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更待何时
“门派中的叛徒,通常是由楼主和长老们提审,视情节轻重裁定处罚方式。不过柳红棉此事参与了袭击总部事件,此事得由总部和万花楼共同商议。”
萧月奴嗓音柔媚,字正腔圆,没有剑州口音。
在时代,官话能说的字正腔圆的,要么是读书人里的学霸,要么是刻意苦练过。
许七安听完,直指核心:“你想保她一命。”
不等萧月奴回应,柳红棉大笑起来,眼神和表情满满都是嘲讽:
“萧月奴,少装模作样。
“十几年了,你的伪善和做作还是一点都没变。
“以前是做给师父看,现在是做给外人、弟子看。只有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
“许七安,要杀就杀,姑奶奶死也不受她恩惠。。”
有故事啊........许七安最喜欢看漂亮女人撕逼,自家鱼塘除外,说道:
“就这么不肯接受萧楼主的善意?”
李灵素和许七安的想法是一样的,笑吟吟的说:
“蝼蚁尚且偷生呢,柳姑娘三思呀。”
其实就是在套话,想八卦一番万花楼两位美人之间的恩恩怨怨。
柳红棉“呸”了一口,冷笑道:
“她明知我恨她入骨,偏要这时候站出来装好人,救我性命,打的什么主意,你们难道看不出来?
“她在诛心。”
萧月奴微微摇头,淡淡道:
“柳红棉,不要一错再错。你若是诚心悔改,我能替师父做主,让你重归万花楼。”
“重归万花楼?”
柳红棉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咯咯咯”的笑起来:
“行啊,你把楼主之位还给我,我便重归万花楼,与你冰释前嫌。”
萧月奴默然不语。
柳红棉死死盯着她,长达十几秒,嗤笑道:
“看吧,这就是你的伪善和做作,当年你为了楼主之位,伙同外面的男人,说我不知廉耻,与男人私通。师父信以为真,收回了我竞逐楼主的资格。我一气之下才叛出万花楼。
“萧月奴,你就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贱人,想在跟我装什么?别人不知道你真面目,我还不清楚?你装给谁看呢。”
她妙目流转,落在许七安身上,恍然大悟:
“哦,明白了,我的价值就是让你在许银锣面前刷好感呗。你执掌万花楼多年,未曾嫁人,可见眼光有多高。想来只有许银锣才能入你的眼。
“啧啧,傍上这么个金龟婿,飞黄腾达指日可待。小小剑州,都容不下你这尊女菩萨了。”
啊这,别说还有点小期待呢........许七安心里吐槽。
慕南栀和李妙真轻飘飘的看一眼萧月奴。
李灵素兴致勃勃的插嘴:
“你有没有私通,可不是萧楼主说了算,你师父难道没有验身吗。”
柳红棉冷笑道:
“这就是她的高明之处,谁说私通就一定要破身?她模仿我的笔迹,伪造了情书,通过信中内容把我塑造成人尽可夫,且愚蠢的浪荡女子。
“而那所谓的情夫,自然也不是什么正派人士,没记错的话,是个名声极为狼藉的浪荡子。
“此事传扬出去,门派中的同门都是女子,会怎么看我,还会继续拥戴我?外人又会怎么看我,万花楼的未来楼主是个委身浪荡子的荡妇,整个门派形象又会如何?
“可笑我当时年轻天真,竟还想着与你公平竞争,靠本事赢你。”
众人齐刷刷的看向萧月奴,看她怎么解释。
岂料萧月奴的回应,出乎所有人预料。
“没错,当年的事,确实是我叫人做的。你并没有与外面的男人私通,是我抹黑你,诬告你,让师父顾忌门派颜面,取消了你竞争楼主的资格。”
柳红棉表情有些呆滞,似是没想到她如此坦然的承认。
萧月奴淡淡道:
“你还记得,师父当年怎么与我们说的?
“楼主之位关乎门派传承和兴旺,尔等各凭本事。”
柳红棉深吸一口气,驱散脸庞的呆滞,针锋相对道:
“这就是你使下三滥手段的原因?”
萧月奴目光平静,缓缓道:
“我所作的一切,都在规则允许的范围内。
“楼主之位关乎门派兴旺和传承,这是师父在提醒我们,手段不够的人,是没资格成为楼主的。
“尔等各凭本事,意思就是没有规则,没有底线,只要能赢。”
企业及理解........许七安震惊了。
柳红棉大怒,尖叫道:
“这可不能,师父常常教导我们,万花楼是女子组成的门派,想要不受欺凌,于外,要狠辣果断;于内,要团结友爱。
“你休要颠倒黑白,为自己的黑心肠找借口。”
萧月奴神态一直很稳,看着她:
“你当师父不知道我蹩脚的栽赃陷害?她给过你机会的,可你又是怎么做的?
“一哭二闹三上吊,辩解的语气苍白无力。你完全可以还击,可以用更肮脏的手段反击我。你可除了闹,什么都没做。
“师父才对你失望至极,认为你不适合执掌万花楼。愚蠢不是你的错,但不要毁了祖宗百年基业,不要连累了众多同门。
“我本打算继承楼主之位后,再与你坦白这一切,谁知你偏激自傲,一怒之下叛出万花楼。直到今日,我们姐妹俩才重逢。”
柳红棉呆呆的站在那里,被刀傻了。
显然,她内心其实认可了萧月奴的话。准确的说,她被说服了。
萧月奴不再看她,望向许七安,柔声道:
“我会把她关押在武林盟,许银锣不必担忧后患的问题。”
“罢了,你把她带走吧。”
许七安颔首。
有些女人,看着是妩媚勾人的妖精,其实内心是个傻白甜。
有些女人,看着端庄矜持一本正经,其实茶艺是王者段位。
精彩!他心里嘀咕一声。
目送萧月奴封禁柳红棉丹田,将她带走,李灵素收回目光,感慨道:
“我果然还是比较喜欢天真一些的女子。”
这一次,许七安没有嘲讽,感同身受。
天真一些的........楚元缜恒远和李妙真三人,脑海里浮现的是丽娜和褚采薇。
不过,这两姑娘情窦未开,就连许宁宴都搞不定,何况圣子。
许七安突然起身,道:
“我出去一趟。”
...........
他离开军镇,往南御空而行半刻钟,看见黑色岩石上,雄赳赳气昂昂的站着一只毛茸茸的,两只巴掌那么大的小白狐。
那姿态,就像小萌宠在模仿雄狮啸傲山林。
但许七安从它体内感应到了一股内敛的,强横的意志。
“娘娘?”
他在不远处停下来,保持礼貌的距离。
白姬吐出悦耳磁性的嗓音:
“我听白姬说了剑州战事,一战击杀两名金刚,啧啧,佛门这次要跳脚了。”
她语气慵懒中,带着惬意和欢快,可以想象心情很不错。
“娘娘何事找我?”
许七安问道。
她的意志没有散去,在此地等候,明显是有事要与他说。
“确实有件事。”九尾天狐轻笑一声:
“还记得你的老情人浮香吗,嗯,她真实的名字叫夜姬。”
.......许七安没料到她会突然提及浮香,没好气道:“娘娘又要给我画大饼?”
九尾天狐娇笑道:
“你难道不想知道夜姬现在的状况?
“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你不花银子睡了她那么多次,想来是情比金坚的。”
你特么还好意思说!!!
老子是大奉打更人不是大奉赶尸人........许七安心里破口大骂,淡淡道:
“娘娘有话直说。”
九尾天狐没有继续调侃,说道:
“她回我身边复命后,我将她派去了南疆万妖国的旧土谋划一件事。如今掐指算来,万事俱备,只欠一股东风了。
“说起来,此事与你有关。”
不等许七安发问,她直言了当的说:
“解印神殊的残肢。”
神殊残肢.........许七安摸了摸下巴:“神殊的残肢有部分封印在万妖国旧土?娘娘是想让我去当打手?”
九尾天狐没有正面回答,徐徐说道:
“神殊之所以被分尸封印,是因为他肉身过于强大,世上没有什么封印能困住他。所以只能分尸。
“可就算这样,想封印他的肉身,也需要特殊的封印之法。一种方法是利用“封印型”法宝作为基石,配合强大的法阵。
“另一种方法是利用气运加以封印。前者是浮屠宝塔,后者是桑泊。”
许七安缓缓点头。
五百年前,佛门帮助武宗皇帝叛乱,除了传教中原之外,还有一个条件,就是帮忙封印神殊的断臂。
本质上,佛门是在借助大奉的气运封印神殊。
“南疆十万大山,生灵无数,是我们这一脉妖族的起源之地,本身就凝聚了气运。神殊的部分身躯,就封印在那里。
“南疆原本是琉璃菩萨的地盘,她被监正打伤后,那边就超凡力量暂时空虚。而今度难和度凡又殒落在剑州。
“我想趁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夺回神殊的残肢。
“之所以拜托你出手相助,一来是本座身在海外,分身降临,能发挥的实力有限。二来,万妖国除我之外,只有一位超凡。但他最近闹脾气,不听我调令。”
除了九尾天狐外,万妖国果然还有超凡境的高手,我就说嘛,只靠九尾天狐一人,怎么可能推翻佛门,复兴万妖国.........许七安对此并不意外。
“闹脾气?”
“三来,我想试探一番佛门是否还有隐藏不出的高手。”
九尾天狐自动忽略了他的问题,自说自话道:
“佛门的罗汉果位终生不变,想要突破成为菩萨,就必须转世重修。历史上涅槃重修的罗汉不在少数,指不定现在就有哪位罗汉归位了。
“呵呵,以眼下九州大陆的风起云涌,罗汉应运而归的可能性极大。”
许七安道:“我能拿到什么好处?”
九尾天狐笑道:
“神殊残肢意味着封魔钉的封印之法,再加上我承诺你的两根.......如果这样你还不动心,那么,夜姬还等着你的雨露之恩呢。”
许七安沉声道:“此事我帮定了,雨露之恩什么的无所谓,主要是想知道浮香过的好不好。”
顿了顿,他试探道:
“娘娘在海外找到同族了?”
九尾天狐摇头:“大海捞针,谈何容易,过阵子我便动身返回大陆。”
记得要做核酸检测啊........许七安心里吐槽。
...........
云州。
山巅的观星楼里,盘坐不动的许平峰睁开眼。
“剑州事了,度难和度凡陨落。”他说。
站在瞭望台的伽罗树菩萨,久久未动。
隔了一阵,伽罗树菩萨缓缓道:
“此时不起事,更待何时?”
..........
ps:今天卡文,卡的我欲仙欲死。
第五章 前奏(7000)
当晚,武林盟举办了一场晚宴。
主题有两个:庆祝老祖宗出关、答谢许银锣仗义援手。
此时堂内,许七安、楚元缜、天宗卧龙雏凤、恒远大师、慕南栀、苗有方坐一排。
曹青阳等武林盟干部,以及九位附属帮派的门主、帮主,坐一排。
中间主位,则是银发如霜的老匹夫寇阳州。
因为主峰坍塌,百废待兴,所以晚宴没有大办特办,也没有邀请歌姬舞姬助兴,酒菜颇为简单。
不过,这不代表晚宴枯燥无味,相反,气氛极为热烈。
武林盟最不缺的便是三教九流之人,混江湖的,都有才艺伴身。
说学逗唱,呸,说书唱戏,再有万花楼女子们展示才艺献歌献舞,节目不断。
就连贵为一派之主的萧月奴也亲自下场抚琴,并唱了一段曲儿,许七安那半首《一诺千金重》。。
嗓音宛如天籁。
四座叫好声不断。
厉害,琴艺不比浮香差........许七安抚掌微笑,不吝啬赞美之词,随着众人一起叫好。
傅菁门光喝酒不吃菜,眼下就有些飘,拍案道:
“这是许银锣的词儿啊,萧楼主对许银锣如此仰慕,不如让老祖宗出面做媒,把你许配给许银锣。”
四下顿时一静。
萧月奴作为剑州明珠,仰慕者不计其数,此刻却没有人站出来反驳傅菁门。
换成任何一个男人,都不能让人服气。
唯独许七安,大家只会觉得萧月奴高攀了。
寇阳州坐在主位,看一眼天生丽质的萧月奴,颔首道:
“小女娃皮相不错。”
倘若许七安看得上萧月奴,便顺水推舟成全好事。
一下子,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许七安身上。
萧月奴矜持的微笑,眼波柔柔看他一眼。
拒绝的话,姑娘家的脸上不好看,不拒绝的话,南栀又要跟我赌气翻脸了..........许七安正犹豫着,便听身边的慕南栀淡淡道:
“萧楼主天生丽质,惹人怜爱,倒也配得上许宁宴。
“若是不嫌弃,当个妾室倒也可以。”
语气、神态,就像高门大户里的大妇,要给男人纳妾。
萧月奴眉梢一挑,含笑道:
“这位婶子是........”
婶子?!
慕南栀柳眉倒竖,左手下意识的捏了捏右手腕上的菩提手串。
她刚想宣誓主权,打压一下这个江湖女子的气焰,眼角余光瞥见李妙真在盯着自己。
顿时记起白日里,自己信誓旦旦,就差指天为誓的和许七安划清界限。
天宗的这个小贱人就等着看我笑话...........深吸一口气,慕南栀笑吟吟道:
“我是宁宴的娘。”
她一脸慈爱的看着许七安:“乖儿,萧楼主进咱们许家,当个妾室是极好的。娘说的对不对?”
在场众人大吃一惊。
没想到许银锣出门在外,竟随身带着母亲?
他们没有立刻怀疑,因为眼前这个妇人的年纪,确实符合。
.........许七安嘴角狠狠抽搐。
楚元缜和李灵素努力憋笑。
萧月奴目不斜视,语气冷淡:
“许银锣是跟着叔婶长大的。”
众人闻言,恍然想起关于许七安的情报——自幼父母双亡,叔婶养大!
那么这个自称是他“娘”的妇人........
傅菁门等人看看慕南栀,又看看许七安,有些茫然。
“乳娘!”
李灵素忍不住了,笑哈哈的说道:
“这位夫人是许银锣的乳娘,许银锣打小就离不开她,这次离京游历江湖,便把乳娘也带上了。”
楚元缜连忙低头喝酒。
李妙真“噗嗤”笑出声。
慕南栀脸蛋酡红,恶狠狠瞪一眼李灵素。
这一连串的打岔下来,就没人在提婚事了。
不过傅菁门、乔翁等粗鄙武夫,时不时看向慕南栀和许七安的眼神里,总觉得多了些莫名的深意。
尤其是,他们觉得这位乳娘虽然姿色平庸,但举手投足间,竟颇有魅力,是个极有韵味的妇人。
许银锣自幼丧母,缺乏母爱..........
傅菁门把脑子里大胆的念头驱散,高举酒杯,道:
“现在盟里都说许银锣是高祖皇帝转世,咱们敬高祖皇帝转世一杯。”
英雄不问私德,许银锣虽然随身携带乳娘,但他还是大家的好银锣。
.........
酒足饭饱,许七安等人告辞离开。
返回暂住居所的途中,李灵素挑了个话头,说:
“我有事要处理一下,几位先请。”
李妙真皱眉道:“干什么去呀!”
身为师妹,干预和关心师兄的私事,天经地义合情合理。
“容后再说。”
李灵素随口敷衍一句,袖中窜出飞剑,他翩然立于剑脊,呼啸而去。
望着李灵素消失的背影,李妙真哼哼道:
“鬼鬼祟祟的,他很古怪,晚宴上安静的有些反常,都没撩拨萧月奴和万花楼姑娘们。”
许七安摸了摸下巴,道:
“说起来,我们到现在为止都不知道李灵素在武林盟的老相好是谁。妙真,你知道吗?
“我记得李灵素说过,犬戎山离天宗圣山不远,你们下山后最先游历的就是剑州。”
飞燕女侠先是肯定的点头,而后说道:
“李灵素在剑州似乎没有红颜知己,反正我不知道。不过,只要是我和他结伴游历,途中他结交的红颜知己,我基本都认得。因为他不会在我面前隐瞒。”
许七安和李妙真相视一眼,齐声道:“大有问题!”
楚元缜问道:
“也许,是真的没有呢。”
许七安和李妙真又默契的“呵”了一声,前者看向名义上的跟班,道:
“苗有方,还记得来剑州前,你追问他在万花楼是不是有相好,李灵素是怎么回应的?”
苗有方模仿许七安摸了摸下巴,道:
“他当时支支吾吾的,似乎有难言之隐。”
听到这里,楚元缜也来了兴趣,分析道:
“以李道友其他两位红颜知己的作风,见到情郎出现在武林盟,恐怕早就跳出来了吧。不可能隐忍到现在。”
恒远也插了一嘴:“除非她有什么顾忌?”
众人默默看向恒远大师。
“阿弥陀佛!”
恒远双手合十,忏悔自己的八卦。
这时,抱着白姬的慕南栀突然说道:
“李灵素肯定去见相好的了,你的那面镜子,不是可以隔着数千里监视吗,用他看看呗。”
她在报复李灵素酒席上的调侃。
众人眼睛一亮。
许七安低声道:“先回去先回去......”
一行人返回落脚的院子,默契的进了屋子,点上蜡烛,然后坐在桌边,齐齐许七安。
倾倒地书碎片,取出浑天神镜,许七安压低声音,语气透着一股神秘意味:
“魔镜魔镜告诉我,你能定位李灵素吗。”
浑天神镜抗议道:
“我是神镜,另外,你为什么总喜欢窥探男人?明明我给你标记了好几个美人,你却从未偷看过她们洗澡。”
你在反向夸我是正人君子吗……许七安催促道:
“莫废话,快说。”
“自然可以,他的元神曾经被我收入镜中,我已经标记了他。”
浑天神镜说完,让自己的青铜镜面转化为透明的玻璃色,镜面先是如水波般荡漾,继而平复。
出现一幅画面。
众人看见了李灵素御剑飞行的身影。
他的方向是犬戎山西边山脉。
是去见老相好吧?可是见个老相好,需要飞这么远?
不会是有夫之妇吧?
众人脑海里闪过各种猜测,愈发的来了兴趣。
尤其慕南栀和李妙真,双眼炯炯发亮。
不多时,李灵素按下飞剑,在一处山头降落。
他四下顾盼,见周遭无人,忙从怀里摸出一柄木梳,刻意把整齐的发髻稍稍打乱,让两缕额发垂下,凸显出浪荡不羁的气质。
接着,李灵素摸出地书碎片,从中取出一件黑色为底,绣金银线的长袍。
于是浪荡不羁中,又有了几分贵公子的气质。
他把飞剑归入剑鞘,抱在怀里,靠在一颗树干上,整个人藏入阴影,微微低头,一动不动。
你好骚啊,你干嘛穿品如的衣服........许七安目睹李灵素的操作,差点不受控制的嘣出这个词。
李灵素这个天宗败类.........李妙真默默捂脸。
过了许久,一道人影踩着树梢,翩翩而来,轻功极为了得。
是一位穿着素白长裙,秀发高挽,体态丰腴的女子。
她在枝头疾掠,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素色长裙的女子在山头立定,飞扬的裙裾归于平静,她眼波流转,扫了一眼四周。
“你来啦!”
低沉的声音从树下的阴影里响起,她循声望去,只见一位浪荡不羁的男子,斜靠在树干上,怀里抱着剑,微微低头。
半张脸藏在阴影里,半张脸露出。
他脸颊的轮廓还是那样的俊美,一身黑袍华贵,风姿依旧。
“是她?!”
看清楚那名女子后,满屋子的人惊呼出声。
许七安惊呆了,怎么都没料到,李灵素的红颜知己,竟是蓉蓉师父。
他曾经以为是万花楼主萧月奴........
柴杏儿也就罢了,毕竟丞相的信徒千千万,可蓉蓉师父的年纪,给圣子当妈都足够了,简直,简直.......许七安看了一眼身边的慕南栀........嗯,圣子没错,圣子爱的奔放,爱的坦荡。
李妙真楚元缜瞠目结舌。
恒远大师也微微发愣,有点懵。
画面人,两人似是起了争执,李妙真惋惜道:
“可惜听不见声音。”
楚元缜当即道:“我精通唇语。”
...........
“我说过,我们之间是露水姻缘,不可能会有结果,甚至不能公开。你何必再来找我?”
素色长裙的女子正是蓉蓉师父,丰腴美艳的妇人。
她冷着脸,微微侧头,不去看李灵素。
“可我派小鬼传话,约你到此处见面,你不一样来了吗。”
李灵素轻叹一声:“梅儿,年纪不该是我们相爱的阻碍,如果你畏惧流言蜚语,畏惧同门和弟子的看法,那我可以带你走。”
美妇人微微动容,但还是狠下心肠,淡淡道:
“李道长,我的年岁,当你娘亲绰绰有余。再过十几二十年,我衰老不堪,而你依旧风华正茂。
“你我之间,只是彼此人生里一位过客,今日把话说开,你我一刀两断,不要再有任何瓜葛。”
李灵素笑嘻嘻的缠上去,一手搂腰,一手握柔荑:
“我自幼无父无母,被师父养大,也想知道被娘亲疼爱是什么滋味。你既不愿意我做你情郎,那我就做你儿子。”
美妇人又羞又气,秀眉紧蹙,似是想要发怒。
李灵素忽然抓起她的手,按在自己胸膛,表情和语气诚恳且隽永:
“梅儿,你能感受到吗,一腔热血是为你而沸腾的.........”
美妇人怔怔的望着他,眼里似有泪光闪烁。
李灵素称热打铁,捧住她的脸,低头稳住红唇。
两人靠着树木,动情的深吻,动作越来越大胆,尺度越来越大........
啪!
许七安反扣浑天神镜,摊开手:
“接下来是付费内容,每人支付我五百两银子。”
“呸!”李妙真啐了他一口。
慕南栀一拍白姬的小脑瓜,白姬心领神会:“呸呸呸.......”
............
夜凉如水。
睡眠极浅的蓉蓉,耳廓一动,听见衣袂翻飞的细微响动。
有人施展轻功落在外头的院子里。
她下意识的按住床头的短剑,然后从轻盈的脚步声里,判断出是自家师父。
“师父,你练功回来了?”
问话的时候,她看见师傅推门而入,朦胧的月色里,看不清模样,但从整体轮廓来看,似是有些狼狈。
蓉蓉坐起身,打算点灯,美妇人急忙阻止:
“别点灯!”
美妇人轻盈的绕开屋子里的障碍物,从屏风后提来木桶,转身出门。
半刻钟后,蓉蓉听着脱衣裳的“窸窣”声,还有轻微的水声,知道开始沐浴。
真是的,有什么好害羞的.......蓉蓉心里嘀咕。
她是师父一手带大的,直到少女时代,还偶尔和师父一起泡在大浴桶里呢。
突然,她抽了抽鼻子,低声道:
“什么味儿?”
武者嗅觉敏锐。
水声一滞,美妇人略带心虚的声音:
“味儿?嗯,可能是为师在林子里练功,沾,沾了秽物........”
黄花大闺女不识糖味,丝毫没有怀疑,“哦”了一声。
“师父呀,你说我该怎么做才能让许银锣爱上我。”蓉蓉愁眉苦脸。
美妇人冷哼一声:“别想了,老老实实修行,多看看身边的年轻人,许银锣不是你能高攀的。”
蓉蓉娇哼到:“我就是喜欢他嘛,喜欢就要去争取,能天天见到他,做妾我也愿意的。”
喜欢就要去争取……美妇人背靠浴桶,喃喃自语。
..........
李灵素踏着夜色归来,红光满面,面带微笑,整体状态完美诠释了“人逢喜事精神爽”这句话。
虽然她依旧无法直面这段感情,害怕它公开后的后果,但也没再坚决的要和自己划清界限。
李灵素能理解季锦梅的顾虑,因为他同样有着类似的畏惧。
相差近二十岁的两人结为道侣,在超凡境之下,这样的组合不管在天宗还是世俗,都会招来异样目光。
甚至招人唾弃。
他按下飞剑,靠近居所时,提前降落,然后仔细的整理了一下衣冠。
确认没有破绽,这才返回四合院。
“吱~”
院门没锁,里面住的人根本不在乎锁不锁门。
推开门的瞬间,院子里的景象让李灵素一愣。
石桌边,坐着许七安、李妙真、苗有方、楚元缜和恒远大师。
大家正喝着酒,手里端酒杯,笑容诡谲的看着自己。
“这么有雅兴啊.......”
李灵素神色沉稳,不慌不忙。
李妙真问道:“去哪儿了?”
“随便逛逛。”
李灵素如此回答。
飞燕女侠抽了抽鼻子:“女人的脂粉味。”
圣子丝毫不慌,轻笑道:
“我这该死的魅力.......师哥最大的烦恼就是太受女子欢迎。”
李妙真缓缓点头,突然一副情深义重的模样,演了起来:
“梅儿,年纪不该是我们相爱的阻碍。”
许七安默默起身,深情的看着李妙真,道:
“如果你畏惧流言蜚语,畏惧同门和弟子的看法,那我可以带你走。”
……李灵素瞳孔微微放大,人傻了。
楚元缜摇摇头,喝一口闷酒:
“李道长,你可能不知道,我也是自幼无父无母,不知道被娘亲疼爱是什么滋味。”
苗有方忙说:
“楚大侠莫要悲伤,你既不愿意我做你兄弟,那我就做你儿子。”
话音落下,屋子里窜出一只小白狐,嗓音如银铃般清脆,娇声道:
“感受到了吗,一腔热血是为你而沸腾哒。”
这一刻,李灵素感觉自己被全世界抛弃了。
“你,你们……”
圣子脸色涨的通红,只觉得体内有烈焰腾起,头顶喷出虚幻的黑烟。
天地会成员心满意足的进屋睡觉去了,留下李灵素一个人呆呆的站在院子里。
“啊对了,自幼父母双亡是吧,回头我和两位长辈唠嗑一下。”李妙真笑眯眯的补了一刀。
李灵素是有父母的,也是天宗门人。
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圣子扪心自问。
...........
青州城,布政使衙门。
堂内,面容清癯,蓄着山羊须的紫阳居士杨恭,脸色凝重的审阅着谍子送回来的云州情报。
“如今已经明白,流民蜂拥云州的原因。”
任职青州布政使的杨恭,脸色凝重的环顾堂下的官员,道:
“情报上说,云州官府发告示,大开粮仓,吸纳流民入伍。”
云州要反了.........众官员神色一沉,没有惊讶和意外,也没有愤怒,有的只有坦然和严肃。
早在两月前,先帝被许七安斩于京城不久,朝廷向青州连续下达十几条邸报,命青州进入备战状态,屯粮、屯铁器、修缮城墙。
云州靠海,南边是无尽汪洋,北边大部分土地与青州接壤。
前朝欲孽想要以云州为根基,北上讨伐京城,就必须要拿下青州,以获取足够的战略纵深。
青州要是打不下来,叛军就会被死死按在云州一隅。
提刑按察使沉吟道:
“我们得加大赈灾力度,遏制流民南逃的趋势。”
相比起其他地域,南边无疑更加温暖,食物也更充足,因此青州的流民规模极其可怕。
这些流民若是一股脑儿的去了云州,后果不堪设想。
青州知府连连摇头:
“虽然朝廷给了我们足够的粮草,但那是留着打持久战用的。眼下各地寒灾肆虐,朝廷缺粮,浪费在了流民身上,将来一旦粮草不足,不等敌人攻打,我们内部便自行崩溃了。”
战时,首先考虑的永远是军队的需求。
又一名官员说道:
“灾情汹涌,流民数量远比想象的要多,云州敢大开粮仓,他们的粮草也不是无穷无尽的。不怕拖垮了自己?”
杨恭沉声道:
“过去的二十年里,云州叛军一直在囤积钱粮、军需,为的就是这一刻。他们的积累和底蕴,绝对超乎我们的想象。”
“布政使大人,那该如何是好?”
众官愁容满面。
流民现在是有奶就是娘,谁给吃的,就替谁卖命。
杨恭沉吟片刻,道:
“封锁通往云州的边境道路,阻拦流民南下。派人散布云州开仓赈灾属于谣言,另,胆敢散布云州开仓赈灾消息的,杀无赦。”
青州知府眉头紧皱:
“布政使大人,这会造成流民哗变的。”
杨恭笑道:“我只说封锁通往云州的路,流民要跋山涉水,或绕到相邻州南下,这就不关我们的事了。”
在座都是老油条,立即明白扬布政使此计的妙处。
天寒地冻,山路难走,想跋山涉水的南下,不是人人能办到。
这就大大缩减了南下的流民数量。
绕路到相邻的州南下,也是同样的道理。
而因为好歹有点希望,流民不会鱼死网破。
青州都指挥使感慨道:
“幸好我们青州还算富庶,粮仓储备充足,要是两年前,恐怕已经大乱了。”
经过杨恭一年多的治理,青州吏治清明,家家都有余粮,官府粮仓里的粮草同样储备充足。
如今回想起来,朝廷是有先见之明的,早早的做出应对。
.............
经过两天两夜的赶路,姬玄驾驭御风舟,先抵达青州。
为防止在云州外遭遇监正,他们改换陆路,长途跋涉,彻底狂奔,顺利进入云州。
然后重新驾驭御风舟,抵达了潜龙城。
云海之上,姬玄站在船舷边,俯瞰着依山而建的恢弘大城,眼神微微恍惚。
离家两月,竟仿佛过了两年之久,离开潜龙城时,他身边有六位高手辅助,而今返回,身边只有许元霜和许元槐。
柳红棉三人不知所踪,蕉叶道长死于雍州城。
这趟江湖之行,在他人生中留下了无法磨灭的,浓墨重彩的一笔。
“终于回来了。”
御风舟在潜龙城上空悬停,许元槐背着姐姐,从低空跃下。
姬玄顺势御空而起,取出小鼎,将散碎龙气和御风舟收入青铜小鼎。
沿着鹅卵石铺设的缓坡,三人往山顶走去,路上遇到的百姓、士卒,都热情的停下脚步,向姬玄问好。
姬玄笑容温和的一一应对着,越往上走,普通百姓越少,直至绝迹。
穿过矮矮的城墙,他们进入了皇族生活的区域。
姬玄往南,往城主府方向走。
许家姐弟往西,那是天机楼的方向。
通过一个个岗哨,姬玄进入城主府,在书房见到了父亲。
一袭华贵紫袍,五官周正,气态威严的中年男人,站在大案前,双手撑案,低头审视着铺开的中原地图。
“我与国师,以及诸位将军商议过,想挥师北上,必须打下青州。”
紫袍中年男人没有抬头,看着地图说道:
“但青州如今铁桶一块,被杨恭治理的井井有条,不得不说,儒家读书人治国治军,都很有一套。
“想要打下青州,不难。但要以最小伤亡,最快速度拿下,难!
“你觉得呢?”
姬玄走到案边,低头扫了一眼:
“青州必须拿下,但没必要正面强攻,可以从南疆借道,过禹州,直入青州腹地。或者走海路,从巫神教的领地穿过去。”
紫袍中年人满意点头,这才问道:
“这趟江湖之行,感觉如何?”
姬玄脸色一黯:“孩儿惭愧,许七安实在太可怕太强大,孩儿至今也只搜集到一些散碎龙气。”
“龙气溃散,中原处境雪上加霜,对我们来说就是最好的结果。至于龙气,能收集到最好,收集不到,不必强求。”
紫袍中年人笑了笑。
姬玄面色微松,“回来的路上,见到不少难民进入云州。父亲打算起事了?”
“三日之后,我会在云州称帝,你准备一下........”
紫袍中年人意味深长的说道。
姬玄的手轻轻颤抖了一下,他竭力按捺住激动的情绪,躬身道:
“是,父皇!”
..........
西边,进入天机楼附属的大宅,许元霜和许元槐来不及更换衣物,径直去了母亲居住的小院。
僻静、幽深,除了几个伺候在此的仆从,几乎没有人会来造访。
燃着檀香的幽静小厅里,穿着深青色袄子,百褶长裙,梳着端庄妇人发髻的女子,盘坐在蒲团上。
闭目冥想。
许元霜推开小厅的门,轻声道:
“娘,我们回来了。”
许元槐没说话,但脸上有了笑容。
端庄美丽的女人睁开眼,似是如释重负,笑道:
“回来就好。你俩都瘦了很多,眼神里多了些东西,想来经历了不少事吧。”
她犹豫一下,问:
“有遇见他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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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面有彩蛋——作家说!
第六章 匪患
剑州境内的渭水运河,商船,甲板上。
慕南栀披着御寒的大氅,坐在铺设软垫的大椅上,一手抱着白姬,一手握着竹竿垂钓。
左侧,摆着一张桌子,两把椅子,桌上小灶炭火熊熊,烧着一锅鱼。
许七安和苗有方坐在桌边,吧唧吧唧的吃着鱼。
白姬从慕南栀怀里探出脑袋,乌溜溜的眼睛,巴巴的看着。
“这几天不是鱼就是腊肉,吃的我屎都拉不出来。”
苗有方骂咧咧道。
许七安反手一巴掌,把他拍下椅子,然后朝着白姬招手。
白姬挣脱王妃的怀抱,迈着欢快的四条短腿,屁颠颠的跑到许七安脚边,昂着脑袋看他。
许七安抱起白姬,夹了一块软嫩的鱼腹肉放在碗上,白姬把脸埋进碗里,小口小口吃起来。。
“你的进展很快,我估计再有一个月的磨炼,你就能踏入五品化劲。到时候,只要不自己作死,招惹顶尖人物,天大地大,哪里你都去得。”
许七安喝一口浊酒,有些欣慰。
他们此行南下,前往南疆十万大山。
小团队里目前只有三个人,一只狐。
天地会成员里,李妙真侠肝义胆,喜欢行侠仗义,适逢灾情汹涌,各地民不聊生,总想着要做点什么,所以很难安分的待在许七安身边。
楚元缜是浪荡不羁的剑客,四海为家,居无定所,向往的是随心所欲的自由。
游历江湖的途中,能与故人相逢,喝个酒,快意恩仇,便是他最开心的事。等酒喝完了,事情了了,他又会踏上旅途,追寻他的剑道。
恒远大师和圣女是一样的心态,出家人慈悲为怀,济世救人责无旁贷。
至于李灵素为什么没有跟着南下.........
当日,大伙清晨醒来,圣子已经走了。
给天地会成员留下一封信,意思是,自己近来心境有所突破,要独自一人上路,领悟太上忘情的真谛。
其实他走的时候,天地会成员都知道,就大伙的修为,方圆数里的动静一清二楚。
许七安躺在温暖的被窝里,还给在心里给圣子唱了一首送别歌:
那一晚知道你要走,我们一句话都没有说..........当你背上行囊卸下那份荣耀,我只能让笑容留在心底.........
圣子走后,许七安便释放了东方婉清,柴杏儿依旧关押在浮屠宝塔里,定期投喂,定期召唤出来洗漱,定期让苗有方当苦力洗刷马桶。
这时,商船的负责人,朱管事匆匆过来,恭声道:
“苗大侠,前方就是金水滩,水流平缓,常有水匪拦江抢劫。通常来说,只要交点银子就能过去。”
见苗有方点头,他继续道:
“如果不发生意外,您就不用出手了。”
苗有方倨傲的“嗯”一声,保持着自己“高人”的风范。
朱管事躬身退下。
这艘商船是剑州商会的商船,要去禹州做生意,而苗有方现在的身份是剑州商会新招揽的一位客卿,负责商船南下时的安全。
许七安的身份没有暴露,只是平平无奇的跟班。
商船航行了半个时辰,水流果然开始平缓,又航行一刻钟,船速便的极慢。
只能依靠舱底的船夫摇櫓航行。
噔噔噔........朱管事带着十几名武人奔出船舱,持刀背弓,神色戒备。
许七安朝左岸眺望,看见岸边数十艘小船破浪而来,速度极快。
之前,它们还好好的停靠在岸边,等商船进入这段平缓流域,岸上的百余名水匪立刻跳上船,划动双桨,劈波斩浪般的靠拢过来。
这是一种两头削尖的小船,它长不盈丈,阔仅三尺,篾闼圈棚,二橹一浆,体轻而行捷
“这,这怎么那么多的水匪?!”
朱管事瞠目结舌,脸色发白。
苗有方看他一眼:“以前不是?”
朱管事定了定神,脸色依旧难看,苦笑道:
“这条水路我走过几次,以前水匪总共也就二三十人,而今这人数,怕是有百余名了。这,这胃口也就大了啊.........”
许七安突然问道:“这些船叫什么。”
“这是枪船,以敏捷著称,是水匪常用的船只。”
朱管事心情极差,耐着性子解说:
“在水势平缓的流域里,商船没这些小船快。他们手里的枪是用来捅穿我们船底的,枪不是他们唯一的手段,还有烧船的火油。”
说话间,枪船群离商船已经不足三丈,朱管事走到船舷边,吸一口气,拱手大声道:
“各位英雄,在下朱问,四海之内皆兄弟,出来讨生活不容易,朱某为诸位兄弟准备了五十两银钱,还望行个方便。”
五十两银子,是一笔数额相当大的过路钱了。
许七安在京城任职打更人期间,不吃不喝,一年也就五十两的俸禄。
“五十两,打发叫花子呢?”
一艘枪船上,传来讥笑声。
朱管事等人循声望去,那是一个穿着黑衣,披着大氅的男子,腰间挎着一把刀,稳稳的立在船头。
他大概三十出头,皮肤粗糙黝黑,目光锐利桀骜。
朱管事不识得他,印象里,这伙水匪的头子,是一位叫“野鸳鸯”的武夫,练气境的修为,还算讲规矩,给银子就给过去。
“阁下不是野鸳鸯,他人在何处.......”
他刚要开口循声,那披大氅的男子已纵身跃起,狠狠砸在商船的船头。
轰!
整艘船的船头,猛地一沉,让船上众人东摇西晃,险些摔倒。
黑衣男人扫过唯一巍然不动的苗有方,以及几名背弓挎刀的护船武夫,呵了一声:
“还有几个练家子嘛。
“野鸳鸯?你是说那个不识抬举的家伙?他已经被我砍了脑袋沉江了,不过我还算仗义,有替他好好照顾婆娘。”
朱管事沉声道:
“阁下想要多少银子,不妨直说。”
黑衣男人抬起手掌,五指张开:“这个数。”
五百两........朱管事沉声道:
“阁下莫要开玩笑。”
整艘船的货,纯利润都没有五百两。
黑衣男人笑眯眯道:
“我们不但要钱,还要女人,手底下兄弟这么多,没女人日子可没法过。
“本大爷给你们一个折中的办法,一个女人抵十两,姿色好的,抵二十两。”
说着,他看了看许七安身边的慕南栀,嫌弃的“啧”一声:
“就这种货色,五两银子不能再多,也就够兄弟们消遣几天。”
慕南栀一脸冷笑。
“出来混江湖,莫要把事做绝........”
本欲好言相劝的朱管事忽然噎住,因为这时候,黑衣男子刻意面朝阳光,皮肤上有一层淡淡的神光。
六品,铜皮铁骨!
遇上狠茬子了.........朱管事脸色微变,他忍不住看向苗有方。
通常来说,遇到这种层次的高手,只能认栽。
朱管事估摸不准苗有方的水准,只能把决定权交给他。朱管事相信,苗有方会权衡利弊。
“婆婆妈妈,本大爷耐心有限!”
黑衣人走到桌边,抓起酒壶灌了一口,吹了个口哨。
笃笃几声,十几个铁钩子缠上船舷,水匪们顺着绳子爬上来。
未附绳攀爬的水匪,则将长枪对准船底,或打开了火油坛子,只等黑衣人一声令下,叫凿船烧船。
他们是水匪,可不是生意人,谁还跟你讨价还价?
水匪们上船后,黑衣人吩咐道:
“去里面搜刮财物,把女人都带出来。”
又指着慕南栀:“这女人也带走吧,不过不算银子,当个添头。”
语气轻松,但并没有松懈,右手始终按在刀柄上。
当即就有两名水匪朝慕南栀走去,持着刀,做出凶神恶煞姿态。
突然,砰砰两声,水匪刚靠近慕南栀,就被一股巨力震飞,吐血倒地。
许七安在黑衣人剧变的脸色中,探出手,箍住他的脖颈:
“让他们下去。”
“下,下去,统统下去.........”
黑衣人满脸惊恐,他现在的心情和刚才的朱管事一样——遇到硬茬子了。
水匪们骚动起来,他们万万没想到,一招就斩杀前任首领的人物,在这个平平无奇的男子面前,竟弱小的像一只鹌鹑。
仅仅是一个跟班就如此强大,苗大侠的实力比我想象中的更加恐怖........朱管事心里暗惊。
这一路上,许七安是以苗有方跟班自居。
蜂拥而来的水匪,又蜂拥而去。
“阁下高抬贵手,有话好商量,今日是我有眼不识高人。”
黑衣人语气诚恳中带着哀求。
他相信,对方除非不想要整艘船的货物,否则不会和自己鱼死网破。
有时候,像他们这样的水匪根本不怕高手,因为很多高手会出于伤亡、货物等方面原因,选择妥协。
能用银子办完的事,没必要用命。
许七安果然没杀他,问道:
“哪里人士?”
“禹州!”
一番问答后,许七安知道这个黑衣人叫孙泰,禹州人士,江湖散人,因为作奸犯科的缘故被禹州官府通缉。
这让他失去了在某地创建帮派的可能,因为朝廷的通缉令各洲之间是共享的。
孙泰开始浪迹天涯,虽说快意恩仇不缺银子,但终归是只独狼。
随着今年入冬,寒灾遍地,各洲之间秩序隐约崩坏,再没人会搭理他这个通缉犯了。
孙泰开始收拢流民和其余江湖散人,在此地占水为王,如今麾下水匪百人,算一股颇为不错的势力。
按照局势发展,再这样下去,类似的土匪水匪,就会变成推翻朝廷的义师,或者割据一方的“诸侯”,成为大雪崩里的一份子.........许七安轻叹一声。
“想活着吗?”许七安问。
孙泰立刻点头。
许七安指着苗有方:“杀了他,你就能活,我不会干预。”
接着对苗有方说:
“这是你的第一个试炼,两刻钟后,提着他的头来见我。失败的话,你我之间师徒情谊就此结束。”
当当两声,许七安把孙泰和苗有方踢出商船,两人朝着岸边坠落。
他接着让朱管事抛锚,停在原地,与慕南栀并肩观战。
朱管事都吓呆了,没想到这个跟班才是正主。
慕南栀见他神色凝重,问道:
“担忧苗有方?”
“我在想,如果我是魏公,该如何治理这些以武犯禁的武夫?”许七安低声道。
大奉的敌人不只是云州逆党,还有这些趁势作乱的江湖人,还有为了果腹,走到哪里抢到哪里的流民。
...........
王府,书房里。
神色颓废的王首辅抱着一只烤手的暖炉,指头点了点桌面,问道:
“二郎,这是各地送上来的折子,入冬以来,各地匪患严重。江湖散人乘势而起,聚拢流民,打家劫舍。内忧外患啊。
“今日陛下殿内斥问诸公,如何解决?你有什么意见。”
许二郎知道,王首辅在考校他。
类似的考校,再过去的几个月里,时有发生。
王首辅喝了一口茶,缓缓道:
“你资历太浅,在王党内无法服众。我这身子骨,不知道何时能好,也有可能好不了。
“经营了这么多年的班底,拱手让人,委实可惜。”
许新年凝眉不语。
“不用着急,三天内给我回复便可。”王首辅疲惫的挥挥手:
“你且去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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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密折(6000)
今日休沐,许二郎原本是来找未婚妻玩的。
但两人终归没有成亲,私下里独处不能超过两刻钟,再长,就得去厅里说话。
独处也不是真的两个人独处,得有丫鬟陪着。
毕竟年轻男女之间,最怕的就是情难自禁,然后热心的给彼此消肿止痒。
成婚后,婆家通常会看新过门媳妇的落红,若是没有,那脸就丢大了。
虽然王家对许二郎的品性很放心,但该守的规矩还是要守,不会退让半步。
于是两刻钟结束后,王思慕依依不舍的告别未婚夫,目送他去了父亲的书房议事。
“首辅大人这是为难我啊!”
许新年苦笑一声,却没有走。换成普通长辈这么说,他肯定起身告辞,不过王首辅是未来岳父,许二郎的态度要随意很多。
其实要解决匪患,办法很简单,对待流民和占山为王的匪寇,朝廷历来的态度就是剿灭加招安,萝卜配大棒。。
如今的局面是,匪患成灾,剿匪太过困难。朝廷也没有财力和物资继续赈灾。
所以这是一个无解的难题。
“富贵险中求,用在这里,不太准确,但道理相同。做到别人做不到事,你才能坐上别人坐不了的位置。”
王首辅也没强行赶人,把折子推给他:“看看吧。陛下号召捐款后,情况好转了许多,否则情况会更加严重。”
停顿一下,以一种闲谈的语气说道:
“听说最近和长公主走的比较近?”
许二郎拿起折子翻阅,顺势道:
“偶尔会与长公主殿下讨论学识。”
王首辅点头,没什么表情的说道:“长公主才华出众,天资聪颖,胜过大多男儿。她若是男儿身,面对这样的难题,定能想出解决之策。”
他在暗示我找长公主商议.........许新年微笑道:
“长公主的才华确实令人敬佩。”
既然话题打开了,王首辅便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吹一口滚烫的茶水:
“剑州武林盟的事听说了吧。”
“略有耳闻。”许二郎点头。
“详细的情报,近日也该传回来了。此事公开与否,得看事件大小。若是一剂猛药,那就往后压一压。”
王首辅的意思是,如果战果丰硕,就先不公之于众。等待需要用猛药的时刻再行使用。
“许宁宴如日中天,好是好,可就是太好了。”王首辅看未来女婿一眼,叹息道:
“兄长的光辉太夺目,就显得你黯淡无光。别人也不会允许你发光发热。”
许二郎是骄傲的,刚想说大哥是大哥,自己的成就和能力,从来不需要大哥衬托,更不会因为他而自卑。
但许二郎也是聪明的,他立刻意识到王首辅不是“挑拨”,而是另有深意。
“首辅大人的意思是,大哥不能再重返庙堂?”许二郎沉吟道。
“让他挂一个执掌的打更人的虚名,是陛下和诸公能接受的极限。他要是想重返庙堂,那么你,就准备好坐一辈子的冷板凳吧。”
王首辅抿了一口茶,徐徐道:“你们兄弟俩要协调好。”
帝王心术永远是制衡二字。
若是许七安真正掌握打更人衙门,那么许新年就不可能接管王党,皇帝不会允许,诸公也不会允许。
许新年“嗯”了一声,没发表意见。
凭借儒家开窍境的过目不忘能力,他快速阅读完折子,对重灾区域有了详细了解。
“学生看完了,先行回去。”
许二郎起身作揖,他走到门边,忽然回头,道:
“其实并不冲突,大哥是现在,我,是未来!”
推门离去。
...........
“二郎,怎么心不在焉的?”
餐桌上,婶婶给儿子舀了一碗鸡汤,埋怨道:
“你倒是喝点啊,娘让厨房给你煲的鸡汤,都进了铃音和丽娜的肚子。好东西全给饭桶吃了,你不心疼呀?”
“娘,饭桶是什么啊。”
许铃音吨吨吨的喝鸡汤,开口问道。
“饭桶就是你!”婶婶扭头骂道。
“啊?我不是许铃音吗?”小豆丁大吃一惊。
“又快春祭了,过了一年什么长进都没有,书都是白读的吗?你这一年光长肉不长脑子的?”
婶婶难以置信,并痛心疾首。
那也得有书读进去啊..........许二叔等人心里吐槽,习惯了,继续吃自己的饭。
婶婶骂完闺女,转头对二叔说:
“昨儿临安殿下送了不少首饰和布匹,老爷,你说她如此照拂我们家,是不是将来可能会嫁给宁宴。”
婶婶以前认为两位殿下照拂许家,是瞧上自己美若天仙的儿子。
后来经丈夫解释,才知道是看上了自己武艺超群的侄子。
许二叔欣慰道:
“以宁宴现在的身份地位,娶公主还不是手到擒来。将来入了许府,她还得给你敬茶,你可劲儿的调教她吧。”
许二郎看一眼父亲的酒壶,也没喝多少........
婶婶忧心忡忡道:
“我虽然不怕宅子里的争斗吧,可对方毕竟是公主,娇贵着,哪能随意调教。”
婶婶在许府的宅斗本事,论第一没人敢论第二,一直都是无敌状态。
许玲月轻声道:
“娘,大哥性子洒脱不羁,并不适合娶公主,这驸马还是不当的好。那两位公主我都见过,和大哥不般配。”
丽娜抬起头来,嚼着米饭,含糊不清道:
“我觉得许宁宴和公主们挺般配的。”
许玲月沉默一下,看向小豆丁,细声细气道:
“娘,铃音这样挺好的,每天和丽娜练功,师徒俩开开心心,无忧无虑。”
丽娜骄傲一笑,然后,发现许家主母看自己的目光里,多了戒备和敌意。
是了,是这个蠢姑娘带坏了我家铃音.........婶婶磨磨牙。
丽娜:“???”
许新年放下筷子,捧着鸡汤喝了一口,说道:
“近来,江湖武夫聚拢流民,落草为寇。以致各地匪患严重,部分地域的山匪,已经威胁到县城。
“王首辅问我有何良策,我正为此事烦恼呢。”
婶婶一脸信心十足的姿态:“让宁宴剿了他们呗。”
“中原这么大,你想让宁宴累死?”许二叔没好气道:“再说,他,他还在一旁虎视眈眈呢。”
他,指的是大哥许平峰。
“能否招安?”许玲月是个知书达理的,文化水平一直很可以。
“招安只能用于常时,匪患多是流民组成,招的了一部分,招不了全部。说到底,还是钱粮不够。可钱粮够的话,灾情早就得到控制了。”
许二郎摇摇头。
先帝元景时的遗留问题,在这场寒灾里,尽数爆发了。
二叔是当个兵的,深知行情,看着婶婶说:
“得,你也别让铃音识字念书了,让她从军入伍吧。说不定三五年后,封个万户侯回来见你,光宗耀祖,让你成为诰命夫人。”
婶婶气的差点要和丈夫拼命,觉得这一家子,就自己的育儿观念最正常。
就自己对铃音不抛弃不放弃。
许二叔见妻子不服气,就问小豆丁:
“铃音啊,如果被人要欺负你,你怎么办?”
“打回去!”小豆丁理直气壮。
“打不过呢?”许二叔道。
许铃音想了想:“那我和他们做朋友,他们就不会欺负我了。”
你这娃子,思想觉悟不行啊,打败仗的话,十有**当叛徒..........许二叔心说。
吃完饭,许二郎心事重重的回书房。
点上蜡烛,他靠着椅子,开始沉思。
作为读书人,但凡遇到难题,首先想到的是参考史书。
以史为鉴,从中学习先人的经验。
“史书中各朝各代对末期的乱象,采取的无非是剿灭和招安两种。更多的是采取剿灭态度,因为每一个王朝的末期,朝廷与百姓的矛盾已经到了必须用战争解决的地步。
“招安的前提是有钱有粮,并且出让一部分利益。朝廷可以用招安的办法解决一部分匪患,但不可能靠招安解决所有匪患。
“能做到这一步,就不可能有如今的乱象。”
许二郎凭借强大的记忆力,分析、回忆着史书内容,首先得出的结论是:
如今的大奉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与大部分王朝末期的腐朽不同。
烂的还不够彻底。
这是好事。
“这个时候,云州的逆党若是发动叛乱,就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如何解决匪患?”
许新年越想越觉得无解,越想头越疼。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王首辅的身体越来越差,以致药石都不见效。
归根结底,是心力交瘁,是积劳成疾。
这时,他脑子里突然闪过铃音说的话。
仿佛有一道光劈入他脑海。
“成为朋友,成为朋友........”
许新年睁开眼睛,眼球布满血丝,神态却极为亢奋,他铺开宣纸,研磨,提笔书写:
“现今灾情严重,流寇四起,为祸一方,朝廷可用三策,一为招安,对于规模庞大的山匪,采取招安策略,并让归顺的山匪剿其他山匪.........
“二为派军剿灭,对于规模不大的乌合之众,坚决清剿,不留后患.........
“三,效仿江湖人士,派遣高手深入民间,聚拢流民,占山为王。”
这一点,是铃音是话激发了他的灵感。
让朝廷和流民成为“朋友”,当然,不可能聚拢所有流民,但至少能减轻朝廷现在的负担,大大减轻匪患对百姓的荼毒。
许二郎继续写道:
“需委派忠心正义之士担当此任,风评不好,名声不佳者勿用;需严密监控其家属,以为人质。”
写完之后,许二郎开始沉思,觉得还欠缺什么,但那股子劲泄了后,精神开始疲惫。有些力不从心。
他扭头看一眼水漏,才发现已经子时两刻,他竟在书桌边做了足足两个时辰。
...........
清晨。
许七安早起洗漱,然后在桌面摊开地图,商船此行的目的地是禹州。
到了禹州,他们就要更换其他交通工具。
“到了禹州后,就驾驭浮屠宝塔飞行吧。作为一座空中堡垒,浮屠宝塔的防御是没问题的,就是续航能力差了些。”
法宝的能量来源于主人,或自身积累。
失去主人驾驭的法宝,续航能力通常都不行。
就像太平刀,平日里自己有积累刀气,但只能做一时之用,用完,就得再次积累。
这和武夫气机耗尽无力再战是一个道理。
所以许七安平时不会主动祭出浮屠宝塔赶路,遇到危险时,才拿出来当庇护所,驾着它逃命。
突然,心悸的感觉传来。
他自然而然的摸出地书碎片,查看传书。
【一:有件事想请教诸位,事关各地匪患之事。】
【二:剿匪?这个我在行,组织军队,逐一攻破,连根拔除就成。多简单的事。】
李妙真迅速传书回复。
看来朝廷也注意到这个隐患了,每一个朝代的末期,都是内忧外患的,有时候内忧远比外患要可怕..........正为匪患头疼的许七安,回复了天宗圣女:
【三:妙真,显然是没这么简单的。虽然武力能解决一切,但武力也需要足够的银子做后盾。朝廷要是有这个能力剿灭所有匪患,流民就不会泛滥成灾。】
【二:那你该怎么办,你说呀。】
圣女带着情绪的传书出现在天地会成员的地书上。
【一:诸位,我有三条计策,容我说完。】
过了一阵,怀庆的传书逐一分段传来,总共三条计策,字数大概有两百多字。
【三:这是殿下的计策?妙啊。】
许七安二话不说,先拍马屁。
【一:这是许二郎的三条计策,今晨他入宫拜访我,向我求教,查漏补缺。】
二郎的计策?许七安一愣。
二郎什么时候和怀庆走这么近了,他酸溜溜的想。
【二:此三计甚妙,不敢说一定能解决匪患,但能大大遏制流民成灾的趋势。】
李妙真出点子不行,眼光还是可以的。
【四:第三计不行!】
这时,楚元缜跳出来发表意见。
【一:楚兄请说。】
其他人也安静下来,没有插嘴,楚元缜是状元郎,才华横溢,又有丰富的阅历,是天地会智商担当之一。
【四:聚拢流民,靠的是什么?一为武力,二为钱粮。此两者缺一不可,武力不够,无法成势。钱粮不够,则没人愿意附庸跟随。
【那么钱粮怎么来呢?不过“打家劫舍”四个字。朝廷派遣高手聚拢流民,自然不可能给钱给粮吧,有这份财力,直接赈灾不是更妥当么。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也就只能打家劫舍了,这只会加剧灾情,让局面更加糟糕。】
【一:楚兄有何高见?】
许二郎来找她,就是因为这个问题。
她没能给出答案,于是才想请教天地会成员,除了丽娜之外,大家都是聪明人。
楚元缜也确实没让她失望,立刻看出第三策的破绽。
而第三策,是解决匪患的重中之重。
【四:殿下,这可难住我了。】
短时间内,楚元缜还真想不出对策。
【二:以战养战如何?】
李妙真根据自己的经验,给出对策。
【七:愚蠢的李妙真,对流民来说,抢夺百姓的钱粮,远比长途跋涉去对付一个同为流民组织的武装势力要轻松简单。
【没人是傻子,趋利避害是人的天性。若是强迫手底下的流民们这么做,不出两次,众叛亲离。】
李灵素跳出来了。
虽然在现实里他已经死去,但在“网络”上,他依旧能重拳出击。
李妙真大怒:【二:那你说,你有什么法子。】
圣子潜水去了,他也没辙。
【一:其实李妙真的想法有可行之处,可以让朝廷的人,以抢夺钱粮为由,围剿另一股山匪势力。但这种事不可常做,无法以此为生。
【朝廷扶持的势力如何起家?如何维持生计?还是只能抢夺百姓,但这样,又会像楚兄说的那般,让局面更加糟糕。许宁宴,你有什么想法?】
许七安迟迟没有说话,逼怀庆主动“他”。
我能有什么办法,我都把鸡精的收益捐出去赈灾了,打架破案我在行,治国的事就别找我了啊...........许七安一边心里吐槽,一边积极开动脑筋。
他最大的优势是上辈子的见识。
比如以工代赈,但这条计策不适合用在此时的大奉。
小范围的使用还可以,除非大奉朝廷要把路修到农村........
等等,好像还真有一个办法........许七安心里一动,想到一个大胆的点子。
但他没有说话,脸色有些纠结、犹豫。
【一:许宁宴?】
怀庆又催促了。
【三:抢劫是唯一的出路,但抢劫的对象不是平头百姓。是地主,是乡绅,是为富不仁的商贾,是士大夫阶层。】
天地会内部猛的一静。
他疯了?!众人脑海里闪过这个念头。
就连劫富济贫的李妙真,也觉得许七安破罐子破摔,出的是馊主意。
【四:没有了乡绅的维持,这只会让乱象加剧。】
在这个时代,皇权不下乡,乡绅望族充当着维持底层稳定的重要角色。
【三:不,楚兄你错了。群体的利益,胜过一个人的利益。大部分人的利益,胜过小部分的利益。只要你能满足绝大部分人的利益,那么你就能得到拥戴,你就永远不会败。
【大奉如今面临的窘境,是流民引起的,只要能喂饱百姓的肚子,乱象只会缓和,不会加剧。另外,对于乡绅地主来说,朝廷的存亡与他们无关,大灾之年,他们会愈发的榨取贫苦百姓的价值,手握土地的他们,是朝廷的敌人,也是百姓的敌人。
【关键是,这一切都是流民匪寇做的,与朝廷何干?并不会激化朝廷和士大夫阶层的矛盾。反而会让那些手里握着庞大资源的阶层也参与进剿匪。
【又或者是捐款、组织民兵来抵抗。不管是哪一种,他们肯出银子、粮食,这就能缓和当下缺粮的窘境。总有人因此受益,因此挣到银子,挣到粮食。】
把无产阶级发动起来!
天地会内部沉默了,许久没人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楚元缜传书道:
【可你不要忘了,朝廷中大部分人,都是你口中士大夫阶层,那些告老还乡的官员,就是乡绅阶层。】
【三:所以这件事,得列为机密,即使是朝堂诸公也不能知道。派遣出去的高手,必须是平民出身,且对皇室忠心耿耿。
【或者,像李妙真这样的侠义之士。另外,这些委派出去的高手,品性必须得到保证。不能滥杀无辜,最好能做到只抢不杀。】
只能尽量.......他心里补充了一句。
许七安知道,当他这个计策被采用时,哪怕注意再注意,谨慎再谨慎,也依旧会有无辜者遭受波及。
这是他刚才犹豫的原因。
但上辈子的经验告诉他,一旦把大局观上升到整个国家,整个社会时,处理问题,就不能以简单的善恶来评判。
如今灾情汹涌,流民成灾,每天都在死人。
以后还会死更多的人。
掌权者,要做的是尽快让社会秩序得到稳定,而不是考虑到可能会有无辜者牺牲,就畏首畏尾。
慈不掌兵,同理,慈不掌权。
地书聊天群再次陷入沉默,尽管隔着千山万水,许七安却仿佛听见了他们粗重的呼吸声。
或者,还有颤抖的手。
【四:许宁宴,你真的疯了!】
作为传统读书人的楚元缜,有些无法接受。
众人则没有说话,隔了好一会,楚元缜再次传书:【但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可行的办法,尽管它存在巨大隐患。】
李妙真突然传书:【如果非要这样的话,我希望抢劫乡绅的那个人是我。】
因为这样,才能尽量做到不滥杀。
【四:我会尝试聚拢一批流民,不过想掠夺乡绅可不容易,他们通常住在城里。】
【一:诸位有地书碎片,能御剑飞行,这些不是问题。】
怀庆的心比他们更狠,她已经认同并接纳许七安的建议。
【六:阿弥陀佛,贫僧不知道该如何选择。】
【七:算我一个吧。】
李灵素发言。
【二:你?李灵素,这不符合你的作风啊。你不应该是天大地大,老子睡女人最大吗?】
李灵素愤怒传书:【在你眼里,我就那么糟糕?李妙真,我们好歹是同门师兄妹,你能盼我点好?】
【二:不能,抱歉!】
“........”
李灵素深吸一口气,传书道:
【这就是太上忘情啊,不为情所困,不为情所扰。于大局有益,于苍生有益,便不会被一时的怜悯和同情左右,完美驾驭情感。师父想让我们做到的,不就是这个境界吗。】
这一回,李妙真没有抬杠。
到此,再没人说话。
...........
当日,永兴帝收到翰林院庶吉士许新年递进宫的密折。
所谓密折,便是无需通过内阁,直接递交给皇帝的折子。
永兴帝坐在大案后,望着桌上摊开的密折,久久不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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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围棋
委派心腹高手,聚拢流民,专打劫乡绅商贾,侵占他们的资源来稳住流民.........
永兴帝脑袋里“嗡嗡”的,只觉自己过去近三十年里培养的认识被这封密折推翻,涌起了荒诞的、不真实的感觉。
他看完折子,第一念头是:胡闹!
在永兴帝的认识里,乡绅、士大夫阶层,以及名门望族,是朝廷重要的组成部分,是维持王朝统治的一部分。
如果与这些阶层为敌,那么朝廷的政令根本难以实行,历史上,因为得罪这些阶层而被推翻的王朝、皇帝,不胜枚举。
永兴帝也是读史的,他对政治的领悟,可以归结为两句话:
不断的妥协;拉拢一批人打压一批人!
所谓拉拢一批人,打压一批人,放在朝堂上,就是或者更多党派的支持。
放在统治国家上,拉拢的就是门阀、乡绅、贵族、士大夫等,打压的是天底下千千万的平民百姓。
可是,许二郎密折里的一句话,深深震撼到了永兴帝。
“手握土地者,盛世为盟友,乱世为弃子。”
围绕这句话,许二郎给出长篇大论的阐述,相比起不计其数的灾民,这些掌控王朝土地资源和财富的阶层,只是极小的一部分人。
乱世之时,牺牲掉这小部分人,能得到广大民众的拥戴,皇权就能屹立不倒。
等到旧的阶层毁灭,自会有新的人进入这个阶层,取代他们。。
永兴帝觉得,这同样是在拉拢一批人,打压一批人。
附和他的政治理念。
最关键的一点,此事非朝廷所为,是流民匪寇作恶,与皇室与朝廷毫无干系。
“许新年有大才,可以重要!”
永兴帝感慨一声。
他反复阅读密折,时而振奋,时而忧虑,时而咬牙,时而摇头,犹豫纠结了很久很久。
呼.......终于,长长吐出一口气,心里已有决定。
“那火盆来!”
永兴帝吩咐道。
赵玄振立刻端来火盆。
永兴帝把密折丢进了火盆,火焰窜起,舔舐纸张,将这封传出去必定引来朝野震荡的折子焚烧。
他不打算采纳这个计策。
准确的说,不采纳第三条计策。
理由很简单,风险太大。
此事要是泄露出去,他的皇位绝对保不住。
他不是父皇,根基深厚,能稳稳压制朝堂诸公。他只是上位不到两个月的新君。
不,即使是父皇这样积威深重的皇帝,也不敢这么做。
委派心腹去做这件事,这其实就相当于将把柄送出去了。
一个随时能让自己万劫不复的把柄。
别说心腹,就算是生母,胞妹,永兴帝也不敢把这样的把柄交给她们。
谁能保证心腹永远忠心?
............
浮屠宝塔内。
已经抵达禹州,开始驾驭浮屠宝塔前往南疆的许七安,忽然一阵心悸,转头对苗有方说:
“过来帮我下一会。”
他正坐在小桌边,与慕南栀对弈,黑白子杀的难解难分,局势千变万化,暂时谁都没能奈何谁。
塔灵老和尚都惊呆了,没想到此二人棋艺如此超凡绝伦。
苗有方停下练拳,一边用挂在脖子上的汗巾擦脸,一边为难道:
“我不会下棋!”
许七安坚持己见:
“南栀会教你的,下棋没什么难的,要相信自己的智慧。”
苗有方屁颠颠的过去,坐在许七安的位置上,看一眼密密麻麻的棋盘,陡然一惊。
棋子几乎覆盖了棋盘,下到这等程度,竟还未分出胜负。
许七安和夫人的棋艺可想而知。
慕南栀看了他一眼,道:
“你执黑,我执白。”
苗有方挠挠头:“我不会玩。”
“很简单,把五颗棋子练成一线就算赢。”慕南栀道。
“这是什么棋?”
“这就是围棋。”慕南栀一本正经的说。
另一边,许七安走到窗边,取出地书碎片,看见怀庆的传书:
【一:永兴帝没有采纳许二郎的计策,今日派人传话给他:爱卿计策甚妙,然朕认为不必如此,就此作罢,不必再提!】
永兴帝魄力不够啊.........许七安失望摇头。
【二:什么?我们费了这么大的精力,为他想了妙计,他竟不用?呸,永兴帝跟他老子一个德行,都是废柴皇帝。】
女愤青大怒。
【四:其实他的选择无可厚非,不是人人都有魄力的,易位而处,就能明白他的难处。作为一位新君,他肯定是求稳为主。
【采纳二郎的计策,有太多不确定性,有太大的风险,又未必能彻底解决流民成灾问题。可一旦暴露,他会遭受整个士大夫阶层的反噬。】
【七:他不采纳,不妨碍我们自己行动。只是这样效果大打折扣,毕竟天地会人手有限。】
圣子发表意见。
咦,小老弟你很活跃嘛,忘记自己前段时间怎么社死的了?许七安嘴角挑起。
【二:许七安,还有没有其他治理流民的计策?】
李妙真其实想问怀庆的,但她和怀庆不熟,只能让许七安充当工具人。
还有什么办法?
之前的计策是激化阶级矛盾,牺牲一部分阶级,保全大局和皇权。要说还有其他计策,那只有转移矛盾了,对外战争是最好的办法,但是........
用对外战争来转移矛盾的方式,只适用于社会矛盾还没有彻底激化。
就大奉现在的情况,再去挑衅别人,展开国战,这是嫌亡国的不够快?
这一招有用的话,崇祯就笑开花了........他心里吐了个槽。
【三:其实也有,朝廷可以征兵,用流民当炮灰对付云州的逆党。当然,云州肯定也会用这一招。】
这也是一个转移矛盾的办法。
天地会成员默然。
届时,生灵涂炭四个字,可以完美概括惨状。
【三:还是先做好眼前的事吧,除了妙真、楚兄和李灵素,我这里还可以出一个人,聚拢流民,占山为王。】
传书的同时,许七安扭头看向坐在棋盘前的苗有方。
【七:是苗有方吧。】
李灵素一语中的。
【三:嗯,他现在的水平还差点,但至多一个月就能进入化劲。对了,我发现了一个快速晋升化劲的诀窍。那就是炼神境之后,坚持不懈的锤炼元神,开发大脑。】
【一:何解?】
怀庆立刻传书,她似乎对诀窍很上心。
至于其他人,也就楚元缜稍稍感兴趣一点,天宗的卧龙雏凤是道门修士,恒远大师早已四品。
丽娜照常潜水,因为天地会成员商量的事情,她总是看不懂,还容易头疼。
【三:锤炼元神能开发大脑,再通过锤炼体魄,能提升对身体的掌控能力,从而更容易达到四品。这个秘诀我已经在苗有方身上实验过了。】
【四:为何会如此?】
楚元缜也算半个武夫。
【三:因为身体是受元神控制,元神越强,对身体的掌控力越强。】
他把大脑换成元神,以便于天地会成员理解。
其实元神和大脑是不同的,大脑是元神的载体,随着元神壮大,大脑会进一步开发,元神强大之人,对身体的掌控力普遍都很强。
【二:原来如此,这让我想起了修出元婴后,身轻如燕,感觉体术也随之增强。原来本质上是我对肉身的掌控力增强了。】
李妙真恍然大悟,很多时候,随着品级提升,身体各方面能力会有增长,大家习以为常,很少去刨根问底的深究其中缘由。
毕竟不是人人都爱做学问的。
【一:许宁宴,你真是个天才。】
天地会内部会议结束。
许七安收好地书碎片,返回棋盘边,苗有方脸色兴奋,落子如飞。
他和慕南栀黑白对弈,杀的难解难分,塔灵老和尚惊呆了,想不到两人的棋艺竟如此超凡脱俗。
“原来这就是围棋啊,呵,根本不难嘛,我以为棋盘对弈是读书人才能做的事,是需要高深学问才能玩的游戏。”
苗有方一脸窥见了世界本质的模样:
“不过如此!”
许七安闻言,看一眼心眼蔫坏的王妃。
我这徒弟本来就不聪明,你还使劲的忽悠他.........他心里埋怨一句。
............
皇宫,德馨苑。
怀庆手里握着一卷书,站在窗边,望着院内的风景。
“坚持不懈的锤炼元神,可更快晋升化劲........”
她咀嚼着这个信息。
确实,武者除了练气境大圆满时,日复一日的观想之外,一旦顺利晋升炼神境,便会减缓观想力度。
将大部分时间用在练气和泡药浴上,为晋升铜皮铁骨做铺垫。
等到了铜皮铁骨境,则开始锤炼肉身,领悟化劲。
每一个品级都有不同的侧重点,这是所有人的共识。
包括怀庆自己,晋升铜皮铁骨境后,她隔三差五才观想一次,疏忽了元神的锤炼。
是的,她已经晋升铜皮铁骨。
那天在御书房外的偏厅里,能和滚烫的茶水,就是因为最好的证明。
那次也是怀庆最大的疏忽,无意中暴露自身修为。
怀庆返回书桌边,撕下一张纸条,在上面写了一连串的名字。
开头一个名字:
陈婴!
她吹干墨迹,折叠好纸条,起身离开书房。
“准备马车,本宫要回府一趟。”
她吩咐完丫鬟,走至外院,招来侍卫长,道:
“让名单上的人来府上找我。”
纸条递出。
...........
云州!
都指挥使衙门的大牢内,空气潮湿,夹杂着淡淡的腐臭。
谢芦抬头看着墙壁气孔里射进来的阳光,怔怔发呆。
他被关押在大牢里已经有半年。
作为新任的云州布政使,堂堂正三品大员,朝廷对他的处境不闻不问。
半年的时间里,他从一位意气风发的读书人,变成了蓬头垢面的囚犯。
地牢潮湿寒冷,手脚长满冻疮,因为长期没有洗澡,浑身恶臭,皮肤轻微溃烂。
谢芦原本是漳州知府,管辖着大奉粮仓,颇有功绩,在民间和官场收获不菲的口碑。
上任云州布政使宋长辅伏诛后,他走马上任,赴云州接替布政使位置。
谢芦料定云州是个烂摊子,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
谁想,上任后竟顺风顺水,既没遇到结党刁难的下属,也没遭受都指挥使杨川南的打压。
意外之余,对杨川南这位忠心耿耿的都指挥使,好感大增。
如此过三个月,有一天,杨川南忽然设宴相邀,席上,这位都指挥使痛斥朝廷**,污吏与贪官横行,百姓民不聊生。
并向他讲述了五百年前皇室遗脉的存在,诚挚的邀请他加入潜龙城,推翻腐朽的皇室,拨乱反正,迎回大奉正统。
谢芦假装同意,回府后,立刻写密信上告朝廷。
但他的一举一动早已被监视,密信还没送出去,人便被关进了大牢。
昏暗的走道里响起甲胄铿锵声,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停在栅栏外。
披甲配刀,神威凛凛。
正是云州都指挥使杨川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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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称帝
“谢大人,有段时间没见了。”
杨川南右手按刀,挺直腰背,立于栅栏外,声音醇厚:
“今年的冬天格外的难熬啊,我原以为谢大人会死在大牢里,没想到你竟撑过来了。”
谢芦脑袋动了动,目光透过蓬乱的头发,看着栅栏外的杨川南,声音嘶哑:
“你来做什么,劝我归顺逆党?”
杨川南颔首:“这是你唯一的出路,别指望朝廷来救你,堂堂布政使被囚牢中半载,无人问津。谢大人是聪明人,应该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谢芦缓缓道:
“云州已经脱离了朝廷掌控,没猜错的话,在我上任之间,云州官场就已经在你掌控之中。”
杨川南笑道:
“不是在我掌控之中,而是在城主掌控之中。我自成为云州布政使以来,便一直暗中培养党羽,扶植亲信,直到一年前,以宋长辅为首的巫神教势力被拔除,我才彻底掌控云州官场。
“如今整个云州,尽在我们掌控之中,包括你的性命。”
云州的乡绅、本地望族,以及士大夫阶层,都已归顺潜龙城。
他们有的是自愿归顺,没有选择,有的本身就是潜龙城暗中扶持。。
整个云州,纵横万里,能在短时间内迅速脱离大奉朝廷掌控,这里头彰显的,是潜龙城几百年经营的底蕴。
“谢大人是两榜进士,素有官声,潜龙城需要你这样的人才。谢大人,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儿事。”
杨川南苦口婆心的劝道:“潜龙城才是你大展拳脚的归宿。”
谢芦笑道:“可惜了。”
“可惜?”
“可惜这七尺身躯,空读一肚子圣贤书,只能提笔,不能杀人。都说百无一用是书生,不愿承认,但眼下,的确如此。”谢芦惋惜道。
杨川南脸色微冷,道:
“十年寒窗不容易啊,谢大人能以寒门之身,走到今天这个位置,真的忍心大半生的心血,一朝散尽?”
“不忍心,”谢芦靠着冰冷的墙,又一次抬头望向气孔里照射进来的阳光,嘶哑的声音,喃喃道:
“但更怕千百年后,遭后人唾弃。姓杨的,你可知我最敬佩的人是谁?”
杨川南冷冷的看着他。
“是楚州布政使郑兴怀,他让天底下的读书人明白什么叫“舍生取义”。”
谢芦冷笑一声:“罢了,与你这种人有何可说。”
杨川南点点头:
“既然如此,便不多费口舌了,谢大人是求仁得仁。”
他抽出长剑,斩断铁链。
哐!
牢门被踹开,杨川南迈步向前,手里铁剑往前一递,剑尖刺入谢芦胸口,将他钉在身后的墙壁上。
谢芦双手握住剑刃,痛苦的挣扎了几下。
他的手沾染了温热的鲜血,生命随着血液快速流失。
杨川南哂笑道:
“忘了给谢大人留写遗书的时间,死之前还有什么话想说的,尽管开口吧,不然就永远都没机会了。”
谢芦没什么想说的,只是想起了年轻时,挑灯苦读的岁月。
那会儿山海关战役还没有打响,先帝也还没有修道,大奉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可是,自山海关战役后,一切都变了,大奉国力日渐衰弱,每年都有灾情,且逐年加剧。
谢芦是经历过太平盛世的人,他亲眼看这这个国家,一步步走向衰弱,变的垂垂老矣。
他和很多读书人一样,呕心沥血,希冀能挽救这个国家,让它重返巅峰。
可他没能做到,因为他要死了。
生命的最后,谢芦厉声道:
“会有人替我报仇的,尔等乱臣贼子,必将死无葬身之地。”
他死死盯着杨川南,肆意嘲笑起来。
笑声在最高亢之时,夏然而止。
.........
云州城,都指挥使府。
杨川南返回府邸,大踏步往书房而去,推开门,见到翻看折子的姬玄。
“少主!登基大典就要开始了,您怎么还在这里?”
杨川南连连皱眉。
“聚拢的流民不到万人,数量远远没有达到预期啊。”姬玄放下折子,问道:
“怎么回事?”
杨川南苦笑道:“杨恭封锁了青州边界,流民过不来,除非翻山越岭,或绕到相邻的州,才有可能抵达咱们云州。这个杨恭,不好对付的。”
姬玄点点头。
杨川南又催促道:“在过半个时辰,就是陛下的登基大典,您作为太子,不能缺席。”
姬玄却摇头:“登基大典我不会出场,自有去处。”
潜龙城是作为蛰伏时期的“藏身点”,如今父亲要登基称帝,自然要公之于众,登基大典在云州城中心区域——白帝庙举行。
姬玄问道:“那个谢芦,可愿归顺?”
杨川南摇头:“卑职已经把他杀了。”
“杀了也好。”
姬玄一副闲聊的语气,淡淡道:“读书人最怕晚节不保,倒也是一种成全。”
...........
白帝庙。
今日,云州城众官齐聚白帝庙,其中包括潜龙城的官员,黑压压的人影于广场林立,文官在左,五官在右。井然有序的排列。
鼓乐合奏中,穿着明黄龙袍,头戴平天冠的中年男人缓步踏出白帝庙。
通常来说,储君登基乃国之大事,仪式繁复,尤其是新老帝王交替,往往伴随丧事,因此只鸣鞭,不奏乐。
新君还得穿孝服,在先帝的灵前三跪九叩,在祖庙进行祭告仪式等等。
不过,这些并不适用于眼下的情况,故而省略。
这位黄袍天子率文武百官祭天之后,站在白帝庙前的高台上,俯瞰众官员,气态威严。
司天监的一位白衣术士,站在侧下方位置,面朝百官,展开手里的圣旨,朗声道:
“自武宗叛乱以来,先祖隐于山野,忍辱负重,代代相承至今,朕一刻不敢忘祖训,势要励精图治,夺回江山.........
“而今大奉朝廷腐朽,新君无能,以致民不聊生,哀鸿遍野。朕身为姬氏子孙,皇室正统,痛心疾首之余,理当登高一呼,力挽狂澜........
“今于云州称帝,取国号为“光复”,望尔等忠心辅佐,共谋霸业。
“国家建储,礼从长嫡,天下之本在焉。朕之嫡子姬玄,文武兼备,天意所属,立为太子,正位东宫。”
白衣术士念完,收了圣旨,默默立于一旁。
文武百官纷纷下跪,高呼“陛下万岁”。
云州城上空,御风舟静静悬浮。
姬玄站在船舷边,听着底下呼声雷动,即使身在高空,也能清晰耳闻。
云州城的百姓聚集在白帝庙之外的大街小巷,前来观礼。
对于他们来说,谁当皇帝无关紧要,百姓所关心的永远是“吃穿”两字。父皇只是减免三年赋税,便轻而易举的笼络了云州的百姓。
“此时不晋升超凡,更待何时?”
温和的声音突然响起,清光升腾,一身白衣的许平峰出现在御风舟内。
“就等国师了!”
姬玄笑道。
许平峰微微颔首,抬手,朝空中一抓。
那一道道散碎的龙气,发出无声的咆哮,不甘心的被他摄入掌心。
再屈指一弹,十几道龙气尽数冲入姬玄体内。
他眼里仿佛有金色龙影游走,射出灿灿金光。
许平峰接着又弹出两道无形无质的气运,汇入姬玄体内。
这是度难和度凡两位金刚的气运,他以二品练气师的手段,将这两股气运化为己用。
当然,个人气运与国运无法相提并论,仅仅靠着三管齐下,姬玄不可能吸血丹,晋升三品。
所以才有了刚才的册封。
云州的太子,自然是气运加身的。
尽管这份气运远无法和身负半数大奉国运的许七安相比。
“我只能让龙气在你体内留一刻钟,速速晋升吧。”许平峰道。
纵使是二品术士的他,也难以揉捏龙气,只能施加影响,且时间有限。
姬玄从怀里摸出盒子,“啪”的打开,一缕纯净的血光映入他的瞳孔。
庞大的生命气息充斥御风舟。
姬玄的手难以自控的微微颤抖,听见了胸腔里,砰砰狂跳的心声。
这枚血丹入腹,只会有两个结局,要么成为超凡境武夫,跻身九州大陆巅峰行列。要么身死道消,化作灰灰。
国师说过,即使有龙气、两位金刚的气运,以及身为太子的气运,成功炼化血丹的概率依旧不足五成。
赌命的时候到了.........姬玄握着血丹,闭上眼睛。
他脑海里闪过的,是忍辱负重的二十年,是私底下挥汗如雨修行的隐忍,是蕉叶道长临死前,对他抱着的期望。
咕噜~
血丹化作滚烫的热流,冲涌入胃袋。
姬玄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他痛苦的抱着肚子,蜷缩在甲板上。
痛,撕心裂肺的痛........
超越人类所能极限的痛苦将他淹没,仅仅一个瞬间,就让他意识丧失大半。
“嗬嗬........”
姬玄口中流出血水,眼眶、鼻子、耳朵也沁出鲜血。
皮肤大面积开裂,血肉从内到外被撕裂。
再这样下去,肉身崩溃将势不可挡。
许平峰漠然的看着。
“要死了吗,这就是死亡?我的肉身已经崩溃,五脏六受损,生机在迅速湮灭,国师为何还不救我........”
迷迷糊糊中,姬玄残留的意志还在思考,他想求救,却发不出声音。
因为声带也被摧毁了。
血丹的力量太过霸道,凡人的肉身根本无法承受。
“难以想象,许七安是如何撑过来的.........是啊,他都能撑过来,我凭什么不行?”
这个念头浮现的刹那,姬玄的执念便再难平息。
许七安可以,我为什么不行?
你甘心就这样逝去吗?
甘心看着他光芒万丈吗?
甘心未来的王图霸业一场空吗?
“嗬,嗬嗬........”
他嘴里发出无意义的嘶吼,仿佛是愤怒和不甘的咆哮。
他的眼睛里流出大量的血水,眼球已经溶化。
姬玄没有看到,一条条金色的龙影将他身体缠绕,也没看到,他崩溃的肉身出现愈合倾向。
血肉崩溃,愈合,崩溃,愈合.........循环往复。
不知过了多久,姬玄濒临崩溃的意识渐渐恢复,神智变的清明。
耳边,传来国师含笑声:
“恭喜踏入超凡领域。”
姬玄睁开眼,重新看见了光。
新生的曙光!
...........
南疆,天蛊部。
天蛊婆婆走出有天井的宅子,一步登上屋顶,眺望天空。
“紫薇帝星动,中原的正统之争开始了。老头子,你预言的一切都已成真。蛊神,离复苏不远了........”
天蛊婆婆叹息一声,沉默片刻,喃喃自语:
“大乱将至,看门人会是谁呢?”
..........
靖山城。
荒芜的山脊上,萨伦阿古抱着一只羊羔,目光眺望西南方。
靖山城周边的山脉,因为当初那一战,被他抽干了灵气,化作一片废土。
尽管靖山城已经重建,但此地却不再适合住人。
“魏渊,你为中原续的这口气,快要到头了。”
萨伦阿古抽出腰间挂着的,一根新的赶羊鞭,轻轻敲击脚边。
下一刻,一道人影应召而来。
正是伊尔布。
“两件事,把玄鸣金石给许七安送去;到大奉聚拢流民,带回来,填补靖康炎三国的人口。”
阿伦阿古吩咐道。
“是!”
伊尔布躬身应诺,御风而去。
............
永兴一年,十一月底,姬氏后裔于云州称帝,国号“复兴”,云州正式脱离大奉。
进一步把王朝推向覆灭的深渊。
许七安收到怀庆的传书,了解此事时,已经在南疆与大奉的边境。
第九章 称帝
“谢大人,有段时间没见了。”
杨川南右手按刀,挺直腰背,立于栅栏外,声音醇厚:
“今年的冬天格外的难熬啊,我原以为谢大人会死在大牢里,没想到你竟撑过来了。”
谢芦脑袋动了动,目光透过蓬乱的头发,看着栅栏外的杨川南,声音嘶哑:
“你来做什么,劝我归顺逆党?”
杨川南颔首:“这是你唯一的出路,别指望朝廷来救你,堂堂布政使被囚牢中半载,无人问津。谢大人是聪明人,应该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谢芦缓缓道:
“云州已经脱离了朝廷掌控,没猜错的话,在我上任之间,云州官场就已经在你掌控之中。”
杨川南笑道:
“不是在我掌控之中,而是在城主掌控之中。我自成为云州布政使以来,便一直暗中培养党羽,扶植亲信,直到一年前,以宋长辅为首的巫神教势力被拔除,我才彻底掌控云州官场。
“如今整个云州,尽在我们掌控之中,包括你的性命。”
云州的乡绅、本地望族,以及士大夫阶层,都已归顺潜龙城。
他们有的是自愿归顺,没有选择,有的本身就是潜龙城暗中扶持。。
整个云州,纵横万里,能在短时间内迅速脱离大奉朝廷掌控,这里头彰显的,是潜龙城几百年经营的底蕴。
“谢大人是两榜进士,素有官声,潜龙城需要你这样的人才。谢大人,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儿事。”
杨川南苦口婆心的劝道:“潜龙城才是你大展拳脚的归宿。”
谢芦笑道:“可惜了。”
“可惜?”
“可惜这七尺身躯,空读一肚子圣贤书,只能提笔,不能杀人。都说百无一用是书生,不愿承认,但眼下,的确如此。”谢芦惋惜道。
杨川南脸色微冷,道:
“十年寒窗不容易啊,谢大人能以寒门之身,走到今天这个位置,真的忍心大半生的心血,一朝散尽?”
“不忍心,”谢芦靠着冰冷的墙,又一次抬头望向气孔里照射进来的阳光,嘶哑的声音,喃喃道:
“但更怕千百年后,遭后人唾弃。姓杨的,你可知我最敬佩的人是谁?”
杨川南冷冷的看着他。
“是楚州布政使郑兴怀,他让天底下的读书人明白什么叫“舍生取义”。”
谢芦冷笑一声:“罢了,与你这种人有何可说。”
杨川南点点头:
“既然如此,便不多费口舌了,谢大人是求仁得仁。”
他抽出长剑,斩断铁链。
哐!
牢门被踹开,杨川南迈步向前,手里铁剑往前一递,剑尖刺入谢芦胸口,将他钉在身后的墙壁上。
谢芦双手握住剑刃,痛苦的挣扎了几下。
他的手沾染了温热的鲜血,生命随着血液快速流失。
杨川南哂笑道:
“忘了给谢大人留写遗书的时间,死之前还有什么话想说的,尽管开口吧,不然就永远都没机会了。”
谢芦没什么想说的,只是想起了年轻时,挑灯苦读的岁月。
那会儿山海关战役还没有打响,先帝也还没有修道,大奉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可是,自山海关战役后,一切都变了,大奉国力日渐衰弱,每年都有灾情,且逐年加剧。
谢芦是经历过太平盛世的人,他亲眼看这这个国家,一步步走向衰弱,变的垂垂老矣。
他和很多读书人一样,呕心沥血,希冀能挽救这个国家,让它重返巅峰。
可他没能做到,因为他要死了。
生命的最后,谢芦厉声道:
“会有人替我报仇的,尔等乱臣贼子,必将死无葬身之地。”
他死死盯着杨川南,肆意嘲笑起来。
笑声在最高亢之时,夏然而止。
.........
云州城,都指挥使府。
杨川南返回府邸,大踏步往书房而去,推开门,见到翻看折子的姬玄。
“少主!登基大典就要开始了,您怎么还在这里?”
杨川南连连皱眉。
“聚拢的流民不到万人,数量远远没有达到预期啊。”姬玄放下折子,问道:
“怎么回事?”
杨川南苦笑道:“杨恭封锁了青州边界,流民过不来,除非翻山越岭,或绕到相邻的州,才有可能抵达咱们云州。这个杨恭,不好对付的。”
姬玄点点头。
杨川南又催促道:“在过半个时辰,就是陛下的登基大典,您作为太子,不能缺席。”
姬玄却摇头:“登基大典我不会出场,自有去处。”
潜龙城是作为蛰伏时期的“藏身点”,如今父亲要登基称帝,自然要公之于众,登基大典在云州城中心区域——白帝庙举行。
姬玄问道:“那个谢芦,可愿归顺?”
杨川南摇头:“卑职已经把他杀了。”
“杀了也好。”
姬玄一副闲聊的语气,淡淡道:“读书人最怕晚节不保,倒也是一种成全。”
...........
白帝庙。
今日,云州城众官齐聚白帝庙,其中包括潜龙城的官员,黑压压的人影于广场林立,文官在左,五官在右。井然有序的排列。
鼓乐合奏中,穿着明黄龙袍,头戴平天冠的中年男人缓步踏出白帝庙。
通常来说,储君登基乃国之大事,仪式繁复,尤其是新老帝王交替,往往伴随丧事,因此只鸣鞭,不奏乐。
新君还得穿孝服,在先帝的灵前三跪九叩,在祖庙进行祭告仪式等等。
不过,这些并不适用于眼下的情况,故而省略。
这位黄袍天子率文武百官祭天之后,站在白帝庙前的高台上,俯瞰众官员,气态威严。
司天监的一位白衣术士,站在侧下方位置,面朝百官,展开手里的圣旨,朗声道:
“自武宗叛乱以来,先祖隐于山野,忍辱负重,代代相承至今,朕一刻不敢忘祖训,势要励精图治,夺回江山.........
“而今大奉朝廷腐朽,新君无能,以致民不聊生,哀鸿遍野。朕身为姬氏子孙,皇室正统,痛心疾首之余,理当登高一呼,力挽狂澜........
“今于云州称帝,取国号为“光复”,望尔等忠心辅佐,共谋霸业。
“国家建储,礼从长嫡,天下之本在焉。朕之嫡子姬玄,文武兼备,天意所属,立为太子,正位东宫。”
白衣术士念完,收了圣旨,默默立于一旁。
文武百官纷纷下跪,高呼“陛下万岁”。
云州城上空,御风舟静静悬浮。
姬玄站在船舷边,听着底下呼声雷动,即使身在高空,也能清晰耳闻。
云州城的百姓聚集在白帝庙之外的大街小巷,前来观礼。
对于他们来说,谁当皇帝无关紧要,百姓所关心的永远是“吃穿”两字。父皇只是减免三年赋税,便轻而易举的笼络了云州的百姓。
“此时不晋升超凡,更待何时?”
温和的声音突然响起,清光升腾,一身白衣的许平峰出现在御风舟内。
“就等国师了!”
姬玄笑道。
许平峰微微颔首,抬手,朝空中一抓。
那一道道散碎的龙气,发出无声的咆哮,不甘心的被他摄入掌心。
再屈指一弹,十几道龙气尽数冲入姬玄体内。
他眼里仿佛有金色龙影游走,射出灿灿金光。
许平峰接着又弹出两道无形无质的气运,汇入姬玄体内。
这是度难和度凡两位金刚的气运,他以二品练气师的手段,将这两股气运化为己用。
当然,个人气运与国运无法相提并论,仅仅靠着三管齐下,姬玄不可能吸血丹,晋升三品。
所以才有了刚才的册封。
云州的太子,自然是气运加身的。
尽管这份气运远无法和身负半数大奉国运的许七安相比。
“我只能让龙气在你体内留一刻钟,速速晋升吧。”许平峰道。
纵使是二品术士的他,也难以揉捏龙气,只能施加影响,且时间有限。
姬玄从怀里摸出盒子,“啪”的打开,一缕纯净的血光映入他的瞳孔。
庞大的生命气息充斥御风舟。
姬玄的手难以自控的微微颤抖,听见了胸腔里,砰砰狂跳的心声。
这枚血丹入腹,只会有两个结局,要么成为超凡境武夫,跻身九州大陆巅峰行列。要么身死道消,化作灰灰。
国师说过,即使有龙气、两位金刚的气运,以及身为太子的气运,成功炼化血丹的概率依旧不足五成。
赌命的时候到了.........姬玄握着血丹,闭上眼睛。
他脑海里闪过的,是忍辱负重的二十年,是私底下挥汗如雨修行的隐忍,是蕉叶道长临死前,对他抱着的期望。
咕噜~
血丹化作滚烫的热流,冲涌入胃袋。
姬玄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他痛苦的抱着肚子,蜷缩在甲板上。
痛,撕心裂肺的痛........
超越人类所能极限的痛苦将他淹没,仅仅一个瞬间,就让他意识丧失大半。
“嗬嗬........”
姬玄口中流出血水,眼眶、鼻子、耳朵也沁出鲜血。
皮肤大面积开裂,血肉从内到外被撕裂。
再这样下去,肉身崩溃将势不可挡。
许平峰漠然的看着。
“要死了吗,这就是死亡?我的肉身已经崩溃,五脏六受损,生机在迅速湮灭,国师为何还不救我........”
迷迷糊糊中,姬玄残留的意志还在思考,他想求救,却发不出声音。
因为声带也被摧毁了。
血丹的力量太过霸道,凡人的肉身根本无法承受。
“难以想象,许七安是如何撑过来的.........是啊,他都能撑过来,我凭什么不行?”
这个念头浮现的刹那,姬玄的执念便再难平息。
许七安可以,我为什么不行?
你甘心就这样逝去吗?
甘心看着他光芒万丈吗?
甘心未来的王图霸业一场空吗?
“嗬,嗬嗬........”
他嘴里发出无意义的嘶吼,仿佛是愤怒和不甘的咆哮。
他的眼睛里流出大量的血水,眼球已经溶化。
姬玄没有看到,一条条金色的龙影将他身体缠绕,也没看到,他崩溃的肉身出现愈合倾向。
血肉崩溃,愈合,崩溃,愈合.........循环往复。
不知过了多久,姬玄濒临崩溃的意识渐渐恢复,神智变的清明。
耳边,传来国师含笑声:
“恭喜踏入超凡领域。”
姬玄睁开眼,重新看见了光。
新生的曙光!
...........
南疆,天蛊部。
天蛊婆婆走出有天井的宅子,一步登上屋顶,眺望天空。
“紫薇帝星动,中原的正统之争开始了。老头子,你预言的一切都已成真。蛊神,离复苏不远了........”
天蛊婆婆叹息一声,沉默片刻,喃喃自语:
“大乱将至,看门人会是谁呢?”
..........
靖山城。
荒芜的山脊上,萨伦阿古抱着一只羊羔,目光眺望西南方。
靖山城周边的山脉,因为当初那一战,被他抽干了灵气,化作一片废土。
尽管靖山城已经重建,但此地却不再适合住人。
“魏渊,你为中原续的这口气,快要到头了。”
萨伦阿古抽出腰间挂着的,一根新的赶羊鞭,轻轻敲击脚边。
下一刻,一道人影应召而来。
正是伊尔布。
“两件事,把玄鸣金石给许七安送去;到大奉聚拢流民,带回来,填补靖康炎三国的人口。”
阿伦阿古吩咐道。
“是!”
伊尔布躬身应诺,御风而去。
............
永兴一年,十一月底,姬氏后裔于云州称帝,国号“复兴”,云州正式脱离大奉。
进一步把王朝推向覆灭的深渊。
许七安收到怀庆的传书,了解此事时,已经在南疆与大奉的边境。
第十章 夜姬长老
该来的还是来了,监正说的一点都没错,一切的变数都在这个冬天...........许七安心里叹息一声。
对于这个结果,他是一点都不意外,毕竟早有心里准备,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天。
云州迟早要反,且就在这个冬天,所以这个消息对许七安来说,简直如日月交替般的顺其自然。
“赶紧完成与九尾狐的约定,尽可能的拔除封魔钉,我才能恢复实力,应对更多的变化。嗯,不知道浮香的真身是什么样子,美不美?”
许七安从地书碎片里,取出一份计划书,上面清晰的规划着他的目标。
“复活魏公的事要往后放一放了,先解封神殊吧。反正鸣金石我现在也找不到,而没有鸣金石,招魂幡的主杆就无法炼制...........”
他把计划做了适当的调整,接着,朝慕南栀招招手:
“把《大奉地理志》给我看看。”
大奉地理志是慕南栀自己买的,就像一个要外出旅游的女人,兴致勃勃的买了一份地理志,走到哪里就放开看一眼相关的民俗、特产等。
“南疆又在大奉版图内。”
慕南栀不解的嘀咕一声,从自己的小包裹里翻出皱巴巴的书,丢了过去。。
一点都不爱惜书本........许七安伸手接住,翻开《大奉地理志》,他之所以要看这本书,是因为上面绘制了非常简略的中原地图。
简略到大奉十三洲成了一个个不规则的方块。
“云州临海,往北的地域,大部分与青州接壤。许平峰想要以云州做根基,北伐京城,就一定要吃下青州。
“而朝廷想要争取喘息的时间,最好的应对之策,就是把逆党死死按在云州。
“所以接下来,风云聚会于青州。”
..........
御书房。
永兴帝挺直腰背,听着堂内群臣的争吵。
五百年前那一脉的皇族,在云州称帝的消息传回京城后,朝野上下震荡。
诸公的情绪倒是很稳定,毕竟早有心里准备,若非寒灾汹涌,朝廷自顾不暇,早就主动南下出击了。
但对整个官场,乃至民间来说,却是当头棒喝。
自京察之年结束,大奉经历了一件件让人咋舌的大事,其中包括征讨巫神教大军的覆灭、先帝的驾崩、寒灾,现在云州又叛乱了。
哪怕是市井百姓也意识到世道很不太平,大乱将至,因而产生了极大的恐慌。
至于读书人,以及职位不高的京官,他们的恐慌和愤慨情绪更加高涨。
连日来,京中学子举办文会的次数频繁,广邀友人讨论云州逆党之事,讨论中原局势。
“陛下,云州逆党称帝,震动朝野。然,对佛门扶持逆党之事,知者甚少,但纸包不住火,此乃极大隐患。”
兵部都给事中沉声道。
诸公脸色凝重,昔日的盟友倒戈相向,变成敌人,这无疑会加剧恐慌情绪。
佛门的强大是普通百姓也能深刻认识到的事实。
一支自称五百年前皇室遗脉的叛军在云州称帝,并获得了佛门的支持,此事传扬出去,会让天下人对朝廷和大奉皇室产生质疑。
尽管这样的质疑暂时不会带来什么问题,顶多是市井、乡野间出现非议。可一旦局势不利,这些非议和质疑就会发酵。
百姓投敌起来,就没有任何心理负担。
毕竟他们仍就是大奉的子民,甚至投的是正统。
将来逆党真的推翻了现在的朝廷,民间可能连光复大奉的旗帜都打不出来。
自古以来,凡起事者、挑起战争者,都非常注重师出有名。
原因就在此。
刑部尚书沉声道:
“唯有遏制流言扩散,凡制造恐慌、散布流言、谈论此事者,入狱问罪。”
这样的办法治标不治本,流言是必须要压制的。
史上无数例子证明,谣言是最好的攻心利器,放任不管,就是把刀子主动递给敌人。
诸公虽然觉得刑部尚书的办法属于下策,但也是目前最好的办法。
永兴帝闻言,笑了笑,道:
“倒也不必如此,堵不如疏,既然纸包不住火,那便主动将此事公之于众,这样能彰显朝廷的底气。让朕的子民知道,朕不怕佛门,朝廷不怕西域。”
这........诸公面面相觑,心说这不符合陛下稳健保守的行事风格。
刑部尚书眉头紧皱,忍不住看一眼神色平静的王首辅,心里一动:
“陛下可是有良策应对?”
永兴帝扫了一眼诸公,见他们微微低头,摆出聆听的姿态,偶尔抬头看他一眼,虽迅速低头,但眼中的渴切不加掩饰。
他嘴角笑容扩大,产生些许掌控朝堂的快感。
“不错!”永兴帝缓缓道:
“不久前,许七安在剑州与巫神教、云州逆党、以及佛门斗了一场,连斩两名金刚。而今佛门再无护法金刚。
“这是许银锣的大捷,也是我朝大捷。”
御书房内一静,诸公动容。
“陛下,此,此言当真?”
左都御史刘洪骇然道,他问出了所有人的疑惑。
虽说在场的都是读书人,手只能我笔杆,但同时也作为大奉权力巅峰的他们,对于佛门的护法金刚并不陌生。
护法金刚,三品!
三品是什么概念?
大奉现在就许七安一位三品武夫撑场子了。
永兴帝颔首:
“此事很快就会在剑州传开,做不得假。”
能让皇帝在这样的场合说出来的情报,肯定是确凿无疑。
诸公仿佛听见了胸腔里“砰砰”狂跳的心声,他们脸上的惊喜和震撼难以抑制。
这个消息给他们带来的惊喜程度,丝毫不亚于一场大战的告捷,甚至更重。
“请陛下公示情报。”
“壮哉,如此,便可安心将佛门扶持叛军的消息公之于众。”
“许银锣已是我大奉镇国之柱,民心可定.........”
诸公议论纷纷,许久没有停息。
永兴帝没有阻止,一来御书房的小朝会不比早朝,没那么严肃。
二来,他知道诸公也需要一个树立信心,发泄情绪的空间,佛门扶植云州逆党,传出去会让百姓惶恐,诸公难道心里不慌?
表面稳如山川,内心慌的如海潮翻涌。
许七安在剑州的战绩,无疑是一个振奋人心的壮举。
这群手握权力的小群体一旦拥有信心,将带动整个王朝的凝聚力。
许久后,永兴帝见交谈声渐渐平息,看向兵部尚书,说道:
“徐爱卿的折子,朕已经看过,青州将成为朝廷与云州逆党的必争之地。青州若是失守,逆党就有了北征的基本盘。更有了调兵遣将的缓冲地带。
“只是一味的固守,朝廷是不是太被动了?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若是主动南征,是否可行?”
左都御史刘洪出列,作揖道:
“南下讨伐逆党,倒也可行,只是眼下绝非最好时机。云州逆党蓄谋已久,又有佛门相助,主动深入敌腹,恐怕自投罗网。
“再者,魏公死后,大奉既没超凡境武夫,又无统率之才,因而稳打稳扎才是首选之策。”
朝廷没有帅才?几名勋贵、武将,冷冰冰的看一眼刘洪。
读书人埋汰起人来,还真是入木三分。
虽说魏渊这样的绝世帅才罕见,但大奉并不缺领军经验丰富的将军。
到了姓刘的嘴里,朝廷军方好像已经人才凋零似的。
这时,兵部给事中出列,道:
“可招许七安回京,授以兵权,让他去守青州。
“许七安是魏渊弟子,曾著兵书,连大儒张慎都自叹不如。且是超凡武夫,再无人比他更适合镇守青州。”
除了许七安,大奉再没有三品武夫。
司天监的存在,大多数时候,是被诸公们直接忽略。
王首辅当即出列,反驳道:
“许七安没有沙场经验,让他领兵镇守青州过于儿戏。青州不可失,朝廷输不起。”
顿了顿,他扫一眼不太服气的几位官员,沉声道:
“许七安不是无敌的,一旦逆党有超凡境武夫牵制,甚至杀死他,那么朝廷将失去青州。再者,青州已尽在杨恭掌控之下,临阵换将,不怕他生出异心?”
御书房内一阵沉默,无人反驳。
在不涉及党争和利益争斗的问题上,诸公们的脑子还是很管用的,很清晰准确的看清利害。
永兴帝颔首,朗声道:
“即日起调兵遣将,增援青州。”
说完,看向王首辅:“翰林院庶吉士许新年,乃大儒张慎弟子,精通兵法,在驰援北境妖蛮的战事中立过功劳,此次增援青州的名单里,得有他一个。”
王首辅表情微微一顿,继而道:
“是!”
永兴帝这是要拿许新年来捆绑许七安,让那位不停朝廷调令的许银锣为青州的存亡卖命。
同时也是暗示王首辅,他要提拔许新年,给庶吉士一个立战功的机会。
..........
炎王府。
前四皇子,现炎亲王,坐在炭火熊熊的书房里,他穿着白色锦衣,环佩叮当,贵气逼人。
左手握着一卷书,右手边是香茗和糕点。
蓝色的封皮上,写着书名《周纪》,炎亲王看的,正是第二卷第十三章。
上面记载着发生在大周前中期,一位帝王的年少经历。
那位帝王原本是位庶子,上面还有三位嫡皇子压着,本来皇冠怎么都不可能落到他头上。
但事情就是这么巧,三位嫡皇子因为一系列的争斗中,或意外身死,或被皇帝厌恶,最后反而便宜了他这个庶出的皇子。
“怀庆啊,你真是本王的好妹妹。”
炎亲王笑了一声:“是我心急了,“嫡子”间的争斗才刚刚拉开序幕,我这个“庶子”,怎么能如此没有耐心呢。”
............
南疆,十万大山。
夜色凄迷,连绵无尽的崇山峻岭里,时而传来夜枭苍凉的啼叫。
一只体长两丈的赤色巨鸟,展翅滑翔,掠过重重山脉。
抵达某处山谷时,忽地收拢巨翅,它的身体在空中急剧变化,羽毛缩回体内,双翼化作人类手臂,尖喙变扁变平,成了嘴唇。
脑袋膨胀如球,化作人类头颅..........但它降落山谷时,已然化作一位双眸狭长的英武男子。
山谷中有一座石窟,石窟外守着两名裹着兽皮,露出紧致大腿和平坦小腹的美貌女子。
“见过红缨护法!”
两名妖媚女子躬身行礼。
“夜姬长老情况如何?”
鸟妖红缨目光望向洞窟深处。
“仍未醒来,我们已经派人去请青木护法。”左边的妖媚女子回应道。
红缨眉头紧皱,沉声道:
“夜姬长老被谁打伤的?”
..........
ps:今天手贱,看了官媒上一些癌症、猝死等预警视频。看完整个人陷入巨大焦虑中。然后睡了一觉。
先更后改。
第十一章 十万大山
右边的妖媚女子回复道:
“夜姬长老昨夜去南法寺刺探情报,做最后的确认,谁知重伤而回,昏迷后便再没醒来。”
左边的艳丽女子补充道:
“夜姬长老受的伤很古怪,体内一股力量持续磨灭生机,无法拔除,我们也不知道她能否撑到明日,只能等青木护法过来了。”
叫做“红缨”的鸟妖眉头紧锁,忽然,高亢的猿啼声震动四野,循声望去,南边的山峰上立着一只白猿,仰头啸月。
“这只惹人厌的猴子怎么也来了.........”
红缨厌恶的“啐”了一声,脸上迅速扬起笑容,看着猿猴在树梢间腾跃,最后“轰”一声砸在山谷里。
“袁护法,可算把你盼来了。”
红缨露出热情的笑容。身为夜姬长老麾下的三大护法,他向来很重视“同僚”之间的和谐。
白猿落地后,迅速化作一名高瘦男人,额头高阔,嘴唇厚实,乍一看,外貌介于人族和猴子之间。
相比起丑陋的外表,白猿有一双蔚蓝色的眼睛,澄澈的仿佛能映照出世间的一切。
白猿看了满脸堆笑的红缨一眼,蔚蓝的眸子似是看穿内心,语气平淡:
“你的心告诉我:真是倒霉,这只惹人厌的死猴子怎么还没死。。”
红缨表情一僵,尴尬的“哈哈”两声,正不知该如何回应,山谷里的树木,突然剧烈摇晃起来。
茂密的树林摇曳,像一个个复活过来的巨人,张牙舞爪。
树林摇曳中,抛洒出一道道莹绿色的光点,它们在天空中凝聚,犹如萤火虫组成的星河。
最后凝聚成一株参天大树的虚影。
这株大树的枝叶往外延伸,层层叠叠,宛如云盖。
整座山谷,就被它的枝叶盖住。
巨树虚影投下一道绿色光束,凝聚成一位绿发,绿须,绿眉的老者,手里拄着一根藤蔓缠绕而成的拐杖。
“青木护法!”
猿猴、红鸟,以及两名妖媚女子,同时行礼。
浑身绿光的老者微微颔首,声音沧桑温和:
“夜姬长老在里面?”
红缨忙说:
“就等您了,夜姬长老探查南法寺时,发生了些意外,情况危急。”
当即把两个女妖的话转述了一遍。
无法拔出的力量.........青木护法心里一沉,道:
“带本护法进去看看。”
左边的女妖盈盈施礼:“几位护法,里边请!”
三位护法随着她进入洞窟,甬道宽敞,石壁上插着火把,每个二十步,便有一名貌美女子侍立。
不愧是狐族,个个都是顶尖的大美人.........红缨欣赏着女妖们艳丽的外表。
“不愧是狐族,个个都是顶尖的大美人。”白猿护法沉声道。
红缨脸色一僵,笑道:
“袁护法倒是性情中人。”
白猿看他一眼:“我说的是你的心声。”
“.........”
穿过十几丈深的甬道,前方是一座巨大的石窟,地面铺设兽皮,摆有圆桌圆凳、屏风、盆栽等物品,宛如人类女子的闺房。
最醒目的是一张帷幔垂下的大床,做工精致,雕刻着栩栩如生的狐狸。
侍立在床边的女妖,立刻掀开床幔,焦虑道:
“青木护法,您快看看吧。”
青木护法是万妖国的医道圣手,擅长炼丹、种植草药,他潜心研究医道时,术士体系还没出现呢。
床上躺着一位身姿曼妙的女子,沉睡不醒。
她脸蛋尖俏,秀眉又长又直,五官精致妖媚,此时,这张妖娆勾人的俏脸,失血苍白,昏睡中微微皱眉,似是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青木护法走到床边,从轻裘中抓出女子雪白皓腕,扣住,渡送莹绿色能量。
啵~
夜姬身上弹起一道金光,把青木护法震飞,他身躯迅速崩解,化作绿色光点。
俄顷,绿色光点重新凝聚成老者。
“杀贼果位!”
青木护法脸色凝重。
“什么?”
鸟妖红缨脸色大变,惊呼出声,他终于明白“无法拔除”、“持续磨灭生机”的原因。
作为万妖国新生代的护法,没有经历过当年的佛妖大战,但二十年前的山海关战役,他是参加了过的。
杀贼果位是罗汉三大果位中,最具攻击力的果位,号称菩萨之下,佛门最强杀伐手段。
杀贼果位的最大特点——不死不休!
“本护法也无能为力。”
青木护法摇摇头:“只能请国主出手了。”
杀贼果位的力量非药石能医,必须用相等位格的力量才能对付。
“可国主出海了,不在九州大陆........佛门如今拥有杀贼果位的罗汉,只有度厄一人,他,他怎么来南疆了?佛门大小乘之争已经结束了?”
红缨脸色难看:“国主若是赶不回来,夜姬长老该怎么办。”
一时间没人回应,白猿护法和青木护法神色凝重。
青木护法低声道:
“她只能两天时间了,两天之后,杀贼果位的力量会摧毁她的肉身和元神。”
就在这时,呢喃声响起,床上的佳人被刚才的动静惊醒,缓缓睁开眸子。
一双勾人的狐媚眼。
“夜姬长老。”
红缨等人围上去。
夜姬目光转动,扫过众人,声音平淡中透着虚弱:
“你们来了........”
青木长老点头,沉声道:“夜姬长老,伤你的人可是度厄罗汉?”
夜姬轻轻摇头:“是阿苏罗。”
阿苏罗?白猿和红缨两位新生代护法相视一眼,从彼此眼里看到了疑惑。
这个名字闻所未闻。
活了无数岁月的青木长老,脸色陡然大变:
“阿苏罗,修罗王幼子?他不是早就陨落了吗。”
夜姬亦是困惑茫然,无法回答。
红缨问道:“青木护法,阿苏罗是谁?”
青木长老脸色变幻,隔了一阵,才缓缓道:
“阿苏罗是阿修罗的另一种叫法,它是一个称号,只有修罗族中最强大的战士才能拥有。
“上一代的阿苏罗是修罗王。自从修罗王被佛陀以封魔钉镇在阿兰陀山底,身死道消后,修罗王的幼子便成了新一代的阿苏罗。
“他目睹了父亲和兄长的惨死,为了族群的延续,带头皈依了佛门,最后修成罗汉果位。
“他非常强大,在当时被誉为菩萨之下,佛门战力第一人。
“阿苏罗本身就是极其强大的战士,皈依佛门后,苦修金刚神功,凝练金刚体魄。而后因修行金刚法相失败,专修禅师体系,得证杀贼果位。”
罗汉果位加金刚体魄.........仅是听其描述,红缨护法就能想象那位阿苏罗的强大和可怕。
白猿护法道:“他后来陨落了?”
青木长老点头:
“当年的佛妖之战中,他被我们的国主亲手斩杀。”
说到这里,浑身绿色的老者看一下夜姬,道:
“岂料他竟没死,这可比度厄罗汉要棘手多了。国主谋划的事,恐怕难以继续。”
前一个国主,指的是当年万妖国的国主。
后一个国主,指的是如今的国主,当年的公主。
夜姬望着红缨,道:“红缨护法,见到熊王了吗,可有请他出山?”
见众人看来,红缨苦笑摇头:
“熊王要睡觉,不愿意跋山涉水,我没能请动他,不,我甚至不敢靠近他.........”
雪上加霜的情报。
青木护法叹息一声:“为今之计,是想办法拔除夜姬长老体内的力量,保命要紧。”
夜姬撑起身子,道:“尔等先出去,我要联络娘娘。”
红缨护法等人如释重负,退出了石窟。
夜姬掀开轻裘,从床底拉出一只木箱子,取出一尊巴掌大小的狐头青铜香炉;一根黑色的的香。
她搓亮黑色的香,插入香炉。
青烟袅袅,夜姬深吸一口气,将青烟吸入鼻中。
俄顷,一股强大的意志从她体内苏醒,左眼的清光溢出,右眼如常。
“杀贼果位........”
娇媚性感的声线,从她红唇里飘出:“你遇到了谁?”
夜姬低声道:
“娘娘,我在南法寺遭遇了阿苏罗,他竟没有殒落。
“昨夜我潜入南法寺,探查阵法位置,做最后的确认,看见了守在阵法之外的阿苏罗。
“当时我与他相隔甚远,他仅是一声冷哼,便将我击伤。若非我遁术高超,怕是回不来了。”
九尾天狐默然片刻,啧了一声:
“娘当年没有杀死他?我明白了,是掌控“大轮回法相”的广贤菩萨保住了他,送他转世重修。只有这样,他当时才有一线生机。
“五百年后归位。”
夜姬愁眉不展:
“请娘娘救我。
“解印神殊的计划,恐怕难以执行了,除非娘娘回归。”
九尾天狐笑道:
“我可救不了你,我的意志可以压制杀贼果位,但你无法一直承受我的意志俯身。两日之后,必死无疑。
“至于我们的计划,呵,云州逆党已经称帝,中原的正统之争蓄势待发,伽罗树菩萨必定出山,而佛门损失了度难和度凡,以及度情罗汉。
“琉璃菩萨被监正打伤,广贤和度情坐镇阿兰陀,南疆佛国正是空虚之时。现在不解开封印,更待何时。”
夜姬苦涩道:“奴婢死不足惜,只是,只是熊王并未如约而来,以我等微末道行,纵使粉身碎骨,也无法完成娘娘交代的任务。”
九尾天狐笑吟吟道:
“你可不想死,你现在惜命着呢。”
夜姬脸色微变。
九尾天狐继续道:“那只懒熊不来便不来罢,本座给你找了一位帮手,即日就到,耐心等待着吧。伺候好他,或许可以救你一命。”
夜姬警惕道:“谁?”
九尾天狐促狭笑道:“到时便知,啧啧,如此花容月貌,本座早就准备好待价而沽,安心等待吧。”
夜姬左眼的清光收敛,黑色的香熄灭。
她盘坐在桌边,沉默许久,脸色略显沉重的把香炉和香收好。
随后吩咐侍立在石窟外的妖女去请三位护法。
等红缨等人返回,夜姬盘坐在床榻,语气冷淡:
“娘娘说,近期会有人来相助,尔等耐心等待。”
三位护法神色一喜,红缨追问道:
“是何方神圣?”
夜姬脸色更冷,淡淡道:“不知。”
咦,夜姬长老似乎很不开心..........红缨敏锐察觉到她的态度变化。
白猿看他一眼,道:
“夜姬长老,红缨问您,为何不太开心?”
夜姬蹙眉,望着红缨,不悦道:“多事!”
“........”
鸟妖张了张嘴,无言以对。
..........
浮屠宝塔内。
白姬趴在第三层的窗户边,两只小爪子死死抓住窗框,半个身子垂挂。
它兴奋的扭头:“下面就是十万大山边缘区域啦。”
说话间,两支后肢在墙上剐蹭几脚,哀求道:
“许七安你抱抱我,我好累........”
许七安是个善解人意的,捏住它的后颈,把它提在半空。
“不是这样,不是这样,很难受的........”
白姬四肢胡乱扑腾。
许七安没搭理小狐狸的抗议,俯瞰着下方的地貌。
他一度怀疑自己来到了原始森林,下方群山连绵,茂密的树林几乎遮盖了地表。
发达的水系宛如经络,遍布山林。
“这应该算是丘陵吧,只不过面积太大了,到处都是山,到处都是原始森林.........
“气候很舒服,不冷不热,如果大奉的百姓能逃到这里,就能免受寒灾之苦,可惜南疆十万大山,离大奉疆域太远了,这个年代,交通并不发达,不可能有灾民能徒步走到这里.........”
许七安思绪万千,感慨道:“这就是你们南妖历代生活的十万大山?”
真是宝地啊,资源充沛的难以想象。
如果大奉能打下这片领地,光是木材资源,就取之不尽。
“浮.......”
许七安回头看一眼向塔灵老和尚请教佛法的慕南栀,压低声音:
“快说,你夜姬姐姐在哪里。”
第十二章 婶婶暴怒
京城!
婶婶听闻了一个噩耗,宝贝儿子又要参军出征了。
对于文化水平不高,目光短视,自认为小仙女的婶婶来说,战争就是死亡的代名词,象征着家破人亡,象征着白发人送黑发人。
今年秋,许二郎随军北征援助妖蛮,婶婶连着一个月吃不好睡不着,半夜突然惊醒,梦到二郎死于靖国铁蹄之下。
许平志一开始细心呵护,温言软语的安慰妻子。
时间久了,心里就吐槽:二郎每天都在你梦里死一次,您能别诅咒他吗?!
温暖的厅里,烛光璀璨。
一家人围在桌边享用晚餐,许二郎自信满满的说道:
“娘,你放心,我现在是七品仁者。”
婶婶一听,问道:
“七品仁者有多厉害?”
许二郎沉吟沉吟,道:
“儒家七品体会仁义,树立道德,但没有战力加成。嗯,非要说的成长的话,就是我能愈发的坚守本心,不被财色酒气诱惑。”
婶婶“啐”了一口:
“那还不是个文弱书生,我倒宁愿你被酒色财气诱惑,大郎以前老实巴交,就很没出息。天天去教坊司后,就成了名誉天下的许银锣。。”
许二郎被噎的说不出话来。
这时,丽娜咽下嘴里的食物,道:
“二郎兄弟,你何时出征?我随你一同南下。”
许二郎审视着她:“你?”
是我家的米饭不香了吗。
丽娜精致的脸庞露出无奈之色:
“许宁宴昨日联络我,说去南疆办事,可能要去一趟蛊族,希望我能带路引荐。唉,我舍不得离开京城,离开大家。”
你是舍不得我家的白米饭吧.........许二郎心里腹诽,“哦”了一声,考虑到丽娜的饭量,道:
“随行可以,但钱粮自备。”
军粮不能被她白白浪费。
婶婶美眸一亮,拍着丰满的胸脯:“丽娜是铃音的师父,路上的盘缠都该由我们负担。”
这个南疆来的饭桶终于要走了,她一个人的伙食,抵得上许府十个人。
而且,一旦丽娜回南疆,铃音就不用习武,就能送进宫里读书。
前阵子太傅不停的派人送帖子,想收铃音做关门弟子,但都被许二郎以顾及太傅性命安危,给推了回去。
在婶婶看来,太傅这样的文坛执牛耳者,是铃音通往“知书达理”道路上不可缺少的良师。
丽娜话锋一转,道:
“我想带铃音回南疆,她体内的力蛊已经进入第一阶段的成熟期,我想在它进入第二阶段前,让它吸收蛊神的力量,这很重要,直接关系到铃音未来的潜力。
“另外,我收了一个超级天才做徒弟,阿爹和族人知道了一定很开心。”
她想带徒弟回力蛊部炫耀一番。
“不行!”
婶婶筷子往桌上一拍,大声反对。
“确实不行。”
许二叔以中肯的语气给出评价。
“可是许宁宴已经答应了,他说铃音潜力这么大,就该在儿时打下基础。以铃音的天资,将来一定会成为力拔山兮气盖世的霸主,就像我爹那样。用你们中原人的话说,将来是要名垂青史的。”
丽娜说。
力拔山兮气盖世?婶婶一听,脸都绿了。
不,到时候史书上只会写,许铃音有霸主之资,然创业未半随师远行,中途夭折.........许二郎摇摇头。
丽娜拍着小胸脯,用自己质朴的语言劝说:“放心,我会照顾好铃音,带着她顺利抵达南疆的。”
我们最不放心的就是你带着她,傻姑娘带蠢孩子,能长途跋涉回南疆才怪...........许二叔心里嘀咕,沉声道:
“如今世道大乱,你一个小姑娘带着铃音去南疆,途中必定遭遇不测。”
丽娜立刻拍胸脯:“我已经四品了。”
许二叔懵了一下,顿时露出犹豫之色。
如果丽娜拥有四品战力,那确实没什么问题。
“而且我还能和许宁宴实时联系,他如今也在南疆,真要遇到麻烦,会来帮忙的。”丽娜道。
为了证明自己没有说谎,丽娜忽略了金莲道长的嘱咐,众目睽睽之下取出地书碎片,联络许七安。
她把家人的反对传书给许七安。
但丽娜忘记了私聊,直接在地书群里说了此事。
【二:啥?丽娜要带铃音南下?他们不会一路向西吧。】
【四:根据丽娜来京城时的凄惨遭遇,不排除这个可能。】
【二:是啊,以铃音和丽娜的智慧,我的建议是不要冲动,好好呆在京城。】
许二叔、婶婶、许辞旧,默默的把目光从地书碎片挪开,看着丽娜不说话。
【三:无妨,她们先随二郎抵达青州,随后往西南方向去禹州,这样只要徒步走一千里左右,就能到南疆。我们只要保证她们在禹州时的安全。
【呵呵,其实以丽娜的实力,根本不用担心那么多。适当的磨炼对她们都有好处,我会让孙师兄暗中照拂。丽娜,你把我的话转告给二叔和二郎。】
丽娜刚想说他们也在看,又见许七安传书:
【三:不过,还是要叮嘱一声,不要相信任何人,千万不要被骗。】
【二:一定不要被骗。】
【四:小心不要被骗。】
【六:注意不要被骗。】
【一:警惕不要被骗。】
我的天啊,五号是有多蠢.........李灵素惊呆了。
丽娜脸色涨红,又羞又气,刚要结束传书,立刻就看到许七安的下一条传书:
【三:铃音的天资委实不错,不修行力蛊就是暴殄天物,我家婶婶是蠢货,怀抱不切实际的梦想,认为铃音能知书达理,一家人都笑话她,就是不说出来。】
李妙真看到后,立刻搭茬:
【二:许家婶婶确实傻的可爱,常让你妹妹耍的团团转。】
【四:许家婶婶爱女心切罢了。】
丽娜看了一眼脸色铁青,杀气腾腾的婶婶,小心翼翼的传书:
【五:许,许家婶婶在边上看着的........】
地书聊天群陡然一静。
然后再没声息了。
婶婶把卡姿兰大眼睛瞪的滚圆,先剐一眼丽娜和地书碎片,再狠狠剐过许二郎和许二叔,咬牙切齿道:
“笑话我?”
最后锁定许玲月:“耍我?”
许二叔和许二郎连忙摇头。
许玲月细声细气,带着点委屈道:
“都不知道李道长在说什么,明明借宿家里时,女儿和她处的还不错。”
婶婶轻易信了女儿,毕竟是自己生的,知女莫若母,就这好欺负的模样,能耍自己?
她哼道:“下次不让她住家里。但许宁宴那个兔崽子有一点是说对了。”
转头对儿子和丈夫开炮: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都在笑话我。你们姓许的没一个好东西..........”
............
这让我怎么做人啊.........李妙真捧着地书碎片,脸颊火烧火燎。
背后说人是非,非君子所为.........楚元缜则满意自己恪守君子品性,没有在背后说人坏话,尽管他对许铃音的朽木难雕充满了槽点。
李灵素则在某间客栈里,笑出猪叫声。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如此高兴,就是觉得吾道不孤。
丽娜这个蠢货,回头问问金莲道长,地书碎片有没有拉黑功能啊..........浮屠宝塔里,许七安狠狠吐槽。
收好地书碎片,他接续刚才的话题:
“带我去找你的夜姬姐姐。”
白姬啄一下脑袋,连忙小声说:
“我们已经进了十万大山地界,你快别用浮屠宝塔,会让佛门的人发现的。”
“不至于吧。”许七安低头,看了一眼苍茫的群山,没有半点人烟。
白姬却坚持己见,说道:
“佛门当年把我们赶出十万大山后,便大规模的迁徙的西域人,在妖族幅员辽阔的领地里,建了二十七座城。每座城都有一座佛寺。
“而没做佛寺里,有一口金钟,遇到危机时,敲响金钟,其他二十六座佛寺内的金钟就会有感应。能迅速增援。
“五百年的繁衍生息里,佛门以二十七座大城为核心,又建了许多小城小镇。佛门僧人时常往返这些城镇,诵经**。
“浮屠宝塔的气息太恢弘,佛门僧人在极远之处就能感应到。
“你不要打草惊蛇呀!”
许七安“哦”了一声,评价道:“你家娘娘的义务教育普及的不错啊。”
白姬平时傻乎乎的,完全是心智初开的孩子,也就比自家的铃音聪明一些。
但涉及佛门的知识,她的底蕴和基础非常扎实,是完全吃透嚼烂那种,而非照本宣科的背诵。
仅从这一点,不难看出万妖国极为重视对后代妖族的思想建设。
谨记仇恨,勿忘国耻的思想深入妖心。
“我打算御风赶路,南栀,你在塔里歇息。”
他要私会老情人,慕南栀当然不能在场,鱼塘主要懂得规避风险。
慕南栀只知道许七安来是为履行和妖族娘娘的约定,解开封魔钉,并不知道浮香的存在。
“不要,我从未来过南疆,正好游玩一番。”
“好吧........”
当即让浮屠宝塔降落,许七安背着慕南栀,脑袋上趴着白姬,在树梢间蜻蜓点水。
苗有方还没到化劲,无法施展这般举重若轻的轻功,在林子里狂奔跟随。
夜色凄迷,头顶洒下清冷的月辉。
慕南栀双臂搂住许七安的脖子,凉风迎面而来,她眯起眸子,眺望着无边无际,看不到尽头的森林和高山。
“都是山呀!”
慕南栀喃喃道:“我喜欢这里,你呢?”
花神转世对植被覆盖的大地,充满了归宿感。
见许七安不说话,她心里不高兴,哼哼一下:
“将来我不想游历江湖了,就来这里定居,咱们从此分道扬镳。”
她常常说类似的话,以此来施加危机感,但许七安每次都不理她。
慕南栀气的咬牙切齿,傲娇的性格又不容许她服软,所以时常打冷战。
“我现在就想在这里定居了。”慕南栀赌气道。
“哦,你爱住不住,关我什么事。”许七安冷酷无情。
........慕南栀扬起巴掌打了他脑壳一下,忘记了趴在他头上的小白狐。
“吱吱~”
小白狐受到突如其来的攻击,发出尖锐的叫声,冷静下来后,委屈道:
“姨你干嘛又打我,我都没说话。”
慕南栀有些愧疚,便揉了揉它脑袋,冷冰冰的说道:
“我不想走了,我要回浮屠宝塔。”
就等你这句话.........许七安连忙祭出浮屠宝塔,将她收入其中。
“搞定!”
许七安心满意足的收起宝塔。
除了洛玉衡那条大鲨鱼,其他鱼儿他都有办法应对。
接着,他按照白姬的指路,在十万大山边缘地带御空飞行。
十万大山核心地区是当年万妖国的国都——万妖山!
如今万妖山更名为“南国”,归于南法寺统治。
二十七座大城,以“南国城”为中心,朝四周辐射,十万大山的边缘区域没有城镇,因为这片山地幅员辽阔,佛门没有那么庞大的人口来占领所有区域。
同时因为地形的缘故,很多地方根本不适合人族居住和生存。
这也就给了万妖国余孽潜入的空间。
时至今日,有许多妖族偷偷潜回了十万大山,在边缘地带活动。
佛门对此心知肚明,但一直没有理会。
并非仁慈,实是不能。
自古以来,战争中最艰难的不是攻城拔寨,而是后续的游击战。
当南妖们失去领土之后,他们就成了光脚的,可以肆无忌惮。
白姬还说,十万大山边缘地带,共有十二座妖族组织的集镇,有的在天然的溶洞里,有的在险峻的深山里。有的在湍急的河流边。
这些集镇最大的特点就是简陋,随时可以抛弃。
它们的优点则是具备一定的号召力,相当于标志性建筑,可以短时间内聚集起万妖国的族人。
“属于军事基地,一旦发生战争,这些集镇能迅速组织起兵力。”
许七安恍然大悟。
这一路行来,他没有看到任何人烟。
“十万大山应该是九州大陆规模最大的山地地形,这里并不适合人类居住,充斥着毒虫猛兽、瘴气,难怪会成为一方妖国。
“十万大山其实不适合人类大规模群居,缺乏耕种土地,只适合打猎为生,这样会让人类文明倒退回狩猎时代。
“当年佛门不惜倾巢而出也要灭南妖,其实违背了战争的核心目的。所以这其中必然有另一个真正的目的,是气运。
“九尾狐说过,十万大山凝聚了九州大陆妖族的气运,能封印神殊。大胆推测一下,佛门不顾一切灭亡万妖国的真正目的,是为了掠夺气运?如果是这样的话,气运这东西,比我想象的更加重要。
“巫神教和佛门试图染指中原,为的应该也是气运。而儒圣,却封印了祂们........
“术士体系,与气运息息相关.........”
许七安回忆着自己熟知的信息和隐秘,冥冥中,只觉得有灵感即将迸发,似乎触摸到了某个极其可怕的真相。
但那过于模糊,一时间又无法准确的捕捉和归纳。
这时,白姬抬起爪子,指着遥远处的一座山谷,欢呼道:
“就在那里啦!”
第十三章 半步武神(7400)
“夜姬长老又昏迷了。”
黎明时分,红缨站在山谷南侧的崖顶,琥珀色的竖瞳,俯视着远山。
他拥有极强的夜视能力,即使是在没有月光的黑夜,也能在高空中捕捉到苍莽密林中的目标。
夜姬长老在南法寺遭遇了阿苏罗,难保对方不会顺藤摸瓜的找过来。保持警惕是必要的原则。
雷公嘴的白猿站在树下,澄澈的蔚蓝眼睛看他一眼,道:
“你的心告诉我.........”
“停停停!”
红缨连忙打断,露出和善笑容:“窥探别人内心想法,是一件很不礼貌的事。”
他强行收束念头,不让自己在心里破口大骂。
白猿缓缓道:
“你越来越像人族的官僚,喜欢左右逢迎,谁都不得罪。但你忘记自己是骄傲的赤鸟一族,是天空中的王者?”
红缨从善如流:“你说得对,这是我的毛病,我一定改。”
白猿看他一眼:“可你的心告诉我:人类官僚那一套能迅速积累妖脉,攀附关系,从而得到好处。。即使得不到好处,也不会有坏处。愚蠢的猴子只能在山中称大王,粗鄙!”
红缨嘴角狠狠抽搐。
他不喜欢袁护法,就是因为这只臭猴子能看穿人心。
好在红缨也不是脸皮薄的,妖生经历丰富,不动声色的岔开话题:
“青木护法说,夜姬长老只有两天可活。
“也不知道国主说的帮手是谁。”
白猿沉吟片刻,回复说:
“二十年前,山海关战役,与我们万妖国结盟的是巫神教、北方妖族、蛮族、蛊族。北方妖族与我们虽不同支,但同为妖族,可能性极大。
“巫神教和蛊族的高手也有可能,嗯,国主说那人可以救夜姬长老,那么巫神教高手的可能性最大了。巫师的血灵术或许可以消弭杀贼果位的力量。”
夜姬长老和许七安的关系,以及九尾狐的谋划,他们这些护法没有资格知道。
他们甚至不太了解大奉许银锣这号人物,南疆十万大山和大奉相隔遥远,且不相往来,消息闭塞。
突然,红缨声音一沉:“有人接近!”
他死死盯着远处夜空。
过了几秒,他又突然“咦”了一声:“白姬长老?”
气息节节攀升的白猿,忽然卡壳了一般,疑惑的扭头看他。
红缨解释道:“白姬长老带着一个男人回来了。”
“男人?”
“嗯,似乎不是巫师,而是个武夫........”红缨凝视着远方。
“武夫?!”白猿愈发困惑。
红缨没再回答,因为那人御风的速度极快,离两人所在的山头不足百丈,这个距离,白猿自己就能看的清楚。
啪嗒........许七安降落在山头,扫了一眼前方的两名妖族,没有说话。
“红缨护法、袁护法。”
白姬趴在许七安脑袋上,开心的挥舞两只前爪,用软濡的童声喊道。
“白姬长老,你怎么在这里?”
红缨护法诧异道。
“我奉娘娘之命,返回南疆来助夜姬姐姐。”
白姬娇声道。
“这位是........”
红缨和白猿同时看向许七安,只要有点脑子都知道,国主口中的援兵,肯定不会是白姬长老。
它还是一只狐狸幼崽。
许七安负手而立,神色平静,既不冷漠,也不热切,凸显一个云淡风轻,以显示高手风范。
白姬娇声介绍:“这位是许银锣,大奉许银锣,可听过?”
红缨和白猿相视一眼,前者恍然道:
“阁下便是崛起于京察之年的大奉风云人物,号称铁口直断的破案奇才?”
白猿则说:
“身陷牢笼,却能勘破奇案,在云州独挡数万叛军的许银锣?”
........许七安心说这都什么老黄历了,你俩是村子里刚通网吗?
白姬趴在他耳边,小声嘀咕:
“两位护法只负责南疆事务,从不出十万大山,对大奉的事并不关注。”
这时,雷公嘴的白猿皱眉道:
“许银锣勘破奇案,在云州独挡叛军,是去年年末之事,不算老黄历吧。另外,何为村通网?”
许七安吃了一惊:“你能看穿我的想法。”
白猿点点头:“看穿人心是我族的天赋神通,另外,我年幼时作为妖奴在两禅寺服役,偷学了佛门的他心通。”
佛门他心通,外加知晓人心的天赋神通?许七安审视着白猿,默默收敛了念头。
许银锣是lsp这种事,绝对要对外保密。
以他三品境的精神力,收束念头不让外人窥探,还是能做到的。
“夜姬姐姐呢?”
小白狐问道。
红缨满脸发愁:
“夜姬长老前夜暗探南法寺,被修罗王幼子阿苏罗打伤。那阿苏罗证得杀贼果位,力量极其霸道,无法拔除。如今夜姬长老只剩一天可活。
“娘娘说,近日会有高手前来相助.........”
说罢,看一眼许七安,一脸崇敬的说道:“莫非就是许银锣?”
边上的白猿淡淡道:
“红缨的心告诉我:不会就是这小子吧,撑死了是个四品,别说救夜姬长老,给阿苏罗塞牙缝都不够。”
红缨脸色微变,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
“袁护法什么都好,就是在佛寺里待了太多年,染上了耿直的毛病。”
一个很擅长交际的鸟妖,一个能看穿他人内心想法,但耿直的过分的猿猴...........许七安在心里给两名护法打了标签。
“我与夜姬长老是故交,领我去见她,另外,我的跟班还在后头,劳烦红缨护法去接一下,他叫苗有方。”
有白姬背书,两位护法相信了他,白猿领着许七安进山谷,红缨则化成一只赤色巨鸟,飞掠而去。
两位护法认为,国主口中的帮手与眼前这位大奉银锣有关,或许是这位银锣背后的人。
他只是那位高手派来探路的马前卒。
一人一妖轻飘飘落在谷内,白猿带着他进入洞窟,穿过不算幽深的甬道,抵达了石窟口。
许七安把石窟内的摆设过了一遍,愣了愣,这里的布局,与教坊司影梅小阁的卧房一模一样。
恍惚间,他仿佛又回到了京城教坊司。
那是他最惬意最开心的日子。
原来我的一部分时光,留在了浮香这里..........
“夜姬姐姐!”
白姬从许七安头顶跃下,四肢如飞,跑到床边,用力一跃,小肚子不出意外的撞在床沿,后肢用力扑腾几下,终于上了床。
它似乎嗅到了危险,没有鲁莽的去触碰床上的美人。
许七安的目光追逐着它,然后落在床边一名浑身都是绿的老者身上,他握着一根藤蔓缠绕的手杖,杵在妙龄女子额头,莹绿色的光辉如流水般汇入。
见到有外人进来,绿发绿眉绿须的老者,收了拐杖,目光温和的望来。
白猿介绍道:
“这位是大奉的打更人,许银锣。”
接着又介绍青木护法:
“青木护法是我们妖族里的老寿星,活了几千年,据说是看着上一任国主长大的。咱们现在的国主见了他,都得称一声爷爷。”
修为不算高,但辈分高的吓人,不是本体,由木灵凝聚而成的法身.........许七安心里做出判断,作揖道:
“见过青木护法。”
青木护法连连摆手,诚惶诚恐:
“不敢不敢,阁下乃超凡武夫,唤老朽一声青木便可。”
超凡武夫?他就是国主找来的帮手,而不是替背后之人探路的马前卒...........白猿瞬间睁大了蔚蓝色的双眼,难以置信的看着许七安。
情报没出错的话,许七安确实是京察之年崛起,而且情报上说,此人乃断案奇才,没说是修行奇才啊。
不,再怎么样的奇才,也不可能在短短一年多里,从一个小人物晋升超凡。
白猿心里一动,有了猜测:
眼前之人并非许银锣,而是冒用了他的名号。
以我如今对气机的掌控程度,一般人可发现不了我的真实境界,妖族里个个都是人才啊..........许七安微微颔首,不承认不否认。
“老朽只是对生命极为敏感,阁下气血宛如汪洋,只有超凡境才有此等磅礴的生机。”青木护法无比恭谦。
许七安点点头,没再闲聊:“让我看看她。”
青木护法当即退后,让出位置。
许七安顺势坐在床边,打量着昏迷的美人,眼里有着惊艳。
相比起影梅小阁那位大家闺秀韵味的美人,眼前的浮香,完全是另外一个人,脸颊弧线在下颌交汇,勾勒出一张妖媚的瓜子脸。
红唇小巧,唇瓣却丰盈,天生就是勾引人的。
鼻子挺秀,睫毛如扇,眉毛修的又长又直,眼角一抹绯红。
许七安的鱼塘里,没人比她更妖媚。
“妖女就是妖女.........”
许七安心里嘿嘿一声,目光随之下移,扫一眼高高撑起薄被的胸脯,然后抓起浮香的手腕。
啵~
金色的波纹应激震荡,推撞在许七安胸口,如同海浪撞击礁石,无法撼动分毫。
看到这一幕,袁护法彻底相信眼前这个“许银锣”是三品无疑。
杀贼果位的力量,绝非四品境界能扛住。
“如何?”
旁边的青木护法问道。
不等许七安回答,白猿护法说道:
“他的心告诉我:这具身体我很满意,今晚就圆房。”
说完,白猿护法一脸震惊,与青木护法站在一起,戒备的盯着许七安。
我特么的........许七安连忙收束念头,咳嗽一声:
“我能拔除她体内的杀贼之力,你们先退避。”
青木护法和白猿护法默默看着他,脸上写着“想都别想”四个字。
也罢........许七安祭出浮屠宝塔,巴掌大的暗金色宝塔悬浮在床榻上空。
“浮屠宝塔?!”
青木护法声音忽然尖锐起来。
白猿不认识这件法宝,但能感受到它蕴含的佛法之力。
他们看许七安的眼神里,戒备之色愈浓,已经开始怀疑他是不是国主口中的帮手。
青木护法默默的握紧手里的藤蔓拐杖。
白猿护法脸颊长出白色毛发。
洞窟里的女妖们也如临大敌。
白姬站在床边,抬起一只前爪,用力挥动一下,娇声道:
“别怕,浮屠宝塔是我们的妖,不,是我们的法宝。”
石窟里的众妖脸色稍稍缓和,按捺住困惑和好奇,没有多问。
这个时候,许七安已经沟通塔灵,请他施展药师法相的力量,帮忙拔除杀贼之力。
袖珍版的浮屠宝塔,缓缓转动,洒下柔和的金光。
夜姬沐浴在金光中,妖媚勾人的模样里,多了几分神圣,杂糅出奇异的魅力。
“药师法相........”
青木护法轻声说道,他对此并不意外,身为寿命悠久的树妖,他对浮屠宝塔有着很深刻的了解。
夜姬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润,气息变的平缓,折磨着她的杀贼之力,宛如春雪消融。
她毕竟没有遭到阿苏罗的正面攻击,至多是受了些余波,以浮屠宝塔的位格,驱除不难。
“好了。”
许七安收好浮屠宝塔。
白猿护法立刻看向青木护法,后者微微点头,给予确认。
两人再无任何怀疑,超凡境,救好了夜姬长老,又有白姬长老背书,此人便是国主说的帮手。
白猿护法蔚蓝澄澈的双眼,盯着许七安瞧了一阵,没能“听”到他的内心,顿时有些失望。
“嘤咛.......”
这时,夜姬呻吟一声,眉头微皱,睫毛动了动,接着睁开眼睛。
她首先看到的是一个模糊的人影,再一细辩,似是男人。
想到娘娘昨日说的话,心里一凛,油然而生焦虑、戒备和抗拒等情绪。
“醒了?”
那人影笑道。
霎时间,夜姬仿佛被雷电击中,浑身僵了一下,她怔怔的望着坐在床边的男人,如含秋水的眸子里,泛起了水雾。
“许郎.......”
她喃喃道。
语气宛如梦呓,朝思夜想的人,居然如此轻易的出现在眼前。
这让她怀疑自己此刻所见只是大梦一场。
“真的是你吗?”
大概是确认了不是梦,夜姬从床上坐起来,激动的拽住许七安的手。
容光焕发,连声道:“许郎,许郎……”
“当然是我,尺寸没变,要不你量一量?”
许七安用更符合以前人设的话回应。
他们以前在影梅小阁的卧房里嬉戏时,常说荤话,互相调侃。
夜姬白皙的脸颊浮现两抹红晕,啐了他一口。
她撑起略显虚弱的身子,半依偎在许七安怀里,语气里带着久别重逢的喜悦,以及满肚子困惑:
“许郎怎么来了?如何找到这里的?”
在夜姬的认识里,许七安还是那个五品化劲武者,身陷巨大阴谋中,前途渺茫。
她“死后”回到娘娘麾下,两人之间隔着千山万水,相见之日遥遥无期。
袁护法张了张嘴,脑子微微错乱。
这位大奉的银锣真的是夜姬长老的男人?!
万妖国主座前侍奉的夜姬长老竟然找了一个人族的男人?
这件事传出去,不知多少雄妖要震怒。
他知道这是真的,因为夜姬长老的心告诉他:她想发情了!
青木护法摇头失笑。
我算明白了,你们南疆这边根本没通网啊..........许七安道:
“你半点都不知大奉之事?”
转念一想,他斩杀元景帝,满打满算也就两个月左右,更别说后来游历江湖途中的事迹,比如夺取浮屠宝塔、斩杀度凡度难两名金刚。
这些事就发生在最近几日,没有一个庞大的情报网,根本不可能知道。
夜姬摇摇头:
“万妖国的妖众有各自负责的区域,我回到娘娘身边后,便被派来治理南疆的妖族。替她监视南国的一举一动,探查神殊残肢的封印位置。
“中原非我管辖之地,消息不通。我想打探许郎的情报,都没有相应的人手和渠道。”
分工很明确嘛,这既能提供效率,也是九尾天狐对各地妖众的一种控制手段..........许七安点点头,回答她的问题:
“我如今已是三品超凡,不死之躯。”
夜姬懵住了,目光呆滞的看着他。
许七安笑而不语。
过了许久,夜姬叹息般的吐出一口气,“我早知许郎非池中之物,只是没想到,修为精进的如此可怕。我能想象中现在是何等风光。”
白姬见缝插针,顺着夜姬的身子往上爬:“夜姬姐姐,抱抱我,抱抱我。”
夜姬闻言,微笑的抱起小白狐,搂在胸口,道:
“白姬和你在一起?”
许七安点头:“随我游历一段时间了。”
白姬脑袋枕着夜姬的胸,不安分的扭动几下,似乎有些不太适应,回头看一眼夜姬的胸脯,表情不太满意。
“你怎么了?”夜姬问道。
“不舒服........”白姬小声道。
夜姬一脸困惑:“你以前最喜欢姐姐这样搂着你。”
它找到了一个更好的靠枕..........许七安心说。
夜姬揉了揉小白狐的脑袋,继续说道:
“许郎就是娘娘请来的援兵?也是你治好我的?”
尽管这么问,但她心里已经非常笃定,难怪娘娘叮嘱她好好伺候对方,如果是许七安的话,那一切都合理了。
许郎是娘娘很重视的人物,她不会轻易得罪。
“说一说神殊残肢的情况,我的事,容后再与你细说。”许七安没再寒暄,直入主题。
“我们动用了许多被佛门控制的妖奴,买通了部分往返南疆和西域的商人,耗费极大时间,打探到封印神殊残肢的具体位置。”
夜姬延展话题,解释了一下“妖奴”:
“佛门喜欢驯服我妖族,把他们当做坐骑、劳力。修为高的族人,定期听经洗脑,修为低微的族人则没人愿意耗费精力去度化,通常靠武力震慑。
“后者是我们可以暗中联络、策反的对象。”
许七安认真听着,没有插嘴。
“神殊被封印在南法寺西院的古塔里,那座塔本身没什么奇特,但塔内有六十八名禅师常年坐禅诵经,以佛法驱除神殊魔性,加持封印。
“此外,琉璃菩萨亲自为佛塔刻名——永镇!
“此塔因而凝聚十万大山气运。”
许七安“啧”了一声:“六十八名禅师组成的禅阵,非超凡境不可破。”
夜姬点头:“是的,原本我们打算请熊王出山,趁着佛门守备空虚,一举破阵,不料阿苏罗归位了。”
“阿苏罗?”
归位两个字,让许七安心里一沉,因为这个词通常用来形容转世罗汉复苏。
“阿苏罗是修罗王幼子,既是得证杀贼果位的罗汉,也是具备金刚体魄的三品武者。”
夜姬神色凝重的看了他一下,没敢说阿苏罗的强大远超一位三品武者。
哪怕已经恢复真身,在他面前,仍然不自觉的低头做小,像个好欺负的妾室。
二加三啊........许七安咧咧嘴。
不管是杀贼果位还是金刚体魄的武者,都是以攻伐著称
“熊王是?”
许七安转而问道。
夜姬知无不言,毫不隐瞒:“熊王是我们妖族目前除娘娘外,唯一的超凡妖王。”
她顺带解说了一下妖族的阶级划分:
“万妖国的最高领袖是我狐族的族长九尾天狐,她同时是南妖共主。国主身边最少会有九位长老,巅峰时,有十四位长老,其中超凡境三人。长老之下,则是护法。
“长老在外时,便是国主的意志的传达者。长老通常由狐族中选拔而出。
“狐族之外,有十二位妖王,万妖国巅峰时有二十位妖王,当然,不是每一位妖王都是超凡境。
“熊王是唯一在五百年前的佛妖之战中存活下来的妖王,大战爆发时,他正躲在地底睡觉,因而避过一劫。”
“睡觉?”许七安怀疑自己听错了。
夜姬无奈道:“熊王实在太懒了,他常常好几年都不会动弹一下,一睡就是几十年,甚至上百年。”
“喊不醒?”
“每次他睡觉,就会拉着方圆数里内的所有生灵一起沉睡,这是他的天赋神通。”
这特么是什么见鬼的天赋神通..........许七安无力吐槽。
他算是明白九尾天狐为什么要找自己来帮忙。
那位妖王国破家亡的时候都在睡觉,何况区区神殊!
“许银锣打算如何行动?”
边上的白猿护法问了一句。
“不急,等我先刺探一下情报。”
说着,他伸手入怀中,轻扣一下地书碎片背面,抓住一面雕刻繁复花纹的青铜镜,镜面缺损了半边。
“混账东西,把我取出来作甚,快放我回去。”
浑天神镜骂骂咧咧道。
“该做事了,不然我养你干嘛。”许七安没好气道。
“为什么做事的总是我,你的那把破刀从来不用,到底谁才是你的本命法器?”
浑天神镜怒斥。
“这,这..........”
青木护法盯着镜子,端详了许久,忽然激动的老泪纵横:“这是当年国主的浑天神镜?!”
浑天神镜停止了谩骂,沉默一下,道:
“哦,是你啊老树精。
“五百年过去了,你还是没有一点长进,何时能踏入超凡啊?”
青木护法颤巍巍的下跪,痛哭流涕:“拜见神镜大人,想不到老朽有生之年,竟能见到神镜重现天日。”
白猿护法澄澈的蓝眸凝视着浑天神镜,对它的身份无比好奇。
更好奇的是,这明显在妖族有着崇高地位的铜镜,为何在大奉的银锣手中。
夜姬睫毛颤了颤,压低声音:
“这是当年国主摆在梳妆台上的镜子,法宝浑天?”
“我偶然间得到了此物,与你们国主做了一桩交易,等她出海返回,我把镜子归还万妖国,她助我解开两枚封魔钉。”
许七安边说着,边吩咐道:
“浑天,能定位万妖山吗?”
封魔钉?什么意思,什么叫解开封魔钉.........这个疑问在夜姬、青木护法和袁护法心里浮现。
青铜镜面如水波荡漾,俄顷,画面凝固,映出一座古刹。
许七安眯了眯眼,看见古刹西院有一座高塔,塔顶隐约立着一道人影。
“往西,定位那座高塔。”
话音落下,画面向西院拉伸,放大,那道立于塔顶的人影被清晰的映照出来。
他身高约九尺,钢铁般浇铸的体魄,仅披了一件袈裟,露出大片大片的健硕肌肉,皮肤是暗金色的。
他双手合十,微微低头,看不清五官。
脑后一轮炽烈的火环,火环核心,则是一道道毫针般往外放射的金光。
脑后火环是金刚法相的特征之一,这一特征同样出现在修行金刚神功的三品金刚身上。
而脑后光轮,则是罗汉的象征。
画面中的人物,同时拥有火环和光轮,意味着他既是金刚,又是罗汉。
与夜姬所说吻合。
这时,画面中映照出的人影,缓缓抬起头,他五官丑则丑矣,却有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英武。
眉毛部位光秃秃的,眉骨高高纹起,以致于隐于眉骨之下的双眼,异常锐利。
脸颊消瘦,面部轮廓冷硬,比例极好,偏偏五官奇丑,组合起来的感觉非常怪异。
许七安正感慨一个人竟能长的如此丑帅,画面突然崩溃,浑天神镜惨叫道:
“我瞎了我瞎了我瞎了........”
叫了一会儿,它又平静,赶紧说:
“好了,快让我回去吧,累死我了。”
眼瞎程度比起上次窥视小姨要轻,这说明阿苏罗的修为比她差远了.........嗯,但也要比寻常的二品强大很多.........许七安满足了浑天神镜的诉求。
“时隔五百年,神镜的性格变了啊........”
青木护法一时间难以适应现在的神镜。
“它被广贤菩萨斩成两半后,器灵也跟着残缺,因此神神叨叨的,直到近来才恢复正常,但性格或多或少发生了些许变化。”
许七安解释道。
“我明白,我明白.........”
青木护法连连点头,蕴含沧桑的双眼,出现一刹那的迷离,叹息道:
“五百年匆匆而过,当年万妖国的盛况,仿佛还在眼前。当年那一战太惨烈了,死了很多超凡强者。
“佛门和妖族都杀红了眼,鲜血染红整座山,族人的尸体堆满山谷。
“我们有二十位妖王,有十四位长老,还有数十万的妖众。当时九州大陆能与我们南妖争锋的势力,屈指可数。
“可是佛陀太强大了.........”
许七安本着探究历史的心态,附和道:
“超品究竟有多可怕?就连半步武神的九尾天狐,都败给了佛陀。”
夜姬、白猿护法、小白狐,都望着青木护法。
青木护法几乎从不谈当年的亡国之战,要不是今天见到浑天神镜,大家根本没机会听那一段半尘封的历史。
青木护法一愣,神色古怪的看着他。
沉默几秒,老者缓缓摇头:
“国主不是半步武神。”
许七安悚然一惊:“什么意思?”
…………
ps:今天没了。
第十三章 半步武神(7400)
“夜姬长老又昏迷了。”
黎明时分,红缨站在山谷南侧的崖顶,琥珀色的竖瞳,俯视着远山。
他拥有极强的夜视能力,即使是在没有月光的黑夜,也能在高空中捕捉到苍莽密林中的目标。
夜姬长老在南法寺遭遇了阿苏罗,难保对方不会顺藤摸瓜的找过来。保持警惕是必要的原则。
雷公嘴的白猿站在树下,澄澈的蔚蓝眼睛看他一眼,道:
“你的心告诉我.........”
“停停停!”
红缨连忙打断,露出和善笑容:“窥探别人内心想法,是一件很不礼貌的事。”
他强行收束念头,不让自己在心里破口大骂。
白猿缓缓道:
“你越来越像人族的官僚,喜欢左右逢迎,谁都不得罪。但你忘记自己是骄傲的赤鸟一族,是天空中的王者?”
红缨从善如流:“你说得对,这是我的毛病,我一定改。”
白猿看他一眼:“可你的心告诉我:人类官僚那一套能迅速积累妖脉,攀附关系,从而得到好处。。即使得不到好处,也不会有坏处。愚蠢的猴子只能在山中称大王,粗鄙!”
红缨嘴角狠狠抽搐。
他不喜欢袁护法,就是因为这只臭猴子能看穿人心。
好在红缨也不是脸皮薄的,妖生经历丰富,不动声色的岔开话题:
“青木护法说,夜姬长老只有两天可活。
“也不知道国主说的帮手是谁。”
白猿沉吟片刻,回复说:
“二十年前,山海关战役,与我们万妖国结盟的是巫神教、北方妖族、蛮族、蛊族。北方妖族与我们虽不同支,但同为妖族,可能性极大。
“巫神教和蛊族的高手也有可能,嗯,国主说那人可以救夜姬长老,那么巫神教高手的可能性最大了。巫师的血灵术或许可以消弭杀贼果位的力量。”
夜姬长老和许七安的关系,以及九尾狐的谋划,他们这些护法没有资格知道。
他们甚至不太了解大奉许银锣这号人物,南疆十万大山和大奉相隔遥远,且不相往来,消息闭塞。
突然,红缨声音一沉:“有人接近!”
他死死盯着远处夜空。
过了几秒,他又突然“咦”了一声:“白姬长老?”
气息节节攀升的白猿,忽然卡壳了一般,疑惑的扭头看他。
红缨解释道:“白姬长老带着一个男人回来了。”
“男人?”
“嗯,似乎不是巫师,而是个武夫........”红缨凝视着远方。
“武夫?!”白猿愈发困惑。
红缨没再回答,因为那人御风的速度极快,离两人所在的山头不足百丈,这个距离,白猿自己就能看的清楚。
啪嗒........许七安降落在山头,扫了一眼前方的两名妖族,没有说话。
“红缨护法、袁护法。”
白姬趴在许七安脑袋上,开心的挥舞两只前爪,用软濡的童声喊道。
“白姬长老,你怎么在这里?”
红缨护法诧异道。
“我奉娘娘之命,返回南疆来助夜姬姐姐。”
白姬娇声道。
“这位是........”
红缨和白猿同时看向许七安,只要有点脑子都知道,国主口中的援兵,肯定不会是白姬长老。
它还是一只狐狸幼崽。
许七安负手而立,神色平静,既不冷漠,也不热切,凸显一个云淡风轻,以显示高手风范。
白姬娇声介绍:“这位是许银锣,大奉许银锣,可听过?”
红缨和白猿相视一眼,前者恍然道:
“阁下便是崛起于京察之年的大奉风云人物,号称铁口直断的破案奇才?”
白猿则说:
“身陷牢笼,却能勘破奇案,在云州独挡数万叛军的许银锣?”
........许七安心说这都什么老黄历了,你俩是村子里刚通网吗?
白姬趴在他耳边,小声嘀咕:
“两位护法只负责南疆事务,从不出十万大山,对大奉的事并不关注。”
这时,雷公嘴的白猿皱眉道:
“许银锣勘破奇案,在云州独挡叛军,是去年年末之事,不算老黄历吧。另外,何为村通网?”
许七安吃了一惊:“你能看穿我的想法。”
白猿点点头:“看穿人心是我族的天赋神通,另外,我年幼时作为妖奴在两禅寺服役,偷学了佛门的他心通。”
佛门他心通,外加知晓人心的天赋神通?许七安审视着白猿,默默收敛了念头。
许银锣是lsp这种事,绝对要对外保密。
以他三品境的精神力,收束念头不让外人窥探,还是能做到的。
“夜姬姐姐呢?”
小白狐问道。
红缨满脸发愁:
“夜姬长老前夜暗探南法寺,被修罗王幼子阿苏罗打伤。那阿苏罗证得杀贼果位,力量极其霸道,无法拔除。如今夜姬长老只剩一天可活。
“娘娘说,近日会有高手前来相助.........”
说罢,看一眼许七安,一脸崇敬的说道:“莫非就是许银锣?”
边上的白猿淡淡道:
“红缨的心告诉我:不会就是这小子吧,撑死了是个四品,别说救夜姬长老,给阿苏罗塞牙缝都不够。”
红缨脸色微变,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
“袁护法什么都好,就是在佛寺里待了太多年,染上了耿直的毛病。”
一个很擅长交际的鸟妖,一个能看穿他人内心想法,但耿直的过分的猿猴...........许七安在心里给两名护法打了标签。
“我与夜姬长老是故交,领我去见她,另外,我的跟班还在后头,劳烦红缨护法去接一下,他叫苗有方。”
有白姬背书,两位护法相信了他,白猿领着许七安进山谷,红缨则化成一只赤色巨鸟,飞掠而去。
两位护法认为,国主口中的帮手与眼前这位大奉银锣有关,或许是这位银锣背后的人。
他只是那位高手派来探路的马前卒。
一人一妖轻飘飘落在谷内,白猿带着他进入洞窟,穿过不算幽深的甬道,抵达了石窟口。
许七安把石窟内的摆设过了一遍,愣了愣,这里的布局,与教坊司影梅小阁的卧房一模一样。
恍惚间,他仿佛又回到了京城教坊司。
那是他最惬意最开心的日子。
原来我的一部分时光,留在了浮香这里..........
“夜姬姐姐!”
白姬从许七安头顶跃下,四肢如飞,跑到床边,用力一跃,小肚子不出意外的撞在床沿,后肢用力扑腾几下,终于上了床。
它似乎嗅到了危险,没有鲁莽的去触碰床上的美人。
许七安的目光追逐着它,然后落在床边一名浑身都是绿的老者身上,他握着一根藤蔓缠绕的手杖,杵在妙龄女子额头,莹绿色的光辉如流水般汇入。
见到有外人进来,绿发绿眉绿须的老者,收了拐杖,目光温和的望来。
白猿介绍道:
“这位是大奉的打更人,许银锣。”
接着又介绍青木护法:
“青木护法是我们妖族里的老寿星,活了几千年,据说是看着上一任国主长大的。咱们现在的国主见了他,都得称一声爷爷。”
修为不算高,但辈分高的吓人,不是本体,由木灵凝聚而成的法身.........许七安心里做出判断,作揖道:
“见过青木护法。”
青木护法连连摆手,诚惶诚恐:
“不敢不敢,阁下乃超凡武夫,唤老朽一声青木便可。”
超凡武夫?他就是国主找来的帮手,而不是替背后之人探路的马前卒...........白猿瞬间睁大了蔚蓝色的双眼,难以置信的看着许七安。
情报没出错的话,许七安确实是京察之年崛起,而且情报上说,此人乃断案奇才,没说是修行奇才啊。
不,再怎么样的奇才,也不可能在短短一年多里,从一个小人物晋升超凡。
白猿心里一动,有了猜测:
眼前之人并非许银锣,而是冒用了他的名号。
以我如今对气机的掌控程度,一般人可发现不了我的真实境界,妖族里个个都是人才啊..........许七安微微颔首,不承认不否认。
“老朽只是对生命极为敏感,阁下气血宛如汪洋,只有超凡境才有此等磅礴的生机。”青木护法无比恭谦。
许七安点点头,没再闲聊:“让我看看她。”
青木护法当即退后,让出位置。
许七安顺势坐在床边,打量着昏迷的美人,眼里有着惊艳。
相比起影梅小阁那位大家闺秀韵味的美人,眼前的浮香,完全是另外一个人,脸颊弧线在下颌交汇,勾勒出一张妖媚的瓜子脸。
红唇小巧,唇瓣却丰盈,天生就是勾引人的。
鼻子挺秀,睫毛如扇,眉毛修的又长又直,眼角一抹绯红。
许七安的鱼塘里,没人比她更妖媚。
“妖女就是妖女.........”
许七安心里嘿嘿一声,目光随之下移,扫一眼高高撑起薄被的胸脯,然后抓起浮香的手腕。
啵~
金色的波纹应激震荡,推撞在许七安胸口,如同海浪撞击礁石,无法撼动分毫。
看到这一幕,袁护法彻底相信眼前这个“许银锣”是三品无疑。
杀贼果位的力量,绝非四品境界能扛住。
“如何?”
旁边的青木护法问道。
不等许七安回答,白猿护法说道:
“他的心告诉我:这具身体我很满意,今晚就圆房。”
说完,白猿护法一脸震惊,与青木护法站在一起,戒备的盯着许七安。
我特么的........许七安连忙收束念头,咳嗽一声:
“我能拔除她体内的杀贼之力,你们先退避。”
青木护法和白猿护法默默看着他,脸上写着“想都别想”四个字。
也罢........许七安祭出浮屠宝塔,巴掌大的暗金色宝塔悬浮在床榻上空。
“浮屠宝塔?!”
青木护法声音忽然尖锐起来。
白猿不认识这件法宝,但能感受到它蕴含的佛法之力。
他们看许七安的眼神里,戒备之色愈浓,已经开始怀疑他是不是国主口中的帮手。
青木护法默默的握紧手里的藤蔓拐杖。
白猿护法脸颊长出白色毛发。
洞窟里的女妖们也如临大敌。
白姬站在床边,抬起一只前爪,用力挥动一下,娇声道:
“别怕,浮屠宝塔是我们的妖,不,是我们的法宝。”
石窟里的众妖脸色稍稍缓和,按捺住困惑和好奇,没有多问。
这个时候,许七安已经沟通塔灵,请他施展药师法相的力量,帮忙拔除杀贼之力。
袖珍版的浮屠宝塔,缓缓转动,洒下柔和的金光。
夜姬沐浴在金光中,妖媚勾人的模样里,多了几分神圣,杂糅出奇异的魅力。
“药师法相........”
青木护法轻声说道,他对此并不意外,身为寿命悠久的树妖,他对浮屠宝塔有着很深刻的了解。
夜姬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润,气息变的平缓,折磨着她的杀贼之力,宛如春雪消融。
她毕竟没有遭到阿苏罗的正面攻击,至多是受了些余波,以浮屠宝塔的位格,驱除不难。
“好了。”
许七安收好浮屠宝塔。
白猿护法立刻看向青木护法,后者微微点头,给予确认。
两人再无任何怀疑,超凡境,救好了夜姬长老,又有白姬长老背书,此人便是国主说的帮手。
白猿护法蔚蓝澄澈的双眼,盯着许七安瞧了一阵,没能“听”到他的内心,顿时有些失望。
“嘤咛.......”
这时,夜姬呻吟一声,眉头微皱,睫毛动了动,接着睁开眼睛。
她首先看到的是一个模糊的人影,再一细辩,似是男人。
想到娘娘昨日说的话,心里一凛,油然而生焦虑、戒备和抗拒等情绪。
“醒了?”
那人影笑道。
霎时间,夜姬仿佛被雷电击中,浑身僵了一下,她怔怔的望着坐在床边的男人,如含秋水的眸子里,泛起了水雾。
“许郎.......”
她喃喃道。
语气宛如梦呓,朝思夜想的人,居然如此轻易的出现在眼前。
这让她怀疑自己此刻所见只是大梦一场。
“真的是你吗?”
大概是确认了不是梦,夜姬从床上坐起来,激动的拽住许七安的手。
容光焕发,连声道:“许郎,许郎……”
“当然是我,尺寸没变,要不你量一量?”
许七安用更符合以前人设的话回应。
他们以前在影梅小阁的卧房里嬉戏时,常说荤话,互相调侃。
夜姬白皙的脸颊浮现两抹红晕,啐了他一口。
她撑起略显虚弱的身子,半依偎在许七安怀里,语气里带着久别重逢的喜悦,以及满肚子困惑:
“许郎怎么来了?如何找到这里的?”
在夜姬的认识里,许七安还是那个五品化劲武者,身陷巨大阴谋中,前途渺茫。
她“死后”回到娘娘麾下,两人之间隔着千山万水,相见之日遥遥无期。
袁护法张了张嘴,脑子微微错乱。
这位大奉的银锣真的是夜姬长老的男人?!
万妖国主座前侍奉的夜姬长老竟然找了一个人族的男人?
这件事传出去,不知多少雄妖要震怒。
他知道这是真的,因为夜姬长老的心告诉他:她想发情了!
青木护法摇头失笑。
我算明白了,你们南疆这边根本没通网啊..........许七安道:
“你半点都不知大奉之事?”
转念一想,他斩杀元景帝,满打满算也就两个月左右,更别说后来游历江湖途中的事迹,比如夺取浮屠宝塔、斩杀度凡度难两名金刚。
这些事就发生在最近几日,没有一个庞大的情报网,根本不可能知道。
夜姬摇摇头:
“万妖国的妖众有各自负责的区域,我回到娘娘身边后,便被派来治理南疆的妖族。替她监视南国的一举一动,探查神殊残肢的封印位置。
“中原非我管辖之地,消息不通。我想打探许郎的情报,都没有相应的人手和渠道。”
分工很明确嘛,这既能提供效率,也是九尾天狐对各地妖众的一种控制手段..........许七安点点头,回答她的问题:
“我如今已是三品超凡,不死之躯。”
夜姬懵住了,目光呆滞的看着他。
许七安笑而不语。
过了许久,夜姬叹息般的吐出一口气,“我早知许郎非池中之物,只是没想到,修为精进的如此可怕。我能想象中现在是何等风光。”
白姬见缝插针,顺着夜姬的身子往上爬:“夜姬姐姐,抱抱我,抱抱我。”
夜姬闻言,微笑的抱起小白狐,搂在胸口,道:
“白姬和你在一起?”
许七安点头:“随我游历一段时间了。”
白姬脑袋枕着夜姬的胸,不安分的扭动几下,似乎有些不太适应,回头看一眼夜姬的胸脯,表情不太满意。
“你怎么了?”夜姬问道。
“不舒服........”白姬小声道。
夜姬一脸困惑:“你以前最喜欢姐姐这样搂着你。”
它找到了一个更好的靠枕..........许七安心说。
夜姬揉了揉小白狐的脑袋,继续说道:
“许郎就是娘娘请来的援兵?也是你治好我的?”
尽管这么问,但她心里已经非常笃定,难怪娘娘叮嘱她好好伺候对方,如果是许七安的话,那一切都合理了。
许郎是娘娘很重视的人物,她不会轻易得罪。
“说一说神殊残肢的情况,我的事,容后再与你细说。”许七安没再寒暄,直入主题。
“我们动用了许多被佛门控制的妖奴,买通了部分往返南疆和西域的商人,耗费极大时间,打探到封印神殊残肢的具体位置。”
夜姬延展话题,解释了一下“妖奴”:
“佛门喜欢驯服我妖族,把他们当做坐骑、劳力。修为高的族人,定期听经洗脑,修为低微的族人则没人愿意耗费精力去度化,通常靠武力震慑。
“后者是我们可以暗中联络、策反的对象。”
许七安认真听着,没有插嘴。
“神殊被封印在南法寺西院的古塔里,那座塔本身没什么奇特,但塔内有六十八名禅师常年坐禅诵经,以佛法驱除神殊魔性,加持封印。
“此外,琉璃菩萨亲自为佛塔刻名——永镇!
“此塔因而凝聚十万大山气运。”
许七安“啧”了一声:“六十八名禅师组成的禅阵,非超凡境不可破。”
夜姬点头:“是的,原本我们打算请熊王出山,趁着佛门守备空虚,一举破阵,不料阿苏罗归位了。”
“阿苏罗?”
归位两个字,让许七安心里一沉,因为这个词通常用来形容转世罗汉复苏。
“阿苏罗是修罗王幼子,既是得证杀贼果位的罗汉,也是具备金刚体魄的三品武者。”
夜姬神色凝重的看了他一下,没敢说阿苏罗的强大远超一位三品武者。
哪怕已经恢复真身,在他面前,仍然不自觉的低头做小,像个好欺负的妾室。
二加三啊........许七安咧咧嘴。
不管是杀贼果位还是金刚体魄的武者,都是以攻伐著称
“熊王是?”
许七安转而问道。
夜姬知无不言,毫不隐瞒:“熊王是我们妖族目前除娘娘外,唯一的超凡妖王。”
她顺带解说了一下妖族的阶级划分:
“万妖国的最高领袖是我狐族的族长九尾天狐,她同时是南妖共主。国主身边最少会有九位长老,巅峰时,有十四位长老,其中超凡境三人。长老之下,则是护法。
“长老在外时,便是国主的意志的传达者。长老通常由狐族中选拔而出。
“狐族之外,有十二位妖王,万妖国巅峰时有二十位妖王,当然,不是每一位妖王都是超凡境。
“熊王是唯一在五百年前的佛妖之战中存活下来的妖王,大战爆发时,他正躲在地底睡觉,因而避过一劫。”
“睡觉?”许七安怀疑自己听错了。
夜姬无奈道:“熊王实在太懒了,他常常好几年都不会动弹一下,一睡就是几十年,甚至上百年。”
“喊不醒?”
“每次他睡觉,就会拉着方圆数里内的所有生灵一起沉睡,这是他的天赋神通。”
这特么是什么见鬼的天赋神通..........许七安无力吐槽。
他算是明白九尾天狐为什么要找自己来帮忙。
那位妖王国破家亡的时候都在睡觉,何况区区神殊!
“许银锣打算如何行动?”
边上的白猿护法问了一句。
“不急,等我先刺探一下情报。”
说着,他伸手入怀中,轻扣一下地书碎片背面,抓住一面雕刻繁复花纹的青铜镜,镜面缺损了半边。
“混账东西,把我取出来作甚,快放我回去。”
浑天神镜骂骂咧咧道。
“该做事了,不然我养你干嘛。”许七安没好气道。
“为什么做事的总是我,你的那把破刀从来不用,到底谁才是你的本命法器?”
浑天神镜怒斥。
“这,这..........”
青木护法盯着镜子,端详了许久,忽然激动的老泪纵横:“这是当年国主的浑天神镜?!”
浑天神镜停止了谩骂,沉默一下,道:
“哦,是你啊老树精。
“五百年过去了,你还是没有一点长进,何时能踏入超凡啊?”
青木护法颤巍巍的下跪,痛哭流涕:“拜见神镜大人,想不到老朽有生之年,竟能见到神镜重现天日。”
白猿护法澄澈的蓝眸凝视着浑天神镜,对它的身份无比好奇。
更好奇的是,这明显在妖族有着崇高地位的铜镜,为何在大奉的银锣手中。
夜姬睫毛颤了颤,压低声音:
“这是当年国主摆在梳妆台上的镜子,法宝浑天?”
“我偶然间得到了此物,与你们国主做了一桩交易,等她出海返回,我把镜子归还万妖国,她助我解开两枚封魔钉。”
许七安边说着,边吩咐道:
“浑天,能定位万妖山吗?”
封魔钉?什么意思,什么叫解开封魔钉.........这个疑问在夜姬、青木护法和袁护法心里浮现。
青铜镜面如水波荡漾,俄顷,画面凝固,映出一座古刹。
许七安眯了眯眼,看见古刹西院有一座高塔,塔顶隐约立着一道人影。
“往西,定位那座高塔。”
话音落下,画面向西院拉伸,放大,那道立于塔顶的人影被清晰的映照出来。
他身高约九尺,钢铁般浇铸的体魄,仅披了一件袈裟,露出大片大片的健硕肌肉,皮肤是暗金色的。
他双手合十,微微低头,看不清五官。
脑后一轮炽烈的火环,火环核心,则是一道道毫针般往外放射的金光。
脑后火环是金刚法相的特征之一,这一特征同样出现在修行金刚神功的三品金刚身上。
而脑后光轮,则是罗汉的象征。
画面中的人物,同时拥有火环和光轮,意味着他既是金刚,又是罗汉。
与夜姬所说吻合。
这时,画面中映照出的人影,缓缓抬起头,他五官丑则丑矣,却有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英武。
眉毛部位光秃秃的,眉骨高高纹起,以致于隐于眉骨之下的双眼,异常锐利。
脸颊消瘦,面部轮廓冷硬,比例极好,偏偏五官奇丑,组合起来的感觉非常怪异。
许七安正感慨一个人竟能长的如此丑帅,画面突然崩溃,浑天神镜惨叫道:
“我瞎了我瞎了我瞎了........”
叫了一会儿,它又平静,赶紧说:
“好了,快让我回去吧,累死我了。”
眼瞎程度比起上次窥视小姨要轻,这说明阿苏罗的修为比她差远了.........嗯,但也要比寻常的二品强大很多.........许七安满足了浑天神镜的诉求。
“时隔五百年,神镜的性格变了啊........”
青木护法一时间难以适应现在的神镜。
“它被广贤菩萨斩成两半后,器灵也跟着残缺,因此神神叨叨的,直到近来才恢复正常,但性格或多或少发生了些许变化。”
许七安解释道。
“我明白,我明白.........”
青木护法连连点头,蕴含沧桑的双眼,出现一刹那的迷离,叹息道:
“五百年匆匆而过,当年万妖国的盛况,仿佛还在眼前。当年那一战太惨烈了,死了很多超凡强者。
“佛门和妖族都杀红了眼,鲜血染红整座山,族人的尸体堆满山谷。
“我们有二十位妖王,有十四位长老,还有数十万的妖众。当时九州大陆能与我们南妖争锋的势力,屈指可数。
“可是佛陀太强大了.........”
许七安本着探究历史的心态,附和道:
“超品究竟有多可怕?就连半步武神的九尾天狐,都败给了佛陀。”
夜姬、白猿护法、小白狐,都望着青木护法。
青木护法几乎从不谈当年的亡国之战,要不是今天见到浑天神镜,大家根本没机会听那一段半尘封的历史。
青木护法一愣,神色古怪的看着他。
沉默几秒,老者缓缓摇头:
“国主不是半步武神。”
许七安悚然一惊:“什么意思?”
…………
ps:今天没了。
第十四章 另有其人
这一刻,许七安有种固有的知识被推翻的茫然感。
万妖国主的位格是半步武神,这在他的认识里,即使算不上根深蒂固,但也是一件比较笃定的事。
五百年前的佛门有一位超品佛陀,有四位一品菩萨,还有数量众多的罗汉和金刚。
能在这样一个庞大势力的围剿中,竭力反抗,打的近乎两败俱伤,万妖国主必须是半步武神,只有这样才合理。
如果万妖国主不是半步武神,那么整个“甲子荡妖”的历史可能都是假的,整段历史都要推翻了。
至于万妖国主是超品武神的可能性,许七安认为是零。
理由很简单,以武夫的攻伐力和耐操性,如果万妖国主真的是超品武神,那么即使佛陀联手巫神、蛊神一起围攻,可能换来的是万妖国主意犹未尽的舔一舔红唇,不屑的说:
就这?
当然,这个猜测纯粹是许七安个人臆想,超品之间的差距应该没那么大。
可有一点是能断定的,那就是佛陀根本不可能杀死一位武神。
绝对不可能!
万妖国主不是半步武神的话,那就只能是一品了.........许七安正要表达疑惑,就听袁护法耿直的说道:
“许银锣的心告诉我:上一任国主如果是超品武神,她会舔着..........”
袁护法没能把这句话说出完,因为他被许七安一巴掌拍翻在地,四肢一阵抽搐。
“抱歉,你头上刚才有蚊子,我已经给你打掉了。。”
许七安朝袁护法点头,表示举手之劳,不用感谢。
刚才受到的冲击有点大,下意识的展开各种脑洞推理,无法收束念头。
修他心通不修闭口禅,你是怎么活到现在的啊,猴哥?许七安无声的嘀咕一句。
“多谢许银锣帮忙驱赶蚊虫。”
袁护法爬起来,蔚蓝澄澈的双眼凝视,诚恳道谢,并试图继续聆听许七安的心声。
青木护法追忆往昔,道:
“万妖国从未说过国主是半步武神,阁下是听谁说的?”
这问题难倒许七安了,就仿佛有人问你:
谁告诉你一加一等于二的。
好在他来到这个世界,满打满算也才一年半,时间尺度就这么点,很快想起自己第一次听说“万妖国”三个字,是初任打更人时,京城附郭县太康县发生妖物食人案件。
那妖物赶走附近的灰户,与同伙一起挖掘硝石,秘密炼制火药。
他和朱广孝宋廷风查明真相,上报李玉春时,春哥推测妖物极有可能是万妖国余孽。
查案心切的许七安便记下来了,没多久,暴躁武僧恒远大师夜闯平远伯府,杀了平远伯,走投无路之下,在地书聊天群里寻求帮助。
恰好当晚巡逻的许七安,便救下了对方。
随后他提出“等价交换”原则,开始从天地会成员那里打探万妖国的信息。
对,是丽娜说的。
丽娜说甲子荡妖中,佛陀出手了,因为那万妖国主是半步武神。
“我真傻,真的,当初不知道丽娜的为人,被她暗算了.........”
许七安一口老血。
同时他想起了更多的事情,比如当时金莲道长隐晦的纠正说,万妖国主是一品,而非半步武神。
可那会儿大家都觉得金莲道长只是地宗的一条败狗,他懂什么万妖国?
肯定是同样出生在南疆的五号更值得相信啊。
谁能想到,败狗其实是地宗大佬,值得信任的五号,其实是个不大聪明的吃货。
“万妖国主是一品?”许七安语气略有急促的追问。
“是!”青木护法点头。
“那半步武神是........”
许七安问完,屏住呼吸。
青木护法缓缓道:“神殊大师,也就是我们这次要救的人物。”
果然........许七安脸上露出复杂的表情,既有“果然如此”的恍然,也有“居然是他”的愕然。
推翻“半步武神”是万妖国主的结论后,真相立刻从许七安心里浮现。
三条线索前所未有的清晰:
一:神殊是五百年前被送去京城封印的,万妖国是五百年前灭国的。
时间点是如此的吻合,但许七安以前不能确定神殊是“死”于五百年前,也许早就被分尸了。
二:万妖国对神殊残肢极为重视,九尾天狐不但把断臂送到他这里,还屡次出手相助。
可是重视神殊,不代表和神殊有渊源,毕竟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九尾天狐也许是想扶植一位敌人对付佛门。
三:神殊的不死特性。
断臂被封印在桑泊,弹尽粮绝五百年,没有外来力量补充,他竟然还没死。
连超品的佛陀都无法彻底杀死他,如此可怕的生命力,显然不可能是一品武夫能具备的。
虽然许七安没见过一品武夫的实力,但万妖国主是一品妖族,妖族与武夫的路子是一样的,区别在于妖族四品时修的是天赋神通,武夫修的是“意”。
历史证明,万妖国主已经陨落,说明佛陀能杀死一品武夫。
儒圣把各大体系分为九品,唯独佛陀巫神等存在超脱于品级之外,这一点就能看出,超品对付一品,绝对碾压级优势。
“那,那神殊大师和万妖国的关系?”
许七安深吸一口气。
青木护法摇头:“我层次太低,如何知道?不过,国主和神殊大师必然是相识的,关系不错的道友。”
嗯,佛门的灭妖之战中,神殊也不会站在万妖国这一边..........许七安点点头,思考着各自细节时,忽听白猿护法沉声道:
“青木护法的心告诉我:老朽怀疑国主和神殊是老姘头了。”
石窟内陡然一静。
白猿护法大吃一惊,被这条信息震到了,忙说:
“这是青木护法说的,与我无关!”
青木护法脸色涨红,墨绿色的头发一张张竖起,每一根头发都充盈绿色能量,他握住藤蔓拐杖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
挣扎了片刻,青木护法吐出一口气:
“老朽不与你一般见识。呵,没错,当时我们一群小妖确实腹诽过国主和神殊大师的关系。
“只是小国主是最好的证明,小国主是血脉纯正的九尾天狐。”
白猿护法蔚蓝色的眸子,清澈不含尘埃的看着青木护法,淡淡道:
“你的心告诉我:所以老朽怀疑他们是老姘头。”
老姘头本来就没有名分,见不得人。
........石窟内再次安静下来。
青木护法默默握紧藤蔓拐杖,开启了猎杀时刻。
一白一绿两道流光,追逐着冲出石窟,消失在天际。
“袁护法的天赋神通本身就能看穿人心,偷学了佛门的他心通后,便超出了四品境的范畴,这让他有些难以驾驭。所以时常不顾场合的乱说话。”
浮香,不,夜姬低声解释。
他这是时常乱说话吗,他这是放飞自我了.........许七安“嗯”了一声,没多做评价。
夜姬吩咐石窟内的妖女,道:
“你们都出去守着,不经允许,不得入内。”
待妖女离开,她见情郎思虑慎重的模样,柔声道:
“怎么了?”
许七安搂着夜姬紧致的小腰,却没有心情感受她美好的娇躯,脸色凝重的说:
“你可能不知道,佛陀,早就被儒圣封印了。”
“什么?!”
夜姬脸色一滞,瞳孔微微放大,许七安能听见她心脏在这一刻骤然加快。
儒圣为什么要封印佛陀?
如果佛陀已经被儒圣封印,那么当年出手的是谁?
夜姬心里一寒,莫名的冷意从脊背升起,让她打了个哆嗦。
“那就不能是儒圣后来封印的吗。”
努力适应靠枕的白姬,闻言后,插了一嘴。
虽然它还是只幼崽,但智商好歹过关了,能听出这个秘辛中蕴含的恐怖。
夜姬微微摇头:
“儒圣的寿命只有八十二,已经故去一千多年,而佛妖之战,是五百年前。
“许郎,这方面你擅长,你怎么看?”
情郎在身边,让她觉得有了靠山,下意识的求助。
许七安分析道:
“我有三个猜测,但都存在悖论,缺乏足够的线索。”
顿了顿,见夜姬一双明眸柔柔凝视,他缓缓说道:
“要么是佛陀已经挣脱封印;要么当年出手的另有其人;要么是神殊一手主导了万妖国的毁灭。
“佛陀和巫神是一起被封印的,巫神近来才渐渐挣脱封印,同为超品,佛陀应该不可能在五百年前就挣脱了封印吧。
“如果是另有其人的话,那就有点细思极恐了。但这个可能性不大,因为现在十万大山被纳入西域版图,成了佛门的地盘。气运加护于佛门,如果当年出手的是某位存在,那他的目的是什么呢,总不是单纯的给佛门做嫁衣吧。
“至于神殊主导的万妖国毁灭,嗯,如果这样,那神殊又是被谁分尸的?佛陀都被封印了,还有哪位存在能分尸半步武神?”
夜姬点点头,忧心忡忡道:
“娘娘知道佛陀被儒圣封印这件事吗?”
许七安沉吟道:
“不好说,你们娘娘深不可测,我对她并不了解。但儒圣封印佛陀之事,九州知者寥寥无几,若非儒家扛把子告诉我,我也不知道还有这样的内幕。”
五百年前的“甲子荡妖”战役,迷雾重重,隐藏着更深层的秘密。
“白姬,联络一下你们娘娘。”
许七安道。
白姬懒洋洋的不愿动弹,稚嫩童音说道:
“夜姬姐姐也能联络娘娘,你让她去干活嘛。”
一个家庭里,活儿当然是年纪大的做,它作为最小的妹妹,就要负责可爱就好了。
姐姐们就会“哇,小宝贝”的叫着,对它爱不释手,各种投食。
浮香也能联络九尾狐.........许七安眉头一挑,审视着老相好。
..........
朝阳升起,苗有方盘坐在山谷,面对熊熊篝火,嘴里咬着草根。
红缨手里烤着两只大鸟,他去接苗有方时,顺手捕猎来的。
“太客气了,太客气了........”
苗有方享受着贵宾级的待遇,有些不好意思。
“应该的应该的,苗兄是许银锣的弟子,那也是贵客。招待贵宾,让贵宾吃好喝好,是我方责无旁贷的义务。”
红缨一点都没有四品高手的风范,像是一个擅长应酬的官场老油条。
说话间,他见苗有方目光不停审视洞窟口的两名女妖,当即招招手:
“你俩过来。”
两名女妖犹豫一下,迈步过来:
“红缨护法有何吩咐。”
红缨一脸责怪,道:
“榆木脑袋,当然是招待我们的贵客用膳了。苗兄随着许银锣南征北战,是人族中的大人物,你们一定要好好招待,要是有不周之处,看我怎么罚你们。”
这只鸟妖竟然这么会来事........苗有方顿时有些飘了,摆摆手:
“过奖了过奖了,也就随着许银锣杀过几个金刚而已。我主要打打下手,是许银锣太强大了。”
红缨眼睛一亮:“苗兄,这可要和我们好好说说。”
原本不太乐意的两个妖女,也快速的坐下来,一左一右伺候苗有方。
...........
同样的清晨。
许铃音背上行囊,跟着二哥和老师,沿着战船伸出来的木板,走上了甲板。
三艘战船,同搭载士卒、将领共三千人。
大奉的军事制度是卫所制,卫所制脱胎于前朝大周的府兵制,卫所制的优点在于,极大的减轻了国家的军费开支。
且保证兵力分散在各洲,既能迅速聚拢人马,平息叛乱,又能遏制某位将领手掌兵权,拥兵自重的情况。
所以朝廷本次调兵遣将,京城地界的军队只派三千人,其余兵源从其他洲抽调。
“铃音,注意安全!”
婶婶在码头扯着嗓子大喊:
“遇到麻烦要,要.........”
本来想说,要多听师父的话,陡然想起师父未必比徒弟靠谱。
许二叔忙说:“要想办法联系大哥。”
许铃音背着比她人还要大的行囊,用力点头:
“娘,我去打战啦。”
周边的士卒,码头的行人,纷纷愕然看来。
战船里混进去一个小屁孩,本身就惹人注目。
一听是去打战.........
许二叔大惊,怒道:“你打什么战,你这趟是随师父回乡,莫要乱说话。”
小豆丁一直以为自己是去打战的。
一道道质疑的目光,远远的审视着许铃音。
蒙着面纱的许玲月高声道:“铃音,身为许银锣的妹妹,你不要辜负大家的期望。”
霎时间,质疑和不满的目光,变成了热情和友善。
一番纠缠后,师徒俩被许二郎领回了船舱。
时辰一到,战船杨帆远航。
许新年把幼妹和丽娜安排在隔壁的房间,叮嘱道:
“好好在房间里待着,莫要乱跑,不要惹事。
“丽娜,别人给的东西不要吃,不要接受军官的善意。”
虽然丽娜是四品高手,但贪吃和天真的性格,面对一些下三滥的手段肯定无法抵御。
“嗯嗯!”
丽娜用力点头。
她其实不怕毒,作为一个在南疆长大的姑娘,即使不是毒蛊部的人,但鉴毒和毒抗力,仍然出类拔萃。
再说,能迷晕或毒死四品的毒药,过于珍贵,不是一般人能拿出来。
丽娜觉得许二郎是个没什么见识的一介书生,没必要跟他解释这些。
安置好两个女眷后,许二郎回书房研读兵书,分析青州战局。
另一边,丽娜扭头就带许铃音出门溜达,一路来到甲板。
迎着寒风,师徒俩眼里冒出小星星。
这是她们人生中第一次扬帆远航。
“姑娘是许银锣什么人?”
身后传来问话声。
丽娜回头,看见一个披甲方脸的中年人,矮小粗壮,目光灼灼的盯着丽娜和许铃音。
“你是谁?”
丽娜一口不标准的中原官话。
“禁军营步兵百夫长陈骁!”
中年军官抱拳道:“夏时,曾随许银锣北上调查血屠三千里一案。刚才听闻,这位小姑娘是许银锣妹妹?”
........
ps:先更后改。
第十五章 浑天神镜:我好难啊
“是大锅的朋友呀.......叔叔好,叔叔你姓什么?”
小豆丁一听,是大哥的朋友,憨憨的脸上露出纯真笑容。
“你可以叫我陈叔叔。”
陈骁也露出憨厚的笑容:“早听说许银锣有两个妹妹。”
他下意识的摸兜,结果发现自己一身戎装,没有多余的东西可以给小孩。
“有什么事吗。”
丽娜单手按住徒弟的脑袋,微微摇头,小孩子就是小孩子,没什么心眼。
像这种主动搭讪的男人,最是危险,普遍都怀着不良目的。
这一点,她从南疆到大奉的旅途中,已经深有体会了。
但她暂时没能想明白,这个叫陈骁的人接近她们有什么目的。
“两位本次随行,要去何方?”
陈骁问道。。
丽娜大声道:“不关你的事。”
突然拔高的分贝把陈骁吓了一跳,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怎么着人家呢,环顾一圈后,无奈道:
“有什么事可以找我,当然,许大人自己就能解决大部分麻烦。”
他能明显感觉到这个南疆姑娘的警惕和不待见,朝小豆丁热情一笑,转身返回船舱。
............
“什么?”
红缨声音一变,几乎是尖叫出声:“许银锣真的斩杀两位金刚?”
说实话,他刚才听苗有方说斩杀两位金刚,以为对方是自吹自擂。
但直接拆穿对方,是愚蠢的人或妖才干的事,不符合他为人处世的风格,所以表现出很好奇很敬佩的姿态。
他完全没想到,这事听起来似乎是真的。
说谎可说不出那么详细的细节,超凡之间的战斗是普通人无法想象的,没亲眼见过,根本不可能描述出来。
两位女妖捂住了嘴巴。
“是啊,可即使是许银锣,面对金刚和巫神教雨师的攻击,也狼狈不堪。幸好他身边有我。”
苗有方手里的烤鸟都快凉了,也没顾上次一口,还是吹牛皮更重要:
“说时迟那时快,我御剑而起,掏出浑天神镜就是那么一照,震慑住了敌人,许银锣抓住机会,大发神威,打的敌人节节败退........”
左边的妖女突然说道:
“可你是武夫,怎么御剑飞行?”
啊这........苗有方顿时尴尬,短暂想不出解释之词,但红缨及时出身,不悦的训斥女妖:
“你懂什么,以苗兄的本事,自然会有相应的法器飞剑,你区区一个小妖,莫要插嘴。”
女妖连忙低头,为自己的见识浅薄质疑苗大人而羞愧。
太会来事了.........苗有方忙说:“对对对,就是这样,红缨兄,你留在这穷山恶水的南疆实在屈才,不如跟兄弟我去中原闯荡吧。”
红缨护法顺势说道:“那就有劳中原大侠苗兄提携了。”
大侠,中原大侠.........苗有方被挠到心窝了,浑身飘飘然:“红缨兄,相逢恨晚啊!”
两人哈哈大笑,气氛融洽。
...........
洞窟里。
夜姬取出浇铸成狐狸形状的青铜香炉,插上黑香,搓亮,檀香袅袅浮起。
伴随着夜姬的用力吸气,檀香进入鼻腔,下一刻,她的左眼出现烟雾状的清光,袅袅娜娜的溢出眼眶。
一股强大的意志降临。
“啧啧,老情人相聚,不抓紧时间亲热,喊我作甚?”
九尾狐不太正经的娇笑声响起,“夜姬”掩嘴轻笑:
“莫非是想让我在旁围观?这可不行,本座还是黄花大闺女呢。”
你说话的口吻可不像是黄花大闺女,简直不要太老司姬........许七安无声的在心底吐槽。
夜姬恭敬道:
“娘娘,奴婢从许银锣处得知一个天大的隐秘,事关重大,不知您是否已经知晓,只能唐突联络,请勿见怪。”
说完,“夜姬”扭头看一眼许七安,媚笑道:
“机密情报?你小子修行不过一年半载,哪来的这么多机密情报。”
许七安没说话,看一眼夜姬的右眼。
夜姬当即道:“佛陀早在一千多年前,就被儒圣封印。”
夜姬左眼的清光剧烈抖动,隔了几秒,九尾天狐的声音从她口中响起,前所未有的凝重:
“不,不可能,五百年前佛陀出手,我亲眼见证了那一战,不会错。”
许七安眉头一皱,笃定的语气说道:
“云鹿书院的院长赵守,亲口告诉我的,儒圣封印了当时在世的所有超品,除了早就消失的道尊。”
儒圣封印了天尊之外的所有超品..........夜姬心如擂鼓,砰砰跳动,有些难以消化这个隐秘。
两条信息矛盾了。
许七安把自己刚才的三个推测说了一遍。
九尾天狐沉声道:“你知道如何成就佛陀果位吗?”
她的语气前所未有的严肃,往常烟视媚行的口吻荡然无存。
许七安摇头。
九尾天狐一字一句道:
“九**相合一,便是佛陀果位。
“我当年亲眼见到九**相现世,必是佛陀无疑,世上不可能有第二位佛陀。神殊,走的是禅师、金刚和武夫路子。
“但他最多只掌控了金刚法相。”
这样的话,当年出手的人就不可能是其他超品,也不是神殊,直接把我后面两个猜测推翻,出手的人是佛陀.........许七安“嘶”了一声:
“佛陀五百年前就彻底挣脱封印了?”
“先别急着下定论,想要清楚这一切,解开神殊所有封印便可。嗯,神殊的每一部分残肢都蕴含他的残魂,浮屠宝塔内的神殊,有多少记忆?”九尾天狐说道。
“你倒是提醒我了........”
许七安摸了摸下巴:“它曾经无意间说过一句话:佛陀,你这个背信弃义的小人!”
这........夜姬心里一动,隐约把握住了什么。
她体内的九尾天狐同样半晌没说话。
过了一会儿,九尾天狐缓缓道:“很明显,神殊曾经和佛陀做过一桩交易,只有他们之间知道的交易。”
“线索太少,我们无法推测出真相。”
许七安总结了一句,然后说道:“缺乏线索,商议不出什么东西,娘娘告诉你这个秘密,不是无偿的。”
九尾天狐立刻恢复不正经的姿态,控制着夜姬,舔了舔舌头,配合勾人表情:
“许郎,今晚你说几次就几次。”
今晚不睡觉了..........许七安一本正经:
“娘娘,本银锣是正经人,不受你女色诱惑的。报酬后续一起清算,我先说正事,修罗王幼子阿苏罗归位了,如今就在南法寺,以我的战力,打不过他。”
二加一,相当于一位罗汉联手一位金刚,许七安心里还是有逼数的。
“所以,我需要你提前履行承诺,拔除两根封魔钉,这样我更有胜算。”
九尾天狐沉吟一下:“拔除封魔钉,就能赢了?”
许七安笑道:“我会找帮手。”
“好,我会让夜姬带你去见神殊的那部分躯体。”
九尾狐爽快答应,问道:“还有吗?”
许七安看着夜姬的右眼:
“浮香.......不,夜姬以后就是我的人了,我不会强行带她走,但今后我希望你能明白这一点。她不再是你的奴婢,你可以命令她,但不能支配她。”
九尾天狐笑道:“其实你带走她我也不反对,我还可以把白姬送给你哦。”
白姬一听,哭唧唧道:“我不要,我不要!”
.......许七安看了一眼狐狸幼崽想,心说我那么讨人嫌?
“最后一个要求,浑天神镜对我来说还有大用,我希望能多执掌它一段时间。最多不会超过三个月,如果要延期,我会额外支付你报酬,或帮你做些事。”
浑天神镜事关他后续的某个计划,暂时不能归还九尾狐。
“过分!”
九尾狐嗔道:“它是我娘的遗物,也是我从小把玩的物件,承载着我部分回忆,这个要求不能答应你。”
许七安意外的强势:“不,我需要它,这一点谈不拢,我们的合作取消。”
夜姬的左眼眯了一下,淡淡道:“取消便取消,本座不受威胁。”
两人面无表情的对视,谁都不肯退让。
夜姬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即使不拔除封魔钉,我一样是三品,能做的事很多。大不了继续狩猎罗汉,时间久了,总能把封印解开。但你能放过这千载难逢的机会?”
许七安深谙谈判技巧,绝不妥协,努力争取:
“中原大乱将至,佛门必定派兵增援,这是阿兰陀最空虚的时候。”
九尾狐笑吟吟道:“解不开封印,你非但无法恢复实力,更不能冲击二品,你在这场正统之争中,能做的事有限。合作是共赢,不合作则两败俱伤,自己想清楚。”
浑天神镜的功能对她同样无比重要,她是不可能轻易让给许七安的。
许七安笑了笑:“既然如此,为何大家不一起退一步。”
九尾狐淡淡道:“怎么退。”
“浑天神镜有独立的意识,不是物品,让它自己选择。”许七安道。
“没问题!”
九尾狐语气十分自信。
许七安当场取出地书碎片,在九尾狐面前,他没必要掩饰天地会成员的身份,不是有多信任她,而是她早就知晓此事。
屈指轻扣镜面,“哐当”一声,半面浑天神镜倒了出来,摔在桌上。
“我瞎了我瞎了我瞎了,我伤势未愈,不能再干活了。”
浑天神镜立刻大喊。
夜姬,不,九尾狐明显愣了一下,似乎对这面镜子有些陌生,但很快平复情绪,娇声道:
“臭镜子,五百年没见,想不想我?”
她的声音从性感妩媚,切换成偏向少女的清脆。
浑天神镜立刻安静下来,镜面凸显出一只没有睫毛的眼睛,眼珠子转动,看向夜姬。
它微微愕然,然后,整只镜剧烈颤抖起来,声音高亢尖锐:
“公主殿下,公主殿下,真的是你吗!?”
当日在城隍庙里,许七安把它交给九尾狐时,它刚被塔灵老和尚封印,不知外界之事。
事后,才从许七安口中得知那桩交易。
九尾狐顺手拿起镜子,哼道:
“当年我总是问你,世上谁是最漂亮的狐,你每次都回答是娘。现在我再问你,谁是世上最美的狐?”
浑天神镜大声道:“是你是你........”
它用激动的,带着哭腔的声音:“我终于见到你了,流落在外五百年,没想到还能和公主殿下重逢,我就算现在灰飞烟灭,也心甘情愿了。”
好一场催人泪下的主仆相逢.........许七安翻了个白眼。
九尾狐瞧他一眼,嫣然道:
“这小子希望你能多留在他身边一段时间,但我不愿意,毕竟我与你多年未见了,实在舍不得。”
许七安不给她带节奏的机会,补充道:
“所以我们决定,让你自己来决定是否多留在我身边一段时间。”
“啊,这,这........”
浑天神镜声音猛的一变,内心经过一番激烈的搏斗,沉声道:
“能见到公主殿下,是老臣的造化,死而无憾的造化。
“但是我选择留在姓许的身边。”
九尾天狐脸上刚泛起的笑容,忽然僵住。
她盯着浑天神镜,用一种确认般的语气:“你说什么?”
“这,这........能见到公主殿下,是老臣的造化,死而无憾的造化。”浑天神镜说道。
“但它选择留在我身边。”许七安笑眯眯的说。
浑天神镜弱弱道:“是的.......”
“夜姬”嘴角轻轻抽搐一下,哀声道:
“镜子,你知道本公主为了寻你,踏遍了九州的山河大地,找你找的多辛苦吗。你竟为了一个刚认识的男人,弃我而去?”
“公主辛苦了,感谢公主惦记老臣。”
浑天神镜立刻高呼。
“但它选择留在我身边。”许七安笑眯眯有重复一遍。
“是,是的.......”浑天神镜弱弱道。
然后立刻表忠心:“但公主殿下放心,老臣的心是在你这里的,我是留在姓许的身边做卧底的。”
“啪!”
九尾狐用力反扣浑天神镜,光洁的额头青筋直跳,她冷冰冰的看一眼许七安,左眼的清光缓缓消散。
夜姬恢复了对身体的掌控,小心翼翼道:
“娘娘生气了,几百年来,我从未见她生气。”
主仆之情在爽面前,一文不值啊..........许七安嘿了一声,对这样的结局一点都不意外。
浑天神镜灵智残缺,继续龙气温养,补完自身。
这是一个生灵最基本的欲求。
“还不快把本座收回去,呸,净给我找麻烦。”
浑天神镜迁怒许七安,飞起来要扇他的脸。
许七安抬手抓住它,道:
“回头有件事要你去办,可能时间会久一点,麻烦会多一点。”
“想都别想!”
它一口拒绝。
“等你的灵智修补完毕,我让监正替你补完缺失的半边身体。”许七安道。
补的相当于肉身,而非器灵,这一点,炼器专家出身的监正肯定能办到。
“许银锣有事尽管吩咐。”
浑天神镜诚恳道。
事情初步办完,许七安舔了舔嘴唇,笑道:
“该办正事了。”
有过无数次“交流”的浮香,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脸蛋微红。
............
云州边界,六万披甲持锐的大军集结。
他们井然有序的拍成六块方阵,一万人一座方阵,每一座方针有一千重骑,一千火铳手,两千轻骑,五千步兵,五百火炮营,五百神弩营。
而在六万大军后方,还有三万流民组成的民兵。
在大奉援兵还没赶到的时候,云州叛军已经集结完毕,准备北上进攻青州。
.........
ps:错字先更后改,继续下一章,明天看。
第十六章 很润
这支规模庞大的军队,停在云州和青州的边界,前方官道边,立着一块碑,上面刻着“青州”二字。
姬玄一夹马腹,从阵列中冲出,马蹄“哒哒”声中,他来到中央方阵前方,侧头,望着帅旗下,马背上,魏然而坐的主帅,笑道:
“戚帅,你觉得我们六万精锐,加上三万民兵,够不够监正杀?”
云州叛军主帅戚广伯,抬头望向天空,淡淡道:
“我们的敌人,从来都不是监正。”
他五官清俊,眉心有着深深的“川”字纹,目光
姬玄也抬头看了一眼天空,收回目光,微笑道:
“先生潜龙在渊十五年,满腹经纶不显,犹如锦衣夜行,素袖藏金。但是,再过不久,整个中原乃至九州,都将知晓您的大名。”
戚广伯是姬玄的启蒙老师,此人在九州名声不显,却拥有经天纬地的才华。
戚广伯出身云州显赫大族,年幼时习武,天资绝佳,到了十七岁修到铜皮铁骨境,不知为何,突然失望至极的评价武道:
粗鄙!
便弃武念书,二十三岁靠中举人功名,又摇摇头,评价读书:
非我所好!
然后是长达七年的纵情享乐,吃喝玩乐,青楼买醉,人干的事他干过,人不干的事,他也干过。
家人也看不过去了,想着打磨一下性格,让他好好做人,便将他送入军队。
谁知戚广伯参军第一天,便爱上了军伍生涯,评价是两个字:
有趣!
随后在数次剿匪中,屡立战功,被云州都指挥使司提拔,一年内连升两级。
彼时的许平峰,刚完成人生中的一个小目标——窃取大奉国运!
进行着第二个小目标,挖掘人才,培养亲信。
他很快就被许平峰注意到,许平峰找上门,没有立刻表达招揽之意,而是与他来了一场沙盘推演。。
推演的正是五年前那场轰动九州,必将在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一笔的山海关战役。
许平峰统率大奉和佛国两大势力,戚广伯则率领巫神教、南北妖族、北方蛮族以及蛊族。
第一次,戚广伯只坚持了半个时辰,便被逼到弹尽粮绝的死境。
两人约好半个月后再战。
第二次,戚广伯坚持了两个时辰。
两人再次约定三个月后再战。
一年后,戚广伯一直坚持到山海关战役中的大决战,最后战败,他没能打败许平峰。
许平峰这才说:
“胜你之人非我,而是魏渊。
“随我去潜龙城,二十年内,我让你和他对弈沙场。”
戚广伯义无反顾的加入了潜龙城,开始了长达十五年的潜心修行。
他几乎一手组建了潜龙城如今的军队,发明了十几种战术,在他的革新之下,潜龙城的军队一扫沉疴,变成了一支真正虎狼之师。
戚广伯勒住马缰,昂首北望,喃喃道:
“国师骗我。”
魏渊已死,这三军统帅的权力即使给了他,又有何用?
“先生此言何意?”
姬玄并不知道戚广伯和许平峰当年的约定。
戚广伯微微摇头,看一眼学生,道:
“子素如今已是超凡境,九州之大,这般年纪的超凡屈指可数。今朝举事,何尝不是你扬名立万之时。”
“那先生觉得,我与许宁宴相比,如何?”姬玄沉声问道。
戚广伯淡淡道:“勤能补拙。”
姬玄被噎了一下,苦笑道:“先生真是快人快语,不留情面。”
戚广伯反问道:“你觉得我与魏渊比,如何?”
姬玄没有回答。
戚广伯也不在意,语气始终平静:
“兵法云,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子素,正视自己,才能洞悉局势。
“许七安比你强,不管天资、战力,还是手段,各方面都要胜过你。若单对单的遇上他,必死无疑。
“但世上从来不会有绝对公平的情况,你仍有机会。你已经踏入超凡领域,即使有所不如,但只要站在同一境界,就意味着有可能性。”
姬玄缓缓点头:“学生明白。”
戚广伯没在回应,看向身侧的副将,道:
“全军前进!”
副官以令旗传指令给鼓手,瞬间鼓声“咚咚”,九万大军整齐有序的前进,踏入青州地界。
就在这时,天空风起云涌,云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聚成一只巨大的手掌,朝着叛军拍下来。
随着这只手掌拍下,整个天地的力量,似乎都被调动了。
战马受惊,士卒惶恐,大军阵型立刻出现骚乱,尤其后方的民兵,一群乌合之众,见到这等异象,吓的双腿发软。
当是时,九万大军上空,凝聚出一座又一座阵法,一层又一层,大阵覆盖小阵,小阵组成大阵。
砰!砰!砰!
在云雾凝成的巨掌之下,阵法一座座崩溃,清光宛如烟火,在大军头顶炸开。
层层阵法破碎的刹那,一道金光从大军中升起,化作一尊十二双手臂,手持各种法器,后脑燃烧炽烈火环,眉心有着红色火焰印记的金身。
这道金身仿佛扛起天倾的远古巨人,十二双手臂撑起缓缓落下的巨掌。
双方僵持片刻,云雾组成的巨手似是后继无力,又似在角力中被金身不敌金身,轰然溃散。
云海之上,一白一金两道身影御空而来,在某处停下。
正是许平峰和披着袈裟,裸露半个胸膛的伽罗树菩萨。
许平峰风姿飘逸,一身白衣翻飞,立于云海之上,宛如谪仙。
伽罗树菩萨脸色肃然,纹起的肌肉彰显着傲人的力量,他脑后火环燃烧,带来炙热的高温。
仅仅站在那里,气息便如山般高大,如海般广阔,象征着力量。
而两人对面,是白发白须的监正,手里拖着一块八角铜盘,此盘背面铭刻日月山川,正面刻着天干地支。
“相比起五百年前的初代,你的实力差的太远。”
伽罗树审视着监正,语气平淡的做出评价。
“这是自然!”
许平峰笑容温和,“初代时期,虽有昏君和奸臣祸乱超纲,但大奉根基还在,仍处在巅峰。而现在的大奉,先是国运流失一半,又先后经历了魏渊的东征,以及席卷中原的寒灾。
“监正老师现在的实力,恐怕不及巅峰期一半。”
监正面无表情的拨动天机盘,缓缓道:
“五百年没动真格了,陪你们玩玩。”
............
陈骁又一次在甲板上看到了许银锣的幼妹,她正扎着马步,小脸无比严肃。
看起来竟有几分可爱。
陈骁闲来无事,便靠着船舱,双臂抱胸,在边上旁观。
一看就是半刻钟。
可以啊........陈骁吃了一惊,他来时,这孩子就在扎马步,时间肯定超过一刻钟了,能在这么小的年纪扎马步超过一刻钟,都是基础极为扎实的习武种子。
陈骁心说不愧是许银锣的妹妹。
于是开口说道:
“这孩子炼精境了?”
他问的是边上啃着窝窝头的南疆姑娘。
丽娜回头看他一眼:“练气境吧。”
她指的是战力,力蛊前期是没有气机的,只有蛮力。
吹牛不打草稿!陈骁性格耿直,沉声道:
“六七岁的练气境,我还没见过呢,许银锣也是在炼精境稳打稳扎,到十九岁才突破练气境。”
丽娜边啃着窝窝头,边说:“就是练气境,不信你和她练练。”
陈骁当即找来一名大头兵,这大头兵是初入炼精境的实力,因为早非童子身,所以这辈子炼精巅峰就到头了。
“你去和这孩子搭把手,注意分寸,莫要伤了人家。”
陈骁嘱咐道。
“是!”
大头兵一脸无奈,不愿意陪小孩子玩耍,但长官吩咐,他也能拒绝。
大踏步走到小豆丁面前,拍了拍自己的肚皮,道:“小娃子,往这里打。”
小豆丁看一眼师父,丽娜点头:“打赢有窝窝头吃。”
小豆丁眼睛一亮,果断出拳。
砰!
大头兵飞了出去,重重撞在陈骁身侧的舱壁上,捂着肚子蜷缩在地,吐出一肚子酸水。
!!!陈骁瞠目结舌,嘴巴张开,半天没合拢。
“厉害,我来试试!”
陈骁大步走向许铃音,打算不用气机,和这娃子比一比蛮力。
..........
许二郎正坐在书桌边,一边捧着兵书研读,一边低头研究青州地图。
“砰砰......”
房门敲响,一名士卒在门外喊道:
“许大人,您妹妹和同僚们打起来了。”
“什么?”
许二郎大惊失色,仓惶丢下兵书,飞奔着打开门,怒道:“怎么回事,谁敢欺负我妹妹。”
那士卒小心翼翼的说:“是,是您妹妹在欺负人。”
许二郎大步流星的奔出船舱,来到甲板。
甲板上,东倒西歪的躺着几十名士卒,许铃音茕茕孑立,宛如沙场上不败的女将军。
“呕........”
一名粗矮的中年将领吐着酸水,挣扎着爬起来,叫道:
“扶我起来,我还能打。”
士卒们一边捂肚子,一边拉扯他,苦口婆心的劝道:
“头儿,别打了,再打你把隔夜饭也吐出来了。这孩子是许银锣的妹妹,犯不着跟她拼命。”
那中年将领显然是上头了,用力一推士卒,叫道:
“我还能打,我还能打,呕........”
许辞旧站在舱门口,默默捂脸。
...........
远离官道的寨子里,朝阳染红了山头,李妙真站在矮墙上,手里拎着一颗血淋淋的头颅,俯视着下方两百多名流民组成的山匪。
“你们的首领已经被我杀了,现在给尔等两条路,一条是跟着我混,以后有饭吃,有酒喝。第二条是给这家伙陪葬。”
她提起头颅示意一下,另一只手摸出地书碎片,倾倒出一袋袋的谷物。
一位穿着布衣的土匪,大胆的走过去,用钝刀划开麻袋,嗤~还未剥壳的谷物从裂口倾泻而出。
“是大米,是大米啊........”
欢呼声响起。
“女侠,我们愿意跟着你。”
“以后您就是我们的大当家。”
落草为寇的流民们七嘴八舌的说道。
对流民来说,只要能填饱肚子,谁当首领都可以。同样的,只要能填饱肚子,杀不杀人都无所谓。
他们杀人抢劫的目的,只是为了填饱肚子。
那些趁势而起,割据一方的枭雄,并不属于乱世中的基层。
李妙真满意点头,道:
“做我的下属,就要守我的规矩,自今日起,不得打劫百姓,不得残害无辜。
“我们只抢为富不仁的商贾和鱼肉百姓的贪官。
“谁要是不守规矩,杀无赦!”
...........
南疆,石窟里。
“啊~”
伴随着一阵尖叫,夜姬白嫩的脚丫瞬间崩直,脚背如弓,但床榻的摇晃并没有因为她嘶哑的尖叫而停止。
这个过程又持续了半个时辰,在夜姬脚背绷紧了三次后,一双小脚间的两只大脚,脚趾突然扣住床铺,粗壮的小腿肚一阵痉挛。
久别重逢的一对老情人,并排躺在床上,一个享受着余韵,一个进入贤者时间。
“多日不见,浮香姑娘的手段一如既往的高超。”
许七安赞叹道。
夜姬“啐”了一口,嗔道:
“多日不见,许银锣怎么不给奴家表演沾枕三秒便睡的绝技了?”
她竟还记得初识时的小事,女人果然都是小心眼的,妖也不例外.........许七安挤眉弄眼道:
“那会儿不知道浮香姑娘是水做的,比春雨还润。”
夜姬眨了眨眼,“这是什么说法。”
许七安搂着美人,侃侃而谈:“这是典故,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
躺了一会儿,夜姬心满意足的说道:
“奴家服侍许郎沐浴吧。”
“不急,容我再浴血奋战几个回合。”
床幔开始晃动,薄被起起伏伏。
洞窟外,小白狐蹲在篝火边。
“白姬长老怎么出来了?”
红缨护法诧异道。
白姬娇声道:“夜姬姐姐说和许银锣有要事商谈,把我赶出来了。其实他们在交配,不准我看。”
苗有方目瞪口呆,忽然就明白李灵素和许七安为何两看相厌。
两个人的相好都遍布九州各地啊。
红缨的声音陡然拔高:“交配?夜姬长老和许银锣.........”
他痛心疾首,认为夜姬长老是以身相诱,换取许七安的帮助。
白姬用最稚嫩的童声,说出最下流的话:“夜姬姐姐在京城时,就天天和许银锣交配的。”
原来是老姘头了........红缨恍然大悟,侧头看向苗有方:“苗兄,怎么回事。”
我怎么知道,那时候我还没跟着他混........苗有方就说:“这是许银锣的私事,我不好多说。”
..........
浴桶里,浸泡在冰凉的水里,许七安手里捏着护身符,以元神传音:
“国师,我是许七安。”
我是你的一生挚爱的许郎啊。
发出这段传信后,许七安心情颇为复杂。
想起了给他造成极大心理阴影的几个人格,比如色即是空的欲人格,比如柴刀时刻准备着的病娇爱人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