神教雨师的攻击,也狼狈不堪。幸好他身边有我。”

    苗有方手里的烤鸟都快凉了,也没顾上次一口,还是吹牛皮更重要:

    “说时迟那时快,我御剑而起,掏出浑天神镜就是那么一照,震慑住了敌人,许银锣抓住机会,大发神威,打的敌人节节败退........”

    左边的妖女突然说道:

    “可你是武夫,怎么御剑飞行?”

    啊这........苗有方顿时尴尬,短暂想不出解释之词,但红缨及时出身,不悦的训斥女妖:

    “你懂什么,以苗兄的本事,自然会有相应的法器飞剑,你区区一个小妖,莫要插嘴。”

    女妖连忙低头,为自己的见识浅薄质疑苗大人而羞愧。

    太会来事了.........苗有方忙说:“对对对,就是这样,红缨兄,你留在这穷山恶水的南疆实在屈才,不如跟兄弟我去中原闯荡吧。”

    红缨护法顺势说道:“那就有劳中原大侠苗兄提携了。”

    大侠,中原大侠.........苗有方被挠到心窝了,浑身飘飘然:“红缨兄,相逢恨晚啊!”

    两人哈哈大笑,气氛融洽。

    ...........

    洞窟里。

    夜姬取出浇铸成狐狸形状的青铜香炉,插上黑香,搓亮,檀香袅袅浮起。

    伴随着夜姬的用力吸气,檀香进入鼻腔,下一刻,她的左眼出现烟雾状的清光,袅袅娜娜的溢出眼眶。

    一股强大的意志降临。

    “啧啧,老情人相聚,不抓紧时间亲热,喊我作甚?”

    九尾狐不太正经的娇笑声响起,“夜姬”掩嘴轻笑:

    “莫非是想让我在旁围观?这可不行,本座还是黄花大闺女呢。”

    你说话的口吻可不像是黄花大闺女,简直不要太老司姬........许七安无声的在心底吐槽。

    夜姬恭敬道:

    “娘娘,奴婢从许银锣处得知一个天大的隐秘,事关重大,不知您是否已经知晓,只能唐突联络,请勿见怪。”

    说完,“夜姬”扭头看一眼许七安,媚笑道:

    “机密情报?你小子修行不过一年半载,哪来的这么多机密情报。”

    许七安没说话,看一眼夜姬的右眼。

    夜姬当即道:“佛陀早在一千多年前,就被儒圣封印。”

    夜姬左眼的清光剧烈抖动,隔了几秒,九尾天狐的声音从她口中响起,前所未有的凝重:

    “不,不可能,五百年前佛陀出手,我亲眼见证了那一战,不会错。”

    许七安眉头一皱,笃定的语气说道:

    “云鹿书院的院长赵守,亲口告诉我的,儒圣封印了当时在世的所有超品,除了早就消失的道尊。”

    儒圣封印了天尊之外的所有超品..........夜姬心如擂鼓,砰砰跳动,有些难以消化这个隐秘。

    两条信息矛盾了。

    许七安把自己刚才的三个推测说了一遍。

    九尾天狐沉声道:“你知道如何成就佛陀果位吗?”

    她的语气前所未有的严肃,往常烟视媚行的口吻荡然无存。

    许七安摇头。

    九尾天狐一字一句道:

    “九**相合一,便是佛陀果位。

    “我当年亲眼见到九**相现世,必是佛陀无疑,世上不可能有第二位佛陀。神殊,走的是禅师、金刚和武夫路子。

    “但他最多只掌控了金刚法相。”

    这样的话,当年出手的人就不可能是其他超品,也不是神殊,直接把我后面两个猜测推翻,出手的人是佛陀.........许七安“嘶”了一声:

    “佛陀五百年前就彻底挣脱封印了?”

    “先别急着下定论,想要清楚这一切,解开神殊所有封印便可。嗯,神殊的每一部分残肢都蕴含他的残魂,浮屠宝塔内的神殊,有多少记忆?”九尾天狐说道。

    “你倒是提醒我了........”

    许七安摸了摸下巴:“它曾经无意间说过一句话:佛陀,你这个背信弃义的小人!”

    这........夜姬心里一动,隐约把握住了什么。

    她体内的九尾天狐同样半晌没说话。

    过了一会儿,九尾天狐缓缓道:“很明显,神殊曾经和佛陀做过一桩交易,只有他们之间知道的交易。”

    “线索太少,我们无法推测出真相。”

    许七安总结了一句,然后说道:“缺乏线索,商议不出什么东西,娘娘告诉你这个秘密,不是无偿的。”

    九尾天狐立刻恢复不正经的姿态,控制着夜姬,舔了舔舌头,配合勾人表情:

    “许郎,今晚你说几次就几次。”

    今晚不睡觉了..........许七安一本正经:

    “娘娘,本银锣是正经人,不受你女色诱惑的。报酬后续一起清算,我先说正事,修罗王幼子阿苏罗归位了,如今就在南法寺,以我的战力,打不过他。”

    二加一,相当于一位罗汉联手一位金刚,许七安心里还是有逼数的。

    “所以,我需要你提前履行承诺,拔除两根封魔钉,这样我更有胜算。”

    九尾天狐沉吟一下:“拔除封魔钉,就能赢了?”

    许七安笑道:“我会找帮手。”

    “好,我会让夜姬带你去见神殊的那部分躯体。”

    九尾狐爽快答应,问道:“还有吗?”

    许七安看着夜姬的右眼:

    “浮香.......不,夜姬以后就是我的人了,我不会强行带她走,但今后我希望你能明白这一点。她不再是你的奴婢,你可以命令她,但不能支配她。”

    九尾天狐笑道:“其实你带走她我也不反对,我还可以把白姬送给你哦。”

    白姬一听,哭唧唧道:“我不要,我不要!”

    .......许七安看了一眼狐狸幼崽想,心说我那么讨人嫌?

    “最后一个要求,浑天神镜对我来说还有大用,我希望能多执掌它一段时间。最多不会超过三个月,如果要延期,我会额外支付你报酬,或帮你做些事。”

    浑天神镜事关他后续的某个计划,暂时不能归还九尾狐。

    “过分!”

    九尾狐嗔道:“它是我娘的遗物,也是我从小把玩的物件,承载着我部分回忆,这个要求不能答应你。”

    许七安意外的强势:“不,我需要它,这一点谈不拢,我们的合作取消。”

    夜姬的左眼眯了一下,淡淡道:“取消便取消,本座不受威胁。”

    两人面无表情的对视,谁都不肯退让。

    夜姬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即使不拔除封魔钉,我一样是三品,能做的事很多。大不了继续狩猎罗汉,时间久了,总能把封印解开。但你能放过这千载难逢的机会?”

    许七安深谙谈判技巧,绝不妥协,努力争取:

    “中原大乱将至,佛门必定派兵增援,这是阿兰陀最空虚的时候。”

    九尾狐笑吟吟道:“解不开封印,你非但无法恢复实力,更不能冲击二品,你在这场正统之争中,能做的事有限。合作是共赢,不合作则两败俱伤,自己想清楚。”

    浑天神镜的功能对她同样无比重要,她是不可能轻易让给许七安的。

    许七安笑了笑:“既然如此,为何大家不一起退一步。”

    九尾狐淡淡道:“怎么退。”

    “浑天神镜有独立的意识,不是物品,让它自己选择。”许七安道。

    “没问题!”

    九尾狐语气十分自信。

    许七安当场取出地书碎片,在九尾狐面前,他没必要掩饰天地会成员的身份,不是有多信任她,而是她早就知晓此事。

    屈指轻扣镜面,“哐当”一声,半面浑天神镜倒了出来,摔在桌上。

    “我瞎了我瞎了我瞎了,我伤势未愈,不能再干活了。”

    浑天神镜立刻大喊。

    夜姬,不,九尾狐明显愣了一下,似乎对这面镜子有些陌生,但很快平复情绪,娇声道:

    “臭镜子,五百年没见,想不想我?”

    她的声音从性感妩媚,切换成偏向少女的清脆。

    浑天神镜立刻安静下来,镜面凸显出一只没有睫毛的眼睛,眼珠子转动,看向夜姬。

    它微微愕然,然后,整只镜剧烈颤抖起来,声音高亢尖锐:

    “公主殿下,公主殿下,真的是你吗!?”

    当日在城隍庙里,许七安把它交给九尾狐时,它刚被塔灵老和尚封印,不知外界之事。

    事后,才从许七安口中得知那桩交易。

    九尾狐顺手拿起镜子,哼道:

    “当年我总是问你,世上谁是最漂亮的狐,你每次都回答是娘。现在我再问你,谁是世上最美的狐?”

    浑天神镜大声道:“是你是你........”

    它用激动的,带着哭腔的声音:“我终于见到你了,流落在外五百年,没想到还能和公主殿下重逢,我就算现在灰飞烟灭,也心甘情愿了。”

    好一场催人泪下的主仆相逢.........许七安翻了个白眼。

    九尾狐瞧他一眼,嫣然道:

    “这小子希望你能多留在他身边一段时间,但我不愿意,毕竟我与你多年未见了,实在舍不得。”

    许七安不给她带节奏的机会,补充道:

    “所以我们决定,让你自己来决定是否多留在我身边一段时间。”

    “啊,这,这........”

    浑天神镜声音猛的一变,内心经过一番激烈的搏斗,沉声道:

    “能见到公主殿下,是老臣的造化,死而无憾的造化。

    “但是我选择留在姓许的身边。”

    九尾天狐脸上刚泛起的笑容,忽然僵住。

    她盯着浑天神镜,用一种确认般的语气:“你说什么?”

    “这,这........能见到公主殿下,是老臣的造化,死而无憾的造化。”浑天神镜说道。

    “但它选择留在我身边。”许七安笑眯眯的说。

    浑天神镜弱弱道:“是的.......”

    “夜姬”嘴角轻轻抽搐一下,哀声道:

    “镜子,你知道本公主为了寻你,踏遍了九州的山河大地,找你找的多辛苦吗。你竟为了一个刚认识的男人,弃我而去?”

    “公主辛苦了,感谢公主惦记老臣。”

    浑天神镜立刻高呼。

    “但它选择留在我身边。”许七安笑眯眯有重复一遍。

    “是,是的.......”浑天神镜弱弱道。

    然后立刻表忠心:“但公主殿下放心,老臣的心是在你这里的,我是留在姓许的身边做卧底的。”

    “啪!”

    九尾狐用力反扣浑天神镜,光洁的额头青筋直跳,她冷冰冰的看一眼许七安,左眼的清光缓缓消散。

    夜姬恢复了对身体的掌控,小心翼翼道:

    “娘娘生气了,几百年来,我从未见她生气。”

    主仆之情在爽面前,一文不值啊..........许七安嘿了一声,对这样的结局一点都不意外。

    浑天神镜灵智残缺,继续龙气温养,补完自身。

    这是一个生灵最基本的欲求。

    “还不快把本座收回去,呸,净给我找麻烦。”

    浑天神镜迁怒许七安,飞起来要扇他的脸。

    许七安抬手抓住它,道:

    “回头有件事要你去办,可能时间会久一点,麻烦会多一点。”

    “想都别想!”

    它一口拒绝。

    “等你的灵智修补完毕,我让监正替你补完缺失的半边身体。”许七安道。

    补的相当于肉身,而非器灵,这一点,炼器专家出身的监正肯定能办到。

    “许银锣有事尽管吩咐。”

    浑天神镜诚恳道。

    事情初步办完,许七安舔了舔嘴唇,笑道:

    “该办正事了。”

    有过无数次“交流”的浮香,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脸蛋微红。

    ............

    云州边界,六万披甲持锐的大军集结。

    他们井然有序的拍成六块方阵,一万人一座方阵,每一座方针有一千重骑,一千火铳手,两千轻骑,五千步兵,五百火炮营,五百神弩营。

    而在六万大军后方,还有三万流民组成的民兵。

    在大奉援兵还没赶到的时候,云州叛军已经集结完毕,准备北上进攻青州。

    .........

    ps:错字先更后改,继续下一章,明天看。

第十六章 很润

    这支规模庞大的军队,停在云州和青州的边界,前方官道边,立着一块碑,上面刻着“青州”二字。

    姬玄一夹马腹,从阵列中冲出,马蹄“哒哒”声中,他来到中央方阵前方,侧头,望着帅旗下,马背上,魏然而坐的主帅,笑道:

    “戚帅,你觉得我们六万精锐,加上三万民兵,够不够监正杀?”

    云州叛军主帅戚广伯,抬头望向天空,淡淡道:

    “我们的敌人,从来都不是监正。”

    他五官清俊,眉心有着深深的“川”字纹,目光

    姬玄也抬头看了一眼天空,收回目光,微笑道:

    “先生潜龙在渊十五年,满腹经纶不显,犹如锦衣夜行,素袖藏金。但是,再过不久,整个中原乃至九州,都将知晓您的大名。”

    戚广伯是姬玄的启蒙老师,此人在九州名声不显,却拥有经天纬地的才华。

    戚广伯出身云州显赫大族,年幼时习武,天资绝佳,到了十七岁修到铜皮铁骨境,不知为何,突然失望至极的评价武道:

    粗鄙!

    便弃武念书,二十三岁靠中举人功名,又摇摇头,评价读书:

    非我所好!

    然后是长达七年的纵情享乐,吃喝玩乐,青楼买醉,人干的事他干过,人不干的事,他也干过。

    家人也看不过去了,想着打磨一下性格,让他好好做人,便将他送入军队。

    谁知戚广伯参军第一天,便爱上了军伍生涯,评价是两个字:

    有趣!

    随后在数次剿匪中,屡立战功,被云州都指挥使司提拔,一年内连升两级。

    彼时的许平峰,刚完成人生中的一个小目标——窃取大奉国运!

    进行着第二个小目标,挖掘人才,培养亲信。

    他很快就被许平峰注意到,许平峰找上门,没有立刻表达招揽之意,而是与他来了一场沙盘推演。。

    推演的正是五年前那场轰动九州,必将在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一笔的山海关战役。

    许平峰统率大奉和佛国两大势力,戚广伯则率领巫神教、南北妖族、北方蛮族以及蛊族。

    第一次,戚广伯只坚持了半个时辰,便被逼到弹尽粮绝的死境。

    两人约好半个月后再战。

    第二次,戚广伯坚持了两个时辰。

    两人再次约定三个月后再战。

    一年后,戚广伯一直坚持到山海关战役中的大决战,最后战败,他没能打败许平峰。

    许平峰这才说:

    “胜你之人非我,而是魏渊。

    “随我去潜龙城,二十年内,我让你和他对弈沙场。”

    戚广伯义无反顾的加入了潜龙城,开始了长达十五年的潜心修行。

    他几乎一手组建了潜龙城如今的军队,发明了十几种战术,在他的革新之下,潜龙城的军队一扫沉疴,变成了一支真正虎狼之师。

    戚广伯勒住马缰,昂首北望,喃喃道:

    “国师骗我。”

    魏渊已死,这三军统帅的权力即使给了他,又有何用?

    “先生此言何意?”

    姬玄并不知道戚广伯和许平峰当年的约定。

    戚广伯微微摇头,看一眼学生,道:

    “子素如今已是超凡境,九州之大,这般年纪的超凡屈指可数。今朝举事,何尝不是你扬名立万之时。”

    “那先生觉得,我与许宁宴相比,如何?”姬玄沉声问道。

    戚广伯淡淡道:“勤能补拙。”

    姬玄被噎了一下,苦笑道:“先生真是快人快语,不留情面。”

    戚广伯反问道:“你觉得我与魏渊比,如何?”

    姬玄没有回答。

    戚广伯也不在意,语气始终平静:

    “兵法云,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子素,正视自己,才能洞悉局势。

    “许七安比你强,不管天资、战力,还是手段,各方面都要胜过你。若单对单的遇上他,必死无疑。

    “但世上从来不会有绝对公平的情况,你仍有机会。你已经踏入超凡领域,即使有所不如,但只要站在同一境界,就意味着有可能性。”

    姬玄缓缓点头:“学生明白。”

    戚广伯没在回应,看向身侧的副将,道:

    “全军前进!”

    副官以令旗传指令给鼓手,瞬间鼓声“咚咚”,九万大军整齐有序的前进,踏入青州地界。

    就在这时,天空风起云涌,云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聚成一只巨大的手掌,朝着叛军拍下来。

    随着这只手掌拍下,整个天地的力量,似乎都被调动了。

    战马受惊,士卒惶恐,大军阵型立刻出现骚乱,尤其后方的民兵,一群乌合之众,见到这等异象,吓的双腿发软。

    当是时,九万大军上空,凝聚出一座又一座阵法,一层又一层,大阵覆盖小阵,小阵组成大阵。

    砰!砰!砰!

    在云雾凝成的巨掌之下,阵法一座座崩溃,清光宛如烟火,在大军头顶炸开。

    层层阵法破碎的刹那,一道金光从大军中升起,化作一尊十二双手臂,手持各种法器,后脑燃烧炽烈火环,眉心有着红色火焰印记的金身。

    这道金身仿佛扛起天倾的远古巨人,十二双手臂撑起缓缓落下的巨掌。

    双方僵持片刻,云雾组成的巨手似是后继无力,又似在角力中被金身不敌金身,轰然溃散。

    云海之上,一白一金两道身影御空而来,在某处停下。

    正是许平峰和披着袈裟,裸露半个胸膛的伽罗树菩萨。

    许平峰风姿飘逸,一身白衣翻飞,立于云海之上,宛如谪仙。

    伽罗树菩萨脸色肃然,纹起的肌肉彰显着傲人的力量,他脑后火环燃烧,带来炙热的高温。

    仅仅站在那里,气息便如山般高大,如海般广阔,象征着力量。

    而两人对面,是白发白须的监正,手里拖着一块八角铜盘,此盘背面铭刻日月山川,正面刻着天干地支。

    “相比起五百年前的初代,你的实力差的太远。”

    伽罗树审视着监正,语气平淡的做出评价。

    “这是自然!”

    许平峰笑容温和,“初代时期,虽有昏君和奸臣祸乱超纲,但大奉根基还在,仍处在巅峰。而现在的大奉,先是国运流失一半,又先后经历了魏渊的东征,以及席卷中原的寒灾。

    “监正老师现在的实力,恐怕不及巅峰期一半。”

    监正面无表情的拨动天机盘,缓缓道:

    “五百年没动真格了,陪你们玩玩。”

    ............

    陈骁又一次在甲板上看到了许银锣的幼妹,她正扎着马步,小脸无比严肃。

    看起来竟有几分可爱。

    陈骁闲来无事,便靠着船舱,双臂抱胸,在边上旁观。

    一看就是半刻钟。

    可以啊........陈骁吃了一惊,他来时,这孩子就在扎马步,时间肯定超过一刻钟了,能在这么小的年纪扎马步超过一刻钟,都是基础极为扎实的习武种子。

    陈骁心说不愧是许银锣的妹妹。

    于是开口说道:

    “这孩子炼精境了?”

    他问的是边上啃着窝窝头的南疆姑娘。

    丽娜回头看他一眼:“练气境吧。”

    她指的是战力,力蛊前期是没有气机的,只有蛮力。

    吹牛不打草稿!陈骁性格耿直,沉声道:

    “六七岁的练气境,我还没见过呢,许银锣也是在炼精境稳打稳扎,到十九岁才突破练气境。”

    丽娜边啃着窝窝头,边说:“就是练气境,不信你和她练练。”

    陈骁当即找来一名大头兵,这大头兵是初入炼精境的实力,因为早非童子身,所以这辈子炼精巅峰就到头了。

    “你去和这孩子搭把手,注意分寸,莫要伤了人家。”

    陈骁嘱咐道。

    “是!”

    大头兵一脸无奈,不愿意陪小孩子玩耍,但长官吩咐,他也能拒绝。

    大踏步走到小豆丁面前,拍了拍自己的肚皮,道:“小娃子,往这里打。”

    小豆丁看一眼师父,丽娜点头:“打赢有窝窝头吃。”

    小豆丁眼睛一亮,果断出拳。

    砰!

    大头兵飞了出去,重重撞在陈骁身侧的舱壁上,捂着肚子蜷缩在地,吐出一肚子酸水。

    !!!陈骁瞠目结舌,嘴巴张开,半天没合拢。

    “厉害,我来试试!”

    陈骁大步走向许铃音,打算不用气机,和这娃子比一比蛮力。

    ..........

    许二郎正坐在书桌边,一边捧着兵书研读,一边低头研究青州地图。

    “砰砰......”

    房门敲响,一名士卒在门外喊道:

    “许大人,您妹妹和同僚们打起来了。”

    “什么?”

    许二郎大惊失色,仓惶丢下兵书,飞奔着打开门,怒道:“怎么回事,谁敢欺负我妹妹。”

    那士卒小心翼翼的说:“是,是您妹妹在欺负人。”

    许二郎大步流星的奔出船舱,来到甲板。

    甲板上,东倒西歪的躺着几十名士卒,许铃音茕茕孑立,宛如沙场上不败的女将军。

    “呕........”

    一名粗矮的中年将领吐着酸水,挣扎着爬起来,叫道:

    “扶我起来,我还能打。”

    士卒们一边捂肚子,一边拉扯他,苦口婆心的劝道:

    “头儿,别打了,再打你把隔夜饭也吐出来了。这孩子是许银锣的妹妹,犯不着跟她拼命。”

    那中年将领显然是上头了,用力一推士卒,叫道:

    “我还能打,我还能打,呕........”

    许辞旧站在舱门口,默默捂脸。

    ...........

    远离官道的寨子里,朝阳染红了山头,李妙真站在矮墙上,手里拎着一颗血淋淋的头颅,俯视着下方两百多名流民组成的山匪。

    “你们的首领已经被我杀了,现在给尔等两条路,一条是跟着我混,以后有饭吃,有酒喝。第二条是给这家伙陪葬。”

    她提起头颅示意一下,另一只手摸出地书碎片,倾倒出一袋袋的谷物。

    一位穿着布衣的土匪,大胆的走过去,用钝刀划开麻袋,嗤~还未剥壳的谷物从裂口倾泻而出。

    “是大米,是大米啊........”

    欢呼声响起。

    “女侠,我们愿意跟着你。”

    “以后您就是我们的大当家。”

    落草为寇的流民们七嘴八舌的说道。

    对流民来说,只要能填饱肚子,谁当首领都可以。同样的,只要能填饱肚子,杀不杀人都无所谓。

    他们杀人抢劫的目的,只是为了填饱肚子。

    那些趁势而起,割据一方的枭雄,并不属于乱世中的基层。

    李妙真满意点头,道:

    “做我的下属,就要守我的规矩,自今日起,不得打劫百姓,不得残害无辜。

    “我们只抢为富不仁的商贾和鱼肉百姓的贪官。

    “谁要是不守规矩,杀无赦!”

    ...........

    南疆,石窟里。

    “啊~”

    伴随着一阵尖叫,夜姬白嫩的脚丫瞬间崩直,脚背如弓,但床榻的摇晃并没有因为她嘶哑的尖叫而停止。

    这个过程又持续了半个时辰,在夜姬脚背绷紧了三次后,一双小脚间的两只大脚,脚趾突然扣住床铺,粗壮的小腿肚一阵痉挛。

    久别重逢的一对老情人,并排躺在床上,一个享受着余韵,一个进入贤者时间。

    “多日不见,浮香姑娘的手段一如既往的高超。”

    许七安赞叹道。

    夜姬“啐”了一口,嗔道:

    “多日不见,许银锣怎么不给奴家表演沾枕三秒便睡的绝技了?”

    她竟还记得初识时的小事,女人果然都是小心眼的,妖也不例外.........许七安挤眉弄眼道:

    “那会儿不知道浮香姑娘是水做的,比春雨还润。”

    夜姬眨了眨眼,“这是什么说法。”

    许七安搂着美人,侃侃而谈:“这是典故,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

    躺了一会儿,夜姬心满意足的说道:

    “奴家服侍许郎沐浴吧。”

    “不急,容我再浴血奋战几个回合。”

    床幔开始晃动,薄被起起伏伏。

    洞窟外,小白狐蹲在篝火边。

    “白姬长老怎么出来了?”

    红缨护法诧异道。

    白姬娇声道:“夜姬姐姐说和许银锣有要事商谈,把我赶出来了。其实他们在交配,不准我看。”

    苗有方目瞪口呆,忽然就明白李灵素和许七安为何两看相厌。

    两个人的相好都遍布九州各地啊。

    红缨的声音陡然拔高:“交配?夜姬长老和许银锣.........”

    他痛心疾首,认为夜姬长老是以身相诱,换取许七安的帮助。

    白姬用最稚嫩的童声,说出最下流的话:“夜姬姐姐在京城时,就天天和许银锣交配的。”

    原来是老姘头了........红缨恍然大悟,侧头看向苗有方:“苗兄,怎么回事。”

    我怎么知道,那时候我还没跟着他混........苗有方就说:“这是许银锣的私事,我不好多说。”

    ..........

    浴桶里,浸泡在冰凉的水里,许七安手里捏着护身符,以元神传音:

    “国师,我是许七安。”

    我是你的一生挚爱的许郎啊。

    发出这段传信后,许七安心情颇为复杂。

    想起了给他造成极大心理阴影的几个人格,比如色即是空的欲人格,比如柴刀时刻准备着的病娇爱人格。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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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奉打更人介绍:
这个世界,有儒;有道;有佛;有妖;有术士。警校毕业的许七安幽幽醒来,发现自己身处牢狱之中,三日后流放边陲.....他起初的目的只是自保,顺便在这个没有人权的社会里当个富家翁悠闲度日。......多年后,许七安回首前尘,身后是早已逝去的敌人,以及累累白骨。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PS:本书不悲剧!大奉打更人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奉打更人,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奉打更人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