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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卖报小郎君     大奉打更人txt下载     大奉打更人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八十七章 日出西方

    淡漠无情的双眼显化后,清气随后勾勒出身形轮廓,突然狂风扫来,衣袍霍然招展,一位两袖飘飘的儒士形象,便出现在许平峰等人眼前。

    儒圣英魂重临世间,可怕的威压铺天盖地的降临,如山崩,如海啸,如天倾。

    由于距离太近,三人一兽相当于直面了儒圣的注视。

    白帝四肢不受控制的颤抖,它像是完全退化成兽类,弓背匍匐,龇牙咧嘴,喉中发出示威般的低吼。

    许平峰和黑莲一退再退,二品境的他们,不敢在此刻逞强。

    伽罗树菩萨依仗金刚法相的豪横,以及不动明王法相的防御,作为一品境中最抗揍的存在,他宛如礁石一般,抗住了海浪的冲击。

    儒圣英魂成型,监正眉心裂开一道口子,鲜血长流。

    肉身开始滑向崩溃的深渊,这是必须要付出的代价。

    他一步跨出,手中刻刀递出,首先刺向的是伽罗树菩萨。

    身后的儒圣英魂,做出同步的动作,仿佛是监正最坚实的靠山。。

    伽罗树菩萨巍然不动,袈裟烈烈鼓舞,浑身肌肉膨胀,皮肤下一条条粗壮的青筋凸显。

    他虽然没动,但身后的金刚法相迈步向前,挡在了伽罗树菩萨身前。

    刻刀不疾不徐的刺来,似乎不怕敌人逃跑。

    金刚法相十二双手臂朝前合拢,二十四只手掌做出合掌的动作,将监正和刻刀夹在掌心中。

    而不动明王法相,结印盘坐,于金刚法相身后,凝成一道圆形气罩,将伽罗树菩萨罩在其中。

    突然,金刚法相的十二双手臂开始颤抖,似是抵挡不住刻刀的突进。

    “轰!”

    金刚法相脑后火环膨胀,腾起刺目的火焰。

    颤抖的十二双手臂重新稳住。

    但在下一刻,先是二十四只巨掌皲裂,接着是手臂,身躯..........以防御和战力著称的金刚法相寸寸崩溃。

    法相崩溃溢散出的能量,朝着四面八方肆虐,冲散了下方的云海,露出苍茫大地。

    监正握着刻刀,依旧不疾不徐的刺向了不动明王法相鼓起的护罩。

    嗡!

    淡金色的气罩与刻刀交接处,溅射出扭曲混乱的能量。

    一道白光无声无息的靠近监正,从背后偷袭。

    白帝蔚蓝色的竖瞳中,只剩下野兽般的疯狂,再无半点灵性。

    它压住了自己的灵性,凸显出神魔之血根植在骨子里的疯狂,以此抵消儒圣的威压。

    疯狂的神魔后裔是不会恐惧的。

    另外,虽然灵性遭受压制,无法再使用法术,但这并不会削弱它的战力。神魔后裔的体魄,比武夫只强不弱,近战搏杀能力极其可怕。

    监正抬起左手,“啪”的弹击儒冠,缓缓道:

    “退去五百里。”

    獠牙张开,做扑击状的白帝,在即将接触到监正的刹那,突兀消失,好像从未存在过。

    这当然不是监正学会了儒家的言出法随,而是以儒冠的力量施展儒家法术。

    不过,没有相同体系的高品修士掌控,儒冠能发挥的威力有限,且白帝品级极高,监正无法借助儒冠的力量对它进行直接性的攻击。

    因为那注定无法威胁到白帝。

    但儒家的特点本能就不在攻击,而是“花里胡哨”四个字。

    暂时将白帝踢出战场后,监正手持刻刀,又超强迈出一步。

    不动明王法相撑起的气罩,夸张的瘪了下去。

    这不是不动明王不够强,恰恰相反,能在儒圣英魂的加持下,坚持到现在,伽罗树菩萨号称超品之下,防御最强,实至名归。

    远处的许平峰打开锦囊,抓出一架巨大的火炮,高九尺,炮管长一丈,通体由玄铁铸造,表面刻着密密麻麻的阵纹。

    身为二品的他,无法近距离直面儒圣的威压,好在术士最喜欢的就是远程攻击。

    一枚枚阵纹相继亮点,铭刻其上的阵法开始吸收周遭的灵力,黑黝黝的炮口凝聚出一道拳头大小的、不断往内坍塌的炽白光团。

    以阵法撬动天地之力,是术士最拿手的绝活。

    “轰!”

    坍塌到极点,便是爆发,炮口喷射出炽白的光柱。

    眼见光柱就要射中监正,一道清光缭绕的阵法,突然横挡在弹道前方。

    能重创三品武夫的炮击撞在阵法上,宛如泥牛入海,消失无踪。

    下一秒,许平峰身后的虚空里,射出炽白的光柱,将他吞没。

    监正用传送阵法,把炮击还给了他。

    嗡!

    监正身侧的虚空一颤,又一道光柱激射而出,要糊他一脸。

    许平峰没有被身后袭来的光柱吞没,他复刻了监正的手段,还治了监正的以其人之术还治其人之身。

    就这样,白光在师徒俩之间不断出现、消失、出现、又消失。

    直到监正把它传送给远处的黑莲道长,没有武夫危机预感的黑莲猝不及防,只能现出道门的不灭阳神,将炮击生生撕碎。

    这时,不动明王法相终于支撑不住,儒圣刻刀刺破气罩,在不动明王法相分崩离析的能量风暴里,刻刀点在伽罗树菩萨额头。

    青光一闪。

    噗!伽罗树菩萨头颅炸裂,骨块、血肉飞溅。

    他八尺高的身躯瞬间松弛,无力的仰面到下,朝着苍茫大地直坠而下。

    与此同时,监正的胸口爆出血雾,儒圣的力量在摧毁着他的肉身。

    监正没有顾忌身体的状态,也没有攻击许平峰和黑莲,而是转身,刺出了刻刀。

    一道白影与他错身而过。

    白影化作白帝,狼狈的翻滚着,像是被一脚踢飞的野狗,过程中血水洒落。

    许平峰抬手一托,圆形阵法托起白帝,为它卸去冲击力。

    “呜,呜呜........”

    白帝蔚蓝的凶睛充斥着疯狂之色,它的腹部划开一道深深的伤口,几乎被开膛破肚,大肠垂挂而下。

    但它嘴里咬着一颗心脏,监正的心脏。

    白帝头颅微仰,嚼都不嚼,把心脏吞入腹中,几秒后,他凶睛里的疯狂退去,灵性滋长,恢复了理智。

    白帝表情明显愣了一下,似乎没料到自己会提前恢复理智。

    略作沉吟后,明白了什么,望着监正的目光充满了贪婪。

    监正缓缓低头,看着胸口的大洞,里面缺失了心脏。

    趁他病要他命.........黑莲眼里射出凶光,阳神当即分裂成四等分,四尊阳神的模样有不同。

    一具漆黑如墨,头发像是舞动的水草,周身缭绕着水灵之力化成的轻纱薄雾;一具通体赤红,眉心刻着火焰印记,头发是熊熊燃烧的火焰。

    一具仿佛有气流组成,不太稳定,身躯时而倾斜,时而拉长,随时都会化作狂风而去。

    一具浑身覆盖石甲,体格魁梧,荡漾出一圈圈的土黄色涟漪。

    道门“地风水火”四**相。

    二品渡劫期修的便是这四**相,到二品大圆满后,四**相融合为一,然后迎来天劫。

    扛过天劫,法相与肉身完美契合,便能成就陆地神仙位格。

    黑莲原本早该二品大圆满,奈何金莲离体而去,让他成了“残缺之身”,不仅渡劫无望,连战力都下滑一个层次。

    四**相没有灵智,全靠黑莲操纵,可视作傀儡,并不惧怕儒圣威压。

    监正挂在腰间的储物袋里,主动飞出一枚瓷瓶,木塞弹开,一粒黄澄澄的丹丸飞入口中。

    刹那间,他胸口血肉蠕动,心脏再生。

    术士虽然没有武夫的自愈能力,但术士能氪,生死人肉白骨的丹药随身携带。

    静待时机........黑莲默默召回法相,选择观望。

    “你果然是守门人!”

    白帝笑了起来,它腹部的伤口无法愈合,刻刀的力量侵蚀着它的生机。

    反观监正,服用丹药后,就像濒死之人续了一口气,短暂的回到巅峰。

    “不准动!”

    监正抬手,弹动儒冠。

    这一次,儒圣的虚影也做出了同样的动作。

    白帝身躯一沉,僵在原地。

    监正往前跨出一步,朴实无华的刺出儒圣刻刀,就像刚才对付伽罗树那样。

    兹兹兹,白帝头顶的犄角,一根跳动电弧,一根凝聚黑色光团。

    雷电和水灵在犄角之间交汇,凝成一颗内核漆黑,外层裹着电光的能量团。

    儒圣刻刀刺来的瞬间,白帝竭尽全力,恢复了身体的部分掌控权,头颅一昂,犄角迎让刻刀。

    炽烈得光芒爆发,一道道粗壮的电蛇像鞭子一样乱舞。

    水灵之力则如决堤的大坝,朝四面八方冲涌。

    儒圣刻刀层层递进,突破两股能量风暴的冲击,刺入白帝的头颅。

    “吼……”

    它发出来凄厉的咆哮。

    纵使是神魔后裔,也无法抵抗儒圣英魂。

    眼见白帝就要步伽罗树后尘之际,西方,突然升起了一轮烈日。

    ……

    ps:求月票!

唠叨一下

    争榜这事吧,其实争榜容易伤和气,所以我一开始就采取相对沉默态度。

    对于一个比较佛系的作者来说,我其实挺讨厌这种机制的(只敢小声哔哔)。

    因为这个对作者对读者来讲,其实都是负担,而且不至于因为这个闹得愈演愈烈,希望大家还是能尽量和谐相处。

    再加上二月份口嗨,这事儿我确实高估自己了,也有一个原因是我说完才意识到2月份只有28天。但失信就是失信了,做错就要认,我一直很惭愧。每次看到大家在书评区吐槽,脸上就火烧火燎,所以我就一叶障目,不看书评和章评了。偶尔状态好,抽时间还几章。挨打立正呗。

    正因为这样,一半是羞愧一半是佛系,所以从未想过要争榜。

    这几天的月票涨幅,厮杀那么激烈,说实话,身为一个作者,我蛮感动的。。就算是这么屑的我,你们还愿意支持。

    不过争榜必然会引来骂战和硝烟,前车之鉴太多了,这就是我讨厌这种机制的原因。还是希望大家能有一个良好的阅读环境。

    引战带节奏都没必要,容易让作者难堪的。

    好在管理一直有删书评,感谢一下书评区的管理们。

    说一些题外话,打更人进入后期了,一百万字之内能完结,这是一个初步的评估,精准的字数,我也估不准。

    一本书越到后期越难写,因为伏笔啊,支线啊,人物啊等等,考虑的太多了。我首先是要稳住质量吧。

    说实话,300万字了,追订在涨,均订在涨,实属不易。我佛系的原因,其实也是百分之九十的精力都在书上。其他的东西,都要靠后。

    下个月均订应该能到11万,我也想看看打更人的极限在哪里,所以对剧情更加如履薄冰,甚至不敢下笔。

    码字去!

第八十八章 一起上

    天空出现了两个太阳,一东一西。

    东边的太阳温吞的挂着,西边升起的这轮太阳却是金光万道,将整片云海染上灿灿金辉。

    它除了带来光和热,还带来了恐怖无比的威压,让人如临深渊,发自内心的敬畏和臣服。

    许平峰、黑莲,包括遭受重创的白帝,耳畔响起了虚幻的、宏大的梵唱。

    相比起伽罗树菩萨显化出的“不动明王法相”和“金刚法相”,这**日完全在另一个层次,它仿佛是天地力量的显化,带着沛莫能御的力量。

    “啊........”

    黑莲率先惨叫起来,流淌着黑色黏稠液体的身躯,被金光炙烤,腾起阵阵青烟。

    “地风水火”四**相相继消融,化作虚无。

    佛光普照之下,不容易一切非同属性的力量存在。

    “大日如来法相........”

    许平峰喃喃道。

    他只是看了一眼,便猛的收回视线,眼眶流淌出两行血水。。

    九**相之首,大日如来法相。

    黑莲道长惊叫着化作一道飞腾的黑色水流,进入许平峰体内,后者撑起防御阵法,以及大量的顶级法器,艰难的挡住佛光的灼烧。

    “退,快退.......”

    黑莲惊恐而急促的声音在许平峰脑海里响起。

    许平峰侧头看了一眼监正,以及他身后的儒生英魂。

    能对付超品的,只有超品。

    大日如来法相,是佛门专门用来克制儒圣英魂的。

    经过魏渊在靖山城中封印巫神的壮举,他们怎么可能不把儒家的刻刀和儒冠算进去?

    而与魏渊那次不同的是,魏渊好歹是二品武夫,体魄强悍,绝非天命师能比。

    儒圣英魂加身,监正所受到的压力,自然也要比魏渊更重。

    逼监正召出儒圣英魂,便赢了一半..........许平峰脸颊流淌出血泪,嘴角却露出了笑意。

    他没有死扛大日法相的光辉,一个传送,退到远处。

    “嗤嗤........”

    白帝鳞片迅速焦黑,冒气青烟,它再次发出痛苦的咆哮。

    监正刻刀一挑,“噗”的声音里,白帝的头盖骨掀飞,惨叫声戛然而止。

    白帝的身躯一软,与伽罗树菩萨一样,朝着苍茫大地急坠落而去。

    做完这一切,监正缓缓侧身,望向了那轮烈日,身后的儒圣英魂做出同样的动作。

    监正视线里映出大日法相的轮廓,炽烈的光芒灼烧着他的瞳孔,儒圣英魂清光一荡,将大日法相的光芒挡在三丈之外。

    “佛陀.......”

    监正与许平峰一样,挑起了嘴角。

    他深吸一口气,抬手弹冠,不再压制儒圣英魂的力量。

    霎时间,儒圣英魂身形暴涨,从六丈多高,化作二十丈的巨人。

    此方天地,顿时被两股力量分割成泾渭分明的两部分,一部分清气满乾坤,一部分炽烈金光笼罩。

    这..........眼见儒圣英魂气势暴涨,许平峰心里一沉,意识到监正方才是刻意压制了儒圣英魂的伟力,没有全力爆发。

    他真正的目标是佛陀?!

    这个念头闪过,双眼恢复视力的许平峰,看见监正跨前一步,侵入了佛光普照的领域。

    大日如来法相,应激爆发出更灼热、更耀眼的光芒,金光变成了炽白的光,吞没儒圣英魂。

    同时,梵唱声愈发密集、嘹亮,仿佛有几百上千名僧人同时诵经,佛音响彻整片天地。

    炽白的,无穷无尽的佛光海洋里,监正的白衣燃起火焰,皮肉出现黑红灼痕,儒圣的英魂也有一定程度的消融。

    手中的刻刀被烧的通红发亮。

    但这无法阻拦监正和儒圣英魂的步伐,两位以气运为根基的人族强者,坚定不移的朝前挺进。

    他们每前进一步,漫天的清气便侵蚀佛光领域一分。

    二十丈,十五丈,十丈,五丈...........但监正带着儒圣英魂突进到“烈日”三丈时,已是炽白的大日如来法相,忽然显化出一尊金身。

    这尊金身面目模糊,体型略显肥胖,祂双手拈花,寂然盘坐。

    后脑一轮烈日,正是刚刚释放光与热的大日如来法相。

    这尊法相,缓缓睁开了眼睛。

    轰.........直面法相注视的监正,脑海惊雷一响,灵魂仿佛裂成无数碎片,意识当场丧失。

    这便是大日如来法相,九**相之首,佛陀成道的根基。

    这时,儒圣伸出了手,握住了监正持握刻刀的手,轻轻往前一递。

    烧红了烙铁的刻刀刺入金身法相眉心。

    咔擦........面目模糊的金身法相,额头迸裂出一道裂痕,裂痕迅速游走,瞬间遍及全身。

    下一刻,大日如来法相崩溃了。

    它朝内坍缩成一团金色的烈阳,微微一顿后,豁然炸开。

    从地表抬头看,会看见云海之上,一道金色的巨浪层层叠的扩散,爬满半边天空。

    许平峰猛的闭上了眼睛,感受到了来自灵魂的战栗,护身阵法、顶级法器相继破碎,脆弱的就像玻璃。

    所有防护破碎的同时,他已传送到更远处。

    ..........

    阿兰陀。

    这座佛门圣山的深处,传来声嘶力竭的吼声,分不清是愤怒还是痛苦。

    继而整片山脉开始震动,宛如地震,山顶的雪沫坍塌,相互裹挟,形成规模不小的雪崩。

    声势浩大的雪崩刚刚掀起,便被无形的气界挡住,数万吨积雪“轰隆隆”的砸在气界上,气界之下,是佛门僧人居住的区域,遍布着殿宇、禅院。

    盘坐在菩提树下的广贤菩萨,脸色一变,霍然扭头,望向阿兰陀深处。

    琉璃菩萨花容失色,秀眉紧皱,再不复平时的淡然平静。

    寒潭边,盘坐在莲花台上的度厄罗汉,站在池边的丑帅阿苏罗,同时扭头,看向阿兰陀深处。

    “你觉得是谁?”

    度厄罗汉沉声问道。

    他指的是刚才的嘶吼声。

    佛陀?神殊?亦或者那位可能存在的超品?

    阿苏罗微微摇头:

    “不知道。

    “但能看出,我们这次偷鸡不成蚀把米。或许,正中了监正下怀。”

    不久前升起的那轮烈日,遁空而去。

    哪怕事先没有得到通知,两人也能猜到是对付监正去了。

    度厄罗汉颔首:

    “永远不能小觑监正,一品术士真正强大的不是战斗,而是谋划。”

    顿了顿,老和尚沉吟道:

    “就是不知道这次吃亏到什么程度。”

    阿苏罗点了一下头,又道:

    “既已出动大日如来法相,那说明青州那边的战事,要出结果了。

    “另外,五百年前现出大日如来法相的,不是神殊。”

    这个疑点,而今算是解开了。

    度厄罗汉沉思不语。

    ...........

    南疆。

    万妖山,修缮一新的佛塔微微震动,神殊的躯干走出佛塔,立于塔顶,眺望西方。

    “怎么了,神殊!”

    九尾天狐出现在他身侧,容貌娇媚,银发狐尾,身姿娉婷婀娜。

    “我听见了他的呼唤。”

    神殊喃喃道:“他在求救,他渴望完整。”

    闻言,九尾天狐露出了笑容,道:

    “看来青州的战事要出结果了。”

    神殊没有说话,只是动了动身子。

    九尾天狐笑眯眯道:

    “我早已监正达成同盟,他曾说过,只要我事事帮衬许七安,助他成长,他便给予我一定的帮助,助我夺回你的头颅。

    “不过,这要等到他徒弟造反之后。”

    神殊缓缓道:“为何?”

    身躯重组后,他的元神获得了一定的完整性,不再那么偏激,当然,如果收到刺激,还是会六亲不认。

    九尾天狐摇摇头:

    “监正是天生的棋手,没人能猜透他的心思,也没人知道他到底想做什么,想要什么。但不管他谋划什么,许七安永远在他的棋盘里处于重要位置。

    “盯着许七安,或多或少能看出一点监正的布局。”

    至于她看出了什么,没有说出来。

    神殊也没兴趣,道:

    “那小子身上还有我的一条手臂,它能中和我的戾气。”

    九尾天狐无奈道:

    “这只能看时机,不管是度厄还是阿苏罗,我们都擒不了,除非攻上阿兰陀。”

    神殊点点头:“明白就打过去。”

    九尾天狐嗔道:

    “不行!你滚回塔里去吧,出来久了,神智又开始脱缰!”

    神殊默然不语,跃下塔尖,回归佛塔。

    ...........

    金光散去后,云海之上,只剩下一具焦黑的人形。

    几秒后,焦黑的死肉裂开,露出一个光溜溜的监正。

    他随手往空中一薅,薅来一件白袍披上,手里的儒冠和刻刀已经化作清光回归云鹿书院。

    监正的气息衰弱到了极点,尽管他看来毫发无伤。

    肉身也有一定的衰竭,原本红润的皮肤布满褶子,长出老年斑。

    “比和尚还干净........”

    监正嘀咕一声,抬手轻摸自己眉眼、下巴、脑袋,炼出一头顺滑的白发,白须,还有眉毛。

    恢复了一品术士风范后,监正侧头,看向了脚下的云海,接着又扫一眼右侧方。

    云海破开,两具残缺的身影重返云端,分别是伽罗树菩萨,以及白帝。

    前者脖颈处空空荡荡,断口血肉模糊,像是一具无头的行尸。

    后者天灵盖被掀开,依稀可见宛如核桃般的大脑,腹部的拖着肠子。

    他们的身躯无法复原,儒圣刻刀得力量阻断了血肉的再生。

    但伽罗树菩萨作为超品之下防御第一的存在,以及白帝这种远古时便已存在的神魔,视作是一品武夫也不过分,想杀他们绝非易事。

    “你对佛陀做了什么!”

    伽罗树菩萨的声音,从躯壳里传来。

    “以后你会知道。”

    监正淡淡道。

    这时,许平峰传送返回,立于白帝和伽罗树菩萨之间。

    黑莲道长从他体内“爬”出来,并肩而立。

    一袭白衣,重新对上四位巅峰高手。

    但双方的气息,比之初战时,都有断崖式的下跌,也就许平峰状态相对完好。

    “不中用了啊。”

    监正叹息一声:“若是巅峰时期,你们现在可以逃跑了。”

    说话间,他右手再次往空中一薅,一面八角青铜盘,此盘背面铭刻日月山川,正面刻着天干地支,它甫一出现,此方世界随之沸腾。

    众生之力汹涌而来,海纳百川般的汇入监正体内。

    他的气息于瞬间攀上巅峰。

    眼眸清气一闪,注视着四人:

    “一起上!”

    ........

    ps:错字先更后改,解释一下,改错字、润色要重新看一遍,且要特别仔细,基本需要十几分钟。所以干脆先更新上来。

第八十八章 一起上

    天空出现了两个太阳,一东一西。

    东边的太阳温吞的挂着,西边升起的这轮太阳却是金光万道,将整片云海染上灿灿金辉。

    它除了带来光和热,还带来了恐怖无比的威压,让人如临深渊,发自内心的敬畏和臣服。

    许平峰、黑莲,包括遭受重创的白帝,耳畔响起了虚幻的、宏大的梵唱。

    相比起伽罗树菩萨显化出的“不动明王法相”和“金刚法相”,这**日完全在另一个层次,它仿佛是天地力量的显化,带着沛莫能御的力量。

    “啊........”

    黑莲率先惨叫起来,流淌着黑色黏稠液体的身躯,被金光炙烤,腾起阵阵青烟。

    “地风水火”四**相相继消融,化作虚无。

    佛光普照之下,不容易一切非同属性的力量存在。

    “大日如来法相........”

    许平峰喃喃道。

    他只是看了一眼,便猛的收回视线,眼眶流淌出两行血水。。

    九**相之首,大日如来法相。

    黑莲道长惊叫着化作一道飞腾的黑色水流,进入许平峰体内,后者撑起防御阵法,以及大量的顶级法器,艰难的挡住佛光的灼烧。

    “退,快退.......”

    黑莲惊恐而急促的声音在许平峰脑海里响起。

    许平峰侧头看了一眼监正,以及他身后的儒生英魂。

    能对付超品的,只有超品。

    大日如来法相,是佛门专门用来克制儒圣英魂的。

    经过魏渊在靖山城中封印巫神的壮举,他们怎么可能不把儒家的刻刀和儒冠算进去?

    而与魏渊那次不同的是,魏渊好歹是二品武夫,体魄强悍,绝非天命师能比。

    儒圣英魂加身,监正所受到的压力,自然也要比魏渊更重。

    逼监正召出儒圣英魂,便赢了一半..........许平峰脸颊流淌出血泪,嘴角却露出了笑意。

    他没有死扛大日法相的光辉,一个传送,退到远处。

    “嗤嗤........”

    白帝鳞片迅速焦黑,冒气青烟,它再次发出痛苦的咆哮。

    监正刻刀一挑,“噗”的声音里,白帝的头盖骨掀飞,惨叫声戛然而止。

    白帝的身躯一软,与伽罗树菩萨一样,朝着苍茫大地急坠落而去。

    做完这一切,监正缓缓侧身,望向了那轮烈日,身后的儒圣英魂做出同样的动作。

    监正视线里映出大日法相的轮廓,炽烈的光芒灼烧着他的瞳孔,儒圣英魂清光一荡,将大日法相的光芒挡在三丈之外。

    “佛陀.......”

    监正与许平峰一样,挑起了嘴角。

    他深吸一口气,抬手弹冠,不再压制儒圣英魂的力量。

    霎时间,儒圣英魂身形暴涨,从六丈多高,化作二十丈的巨人。

    此方天地,顿时被两股力量分割成泾渭分明的两部分,一部分清气满乾坤,一部分炽烈金光笼罩。

    这..........眼见儒圣英魂气势暴涨,许平峰心里一沉,意识到监正方才是刻意压制了儒圣英魂的伟力,没有全力爆发。

    他真正的目标是佛陀?!

    这个念头闪过,双眼恢复视力的许平峰,看见监正跨前一步,侵入了佛光普照的领域。

    大日如来法相,应激爆发出更灼热、更耀眼的光芒,金光变成了炽白的光,吞没儒圣英魂。

    同时,梵唱声愈发密集、嘹亮,仿佛有几百上千名僧人同时诵经,佛音响彻整片天地。

    炽白的,无穷无尽的佛光海洋里,监正的白衣燃起火焰,皮肉出现黑红灼痕,儒圣的英魂也有一定程度的消融。

    手中的刻刀被烧的通红发亮。

    但这无法阻拦监正和儒圣英魂的步伐,两位以气运为根基的人族强者,坚定不移的朝前挺进。

    他们每前进一步,漫天的清气便侵蚀佛光领域一分。

    二十丈,十五丈,十丈,五丈...........但监正带着儒圣英魂突进到“烈日”三丈时,已是炽白的大日如来法相,忽然显化出一尊金身。

    这尊金身面目模糊,体型略显肥胖,祂双手拈花,寂然盘坐。

    后脑一轮烈日,正是刚刚释放光与热的大日如来法相。

    这尊法相,缓缓睁开了眼睛。

    轰.........直面法相注视的监正,脑海惊雷一响,灵魂仿佛裂成无数碎片,意识当场丧失。

    这便是大日如来法相,九**相之首,佛陀成道的根基。

    这时,儒圣伸出了手,握住了监正持握刻刀的手,轻轻往前一递。

    烧红了烙铁的刻刀刺入金身法相眉心。

    咔擦........面目模糊的金身法相,额头迸裂出一道裂痕,裂痕迅速游走,瞬间遍及全身。

    下一刻,大日如来法相崩溃了。

    它朝内坍缩成一团金色的烈阳,微微一顿后,豁然炸开。

    从地表抬头看,会看见云海之上,一道金色的巨浪层层叠的扩散,爬满半边天空。

    许平峰猛的闭上了眼睛,感受到了来自灵魂的战栗,护身阵法、顶级法器相继破碎,脆弱的就像玻璃。

    所有防护破碎的同时,他已传送到更远处。

    ..........

    阿兰陀。

    这座佛门圣山的深处,传来声嘶力竭的吼声,分不清是愤怒还是痛苦。

    继而整片山脉开始震动,宛如地震,山顶的雪沫坍塌,相互裹挟,形成规模不小的雪崩。

    声势浩大的雪崩刚刚掀起,便被无形的气界挡住,数万吨积雪“轰隆隆”的砸在气界上,气界之下,是佛门僧人居住的区域,遍布着殿宇、禅院。

    盘坐在菩提树下的广贤菩萨,脸色一变,霍然扭头,望向阿兰陀深处。

    琉璃菩萨花容失色,秀眉紧皱,再不复平时的淡然平静。

    寒潭边,盘坐在莲花台上的度厄罗汉,站在池边的丑帅阿苏罗,同时扭头,看向阿兰陀深处。

    “你觉得是谁?”

    度厄罗汉沉声问道。

    他指的是刚才的嘶吼声。

    佛陀?神殊?亦或者那位可能存在的超品?

    阿苏罗微微摇头:

    “不知道。

    “但能看出,我们这次偷鸡不成蚀把米。或许,正中了监正下怀。”

    不久前升起的那轮烈日,遁空而去。

    哪怕事先没有得到通知,两人也能猜到是对付监正去了。

    度厄罗汉颔首:

    “永远不能小觑监正,一品术士真正强大的不是战斗,而是谋划。”

    顿了顿,老和尚沉吟道:

    “就是不知道这次吃亏到什么程度。”

    阿苏罗点了一下头,又道:

    “既已出动大日如来法相,那说明青州那边的战事,要出结果了。

    “另外,五百年前现出大日如来法相的,不是神殊。”

    这个疑点,而今算是解开了。

    度厄罗汉沉思不语。

    ...........

    南疆。

    万妖山,修缮一新的佛塔微微震动,神殊的躯干走出佛塔,立于塔顶,眺望西方。

    “怎么了,神殊!”

    九尾天狐出现在他身侧,容貌娇媚,银发狐尾,身姿娉婷婀娜。

    “我听见了他的呼唤。”

    神殊喃喃道:“他在求救,他渴望完整。”

    闻言,九尾天狐露出了笑容,道:

    “看来青州的战事要出结果了。”

    神殊没有说话,只是动了动身子。

    九尾天狐笑眯眯道:

    “我早已监正达成同盟,他曾说过,只要我事事帮衬许七安,助他成长,他便给予我一定的帮助,助我夺回你的头颅。

    “不过,这要等到他徒弟造反之后。”

    神殊缓缓道:“为何?”

    身躯重组后,他的元神获得了一定的完整性,不再那么偏激,当然,如果收到刺激,还是会六亲不认。

    九尾天狐摇摇头:

    “监正是天生的棋手,没人能猜透他的心思,也没人知道他到底想做什么,想要什么。但不管他谋划什么,许七安永远在他的棋盘里处于重要位置。

    “盯着许七安,或多或少能看出一点监正的布局。”

    至于她看出了什么,没有说出来。

    神殊也没兴趣,道:

    “那小子身上还有我的一条手臂,它能中和我的戾气。”

    九尾天狐无奈道:

    “这只能看时机,不管是度厄还是阿苏罗,我们都擒不了,除非攻上阿兰陀。”

    神殊点点头:“明白就打过去。”

    九尾天狐嗔道:

    “不行!你滚回塔里去吧,出来久了,神智又开始脱缰!”

    神殊默然不语,跃下塔尖,回归佛塔。

    ...........

    金光散去后,云海之上,只剩下一具焦黑的人形。

    几秒后,焦黑的死肉裂开,露出一个光溜溜的监正。

    他随手往空中一薅,薅来一件白袍披上,手里的儒冠和刻刀已经化作清光回归云鹿书院。

    监正的气息衰弱到了极点,尽管他看来毫发无伤。

    肉身也有一定的衰竭,原本红润的皮肤布满褶子,长出老年斑。

    “比和尚还干净........”

    监正嘀咕一声,抬手轻摸自己眉眼、下巴、脑袋,炼出一头顺滑的白发,白须,还有眉毛。

    恢复了一品术士风范后,监正侧头,看向了脚下的云海,接着又扫一眼右侧方。

    云海破开,两具残缺的身影重返云端,分别是伽罗树菩萨,以及白帝。

    前者脖颈处空空荡荡,断口血肉模糊,像是一具无头的行尸。

    后者天灵盖被掀开,依稀可见宛如核桃般的大脑,腹部的拖着肠子。

    他们的身躯无法复原,儒圣刻刀得力量阻断了血肉的再生。

    但伽罗树菩萨作为超品之下防御第一的存在,以及白帝这种远古时便已存在的神魔,视作是一品武夫也不过分,想杀他们绝非易事。

    “你对佛陀做了什么!”

    伽罗树菩萨的声音,从躯壳里传来。

    “以后你会知道。”

    监正淡淡道。

    这时,许平峰传送返回,立于白帝和伽罗树菩萨之间。

    黑莲道长从他体内“爬”出来,并肩而立。

    一袭白衣,重新对上四位巅峰高手。

    但双方的气息,比之初战时,都有断崖式的下跌,也就许平峰状态相对完好。

    “不中用了啊。”

    监正叹息一声:“若是巅峰时期,你们现在可以逃跑了。”

    说话间,他右手再次往空中一薅,一面八角青铜盘,此盘背面铭刻日月山川,正面刻着天干地支,它甫一出现,此方世界随之沸腾。

    众生之力汹涌而来,海纳百川般的汇入监正体内。

    他的气息于瞬间攀上巅峰。

    眼眸清气一闪,注视着四人:

    “一起上!”

    ........

    ps:错字先更后改,解释一下,改错字、润色要重新看一遍,且要特别仔细,基本需要十几分钟。所以干脆先更新上来。

第八十九章 区区不肖弟子

    伽罗树菩萨头顶,浮现垂首盘坐,双手合十的不动明王法相。

    而金刚法相没能凝聚,他被儒圣刻刀重创,伤的不只是身体,还有本源,目前只能凝出一道法相。

    黑莲道长的阳神再次四等分,现出道门“地风水火”四**相。

    许平峰脚下浮现圆阵,这是三品之后才能掌控的阵盘,“天罡”和“地煞”的两大阵法宝典融会贯通后,凝练的圆阵。

    在阵法师的领域里,这被成为“母阵”。

    以“母阵”为根基,可以演化一切阵法,阴阳五行、地风水火雷,以及这十一种大阵延伸的三百六十种小阵,皆可依靠母阵,随心所欲的施展。

    白帝失去了独角,虽仍能召唤雷电和水灵,但威力大减,好在作为神魔后裔的它,肉身亦是所向披靡的搏杀手段。

    “去!”

    黑莲道长真身凝立不动,操纵四**相,从“前后左右”四个方向掠向监正。

    宛如一团气流组成的“风”法相速度最快,呼啸之间,便已来到监正身侧,挥出一道道风刃。

    火焰法相化作一道流焰,直扑监正面门,势要与他玉石俱焚。。

    流淌着纯黑水灵的法相,坍塌成奔涌的河流,发出“哗啦啦”的涛声,冲击监正右侧。

    “地”法相身躯魁梧却笨拙,速度最慢,蛮牛般的朝监正发动冲锋,此刻若是在地面,轰隆声必定不绝于耳。

    监正先是朝着左侧伸出手掌,一块块六边形组成的护盾升起,嘭嘭嘭.........风刃斩在护盾上,发出沉闷的声响,继而溃散成狂风。

    紧接着,他主动朝右侧迈出一步,伸手探入奔流的黑色河流,抽出一把漆黑的长剑。

    长剑抽出后,“水”法相无力维持,分崩离析。同时,监正大步朝前,一剑斩灭火焰法相。

    “嗤嗤”声里,水汽蒸腾,火焰被水灵浇灭。

    监正捞起一抹火星,置于掌心,轻轻一吹。

    “呼!”

    吹出数十丈长的火舌,把狂奔而来的“地”法相吞没。

    火焰熄灭,“地”法相化作飞灰,缓缓飘散。

    最后,监正聚拢黑灰,用力一握,“炼”出一道数十丈高的黑色土墙,把“风”法相生生拍散。

    一系列操作只用了两秒不到,巧妙的以水克火,火克土,土克风,把道门的四**相瓦解。

    身为一品术士,这不过是常规手段,只有武夫才会鲁莽的硬碰硬。

    黑莲道长闷哼一声,似是受到极大创伤。

    监正眉头一皱,低头看着右臂,不知何时已染上一层漆黑,堕落的力量侵入了他的身体。

    “嘿!”

    黑莲道长得意的笑起来,他目睹了监正最开始化解白帝水灵法术的手段,知道他有随手炼化敌人法术的习惯。

    故而在漆黑的“水”法相中,鱼目混珠了同样漆黑的堕落之力。

    果然,监正再次从水灵之力里炼出“武器”,堕落的力量便趁机侵蚀。

    地宗修的是功德,成魔之后,功德之力转化为“堕落之力”,是他最强大的手段,远超“地风水火”四**相。

    纵使是监正,一旦被堕落之力侵蚀,也难以完全无视。

    监正右手猛的握拳,将大部分浓稠的黑色液体震出体外,残留的小部分以众生之力压制。

    液体从高空洒落,不幸接触到它们的土地变成寸草不生的废土,植物枯萎,动物则陷入疯狂。

    监正脚下清光一闪,传送到黑莲身后,朝着他的天灵盖一掌劈下。

    黑莲感受到的不是掌力,看见的不是监正劈下的手掌,黑莲看见了贞德,看见了许多死在他手里的地宗同门,看见了被他掳来奸淫过的女子,看见了曾经死于他手中的普通百姓。

    这些人的愤怒汇聚成河,将他吞没。

    众生之力——民愤!

    他当即失去了抵抗的念头,只觉得如此堕落邪恶的自己,不如羽化。

    当是时,伽罗树菩萨双手捏印,身后盘坐垂首的不动明王法相,跟着做出结印动作。

    监正和黑莲之间的空间,仿佛凝固成密不透风的墙壁,那拍向天灵盖的一巴掌,受到巨大阻碍。

    与此同时,许平峰抬脚一踏,母阵化作传送阵,豁然扩散,将黑莲纳入阵法范围。

    黑莲身形出现在许平峰身边,躲过了必死的局面。

    伽罗树菩萨飞快结印,“冻住”监正身周空间,不给他传送追杀的机会。

    滋滋,白帝张开血盆大口,口腔中酝酿一颗炽白的雷球。

    监正单手按在腰间,猛的一抽,抽出萨伦阿古的赶羊鞭。

    黑莲的侵蚀时效已经过去,打神鞭又可以用了。

    “啪!”

    鞭子抽打在空气中,将这片凝固的空间抽“活”了过来。

    他没有试图抽打伽罗树菩萨,以此来打破不动明王印,因为这注定会失败。

    因此退而求其次,打破这片空间的禁锢。

    下一刻,监正出现在白帝面前,短暂屏蔽了天机的他,顺利瞒过白帝的感知,成功近身。

    监正按住白帝的上唇下颌,用力一合。

    “轰!”

    雷球在白帝口中爆炸,炸的它七窍冒出黑烟,纹路如核桃的脑子飞溅,蔚蓝色的凶睛猛的外凸。

    白帝瞳孔里的光芒黯淡,身躯缓缓萎顿,它体表跳动着电弧,四肢抽搐着漂浮在云端,失去战力。

    这时,监正头顶,出现了许平峰的身影。

    他双手成环,将下方的监正“囊括”其中,嗡,一道道圆阵呈圆柱排列,这些圆阵里,涵盖了阴阳五行和风雷,全是以攻击和破坏见长。

    不动明王印再次封锁监正周遭的空间,杜绝他传送躲避。

    “放下屠刀!”

    伽罗树菩萨不忘施展“戒律”来影响监正,让他无法挥出鞭子,“抽裂”空气。

    大家都是一品,就算是监正也无法完全屏蔽“戒律”的效果,只是戒律维持的时间太短,短到忽略不计。

    但也聊胜于无。

    双重影响之下,监正既没有闪避,也没有抽出手里的打神鞭。

    他只是抬起手,抽了一巴掌。

    许平峰眼前一花,看见了一个个饥肠辘辘的百姓,他们双眼赤红,在诅咒他,怒骂他,对他咬牙切齿,恨不得扒皮抽骨。

    巴掌仿佛扇在许平峰身上,扇的他意识炸成完全碎片,鲜血染红白衣。

    众生之力——民怨!

    他遭反噬了,气运反噬。

    百姓代表着中原的气运,大奉如今的处境,大半源自许平峰。

    那一道道圆阵因为失去主人的维系,缓缓消散。

    此时,戒律的力量过去,监正出手果断,挥出打神鞭。

    啪!

    抽打在许平峰身上,把他像沙包一样抽飞。

    啪!

    监正抽出第二鞭,但这一鞭抽中的是黑莲的“风”法相,关键时刻,以速度见长的风法相救了许平峰一命。

    “风”法相溃散,黑莲闷哼一声,如遭雷击。

    “放下屠刀!”

    伽罗树菩萨狂奔而来,不给监正继续抽打的机会,先以戒律打扰他的行动,顺利近身后,腰背肌肉猛的一炸,撑起袈裟。

    轰!

    他一拳打出,炸出刺耳的音爆。

    即使失去了金刚法相,伽罗树菩萨依旧是一品的体魄,一品的力量,体术不比同境界武夫差。

    监正和他对了一掌,双方各自飞退。

    加持了众生之力的掌力没能压制伽罗树,但也打断了这位一品菩萨的后续连招,让他无法施展出化劲体术。

    此时,云海之上五位超凡境中,都能算是巅峰的高手,白帝浑身抽搐,被自身酝酿的雷霆反噬;黑莲的法相接二连三被破,同样遭受反噬。

    许平峰被气运反噬,又被打神鞭抽了一鞭子,状态最差。

    监正先是以术士之身承受儒圣降临的代价,而后被大日轮回法相重创,如今虽然容纳众生之力,看起来骁勇无比,但他这副身躯还能支撑多久,尚不可知。

    只有伽罗树菩萨,虽然失去头颅,在儒圣刻刀下受了重创,但全靠同行衬托,他是状态最好的。

    超品之下,防御第一,名号不是白叫的。

    “咳咳........”

    血染白袍的许平峰,抬手捂着嘴,剧烈咳嗽,黏稠的鲜血从指间流淌。

    披头散发的他,望着不可匹敌的监正,眼里没有恐惧和忌惮,只有平静。

    “监正老师,当年我退出朝堂,决定扶持潜龙城那一脉,我便知道敌人会很多。因此二十多年来,步步为营,工于心计。

    “先后算计死了镇北王、魏渊和贞德,但我知道,我最强大敌人,是你!

    “若不能杀你,一切谋划都是镜花水月,竹篮打水一场空罢了。”

    许平峰咽下涌到喉咙里的血水,缓缓扯起一个笑容:

    “所以,当我决定迈出那一步时,老师你便成了我第一个要杀的人,关于铲除你的谋划,从一开始便已经定下来。

    “其实扶持谁都一样,我为什么要选择五百年前那一脉?老师,你有想过这个问题吗。

    “兵马,钱粮,都只是锦上添花,若不能除掉老师,我如何成就大业,晋升天命师?

    “老师能看穿未来,今日你提前准备好了儒圣刻刀和亚圣儒冠,带上了萨伦阿古的打神鞭。你准备的无比齐全,因为你知道,这一战是我这个不肖弟子的全力反扑。

    “想必在你看见的未来里,这一战,死的是我们,胜得是你吧。同时,你还趁机重创了佛陀,为将来的某步棋做了铺垫。

    “你准备的是那样的充分,把一切都算计进去了。”

    伽罗树菩萨缓缓摇头:“机关算尽太聪明。”

    “而我要的,就是监正老师这算无遗策。”说到这里,许平峰露出了诡谲莫测的笑容:

    “老师不妨算一算,知晓天命师权柄的我,一个区区不肖弟子,为何有信心站在这里与你为敌?”

第九十章 大难临头(7000)

    “我曾经以为,老师是依靠与佛门结盟和步步为营的攻城拔寨,裹挟大势,成功弑师。”

    许平峰每说一句话,嘴角就沁出一缕鲜血,他伤势很重,表情却张杨却肆意。

    有些话憋在心里二十多年,有些谋划苦苦隐忍二十多年,今朝一吐为快。

    “但仔细分析、复盘武宗叛乱的过程,其实很容易就能推测出一些不同寻常之处。比如说..........”

    许平峰的目光骤然锐利:

    “武宗造反之始,初代为何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纵使弑师是术士体系的宿命,但杀徒不也是宿命吗。初代没有理由任由武宗造反,任由老师你晋升天命师,取而代之。

    “堂堂一品术士,没能洞察弟子的行动,何其可笑。此中原因,白帝适才已经阐明,老师是守门人,用了某种手段蒙蔽了初代看穿未来的眼睛。

    “弟子说的可对?”

    监正手持赶羊鞭,缓缓吐纳,表情漠然的看着他。

    “守门人不是重点。。”许平峰摇摇头:

    “重点是你干扰初代看穿未来的手段,正是因为这种手段,让你顺利蒙蔽了初代,让他看不到自己的下场。因此才会被老师你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黑莲冷笑着当了一个捧哏:

    “哦?那不是守门人的你,该如何对付身为天命师的监正。”

    许平峰摇摇头:

    “我不是守门人,无法在二品境对付天命师,能对付天命师的,只有天命师。”

    说到这里,许平峰脚下的圆阵猛的扩散,形成一道直径十几里的恢弘巨阵,把在场所有超凡人物,尽数囊括其中。

    阵法扩散的同时,许平峰腰间的锦囊打开,一道道流光飞出,在众人头顶飞舞,那是一件件青铜物件。

    它们有着同样的气息和底色,像是某件巨型法器的部件。

    一块铭刻太极鱼的圆盘最先稳固下来,凝于空中不动,紧接着,以它为核心,其他部件纷纷吸引过来,在“咔咔”声里,自行排列、组合。

    另一边,伽罗树菩萨默契的结印,以不动明王法相封锁住空间,杜绝监正的传送术,为部件重组争取时间。

    监正始终淡漠的表情,终于出现了变化,有些意外。

    在这个过程中,许平峰叹息着说道:

    “并不是我找上了五百年前那一脉,而是他们找上了我,他们隐藏的这么好,五百年都没让朝廷找到,我如何在短时间内找到他们,与他们结盟?

    “主动找上我的是初代监正二弟子一脉的传人,老师,还记得我当年曾经问过你,如何晋升一品?你把真相告诉了我。

    “其实那时候,我已经从潜龙城那一脉的术士里,得知了真相。但我仍不愿与您决裂,因此选择入朝为官,尝试着位极人臣,以首辅之位,凝聚气运。

    “我认为,只要为大奉开疆拓土,吞并北方妖蛮,以及巫神教的部分领土,中原是有足够气运成就两位天命师的。

    “可我的尝试,还没开始,就失败了。元景的打压,各党派的攻歼,让许党分崩离析.........您为什么不帮我?您当初若是帮我,大奉就不会走到今时今日的地步,监正老师,是你把我推向了五百年前那一脉。”

    说起当年往事,许平峰叹息一声,时至今日,已经没有了当初的怨恨,只是这些话,埋在心里多年,现在不说出来,以后就没机会了。

    “于是我选择了与五百年前那一脉结盟,而他们给我的筹码,就是它.........”

    许平峰指了指头顶的法器,恰好此时,那些青铜部件重组完毕。

    这是一件巨大的圆盘,核心是太极鱼,外沿的图案有五行八卦、花鸟鱼虫、山川日月,以及先民祭祀天地的场景。

    仿佛把人族历史,全部刻在了里面。

    嗡!法器重组完毕,迅速变大,变成一件直径十几里的庞然大物,恰好与许平峰脚下的圆阵契合。

    青铜法器正向转动,许平峰脚下的圆阵逆转。

    霎时间,众人察觉一股莫名的力量笼罩了这里,紧接着,他们失去了外界的感知,像是处于另一个世界,与九州天地隔绝。

    监正的气息迅速下跌,他被隔绝了与外界的联系,失去了众生之力的加持。

    “果然,只有天命师才能对付天命师啊。”

    眼见监正失去众生之力的加持,许平峰嘴角一挑,啧啧连声。

    这件法器是初代监正留下的东西,它有两种能力,这两种能力,克的就是天命师的权柄。

    天命师能在自身的地盘调动众生之力,可以做到同境界无敌,想对付他,必须多名一品修士联手。

    这件法器的第一项能力,便是屏蔽众生之力,天命师身处其中,会断绝与外界的联系。

    当然,有时效限制。

    第二种能力,属于被动能力,它无法被占卜,无法被窥探。

    形象的描述是——监正无法在窥探未来中,看到它的存在。

    这是天命师自带的权柄。

    倘若世上有两位天命师,他们是无法在未来中窥探到彼此的,因为他们有着一样的能力。

    “我怀疑守门人的能力,有一部分天命师权柄。当年您是否便是用类似的手段,瞒过了初代对未来的窥探?”许平峰笑眯眯道:

    “您能窥探未来,倘若知道这一战,自己必死无疑,那您自然会做出针对性的布置,让我们的谋划落空。所以要杀你,就必须要瞒过你对未来的窥探。

    “这正是您当初对付初代的办法,也是我的杀手锏。若不是有它,我怎么敢造反呢?”

    黑莲道长嗤笑一声,恶狠狠道:

    “若非他有足够的筹码,我怎么会与他结盟呢。”

    他肆意的张扬着自己的恶意、得意,丝毫不压抑人性里丑陋的一面。

    许平峰又咳了一声,抹去嘴角的鲜血,道:

    “当年,您扶持武宗造反,与佛门结盟,初代深知大势已去,更知道监正老师你将来会晋升一品术士,而能对付天命师的,只有天命师,后来的弟子想要取代您,难度太大。

    “于是他当时便已经开始谋划如何杀死你,为五百年前那一脉复起布局。”

    “他留下两件东西,一件,便是这以天命师的权柄炼制的法器,初代把它藏在了高祖皇帝的一个假墓中,并让后人看管那座大墓,等待时机。”

    初代监正与国同龄,当然不会有墓,柴家看守的那座大墓,其实是高祖皇帝的一座假墓。

    自古帝王不会只有一座墓,真墓之外,还会有几座掩人耳目的假墓,算是基操。

    而负责督造皇家陵墓的,正是司天监。

    “初代心思细腻,并没有把这件法器的存在告诉二弟子一脉,也没有告诉五百年前一脉皇族。只是说,何时出现一位欲取代监正的二品术士,便带他去找柴家人。

    “然而,人心最是难测,柴家后人耐不住清贫寂寞,不顾祖训,放弃了守墓人的身份,回归了红尘。

    “彼时我正好着手建立天机宫,把暗子遍布在中原各地,搜寻天下柴姓之人,耗费近十年,终于找到湘州柴家。”

    许平峰顿了顿,端详着监正的脸色,企图从他脸上看到惊怒、慌张之色,但他失望了,监正表情从始至终都无比平静。

    “以您这样窥探天机的人物,想来早已看穿生死,是弟子得意忘形了。”许平峰轻叹一声,继续道:

    “第二件东西,其实就是国运。

    “利用一场战争来撬动大奉国运,继而通过秘法窃取,再以具备皇室血脉的容器存储气运,缓慢炼化,从而增强潜龙城一脉的气运。

    “在这个计划中,首先要有一场席卷九州大陆的战争,规模必须足够宏大,关乎一国存亡,否则难以撬动大奉气运。这便有了二十一年前的山海关战役。

    “其次,许七安这个拥有皇室血脉的容器便诞生了。”

    五百年前那一脉,同样是皇族,是能侵占如今的大奉气运的。

    换成是草莽势力,就只能等待大奉烂到骨子里,王朝气数终结,才能推翻大奉,建立新朝。

    “当然,这一步计划是失败的,至今我也没能夺回许七安身上的国运。好在从一开始,我便做了两手准备,那就是击散龙气,加速大奉的衰亡。

    “此消彼长,效果是一样的。”

    许平峰笑道:“这就是天命师,即使已经死去五百年,依旧是棋手。”

    隐忍五百年的杀局,终于在此刻亮出了獠牙。

    “这家伙,死了五百年还要给我添堵!”

    监正手腕一抖,啪,打神鞭无视距离的抽向许平峰。

    后者身前立刻亮起一重重防御矩阵,同时以传送书“召唤”伽罗树菩萨。

    砰砰砰.......阵法相继破碎,打神鞭抽打在伽罗树菩萨胸膛,打出浅浅的鞭痕。

    打神鞭对许平峰和黑莲来说,是巨大的威胁,但对上伽罗树,就显得不够强力。

    不是打神鞭位格不够,纵观九州的法宝、绝世神兵,没有任何一件能对伽罗树菩萨造成致命威胁,镇国剑也不行。

    在这个超品尽数封印的九州,或许真正的一品武夫才能压制他。

    监正似乎早料到会是这样,抽打出鞭子的同时,他朝天空甩出了天机盘。

    天机盘“呼呼”旋转,要“印”上青铜法器核心的那面太极鱼。

    作为天命师,他当然不可能对一件法器束手无策,只要天机盘能融入青铜法器中,监正就有把握让这件法器在短时间内崩解。

    从而离开此方“世界”。

    就在这时,太极鱼和天机盘之间,出现了一滩黑色黏稠的液体。

    它如幕布般展开,让天机盘撞入其中。

    “啊.........”

    黑莲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响起。

    他旋即恢复人形,惨叫着打滚,漆黑黏稠的身躯里冒气嗤嗤的青烟。

    而天机盘表面染上一层深黑,失去了灵性,无力坠落。

    许平峰当即道:

    “伽罗树,时间有限,别管我。”

    在这场谋划已久的杀局中,每个人都有各自的分工,黑莲道长的任务是腐蚀监正的法宝,包括但不限于打神鞭、天机盘。

    法器是术士最强的手段之一,但黑莲的堕落之力,能克制一切灵性。

    而伽罗树菩萨的任务,是正面承受监正的攻击,拖住这位一品术士。

    他们熬过了儒圣英魂,进入最关键的、决定性的时刻。

    此战若是不能除掉监正,万事皆休。

    伽罗树菩萨狂奔而出,于云端拖出一道道残影,过程中,不动明王法相结印,封锁周遭空间,不给监正施展传送术的机会。

    监正探手接住天机盘,掌心清光腾起,炼化堕落污秽之力。

    同时伸出握着打神鞭的右手,在身前撑起一块块六边形组成的屏障。

    砰!无头行尸伽罗树,直拳打在屏障上,打的监正身躯一颤。

    双方状态都下滑严重,伽罗树若是鼎盛状态,这一拳能把监正打飞。

    砰砰砰........漫天拳影爆发,捶打在六边形屏障上,让它掉落数不清的辉芒。

    屏障破碎,监正滑退过程中,又一次抽打出萨伦阿古的赶羊鞭。

    目标却不是伽罗树,而是许平峰。

    后者立刻暴退,退到此方“世界”的边缘,但于外界隔绝的情况下,他离不开青铜法器笼罩的领域。

    而打神鞭能无视距离。

    啪!

    许平峰肉身被抽的皮开肉绽,元神震出体外,发出痛苦的嘶吼。

    监正要破局,有两个办法:一,杀死许平峰,让圆阵失去维续,缩短青铜法器的时效。

    二,炼化天机盘上的堕落之力,以天机盘克制青铜法器,同样能加速初代留下法器的崩解。

    “噗!”

    伽罗树菩萨的拳头,趁机打穿了监正的胸膛,拳头从背后穿透而出。

    这时,另外一个监正从头顶飘出,手里握着赶羊鞭,朝许平峰挥出。

    他舍弃了肉身,元神出窍,对大弟子赶尽杀绝。

    伽罗树果然抽拳回援许平峰,不动明王双手结印,挡住双方之间,替许平峰承受下这一鞭。

    监正元神当即下沉,回归体内,笑了一声。

    天机盘沾染的污秽之力炼化干净了。

    刚才,他当然也能用赶羊鞭打破伽罗树的空间禁锢,但在伽罗树近身的情况下,即使抽“活”周遭空间,他也会在下一刻被伽罗树重创。

    而无法离开此方“世界”的局面中,受此重创的他必败无疑。

    因此那一鞭抽的是许平峰,换来被伽罗树重创的代价,接着元神出窍,再给一鞭。

    监正料定伽罗树会援救许平峰,因为,佛门不擅长对付元神,各大体系里,只有道门和巫师擅长对付元神。

    既然无法在短时间内毁灭元神,那么伽罗树的选择,肯定是保住许平峰,让青铜法器不至于快速崩溃。

    而这一切,其实是监正刻意的误导——他的破局之法是杀死许平峰。

    监正真正的破局手段是天机盘,他误导了伽罗树,让伽罗树以为天机盘恢复还需要时间。

    至于肉身,反正孽徒宋卿掌控了肉身重塑之法,回头朝许七安借来一粒莲子,便能“重生”,当然,如果逃脱的及时,以术士生死人肉白骨的手段,救活这具身躯并非难事。

    眼下敌人不在身边,监正再次朝上空丢出天机盘。

    天机盘呼啸旋转,化作清光“印”入青铜法器核心的太极鱼。

    “咔咔咔........”

    青铜法器停止运转,各个紧扣的部件开始脱离,呈现出即将分崩离析的趋势。

    这一刻,众人感受到禁锢在此地的力量开始削尖,九州世界离他们越来越“近”。

    下一刻,一根弯曲的长枪,突破了空间,无视了距离,从后面刺穿监正。

    此枪似金似玉,似骨似石,让人无法辨清材质。

    监正缓缓低头,望着刺出胸口的长枪,瞳孔微微收缩。

    “嘿!”

    低笑声从身后传来,一道扭曲的身影显化,从模糊到清晰,不是白帝,而是一个通体漆黑的怪物,它的身躯略显虚幻,不够真实,是元神而非肉身。

    其状羊身,覆盖一块块角质,有着一张酷似人类的面孔,脸颊上有两排眼睛,头上长六根弯曲尖锐的长角。

    刺穿监正的弯曲长枪,化作纯黑之色,贪婪的吸收着周围的一切,包括光,也包括监正。

    监正的身躯寸寸消融,化作碎光融入长枪,被它吸收。

    “守门人的灵蕴,我就不客气了。”

    那羊身人面的怪物,伸出长舌,舔了舔嘴唇。

    这根“枪”是他头顶的六根长角之一,凝聚着大荒的天赋神通,能吞噬万物,远古时代,纵使最强大神魔,也在它面前吃过大亏。

    他以“白帝”之身重返九州大陆,原本是想以假身试探道尊,隐瞒真实身份。

    即使从多方打听,了解道尊可能陨落,它仍然没有放松警惕,以白帝之身继续谋划守门人。

    毕竟它的真身若是重返九州大陆,很可能引来额外的变数,比如道尊的后手,比如西方那位可能根本就不会出手。

    “嘿!”许平峰也笑了起来。

    “嘿嘿嘿......”黑莲道长见状,强压下灼身的痛苦,得意且猖狂的笑道:

    “今日除你,大奉必亡!要怪就怪许七安吧,他若不多管闲事,我不会插手此战。”

    伽罗树菩萨吐出一口气,双手合十:

    “阿弥陀佛,五百年前,佛门助你晋升天命师,五百年后,佛门扶持你的弟子成为天命师。这便是因果循环。”

    他没有快意,只是有些感慨。

    监正缓缓低下头,看向人世间,看见松山县化作火海,看见宛郡城头插上云州大旗,看见孙玄机驾驭炮台,呼啸如风,在强敌的追杀中艰难支撑。

    他收回视线,扫过在场三人一兽,闭上眼睛。

    终于,身躯彻底瓦解,被弯曲长枪吸收殆尽。

    伴随着监正的消失,整个青州,突然间风起云涌,乌云密布,闪电在云层中交织,前一刻还是白昼,下一刻,天地陷入昏暗。

    天生异象,黑暗降临。

    “白帝”张开獠牙交错的嘴,把弯曲长枪吞入腹中。

    它紧接着“咦”了一声,“无法炼化.........”

    许平峰笑道:“大奉不灭,监正不死。”

    伽罗树菩萨补充道:

    “当年,我们付出惨重代价封印初代监正。而后武宗登基,江山易主,他顺势炼化气运,晋升天命师。而后才炼死初代,魂飞魄散。”

    许平峰脸上笑容更浓,道:

    “你且将监正老师封印在枪中,等我们推翻大奉,自可炼化。不过,还得仰仗阁下多多相助。”

    既然上了船,就别想着下来。

    “白帝”沉吟一下:

    “好,但要等我将此物送回海外。”

    它不放心把守门人留在九州,恐生变故,送回本体身边才能万无一失。

    ...........

    布政使司,杨恭大步奔出大堂,在院中仰望天空,只见穹顶之上,黑云密布,电闪雷鸣。

    身为儒家四品,他眼中看到的是一道道气运溃散、流逝。

    身为一州布政使,他此刻感受到的,是锥心彻骨的恐惧。

    杨恭瞳孔一缩,一个猜测在心里发酵,带来身躯和灵魂的战栗。

    “变天了........”

    他喃喃道。

    ...........

    松山县。

    硝烟在城中各处燃起,守军和云州军在大街小巷厮杀。

    心蛊飞兽的尸体,有的落在城头,有的落在屋脊,有的横陈在街道。

    不久前,松山县遭遇了朱雀军主力,领头的是一位四品大妖——朱雀。

    心蛊部的飞兽军无法抵御这个层次的高手,三百飞兽军转瞬间屠戮过半,黑鳞巨兽庞大的身躯坠入城中。

    失去了制空权,松山县守军承受不住来自高空的打击,城门失守,守军转为巷战。

    两军的厮杀波及到了城中百姓,硝烟在城中各处燃起。

    就在这时,天色以不同寻常的速度转暗,黑云仿佛压在头顶,带来窒息般的压迫力。

    两边的守军不约而同的放缓交手,彼此警戒,抬头望天。

    苗有方一刀劈死眼前的敌人,护着许新年后撤,同时抬头望天:

    “要下雨了吗?”

    不知为何,他心灵一阵阵的悸动。

    许新年抬头望天,愣愣不语。

    城外,松河滚滚奔流,激撞在岸沿,溅起滔天浪花,又掉头朝着东南隆隆而去,像在悲哭,又像在怒吼。

    ..........

    监正老师..........炮台上,孙玄机抬头望天,他周身僵凝,无法呼吸,怔怔地凝望着昏暗的天空,突然感到一阵无法遏止地、尖锐刺骨地恐惧和慌张。

    ..........

    京城,皇宫。

    锦塌上,正在午休的永兴帝猛的惊醒,捂着胸口惨叫起来。

    他右手紧紧抓住胸口,脸色煞白,五官扭曲:

    “痛死朕了.........”

    伺候在寝宫里的赵玄振慌张的跑过来:

    “陛下,您怎么了,快,快去请御医。”

    “滚开!”

    永兴帝奋力推开他,嘶吼道:“去,去找监正,找监正。”

    他不知道为什么要找监正,但冥冥中的本能让他想立刻见到监正。

    国难当头,气运示警!

    这一刻,京城中的所有皇族、宗师,同时有了心悸之感,视气运强弱不同,程度也有所不同。

    ............

    浮屠宝塔内,飞往青州的许七安,脸色陡然苍白,他捂着胸口,缓缓萎顿,蜷缩起来。

    撕心裂肺的疼痛遍及全身,穿透灵魂,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冷汗像是开闸了洪水,瞬间浸透了衣衫。

    “许,许宁宴........你怎么了?”

    身边的慕南栀吓了一跳,一时间手足无措。

    过了一阵,痛苦稍有好转,但许七安脸色难看至极,一字一句道:

    “监正,监正没了.........”

    半数国运在身的他,福至心灵般知道了监正的情况。

    ...........

    司天监,地底。

    宋卿打开闸门,铁门缓缓升起。

    他手里握着一卷书,沿着台阶往下,穿过幽暗长廊,来到钟璃闭关的房间。

    “钟师妹,你要的书我给你找出来了。”

    宋卿把手里的书放在钟璃面前。

    钟璃伸出麻布长袍下的白嫩小手,边拿起褐皮书,边委屈道:

    “为什么要这么多天。”

    宋卿略有些惭愧:

    “这不是最近太忙了嘛,你知道我做起炼金实验就废寝忘食,能记得你的事,已经很不容易了。”

    钟璃“噢”了一声,把视线放在褐皮书上,封面没有名字。

    这是监正得手稿,里面记录着他炼制法器的过程、经验和心得,以及相应法器的功效。

    这破书弟子们都不爱看,就如小学生不会去研究微积分,只有宋卿偶尔会翻一翻。

    钟璃翻动书页,找到“乱命锤”的详细内容。

    “..........气运加身则捶之,可开窍!”

    钟璃凝视着最后这句话,陷入沉思。

    突然,钟璃和宋卿胸口同时一痛。

    .........

    ps:超长章,写的有点久了,如释重负。

第九十一章 余波

    “咳咳.........”

    许平峰捂着嘴,剧烈咳嗽,鲜血从指缝间溢出。

    隔了好几秒才平息咳嗽,轻叹道:

    “半条命没了,监正老师下手可真狠。”

    他环顾众人,给出建议:“先回去养伤吧,诸位伤势都不轻,而我也得花时间炼化青州气运。”

    三人一兽里,许平峰自己的情况就不说了,差点死在监正手里,说没了半条命,其实是在挽尊。

    伽罗树菩萨头颅无法再生,儒圣刻刀的力量侵蚀体魄,削弱力量,需要时间炼化、拔除。

    “白帝”这副肉身的情况,比伽罗树菩萨只差不好,且守门人到手,它现在只想着把长枪送回海外,落袋为安。

    至于黑莲道长,没有受到监正针对,受伤最轻。

    这样的状态下,他们是不敢直接杀到京城的。

    “初代死后能留下后手,让监正吃了大亏,同样是天命师,谁能保证监正没有相应的后手?”伽罗树菩萨稳健的很:

    “这一战已经成功铲除监正,没必要急功好利。”

    黑莲道长“嘿”道:

    “谅他一个许七安,也翻不起什么风浪。。了不起再加一个洛玉衡,一个孙玄机,嗯,还有金莲那个杂碎,应该也到三品了。”

    许平峰笑道:“别忘了,还有一个寇阳州。”

    但那又怎么样呢,别看大奉超凡高手还有不少,但都是些三品二品的货色,己方一个伽罗树菩萨,就能压制洛玉衡寇阳州和许七安,打的他们毫无还手之力。

    何况还有白帝,有黑莲,有姬玄,还有他这位二品巅峰术士。

    等攻下青州,炼化青州气运,他的实力会更上一层。

    ............

    监正没了...........慕南栀蹲在许七安面前,眼神茫然。

    “什,什么意思啊?”

    她小心翼翼的问道。

    慕南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她知道一定是大事,应该许七安脸色从未如此难看,刚才他没照镜子。

    不然就能看见自己大难临头,如临末日的表情。

    在花神转世的认识里,这个男人骨子里的倔强的、桀骜的、骄傲的,生死面前,也不能让他屈服。

    但刚才那穷途末路的表情,是她从没看过的,让她没来由的心慌。

    “大难临头.........”

    初步恢复的许七安简单解释了一句,立刻从地书碎片里取出传音法螺,传音道:

    “孙师兄,监正是不是出事了。”

    国之将亡,气运示警,他知道监正出问题了,但冥冥中的感应无法让他知道具体细节。

    法螺那头寂寂无声,连一个字都没有。

    许七安一边焦虑的等待,一边扩散思绪,肯定是青州那边出了状况,以如今的局势,只有这种可能。

    “以许平峰和伽罗树的实力,顶多拖住监正,不可能在青州的地盘上威胁到监正。但监正确实凶多吉少了.........所以他们肯定有帮手。

    “如今的九州各大势力,巫神教对中原的态度,毫无疑问是坐山观虎斗,甚至存了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心思。但就目前的节点来说,巫神教肯定不希望大奉败的这么快。

    “巴不得狗咬狗,厮杀的更惨烈一些,所以大巫师萨伦阿古多半不会参与。

    “其他势力中,蛊族不可能与大奉为敌,且自顾不暇,精力放在镇守极渊。阿兰陀那边有南妖盯着,他们敢入中原援助许平峰,九尾狐早就带着熊王和神殊推平阿兰陀,解印神殊头颅了。但之前通过白姬和她沟通,她似乎没这方面的想法。

    “北方妖蛮已经废了,一个三品的大妖烛九,难成大器。

    “各大势力之外的超凡里,天宗肯定排除在外,地宗的黑莲与天地会不死不休,而我作为天地会最靓的仔,肯定是他针对的对象。

    “白帝是大荒,大荒图谋守门人,与许平峰有联系,但他未必愿意出手对付监正,因为没有直接的利益冲突,许平峰未必能拿出足够的筹码请动他,此兽存疑。

    “所以单凭一个黑莲入伙,不可能威胁监正,许平峰另有杀手锏..........”

    分析到这里,许七安已有相应猜测——初代监正!

    初代监正姓柴,柴家守的墓就是初代监正留下的,而许平峰早已收集地图,掌控了那座大墓。

    如果世上还有什么能威胁到天命师的,那肯定只有天命师。

    这时,传音法螺里,响起了袁护法的声音:

    “许银锣,我是袁护法。”

    许七安霍然惊醒,略显手忙脚乱的抓起法螺,置于耳边,迫切的问道:

    “你说!”

    那边沉默了几秒,袁护法道:

    “干他娘的,监正老师不可能会死.........老子要杀光云州那群杂碎.........监正老师不会死的,不会的.........干他娘的,干他娘的.........

    “现在该怎么办.........监正老师没有任何交代.........老师真的被杀了?干他娘的,老子要灭了云州那群杂碎.........”

    这是孙玄机最真实的内心。

    监正,死了啊。孙师兄心态崩了..........许七安表情木然的听着,瞳孔微微放大。

    他默默放下手里的法螺,寂然而坐。

    慕南栀一声不吭的蹲在他身边,怀里的小白狐蜷缩在她怀里,露出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小心翼翼的看着他。

    隔了一阵,许七安问道:

    “青州局势如何?”

    袁护法沉默片刻:

    “孙师兄的心没告诉我.........”

    孙玄机脑子乱糟糟的。

    “但青州多半是守不住了,我估计会撤退,撤到雍州去。”袁护法给出自己的判断。

    “我明白了.........”许七安结束了传音。

    ............

    蛊族。

    极渊边缘,带领一众超凡首领,准备进入极渊清理蛊兽、蛊虫的天蛊婆婆,突然顿足北望。

    身边的蛊族首领、四品高手,纷纷停下脚步。

    烟视媚行,扭着小蛮腰的鸾钰,好奇问道:

    “婆婆,怎么了?”

    天蛊婆婆沉吟许久,脸色凝重:

    “监正,没了.........”

    天蛊能偶尔看到未来的画面,刚才那一瞬间,天蛊婆婆看到的是大奉观星楼的八卦台。

    空荡荡的八卦台。

    作为一名二品天蛊师,她对未来的一角,向来秉持着重视的态度。

    仔细解读后,明白了那未来一角的寓意——大奉此后,再无监正!

    监正没了.........在场的蛊族超凡首领,面露茫然。

    什么叫监正没了?

    监正怎么能没了,那样的话,大奉怎么办?

    换成以前,他们得知这个消息,恐怕会欢欣鼓舞,庆祝大奉失去这位守护神。

    但如今,虽然算不上与大奉绑在一根绳上,但也是下了血本的。

    尤其是力、心、尸、暗四大部族的首领,一颗心顿时提了起来,心蛊师淳嫣蹙眉道:

    “婆婆,此言何意?”

    天蛊婆婆摇着头:

    “老身只看到监正没了,或许死了,或许被封印了,更详细的情况,便不知道了。”

    众首领脸色瞬间难看。

    根据他们对天蛊的了解,婆婆既然把这个消息说出来,那说明这是一件已经发生的事,不算泄露天机。

    “这........”鸾钰收敛媚态,皱起精致的眉头:

    “没了监正,大奉如此抵御云州和佛门联手,那,那小子还欠我三个月的肉偿呢。”

    莫桑..........龙图侧首北望。

    ...........

    靖山城。

    萨伦阿古站在荒芜的山巅,望着南方。

    “弑师,是术士的宿命,你因弑师崛起,又因弑师收场,乃因果循环。”

    他接着望向远处祭台,巫神雕塑,感慨道:

    “没了守门人,你们这些超品,总算是松口气了。只是引来了大荒重临九州,不知是福是祸。”

    大巫师叹息一声:

    “你既已殒落,我们之间的赌注,便不作数了。”

    他朝南方抬起手,高声道:

    “来!”

    青州,云州军营里,一道流光冲突重重束缚,朝着东北方而去。

    ............

    阿兰陀。

    广贤菩萨盘坐在菩提树下,望着金钵投射出的伽罗树菩萨身影。

    他安静的听伽罗树说完,双手合十:

    “阿弥陀佛,一切付出都是值得的。”

    顿了顿,他沉声道:

    “你切记,推翻大奉之前,务必让许平峰来一趟阿兰陀,佛门不能再重蹈五百年前覆辙。

    “另外,那位神魔后裔需得警惕,我们至今不知道他有何谋划。”

    伽罗树菩萨因为没有脑袋,所以无法点头,也做不出表情,只是简单的“嗯”一声。

    广贤菩萨又问:

    “接下来有何部署?”

    伽罗树声音洪亮,语调却平淡:

    “待许平峰炼化青州气运,待本座拔除儒圣刻刀之力,养好伤势,再北上征伐。”

    广贤菩萨沉吟片刻,颔首赞同:

    “此乃稳妥之法。”

    ............

    云鹿书院。

    赵守把亚圣儒冠、儒圣刻刀重新请回亚圣殿。

    他轻叹一声,走出大殿,朝着司天监方向作揖。

    ...........

    皇宫。

    永兴帝坐在铺设黄绸的大案后,右手支撑着头,轻轻捏着眉心,神态疲倦。

    他时而抬头看一眼御书房的大门,焦急的等待着。

    不多时,掌印太监赵玄振步脚步匆匆的身影出现,迈过门槛,快速奔了进来。

    “怎么样?见到监正了吗。”

    永兴帝立刻起身,双手撑在案边,死死盯着赵玄振。

    后者微微摇头:

    “奴婢见到了宋卿,传达了陛下的意思。宋卿上了八卦台,说监正并不在司天监。”

    永兴帝眼里的光芒渐渐黯淡,颓然入座,有气无力道:

    “宋卿可有说监正在何处?”

    赵玄振摇一下头,欲言又止。

    永兴帝眉头一皱:“有话便说。”

    赵玄振小心翼翼道:

    “当时宋卿脸色并不好,有些口不择言,慌慌张张。奴婢询问,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说可能出大事了........”

    可能出大事..........永兴帝陷入沉思,内心涌起不祥预感。

    这时,外头值守的侍卫,甲胄铿锵的来到御书房门外,抱拳躬身,大声道:

    “陛下,众亲王、郡王求见。”

    永兴帝一愣,心里不祥的预感顿时加重。

    ...........

    青州,布政使司。

    一位位吏员沉默着进进出出,一份份战报摞在布政使杨恭的案边。

    “宛郡沦陷,守军全军覆没,大儒张慎不知所踪,生死不明..........戚广伯纵容叛军、流民在城中大肆掠夺、屠城,宛郡一夜间化作废墟........”

    “东陵临近的郭县沦陷,守将赵广带着两千残部撤离,孙玄机离营而去,不知所踪........”

    “松山县沦陷,飞兽军折损过半,守将竹钧率部众迎击敌军,死战不退,力竭而亡。许新年率领蛊族残部共八百人,守军三百人撤离,途中遭遇敌将卓浩然追杀,许新年身中一刀,生死不明.........”

    一夜之间,青州第二道防线全面崩溃,青州军损失惨重。

    这让青州高层失去了对局面的掌控,震动惊骇之余,造成了一定的骚乱和惶恐。

    “诸位,青州保不住了,本官决定,退守雍州。”

    杨恭深吸一口气,缓缓扫视堂内众官员、幕僚,沉声道:“去准备撤离的诸多事宜吧。”

    所谓的诸多事宜,包括清空各大粮仓、军需辎重、银两,以及强行迁徙百姓。

    当然,按照旧例,迁徙得百姓是乡绅士族阶层,而非真正的底层百姓。

    这不是说视百姓如刍狗,而是在战乱时期,底层百姓确实没有任何价值。乡绅贵族阶层有钱、有粮、有人,笼络住他们,朝廷就能得到相应的回报(好处)。

    而底层百姓什么都没有,该放弃就要放弃,否则会吃垮、拖垮朝廷。

    众官员默默起身,朝杨恭行礼,沉默的退出大堂,各自忙碌。

    偌大的堂内,顷刻间不见人影,寂寂无声。

    阳光从格子窗外照进来,这位布政使大人,枯坐在堂内,一瞬间仿佛苍老了十几岁。

    .............

    永兴一年,冬。

    青州失守,布政使杨恭率残余军队退守雍州,与云州军展开对峙。

    天下震动。

第九十二章 恐惧

    深夜,司天监。

    宋卿趴在桌边沉沉睡去,案上摆着各种炼金器材,丹炉里炭火尚有余温。

    某一刻,宋卿突然惊醒,睁开眼,看见身边杵着一袭白衣。

    定睛一看,才发现是孙师兄,他脸色颓废,眼神黯淡,默默的看着他。

    身边还有一只白猿。

    “孙师兄,你怎么回来了?”

    宋卿打了个哈欠,道:

    “不是在青州打战吗?不会又是来要装备的吧,您可放过我吧,前阵子不是刚给了你一批装备吗。师弟我每天只睡一个时辰,铁人也要休息啊。”

    他叨叨叨的抱怨着。

    孙玄机没有说话,身边的白猿犹豫一下,低声道:

    “监正老师,可能殒落了。”

    抱怨声夏然而止,宋卿呆住了。。

    这时,孙玄机轰然倒地,七窍溢出鲜血,生命气息快速流逝。

    宋卿心里一颤,一边手忙脚乱的从储物袋里取出丹药,一边颤声道:

    “怎,怎么回事,孙师兄..........”

    袁护法站在一边,看着孙玄机,低声道:

    “为了查清楚监正殒落的真相,他亲自去了一趟战场。”

    宋卿把脉之后,一颗心幽幽沉入谷底。

    孙玄机被伤了本源,经脉尽断,五脏六腑衰竭,元神也衰弱到了极点。

    这样的伤势,在一位术士身上,足以造成致命威胁。

    之所以还能带着一只白猿返回司天监,大概是心里有什么执念吧。

    袁护法看到了宋卿的想法,幽幽道:

    “是复仇的野火,撑着他回到司天监。”

    ...........

    观星楼,地底。

    钟璃怔怔的望着宋卿,凌乱的黑发下,眼睛很亮,似有水光闪烁。

    “监正老师,死了?”

    她喃喃道。

    宋卿“嗯”了一声,声音低沉,他脸上看不到悲恸,但麻木的模样,却更甚悲恸。

    “许平峰,地宗道首,伽罗树菩萨,还有白帝,云州那个白帝。”宋卿低声道:

    “孙师兄看到他们了,是他们杀了监正老师。”

    见钟璃久久不语,宋卿道:

    “我去一趟皇宫,告知小皇帝。”

    他转身离去,地底陷入永恒的沉寂。

    过了很久,钟璃抬起身边的木盒子,轻抚着盒子表面,泪水汹涌而下:

    “要报仇啊,你要替监正老师报仇啊.........”

    ...........

    天蒙蒙亮,京城的城头,火把在寒冬腊月里燃烧,无法驱散彻骨的寒意。

    露水浸透了城墙表面,在寒夜里凝结成冰,把城墙冻的宛如钢铁般坚硬。

    城头值守的士卒,握着长矛,双手长满冻疮,时不时的往掌心呵一口热气,或伸出双手靠近火把,在严寒的深夜里取暖。

    “哒哒哒!”

    马蹄声由远及近,传入城头值守士卒耳中。

    寒夜里,一骑快马加鞭赶至城下,猛的勒住缰绳,在城头守卒的注视下,声音嘶哑的咆哮道:

    “开门,八百里加急.........”

    寝宫里,沉睡的永兴帝被赵玄振唤醒,他疲惫的捏了捏眉心,按捺住脾气,沉声道:

    “何事深夜唤醒朕。”

    通常来说,敢在这个时候打扰君王休息,要么是天塌下来了,要么是不想活了。

    永兴帝不认为这个狗奴才活腻歪了,那么答案应该是前者,因此他语气颇为低沉,表情也凝重。

    赵玄振脸色煞白如纸:

    “陛下,内阁传来急报,青州失守了.........”

    永兴帝呆愣在床边,瞳孔放大,表情凝固。

    “陛下,陛下。”

    赵玄振喊了两声,永兴帝如梦初醒般的“啊”了一声。

    “折子在御书房........”

    话没说完,永兴帝便掀开被子,推开赵玄振,赤着脚,穿着白色里衣,朝御书房大步奔去。

    御书房与寝宫相连,一内一外,他很快就奔出寝宫,来到御书房。

    他径直走到案前,拿起了摆在那里的折子,脸色难看的展开

    折子内容分三部分:

    一是青州守军的伤亡情况,青州三十个卫所,外加京城、各州调过去的兵马,总计九万大军,损失六成。所剩的几三万大军,退守雍州。

    二是关于监正的,杨恭认为监正可能出事了,希望朝廷能尽快确认监正的情况。

    三是杨恭的自我陈述,大抵意思是愧对君王,愧对社稷,但求一死以谢天下。

    永兴帝看完,手已经开始抖了。

    “一派胡言,监正乃大奉守护神,位列一品,大奉境内,谁是他对手?这杨恭妖言惑众,朕要砍他脑袋,让他求仁得仁。”

    永兴帝脸色铁青,奋力拍桌。

    现在任何人敢在他面前说监正出事,他都要让对方知道什么叫天子一怒。

    这时,外头值守的禁军统领匆忙进来,禀告道:

    “陛下,司天监宋卿在宫外求见。”

    宋卿来了,一定是监正有消息了,监正让他来传话了..........永兴帝精神一振,高声道:

    “快,快请他进来。”

    当即命宦官赐下御牌。

    一刻钟后,禁军统领带着宋卿返回,前者停留在御书房外,后者迈过门槛,踏着猩红地毯进入御书房。

    “宋爱卿,可是监正有消息了?”永兴帝跨前一步,脱口问道。

    他死死盯着宋卿,眼神里带着希冀。

    与之相比,宋卿就如一条丧家之犬,脸色惨白,黑眼圈浓重。

    “陛下,监正老师,殒落了.........”

    永兴帝一屁股坐在大椅上,像是被抽去骨头。

    隔了好一会儿,他气急败坏的起身,指着宋卿怒吼:

    “一派胡言,宋卿,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监正是你老师,你敢诅咒监正?”

    他站起身,奋力挥舞双袖,咆哮道:

    “大奉境内,谁是监正对手,你告诉我,谁是他对手?”

    宋卿表情木讷的说道:

    “孙师兄已做过初步探查,监正老师,他确实可能殒落了,当日云州天生异象,气运流失,监正老师气息消失后,再没有出现。”

    永兴帝缓缓萎顿在大椅上,喃喃道:

    “监正他,怎么会,谁能杀死他啊..........”

    宋卿木然道:

    “云州叛军的超凡高手数量,远超想象。”

    永兴帝呆坐许久,似是不胜风寒,身躯微微颤抖起来。

    巨大的恐惧将他笼罩。

    ...........

    次日,青州失守,监正殒落的消息传遍京城官场,引来巨大轰动。

    群臣聚在午门,要求面见圣上,但被挡在了外面。

    永兴帝病了,吓病了。

    直到黄昏,诸公才在御书房见到他,一夜之间,永兴帝仿佛被抽干了精气神,目光涣散,脸色惨白。

    诸公心里一惊,首辅钱青书哀声道:

    “陛下,请保重龙体啊。”

    永兴帝惨笑一声:

    “龙体?这时候,朕还在意这副血肉之躯?

    “诸公,监正死了,该如何是好啊。青州失守,叛军与杨恭在雍州边境对峙,一旦他们稳住青州,势必卷土重来,迟早会打到京城。”

    监正是大奉最后的脊梁了。

    左都御史刘洪道:

    “陛下,大奉还有许银锣,我们并不是没有一战之力。”

    永兴帝微微摇头:

    “朕虽然修为浅薄,但也知道,一个三品武夫能做什么,做不了什么。

    “连监正都死在叛军手里,许银锣又能如何?”

    刘洪一时语塞。

    御书房内,气氛凝重且沉默。

    许久后,大理寺卿低声道:

    “陛下,不如求和吧。”

    求和.........永兴帝眼睛一亮,旋即摇头,苦笑道:

    “叛军来势汹汹,欲夺我大奉江山,取而代之,岂会同意求和。”

    “陛下,不试试怎么知道呢。”有人道。

    “朕累了。”永兴帝颓然道:

    “让朕考虑考虑。”

    ...........

    皇城,怀庆府。

    一辆朴实无华的马车,停在府外,接任魏渊之位,成为前魏党魁首的刘洪,下了马车,径直入内。

    穿过前院,来到会客厅。

    宽敞雅致的厅内,一袭梅花宫装,气质清冷的长公主怀庆,坐在案边,等候多时。

    “本宫已经去过司天监,见过了宋卿和孙玄机,监正恐怕,真的凶多吉少。”

    这位长公主脸色罕见的凝重,望着入厅的刘洪,道:

    “陛下和诸公是什么态度。”

    刘洪叹息一声:

    “没了监正,陛下和诸公的脊梁都断了,胆儿也没了。大理寺卿提出议和,陛下没有同意,但也没反对,只说考虑考虑。”

    “议和..........”怀庆低声自语,片刻后,摇了摇头:

    “叛军志在中原,志在皇位,岂会同意议和。纵使同意,也会狮子大开口,先索要好处,在给予短暂的和平。钝刀割肉,死的慢些而已。”

    刘洪苦笑一声:

    “殿下,你这是旁观者清。

    “陛下今日没有早朝,他病了,是吓病的。这个时候,叛军如果主动议和,他会不顾一切的答应,就如即将溺死之人抓住救命稻草。”

    说着,刘洪愁容满面:

    “但陛下恐惧是有理由的,监正都死了,谁还能抗衡云州?

    “许银锣到底只是三品武夫,国师虽是二品,但她真的愿意为大奉死而后已?纵使愿意,怕也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殿下,您向来多智多谋,您告诉我,该如何破局啊.........”

    御书房议事时,他没反对议和,不是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怀庆寂然许久,缓缓道: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

    青州。

    布政使司,戚广伯坐在原属于杨恭的大案后,下方是一众将领,左边首座是姬玄,右边首座是葛文宣。

    此二人,前者一路攻城拔寨,追杀青州逃兵,立下赫赫战功。

    后者则随着戚广伯攻陷宛郡,立下大功,再加上许平峰弟子的身份,在军中地位极高,只比姬玄稍差。

    至于玄武铁骑和朱雀飞骑,隶属于许平峰,没有出场。

    “并非军帐议事,不必拘谨。”

    戚广伯笑道:“能打下青州,多亏了众位兄弟,今夜犒赏三军,美酒美食美人,应有尽有。”

    众将领笑了起来,高声道:

    “多谢大将军。”

    戚广伯颔首:

    “不过,今日之后,尔等要约束手底下的士卒,不可再劫掠百姓,青州以后就是我们的地盘,明白吗。”

    “是!”

    众将士应诺。

    卓浩然志得意满,问道:

    “大将军,何时带领我们北上,都说京城是中原首善之城,最是富庶,兄弟们早就迫不及待了。”

    有人笑道:

    “杀到京城后,你特娘的可别给我乱来,京城富庶不假,但水灵女子可比金银要诱人,要是伤了死了,委实可惜。老子他娘的也想尝尝达官显贵的女眷是什么滋味。”

    立刻有人笑骂道:

    “没出息的东西,要睡就睡金枝玉叶,公主郡主、后宫嫔妃,不比狗屁的贵族女眷要诱人吗。”

    哄笑声四起。

    打下青州后,云州军士气如虹,上到将领,下到普通士卒,都摩拳擦掌的准备北上,恨不得一口气打到京城去。

    但想归想,行军打仗自有章法,如今叛军打下青州,便需稳住这块地盘,安抚百姓、乡绅,修缮城墙,收集粮草等等。

    这些都是需要时间的,又不是外族劫掠,抢了东西和人就走,来去匆匆。

    葛文宣抬指,扣了扣桌面。

    喧哗声稍减,他顺势说道:

    “大将军,末将认为,休整期间也不是闲。

    “我们可以派人潜入大奉各州,散布监正已死得消息,一来可以制造混乱,二来壮我云州军的声势。”

    戚广伯给予肯定的态度:“此计甚妙。”

    姬玄则道:

    “此战我军伤亡不小,得补充兵力,招揽流民。但流民战力有限,中层战力的补充是个问题。”

    戚广伯心里已有注意,仍问道:

    “子素有何建议。”

    姬玄道:“可招揽江湖武夫。”

    这算是潜龙城的传统了,在场的将领中,有超过一半原本是江湖匹夫,流窜到云州,后归入潜龙城。

    戚广伯点点头,环顾众人,突然问道:

    “诸位觉得,没了监正,大奉朝廷那边,会有何反应?”

    卓浩然哈哈大笑:

    “小皇帝怕是吓的尿裤子了。”

    众将领纷纷附和:

    “失去了监正这位守护神,大奉就是扒了爪牙的病虎,中看不中用。”

    “也就一个许七安能撑场子了。”

    “呸,他撑什么场子,三品武夫固然厉害,但在国师面前,确实不够看的。”

    这时,姬玄嗤笑一声:

    “他确实翻不起风浪了,国师种在他体内的封魔钉,就能把他死死压在三品境。”

    葛文宣笑着接茬:

    “国师料事如神啊。”

    眼见话题偏了,戚广伯抬了抬手,喧哗声稍息,他说道:

    “说的没错,大奉朝廷,上至君王,下至百官,此刻必定惶恐难安。那么,倘若我们主动议和呢?”

    众人一愣。

    ............

    ps:错字明天再改。

第九十三章 四个关键点

    葛文宣心里一动,道:

    “大将军,您的意思是.........”

    戚广伯微笑道:

    “攻心为上!”

    简单的一句话,在场不少精明的人物,立刻懂了戚广伯的想法。

    主动议和,是为了攫取更大的好处,且兵不血刃。

    等大军休整完毕,稳住青州地盘,粮草、军需到位,国师炼化青州气运,再撕毁盟约北上讨伐。

    大目标不变,还能额外壮大实力,扩大己方优势。

    姬玄微微点头:

    “把大奉逼到穷途末路,必然引来疯狂反扑,届时我军也会伤亡惨重,聪明的猎手,会懂的网开一面。

    “没了监正,大奉朝廷人心惶惶,我们在这个时候提出议和,就是把网掀开一道口子,让他们看到希望,失去搏命的勇气。

    “而我们则可以趁机攫取好处,要钱要粮。”

    听着他的解说,那些没反应过来的将领,顿时朝戚广伯投去敬佩眼神。

    所谓上兵伐谋,领兵打仗和单打独斗是两回事,后者只需要尽情的宣泄暴力,前者才是技术活儿。

    在大伙还沉浸在铲除监正,攻下青州的喜悦中时,大将军已经根据局势、人心,想出了妙计。。

    葛文宣顺着戚广伯的思路出发,想到了更多,嗤笑一声:

    “姬玄少主,钱粮肯定是要的,但胃口不妨再大一些。大奉现在不比砧板上的鱼肉好多少,想与我们何谈,不下血本怎么行。

    “怎么也要割让几洲之地嘛。”

    众将领眼睛猛的一亮,旋即有人皱眉道:

    “这不是把大奉往绝路上逼吗,按我说,适可而止,要钱要粮就够了。咱们花大奉的钱粮招兵买马,再反过来打他们。

    “胃口太大,反而会竹篮打水一场空。”

    这是相对保守的做法。

    立刻有人反驳:“监正都没了,我们说什么就是什么,大奉朝廷还敢说个“不”字?咱们便是要那小皇帝下罪己诏,谅他也不敢拒绝。”

    这是激进派的想法。

    姬玄沉吟道:

    “尺度要把握好,一味的贪婪,只会适得其反。大奉虽然没了监正,但诸位别忘了,许七安呢?”

    他环顾众人,语气铿锵的分析道:

    “赵守在野多年,没有官身,他不会为大奉朝廷仗节死义,洛玉衡亦是如此。但许七安身负国运,大奉若亡,他必殉国。

    “因此,接下来他肯定会左右朝堂大局,此人性格宁折不弯,逼迫太甚,只会让他铤而走险,与我们玉石俱焚。

    “当然,云州军入主中原已是十拿九稳,他区区一个三品,翻不起风浪。但大将军这招和谈之计,肯定就要落空。”

    葛文宣欲言又止,念及姬玄身份,没有反驳。

    笃笃!

    戚广伯敲了敲桌面,打断众人的议论,微笑道:

    “子素,你的眼光还是浅了些,只看到了双方的实力对比,只看到了许七安的性情。”

    姬玄微微低头:

    “请大将军赐教。”

    戚广伯是他的启蒙老师。

    戚广伯缓缓道:

    “永兴这个小皇帝,守成有余,魄力不足,这样的一位君王,监正就是他最后的脊梁。在监正死去的情况下,你们觉得他会孤注一掷的死战,还是接受我们的和谈?”

    “当然是选择接受。”葛文宣笑道。

    戚广伯点头,继续说:

    “其次是朝堂诸公,王贞文卧病在床,魏渊死于靖山城,剩下的,不管是贪是好,都差了些。所以这和谈,唯一的阻碍是许七安。

    “但小皇帝和许七安的利益是不同的,对小皇帝来说,求和便能稳住局面,不打仗他就安稳了。至少也能唤来一段时间的和平,让大奉喘口气。

    “可对许七安来说,这样就意味着再没有翻盘的希望。所以,他们两人,必定离心离德。”

    卓浩然摸了摸下巴,道:

    “所以,大将军此计,是一箭双雕。若是成了,要粮有粮,要钱有钱,还能不动一兵一卒,逼朝廷割让土地。若是不成,也能让许七安和小皇帝离心离德,要是闹出什么乱子,就更好了。”

    卓浩然这种屠夫都听懂了,其他人当然不会听不懂。

    姬玄被说服了。

    戚广伯接着说道:

    “那许七安是潜龙城的一块心病,是国师的一块心病。以往他有魏渊,有监正庇佑,肆无忌惮。

    “现在,咱们就要让这位大名鼎鼎的许银锣,知晓什么是天高海阔。”

    卓浩然等部将大笑着附和:

    “大将军所言甚是,没了监正和魏渊,他许七安算什么东西,也敢和国师,和潜龙城叫板。没准儿现在也吓的像只鹌鹑,瑟瑟发抖。”

    “许七安不过名声大些罢了,论修为,我们姬玄少主亦是三品。”

    “不过尔尔,或许根本不用国师出手,姬玄少主就能手刃此子。”

    “把他炼成血丹,用来增进姬玄少主的修为。”

    众将领或骂骂咧咧,或哄然大笑。

    姬玄沉默了片刻,一字一句道:

    “我倒要看看,许七安如何自处,就凭他一个三品武夫,拿什么来翻盘。”

    他恨不得立刻飞到京城,看许七安满脸不甘又无可奈何的模样。

    葛文宣笑道:

    “他翻不了盘,纵使立即晋升二品,也不是老师和伽罗树菩萨的对手,何况还是封印之身。”

    姬玄顿时冷笑一声。

    戚广伯再次道:

    “庆功宴结束后,立刻着手此计,务必要把消息散布出去,越夸大越好。国师能否再得数洲气运,就看此举。和谈的具体细节,文宣,你稍后拜访一下国师,问问他的意见。”

    以云州目前的兵力,地盘要的太多,反而是累赘,同时也得看国师目前的状态,是否能吃下那么多的地盘。

    葛文宣笑道:“是!”

    ...........

    清云山。

    在竹林阁楼里静坐的赵守,突然睁开眼,看向桌下的阴影。

    一道影子钻出、膨胀,化作人形,正是许七安。

    “你终于回来了。”

    赵守点了点头。

    “刚去了一趟司天监,没见到监正,我便来此了。”

    许七安颔首示意,道:

    “监正到底是死是活?”

    赵守道:“大奉不死,监正不灭。他应该是被封印了。”

    对于术士体系,儒家了解的还是比较透彻的,知道一些旁人不知道的隐秘。

    尽管一直不相信监正会死,但直到听见这个回答,许七安才真正如释重负,问道:

    “监正是刻意为之?他可有后手留下?”

    赵守想了想,道:

    “我觉得不是,若是刻意为之,实在想不通有什么事,值得他置之死地,将大奉推向败亡的深渊。

    “他若提前知晓此事,那就不会入局。”

    赵守并不知道初代的后手,凭自身的眼力,给出了分析。

    监正这次是真的栽了.........许七安叹息一声。

    得知初代监正就是柴家世代守护的大墓主人时,许七安心里就有准备了。

    纵使监正能窥探未来,但如果初代有办法克制呢?

    任何体系都有弱点,就如蛇有七寸。

    监正也不是神。

    许七安把柴家的事告诉了赵守。

    “原来如此.........”赵守恍然,沉吟一下,道:

    “我觉得监正纵使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失策被擒,他也应当考虑过这样的可能性。普通人尚且未雨绸缪,何况是他。

    “不过,失去了监正,大奉已是岌岌可危。

    “许七安,你当如何自处?”

    身负国运,命运便与朝廷连为一体,国灭,监正要死,许七安一样要死。

    许七安道:

    “这就是我来找你的原因。”

    纵观朝廷,能与他议事的,只有眼前这位儒家体系扛把子,三品巅峰的大儒。

    赵守沉吟片刻,道:

    “首先,你要明白敌人是谁。”

    许七安回答道:

    “许平峰,黑莲,伽罗树,还有白帝。”

    去过司天监,他才知道当日结束传音后,孙玄机冒着生死危机探查了情况,发现了白帝的存在。

    赵守当即问道:

    “白帝为何要对付监正?”

    许七安沉思片刻:

    “我怀疑监正是守门人.........”

    当即把守门人的隐秘,以及白帝是大荒一族的身份,告知赵守。

    赵守默然片刻,忍不住捏了捏眉心,叹息道:

    “如此看来,是不死不休的局面,许七安啊许七安,你真的是气运加身之人?”

    我看你是霉运缠身才对。

    吐槽完,赵守把话题拉回来,说道:

    “有件事我得告诉你,监正出战前,问我借了儒圣刻刀和亚圣儒冠,他应该会效仿魏渊,召来儒圣英魂。”

    许七安瞳孔微微收缩,难以置信道:

    “若是有儒圣英魂出手,他如何能败?!”

    赵守摇头:

    “细节不得而知,所以你要警惕,当时绝对有超品出手了。”

    超品出手.........许七安心里反复念叨这句话,突然有些绝望。

    云州背后如果有超品做靠山,那还怎么打,纵使他学魏公、监正,让儒圣来个梅开三度,顶多也只是负隅顽抗,毫无意义。

    见他沉默不语,表情僵硬,赵守微微摇头。

    如今压力最大的人,不是龙椅上的永兴,不是皇室宗亲,不是戍守边境的杨恭,而是眼前这位名满天下的年轻人。

    他是大奉唯一的脊梁了。

    “老夫说说己见,你可参考一二。”

    赵守敲了敲桌子,让发愣的许七安回过神来:

    “一:必须弥补超凡战力上的缺陷。

    “那白帝、伽罗树都是一品境,或战力堪比一品。许平峰是二品巅峰的术士,炼化青州气运后,实力水涨船高。其次是黑莲。”

    “二:成为棋手。

    “许七安,你要想在这场劫难中活下来,让大奉活下来,就努力去当棋手吧。将才易得,帅才罕见。你也不甘心一直被许平峰,被监正当做棋子吧。”

    “三:补足大奉粮草问题,有一个稳定的底盘,支撑你去和许平峰博弈。

    “朝廷若是垮了,你再怎么努力,修为再怎么涨,都无济于事。永远要记住,大奉是你的根基。”

    “四:复活魏渊。

    “许平峰为何要等魏渊死后才敢造反?魏渊在朝期间,不管佛门、云州,还是巫神教,都不敢妄动干戈。巫神教为了助巫神解开封印,不得不孤注一掷,但结果呢?偷鸡不成蚀把米。

    “魏渊的可怕之处,不在于个人武力,他是千年罕见的帅才,论智谋,许平峰也不及他。论领兵打仗,许平峰更是拍马不及。

    “他若复生,我不管说大奉必胜,但至少不会如此窘迫。”

    “谈何容易啊。”许七安苦笑一声。

    这四点,任何一个都难如登天。

    首先是超凡境的战力,目前唯一有希望踏入一品的,只有洛玉衡。

    但她一个不够。

    单是白帝和伽罗树两位一品,就可以横扫大奉的所有超凡战力,而修行无法一蹴而就,根本不可能短期内追赶上来。

    况且白帝肯定有更大图谋,兴许藏拙了。

    其次,成为棋手。

    这算是最靠谱的一点,许平峰虽然父爱如山,但心怀孝心的自己不怕他就是了,动脑子的事,许七安确实没怕过谁。尽管在过去的一年多里,始终被监正和许平峰像棋子一样摆弄。

    但那时他还太弱小,从零起步,谁弱小得时候没被大佬玩弄过?

    然后,粮草问题。

    无解!

    大奉若是有钱粮,就不会沦落到如今的地步,监正都没办法的事,他能有什么办法。世上最无解的事——穷!

    神仙都没辙。

    最后,复活魏公。

    复活魏公的招魂幡,主材料已经集齐,但还差最后一件,回头找宋卿问问,那玩意怎么寻找.........许七安起身告辞:

    “不打搅院长了。”

    行了一礼,走出竹阁。

    刚出外头,熟悉的心悸感传来。

    地书聊天群里,李妙真传书道:

    【二:最近各处有人散布消息,说青州失守,监正被杀。云州叛军这是强弩之末了吗,用这等下三滥的手段。

    【不过这种伎俩效果确实极佳,自古百姓最愚昧。】

    京城各方都焦头烂额,惶恐不安了好几天,李妙真才得到消息。

    毕竟她没有发达的情报网,而知情者许七安和怀庆,这几天委实没心情传书聊天。

    她发这条传书,一半是吐槽,一半是求证。

    ..........

    ps:错字先更后改。

第九十四章 议和

    【七:我也听说了,简直可笑,大奉境内,就算是天尊也不是监正对手。监正怎么可能死呢。】

    李灵素发表了看法。

    【四:我暂时没有听到传闻,不过以监正的位格,除非超品出手,不然大奉境内是无敌的。】

    楚状元哪怕辞官十年,依旧关心朝廷,关心天下大事,地书聊天群里,逢着讨论这类事情,永远不缺他的身影。

    【九:不好说啊,大奉风雨飘摇,已是强弩之末,监正能得到的国运加成有限。而没了一国气运的加持,一品术士的战力,也就那样吧。】

    金莲道长给出的评价相对客观。

    【九:对了,已经确认八号要出关,他安然无恙,甚好。他近期可能会去一趟京城,诸位要不要在京城共聚?】

    【七:有空再说吧。。】

    李灵素如此回答。

    其他人没有说话,在等待许七安或怀庆的回复。

    隔了好一会儿,终于等来怀庆的准确答复:

    【一:青州失守,监正极有可能陨落。】

    简单的一句话,却仿佛焦雷一般炸在天地会成员耳畔,炸的他们脑子嗡嗡作响,瞬间失去思考能力。

    整整一盏茶的功夫,没有任何人说话。

    李妙真梦呓般的传书:

    【二:怎么会........】

    晴天霹雳!

    对于众成员来说,简直是一个无法接受的噩耗。

    【七:监正死了,那,那大奉怎么办?不对不对,监正怎么死的?这不可能啊.........】

    他的问题,就是天地会众成员共同的问题。

    【一:详细情况暂且不知,根据宋卿说,当日出手的超凡高手中,有许平峰、伽罗树、白帝,还有黑莲。】

    【二:白帝?云州的那个白帝?】

    曾经在云州待过很长时间的李妙真,难以置信的传书质询。

    其他成员想了几秒,心里才有对应的猜测。

    【一:就是它,孙玄机是这么说的。另外,对于这位神魔后裔的实力,孙玄机推测是一品。若非一品,根本杀不死监正。】

    当时参战的超凡高手里,黑莲是二品,如果白帝也是二品,那么根本不可能杀死监正。

    天地会众人倒抽一口凉气,凉到了心里。

    他们知道云州的传说,对那位白帝或多或少有些了解,但没想到这位传说中的存在,竟与许平峰结盟,出手对付监正。

    【九:奇怪,这只神魔后裔无缘无故,为何插手中原之事,其中必有蹊跷。】

    李妙真楚元缜等人,同样无比好奇。

    【二:许七安?你肯定知道吧。】

    李妙真已经习惯遇事不决,召唤许七安。

    如果是他,肯定知道..........这个念头在每一位天地会成员心里闪过,金莲道长除外。

    他们从许七安那里得知了神魔殒落的真相,得知道尊把神魔后裔逐出九州的隐秘,得知佛陀相关的秘闻。

    如果是许七安,即使不清楚具体的真相,或多或少会了解一些内幕。

    【三:白帝是冲着监正去的,此事涉及到远古时代的某件隐秘,我应该还没告诉过你们,关于守门人的事。】

    守门人?

    天地会成员对这个称呼完全陌生。

    【三:我并不知道守门人具体的含义,待查清楚了再与你们说吧。至于此战的经过,我大概有些头绪,可以告诉你们。】

    众成员精神一振,紧盯着地书碎片。

    许七安把之前告诉赵守的,关于柴家和初代监正的事,又说了一遍。

    【九:曲折离奇,初代监正死了五百年,还能左右当今局势,不愧是术士体系的开创者。】

    金莲道长感慨万千。

    难怪监正会败,真正克制他的不是许平峰,而是初代留下来的手段..........怀庆再没有任何怀疑,无奈接受监正被封印的事实。

    唯一的好事便是监正没死,但被封印和被杀区别不大,大奉如今的局面,败亡已经是注定了,届时,监正一样要死........楚元缜心里默默叹息。

    【七:这,这没得打了,我们失去了监正,敌方多了一位一品.........】

    大奉必亡啊。

    圣子没把这个想法说出来,此刻,就算是他这样对大奉没有归属感的天宗弟子,也感受到了绝望和沉重。

    【六:贫僧记得,许大人说过,你身负国运,与大奉早已不可分割,大奉若是灭亡,许大人也会殉国。】

    比较沉默的恒远,突然插了一嘴,把现实血淋淋的揭露在众成员眼前。

    李妙真有些恼怒的传书:

    【二:臭和尚你说这个做什么,哪壶不开提哪壶。】

    许七安想了想,传书道:

    【实不相瞒,我没有想出破局之法,眼下的情况,对我,对大奉来说,确实是死局。除了怀庆殿下,你们与大奉朝廷,其实没有太大干系。】

    但我们和你有干系啊.........这句话,飞燕女侠只敢在心里小声哔哔。

    恒远再次传书:

    【六:贫僧这条命是许大人救的,贫僧说过,有机会定要报答许大人的救命之恩。阿弥陀佛,出家人,能有机会了却因果,实乃幸事。】

    恒远大师,你又插旗了..........许七安心窝一热,连忙用吐槽来掩盖内心的感动。

    【七:大师觉悟高啊,我可不会为了他豁出命,不过念在一起走江湖的份上,就陪你小子走完人生最后一程吧。】

    话说的不好听,但态度摆明了,不退出。

    【四: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练了这么久的兵,总得拉出来练练的。】

    怀庆和李妙真没有说话,他们俩不需要发表态度。

    前者自身便是皇室,责无旁贷。后者太上旺情,抛头颅洒热血的事,飞燕女侠最喜欢干。

    【五:阿爹让我北上打仗。】

    这时,丽娜传书过来了。

    莫桑已经在中原了,龙图这是要让儿女一次性死一双吗..........天地会是我最可靠的班底,就算是海王李灵素,关键时刻也还是靠得住的..........许七安握着地书碎片,迎着温吞的阳光,缓缓吐出一口气。

    ............

    剑州与襄州交界处。

    某座山寨,李灵素收好地书碎片,木然呆坐片刻,轻叹一声,离开屋子。

    走出篱笆院,朝着演武场的方向行去。

    所谓演武场,其实是手底下小兵们开辟、夯实出的一块空地,用来练武,排兵布阵,以及大伙聚餐和妇女们唠嗑。

    “首领好!”

    沿途遇到的下属恭敬问好。

    李灵素面无表情走着,很快来到演武场,看见杨千幻戴着遮住面容的帷幔,大声训斥着场内的乌合之众。

    “现在练功不努力,将来上了战场,全寨子都来你家等着开席。”

    听着杨千幻的训斥,李灵素目光扫过一众流民组成的队伍,离谱的发现里面居然还有六七岁的稚童。

    “打仗要从小培养,等将来年纪大了,悔之晚矣,全寨子都等着去你家开饭。”

    杨千幻的训斥着传来。

    就算是兄弟我,偶尔也会觉得杨兄你脑子有问题..........李灵素深吸一口气,高声道:

    “杨兄!”

    杨千幻早就看到李灵素了,毕竟他是背对众人,恰好面向李灵素走来的方向。

    “李兄!”

    杨千幻停下训斥,大步走过来,到了李灵素面前,一个转身,背对着他,道:

    “何事?”

    李灵素却没有回答,而是权衡、沉吟良久,心一横,说道:

    “青州那边传来消息,青州失守了。”

    杨千幻闻言,吃了一惊,但没有气急败坏,振奋道:

    “只有局势危急,才能凸显出杨某的重要性啊,待我练兵结束,力挽狂澜,看云州那群乱臣贼子,纳头来拜,祈求活命。”

    李灵素沉声道:

    “监正,被封印了..........”

    杨千幻“呵”了一声:

    “那真是天大的好事,监正老.......师误我多年,没了他的压制,我杨某才能出人头地啊。”

    李灵素微微摇头:

    “杨兄,我不是再跟你说笑。”

    当即把许七安那里得知的情报,转述给了杨千幻。

    听完,杨千幻默默站在那里,像是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塑。

    好长好长时间后,李灵素听到低沉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我知道了........”

    这时李灵素从未听过的声音,褪去了所有的浮夸和玩世不恭,陌生的不像出自杨千幻之口,又或者,这才是他正常的声音。

    “不要告诉采薇。”

    杨千幻再次说道。

    ............

    青州。

    姬玄左手按住刀柄,右手拎着酒壶,推开葛文宣住所的门。

    葛文宣穿着术士标配的白衣,坐在案边研读兵书。

    “姬玄少主日理万机,不忙着招兵买马,筹备粮草,到我这里来做什么?”

    葛文宣笑眯眯道。

    “和谈使者是我二弟,我听说是你举荐的,过来找葛将军要个说法。”

    姬玄把酒和刀拍在桌上,眯着眼,皮笑肉不笑:

    “听完你的话,我再决定是喝酒还是拔刀。”

    作为云州军里,青壮派中的两位实权人物,葛文宣和姬玄的关系向来微妙。

    既是好友,又是竞争关系。

    既能坐下来喝酒谈笑,又会因为争夺资源拍桌子瞪眼。

    戚广伯治军严厉,赏罚分明,不会因为姬玄的身份而有任何偏私。

    “姬远公子才华横溢,能言善辩,口才向来犀利,又是城主的子嗣。由他来当使者,与大奉和谈,再适合不过。”

    葛文宣道。

    姬远是姬玄的弟弟,一母同胞,都输庶出。

    在一众兄弟中,排名第九。

    与阳刚温和的姬玄不同,这位九公子不爱修行,嗜好读书,是潜龙城主子嗣里,学问最好的。

    最难能可贵的是,他学以致用,文思敏锐,并不是读死书的呆子。

    “带兵打仗,姬远公子不行,但朝堂论辩,舌战群儒,他可比你这个大哥要强太多了。”葛文宣笑道:

    “连我都辩不过他,说不过他,读书还没他多,你说气人不气人。”

    姬玄毫不理会他的说笑,脸色严肃,沉声道:

    “你没和许七安打过招呼,你不知道,姓许的就是个疯子。”

    葛文宣依旧平静,道:

    “如果我告诉你,使团里,有元霜小姐和元槐少爷呢?”

    姬玄愣住了。

    葛文宣继续道:

    “是国师的主意,许七安是什么人,他比我们更清楚。和谈能解决朝堂诸公和小皇帝,而元霜小姐和元槐少爷,则能让许七安投鼠忌器。”

    姬玄皱了皱眉。

    房内一时沉默。

    姬玄想起当日在雍州城,许七安挑断许元槐手脚筋,但确实留他一命的事。

    此人不会因为骨肉之情束手束脚,但确实不是冷血无情之辈,手足兄弟对他不是完全没有影响。

    葛文宣则想起了前些日子,许平峰说的话:

    他不是嘲讽我冷血无情吗,那我就把他的弟弟和妹妹送到他面前去。

    葛文宣喃喃道:

    “老师是天下一等一的寡情之人啊。”

    ............

    早朝,金銮殿。

    永兴帝渐渐开始害怕上朝,害怕桌上摆的折子,因为上面的东西让他坐立不安,焦虑不已。

    流民成灾的,国库空虚的,青州失守的,京城百官人心惶惶,还有最近流言四起,各州布政使司传回来折子,说是民间到处流传着“监正已死,大奉将亡”的

    闹的民间也人心惶惶,以为大奉真的要亡了。

    对于这类散布谣言,唯恐天下不乱的行为,历朝历代的做法是严惩,最常用的是流放,以及菜市口斩首,震慑百姓。

    但在动乱时期,谣言漫天飞,根本堵不住悠悠众口,恐怕底层得官员也是这样的心思。

    且青州确实失守了,逃战的百姓把消息传完各地,一传十十传百。

    朝廷的努力注定收效甚微。

    现在,仿佛全天下都在永兴帝耳边咆哮,告诉他大奉要亡了,他要当亡国之君了。

    永兴帝这位太平盛世里出身的君王,何时见过这种阵仗?

    但今天上这个早朝,永兴帝的心情是不一样的,就如绝境之人看到曙光。

    昨日,雍州布政使姚鸿传回来一份折子,内容是——云州叛军主动议和。

    此外,姚鸿还在折子上告了杨恭一状,因为杨恭拒绝议和,试图把这件事压下来。

    此罪当诛!

    “姚爱卿当真是朕的肱股之臣。”

    昨日,永兴帝看完折子,喜出望外,至于杨恭,他暂时不打算处置,因为雍州还得靠他守着。

    “诸位爱卿,昨日雍州布政使姚鸿递上来一份折子,那云州欲与我朝议和,停止干戈。”

    永兴帝环顾众臣,高声道:

    “尔等以为如何。”

第九十五章 使团入京

    金銮殿内的诸公,早已得到消息,闻言并不惊讶,首辅钱青书当仁不让的站出来,发表看法:

    “此计,恐是叛军的缓兵之计,陛下还请三思啊。”

    不等永兴帝说话,当即就有人站出来反驳:

    “钱首辅何时与杨布政使如此默契了?”

    说话的是兵部都给事中,喷子里的领头羊之一。

    钱青书皱了皱眉,审视着兵部都给事中,淡淡道:

    “严大人有何高见啊。”

    兵部都给事中,高声道:

    “陛下,自秋收以来,十万大军被魏渊葬送在靖山城,入冬后,又有近六万精锐折损在青州。再这么打下去,我大奉的将士必定耗损殆尽。

    “而各处流民成灾,兵力紧缺,兵部已经抽调不出兵马支援雍州了。臣认为,议和实乃正确之举,可解朝廷燃眉之急。”

    兵部尚书欲言又止,叹息一声,选择了沉默。

    “解燃眉之急?”

    右都御史张行英冷哼道:

    “要想议和,叛军必定狮子大开口,只怕之后,朝廷更加没有余力与其抗衡。钝刀割肉的道理,严大人不明白?”

    这时,户部尚书出列,沉声道:

    “张御史如此明察秋毫,洞悉局势,不如我这个户部尚书的位置,让给你来做。。”

    说罢,冷笑一声,朝永兴帝作揖,大声道:

    “陛下,国库空虚,朝廷若是继续与云州叛军交战,迟早被战事拖垮。春祭将近,大地回春,我们需要的是时间。而议和,恰可争取时间,让我们熬过寒灾。”

    主战派和主和派立刻掐了起来,争论不休。

    每次事态面临失控,赵玄振便抽打鞭子,呵斥一声“肃静”。

    永兴帝默然的旁观者诸公的争论,直到发表意见的人越来越多,主和派渐渐压过主战派,他这才看向赵玄振,用眼神示意。

    啪!

    赵玄振再次抽打鞭子,光亮可鉴的地面,发出清脆的声响,让殿内的争论声安静下来。

    永兴帝环顾众人,缓缓道:

    “朕体恤将士与百姓,不忍再妄动干戈,议和之事,就这么定了。”

    ............

    皇城,王府。

    豪华马车停在府外,钱青书在仆从的搀扶下,踏着小凳下车,王府外的侍卫知道他的身份,没有阻拦。

    一路进了府,在内厅稍后片刻,管家引着他进了内院,来到王首辅的卧房。

    像王首辅这么体面的人,见客不在书房,而在卧房,可见病情有多严重了。

    兽金炭熊熊,散发温暖,卧房门窗紧闭,外室和内室各有两名婢女侍立。

    王首辅坐靠着,腰背垫着软枕。

    他瘦的形销骨立,脸色难掩暮气,唯有一双眼睛,依旧明亮有神。

    “唉!”

    钱青书叹息一声:“你这病怎么就不见好?”

    他说着,挥了挥手,让丫鬟们退下。

    “许是大限将至了吧。”王贞文笑了笑:

    “人一上了年纪,便是病来如山倒,神仙也难救。所谓五十而知天命,既是天命,那也就顺其自然了。”

    钱青书沉吟一下,道:

    “本不该来找你,让你安心养病才要紧,只是.........”

    王贞文抬手打断,指着窗户,道:

    “先帮我把窗打开。”

    钱青书皱皱眉:

    “天寒地冻,开了窗,你这身子骨经得住?”

    王贞文摆摆手:

    “这一屋子的暮气,让我难受,岂不更容易生病?别废话了,赶紧开窗去。”

    钱青书略作犹豫,走到窗边,打开一道不大不小的口子,让冷冽但清新的风吹入屋内。

    他返回床边,在圆凳上坐下,心里措辞了一下,道:

    “青州失守了。”

    见王贞文没有说话,他也沉默下来,过了一会儿,王贞文声音低沉:

    “你继续.........”

    “监正战死在青州了,叛军如今占据青州,与杨恭在雍州边境对峙.........昨日,雍州布政使姚鸿递上来折子,云州欲派使团入进议和.........”

    王贞文一声不吭的听着,期间没有动弹一下,目光也仿佛凝固。

    等钱青书说完,他眸光微动,恢复了生气:

    “陛下答应了?”

    他语气里有着浓浓的失望。

    钱青书轻轻点头:

    “别无选择,大奉失去了监正,超凡战力出现空缺,就如羊群没了领头者,迟早人心涣散。再打下去,又有什么用呢。

    “易位而处,恐怕我也会与他一般.......”

    猛的意识到自己这话是大不敬,叹息着改口道:

    “换成其他皇子,也是一样。”

    王贞文闻言,缓缓点头,道:

    “人家就是吃准了这个,才在胜券在握时,主动派使团和谈。”

    钱青书苦笑一声:

    “聪明人很多,但都装傻子罢了,这道理谁不知道,可又有什么办法?近日,京城人心惶惶,诸公强作镇定,实则早被吓破了胆,甚至认为大奉灭亡不过时间问题。

    “没有另谋出路,已经算是忠心可嘉。

    “陛下自己也知道和谈是钝刀割肉,可他能做什么?和谈是他唯一的希望,他会不顾一切的抓住,然后对自己说,这一切都是为了争取时间,等待寒灾过去。”

    王贞文沉默半晌,道:

    “不说这个,你想办法让许七安来见我一趟。”

    “他?”

    钱青书苦笑摇头:

    “这位大爷谁看得住,我连他在哪里都不知道。”

    “他在京城,他现在一定在京城。”王贞文捂着嘴剧烈咳嗽,“监正死了,他一定会回来,嘿,云州叛军想要议和,得看他同不同意。”

    钱青书起身,大步走到窗边,关好窗户,回身说道:

    “你觉得,许银锣能破解此事危机?”

    王贞文沉默以对,隔了好久,他低声道:

    “就算魏渊复活,也盘不活这局死棋。”

    ...........

    司天监。

    七层丹室,许七安连家都没有回,径直来找了宋卿。

    “招魂幡的材料我都集齐了,但还有一个辅助材料。”

    许七安取出地书碎片,依次散发森寒阴气的两枚玉瓶,一块布满蜂窝状孔洞的石头,一团漆黑如墨,散发剧毒气体的蚕丝。

    宋卿连忙服下辟毒丹,用浸泡了药水的绸布捂住口鼻,然后拔开瓷瓶的木塞,做材料确认。

    瓷瓶里分别是古尸的指甲,从颈部动脉里提取出的漆黑的尸水。

    鸣金石和散发剧毒气体的蚕丝也确认完毕后,宋卿道:

    “最后一件材料是魏渊原身的发肤皮肉,用来定位的。但魏渊肉身毁在靖山城,肯定是找回来了。”

    其实魏渊肉身被贞德吞噬了,宋卿不知其中细节。

    “所以呢?”许七安问道。

    “子嗣血脉可以代替。”宋卿缓缓道。

    魏公早就绝后了啊.........许七安心里叹息一声,语气低沉:

    “必然其他法子替代,不然监正不会让我寻找炼制招魂幡的法器。”

    宋卿凝视着他:

    “魏渊是没子嗣,但你是靠他的血丹晋升三品的,某种意义上说,你便是他的子嗣。

    “所以接下来,你要炼出一粒血丹,不用多,指甲盖大小便成,这不会对你修为造成影响。

    “然后,你还得帮我祛除掉幽冥蚕丝蕴含的毒性,神魔后裔的毒,我可没办法祛除。”

    许七安目光扫过幽冥蚕丝:

    “炼出血丹祛除毒性,怎么也得三天时间。

    “这些都不是问题,真正的问题是,招魂幡这样强大的法器,你能行吗?”

    监正已经不在,孙玄机养伤中,杨千幻此时也不在京城,司天监地位最高的是宋卿。

    但宋卿只是一个六品炼金术师。

    身为炼金术领域的大佬,宋卿对自己有着深刻的认知,对炼金术怀着崇高的敬意,绝对不会逞能,他果断摇头:

    “我不行!

    “鸣金石这样的金属,凡火无法熔化,需要以火行之阵凝聚火灵才能熔化它。

    “嗯,我可以用一些助燃的材料提高火焰温度,但需要建造一个新的火炉,而助燃材料是我独创,司天监没有储备。

    “单是这方面,就要半个月的时间。”

    宋卿卡级多年,浸淫炼金术,摸索出很多取代阵法的法子,但这些法子肯定没有直接布阵来的便捷。

    “所以需要你以气机代替助燃材料,熔化鸣金石,炼出招魂幡的杆子。至于招魂幡的幡布,只能等孙师兄伤势痊愈再说。因为编织过程中,需要不停的融入阵法。”

    许七安耐心听完,道:

    “炼好招魂幡,就能唤醒魏公?”

    宋卿依旧摇头:

    “而后是刻画聚阴大阵,等待一年中阴气最盛的三个时刻之一,由你来召唤魏渊魂魄。”

    许七安皱眉:

    “最近的一次是什么时候?”

    宋卿没有思考,回答道:

    “春祭日!”

    一个月左右..........许七安吐出一口气,认为这可以接受。

    .............

    这天,一条腾云驾雾的长舟,破开云海,缓缓降落在京城地界。

    御风舟,这件法器原本是东方婉蓉的东西,剑州一役中,落到了姬玄手里,此舟日行千里,是极罕见的大型运输工具。

    舟头立着三人,居中的是一位华服青年,五官俊朗,气质温文尔雅,手里捏着一把银骨小扇。

    他的长相和姬玄有四五分相似,气质却截然而不同,姬玄偏向阳刚,锋芒却暗藏。

    这位年轻人则有一股书生意气,以及腹中填满学识的傲气。

    左右两边,分别是黑衣少年许元槐,清冷少女许元霜。

    此三人为使团核心人物,除他们之外,还有十六名老成持重的读书人,组成的谈判团队。

    以及一百名修为不俗的精锐侍卫。

    “京城啊.........”

    姬远手里的银骨小扇转动几圈,笑道:

    “闻名已久,仰慕已久,元槐元霜,你们难道不高兴?”

    许元槐和许元霜都是生人勿进的性格,一个冷漠,一个清冷,这和他们从小生活的环境有关。

    但他们确实高兴不起来,任谁都能看出,父亲让他们入京谈判,针对的是谁。

    “听说雍州城外,许七安对你俩手下留情,没有痛下杀手。等入了京,你俩可要保护好我。”姬远笑眯眯道:

    “那厮不舍得杀弟弟妹妹,杀我这个表弟,恐怕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见表弟表妹表情淡淡,他自觉无趣,感慨道:

    “此次来京城,第一,是为潜龙城攫取更大利益。第二,立功,七哥已是超凡强者,我却寸功未立。若能把这件差事办得漂漂亮亮,父亲会更重视我们兄弟。七哥的位置,才更稳固。

    “这第三嘛,就是试探一下大奉如今的底气。你们那大哥,就是我首要试探之人。啧啧,你们觉得,他有没有想过和谈?”

    许元霜淡淡道:

    “他不会!

    “此人宁折不弯。”

    姬远点点头,然后说道:

    “性情刚烈,不代表迂腐,他若同意和谈,那便是缓兵之计,说明大奉还有后手啊。”

    说话间,御风舟缓缓停靠在京城外。

    负责迎接云州使团的衙门是鸿胪寺和行人司,领头的是鸿胪寺卿,官居从三品,实在是给了云州天大的面子。

    鸿胪寺卿是位蓄着山羊须,面容清瘦的中年人,鱼尾纹深刻,常年笑出来的。

    人情练达,处事圆滑。

    他率下属迎向御风舟,等待云州使团下来。

    可是等啊等,等啊等,御风舟上安静一片,不见任何人影,也没看到踏板放下来。

    一刻钟后,一名侍卫从船舷边探下头,高声道:

    “敢问大人是何人?”

    鸿胪寺卿堆起职业化笑容,作揖道:

    “本官鸿胪寺卿。”

    那侍卫“哦”了一声,脑袋缩了回去,十几息后,又探出头来,淡淡道:

    “我家公子说了,你身份不够,请回吧。”

第九十六章 花神的灵蕴(6600字)

    竖子!本官堂堂从三品...........鸿胪寺卿心里暗骂,深吸了一口气,高声道:

    “本官鸿胪寺卿刘达,前来迎接云州使团。”

    连喊了数遍,御风舟上没有回应。

    鸿胪寺卿又在寒风中等了一刻钟,在官道来往百姓的好奇打量中,无奈的离开。

    舟上的是大爷,等的起,他却等不起,不能把云州使团迎进京城,是他的失职,诸公和陛下都得怪罪于他。

    “大人,请上车。”

    下属为他掀起马车的门帘。

    “上什么车,给本官备马!”

    鸿胪寺卿迁怒的骂了一声,从京城到内城,再到皇城,坐马车得何时才能抵达?

    嘚嘚嘚.........马蹄狂奔中,鸿胪寺卿赶往礼部。

    鸿胪寺隶属于礼部,既然云州的竖子认为他官职不够,那就只能找官儿更大的。

    礼部,堂内。

    礼部尚书眉头紧皱:

    “竖子!

    “这是要给朝廷一个下马威啊。。”

    骂归骂,礼部尚书沉声道:

    “让........算了,本官随你走一趟。”

    他原本想让礼部侍郎出面,但考虑到从官职来说,侍郎只比刘达这位鸿胪寺卿大半品,所以决定自己亲自出面。

    鸿胪寺卿松了口气,一边与礼部尚书往外走,一边说道:

    “劳烦尚书大人了。”

    礼部尚书年事已高,骑不了马,两人换乘马车,一路朝城门口疾驰。

    半个时辰后,马车穿出城门,礼部尚书掀开门帘,看见了官道边,那艘巨大的木舟。

    马车在木舟边停靠,礼部尚书高声道:

    “本官礼部尚书,前来迎云州使团。”

    俄顷,船舷边探出一名侍卫,神态倨傲:

    “我家公子说了,阁下身份不够。”

    礼部尚书脸色一沉,压住怒火,淡淡道:

    “回去问问你家公子,到底怎么样,他才肯进京。”

    侍卫没动,嘿了一声,昂起下巴:

    “九公子说了,要亲王相迎,首辅作陪,礼乐不缺。若是办不到,便早些说,他好打道回府,告诉云州的十五万将士,大奉不愿和谈。”

    “这不合礼制,让你们那九公子出来说话。”礼部尚书高声道。

    侍卫不理会,缩回了脑袋。

    礼部尚书额头青筋跳动了一下,深吸一口气,恢复平静。

    他旋即看向身边的鸿胪寺卿,道:

    “派人去请示陛下。”

    御风舟上,简易的房间里,姬远坐在桌边,修长白皙的双手剥着橘子,银骨小扇放在手边。

    “九哥这是在给大奉朝廷一个下马威?”

    许元槐站在窗边,把刚才的对话听的一清二楚。

    “聪明!”姬远赞了一声,旋即又摇头:

    “但还不够聪明。”

    许元槐皱了皱眉。

    姬远侧头,看向坐在椅上,安静读书的许元霜,笑道:

    “元霜你有什么看法。”

    许元霜头也不抬,淡淡道:

    “无非是试探底线罢了。”

    “看看,看看........”姬远笑眯眯道:

    “还是元霜妹子聪明,元槐啊,从我们降落在京城外,谈判就已经开始了,不是非得坐在谈判桌上,明白吗。”

    见许元槐似乎不服气,姬远边吃橘子,边说道:

    “你得知道小皇帝的底线在哪里,明儿进了金銮殿,才能拿捏到他的三寸。”

    许元霜蹙眉道:

    “永兴帝未必会吃你这套。”

    姬远拿起银骨折扇,“啪”的展开,平贴于胸,笑道:

    “这也是一种试探,试试小皇帝的水准。”

    他的年纪还没永兴帝大,却带着俯视的语气。

    等了近半个时辰,忽然听见外头有人高声道:

    “炎亲王和钱首辅前来迎接云州使团。”

    姬远“唰”的一声,展开银骨小扇,平贴于胸,摇头失笑:

    “有这么个皇帝,大奉何愁不灭啊。”

    ..........

    豪华的“迎宾队伍”进城,一路上,周遭百姓指指点点。

    “这是云州的旗啊,这么说青州真的失守了,前几天说的,朝廷要议和的事是真的?”

    百姓里识字的,辨认出了使团里云州旗帜,黄色为底,绣白云,红线修成一个大大的“云”字。

    京城的流言蜚语管控的最好,百姓平日里只敢私底下说,不敢在茶馆、青楼等公开场合讨论青州失守,监正战死,朝廷决定议和的事。

    此时见到云州使团入京,压在心里的情绪立刻反弹,站在街边大声议论。

    “区区一个云州逆党,竟跑到京城来耀武扬威了。”

    “连许银锣都守不住青州吗。”

    马车里,姬远听见这句话,掀开了窗帘子。

    “民间到处流传许七安在云州独挡八千叛军,在玉阳关一人一刀,把巫神教二十万大军杀的丢盔弃甲。希望有多大,失望就有多大。”

    姬远啧啧连声:“当初我们兄弟姐妹,接二连三听闻许七安在中原的事迹,心里不忿,认为他不过是侵占了原本属于我们这一脉的气运。

    “而今真是风水轮流转啊,你们说,议和的事传开后,百姓会怎么议论朝廷,又会怎么议论他们爱戴的许银锣?”

    许元霜沉默片刻,盯着他:

    “难怪你要这般大张旗鼓。”

    姬远“啪”的打开折扇,微微扇动,笑而不语。

    ...........

    皇宫。

    御书房,永兴帝听完宦官的汇报,得知云州使团已在驿站住下,这才如释重负。

    他不再胡乱走动,坐回鎏金色的大椅上。

    没多久,赵玄振从外头奔进来,高声道:

    “陛下,许银锣和临安殿下求见。”

    他来做什么..........永兴帝皱了皱眉,道:

    “请他进来。”

    赵玄振退下,几分钟后,领着一袭青衣的许七安,一身红裙的临安迈过门槛,进入御书房。

    一对璧人。

    永兴帝看到临安脸上浅浅的笑容,沉重的心情稍稍放松。

    他接着望向许七安,笑道:

    “许银锣总算回京了,来人,赐座看茶。”

    许七安摆摆手:

    “不必。

    “陛下,你果真要议和?云州叛军气势如虹,为何要选择在此时议和?

    “无非是想趁机压榨朝廷,耗尽朝廷最后一口气。如果议和,就真的没有胜算了。”

    永兴帝脸上笑容缓缓消失,淡淡道:

    “那许银锣觉得应当如何?封你做雍州总兵,与云州叛军决一死战?

    “许银锣有信心打赢吗,朕知道许银锣修为高绝,乃三品武夫。可连监正都死在他们手里,你又能做什么呢!”

    许七安道:

    “陛下如果信得过,我会与亲赴战场,与云州军玉石俱焚。”

    “可朕不愿意!”永兴帝似乎失去耐心,陡然加重语气,高声道:

    “议和是唯一的希望,只要能熬过严冬,等来春祭,大奉自然会好转。何必非要在此时与云州叛军玉石俱焚。”

    许七安没再多说,转身就走。

    永兴帝现在一心求和,停止干戈,劝根本没用,那便不需要劝了。

    “狗奴才.......”

    临安追了几步,然后顿足,大步走回永兴帝面前,大声道:

    “皇帝哥哥,你为何不能试着相信他。”

    永兴帝摇摇头,嗤笑道:

    “信他?信他许七安,大奉就有救了?

    “监正都无法对付的敌人,凭他许七安,能力挽狂澜?”

    临安气道:

    “你就是胆小怕死。”

    “你........”永兴帝勃然大怒,抬手欲打。

    临安红着眼眶瞪着他。

    “滚,给朕滚!”

    永兴帝指着门口,大吼道。

    ...........

    【一:云州使团入京了,大张旗鼓。】

    地书聊天群里,怀庆把今日云州使团入京的经过,详细说了一遍。

    【四:他在试探永兴帝底线,唉,还没见面,底线就给人家摸清了。如此火急火燎的请人家进城,这不是**裸的表现出想和谈的意图吗。】

    楚元缜心思敏锐,把云州使团的动机猜测的**不离十。

    【二:永兴帝这狗皇帝,连元景都不如,带队的是谁?】

    李妙真气的牙痒痒的。

    既气云州使团,又气永兴帝懦弱怕事。

    【一:潜龙城主第九子,叫姬远,目前住在内城驿站,内外重兵保护,还有两位金锣。】

    【二:这是怕许七安去杀人吗?他应该回京了吧。】

    【一:他在我这儿。】

    去死.........李妙真咬牙切齿。

    皇城,怀庆府。

    宽敞雅致的内厅,穿着梅色宫裙的长公主,放下手里的地书碎片,嘴角一挑。

    她望着对面的男人,轻声道:

    “眼下的情况,与号召捐款时不同,你便是把刀架在永兴脖子上,他多半也不会屈服。

    “诸公亦是如此,而今京城官场,七成以上的京官,是同意议和的,此为大势。”

    刚从皇宫出来的许七安,缓缓点头:

    “赵守说过,要盘活眼下的死局,大奉的钱粮问题一定要解决。

    “其实他真正想说的是,我要与许平峰,与云州叛军死磕,朝廷就必须无条件支持,不能拖后腿。”

    现在,永兴就在给他拖后腿。

    怀庆沉默半晌,道:

    “他确实软弱了些。”

    许七安摆摆手:

    “不说他了,寻我过来何事?”

    他前脚刚离开皇宫,后脚就被怀庆的侍卫长请来,对方就守在宫门外。

    怀庆沉吟片刻,道:

    “前段时间,你说过,要挽回大奉如今的颓势,只有三个法子,一:超凡强者的数量必须追平;二:解决钱粮问题;三:复活魏公。”

    许七安静静听着,点了点头。

    怀庆深吸一口气:

    “复活魏公的事,你已经在做了,春祭时自见分晓。

    “钱粮问题难以解决,但你方才也说了,你更需要的是一个愿意陪你死战不退的君王,一个肯赌上国运的朝廷。”

    许七安缓缓道:

    “所以?”

    怀庆秋水般的眼波,凝视着他,一字一句道:

    “逼永兴退位!”

    许七安心里早有预料,没有惊讶,摇了摇头:

    “这样只会加速朝廷的灭亡,我知道你想扶持炎亲王上位,但他的资历不够,身份不够,势力更不够。

    “太平盛世时,或许还可以,但如今人心惶惶,我若再行此独夫之举,会把人往云州那边推,逼着他们叛逃。”

    倘若他在此关头,妄想着以武力压服一切,确实是能,但人家也会扭头投靠云州。

    永远不要忘了,云州那一脉,也是大奉皇族。

    怀庆幽幽道:

    “六皇兄没有资历,没有势力,但我有。”

    许七安一愣。

    他仔细的,反复的审视着眼前的美人儿。

    怀庆巍然不惧,与他对视:

    “前魏党全是我的人,此外,我自己也笼络了不少朝中官员。若要把他们组合起来,那就是朝堂第一大党。

    “至于王党,本宫需要许银锣帮忙。”

    许七安凝视她许久,叹息道:

    “殿下,我早察觉出你一般女子,但我仍然没想到,你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培养出了这等规模的势力。

    “还有吗?”

    既然把话说开了,怀庆也没隐瞒:

    “禁军五营,京城十二卫里都有我的人。”

    难怪她能派出高手,聚拢流民,手中的势力远比我想象的要恐怖..........许七安沉吟一下,道:

    “你还有什么底牌。”

    怀庆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许大人搜集了五道至关重要的龙气,云州叛军手里也有一道,剩下的三道龙气,在我这里。”

    “啥?”许七安掏了掏耳朵,怀疑自己听错了:

    “你怎么做到的?”

    怀庆坦然道:

    “魏公的暗子,全在我手里。他当日出征前,亲自把打更人暗子组织交给了我。”

    难怪,难怪左都御史刘洪说不知道没有接手魏公留下的暗子,打更人衙门的案牍库里,关于暗子的信息也早已消失.........原来魏公把它交给了怀庆..........解开了一桩悬案的许七安闭了闭眼睛,心里叹息一声:

    果然不是亲儿子啊。

    不,果然捡来的儿子,还是比不过初恋情人的闺女。

    怀庆不知道他心里那么多的内心戏,继续说道:

    “容纳龙气,自然便福缘深厚。

    “我凭借龙气在身,不管是笼络朝中大臣、军中高手,都事半功倍。”

    许七安露出了复杂的笑容:

    “殿下早就开始谋划这一切了吧,元景死后,你便看到了希望,于是暗中部署,步步为营。等待机会把永兴逼下皇位。”

    怀庆微微点头:

    “从你在天地会内部说明身世,点出云州乱党的存在;从先皇陨落,龙气溃散;我就知道永兴的皇位坐不久。

    “这么大一个烂摊子,内忧外患,想要坐稳皇位,推陈革新,就必须有大魄力。

    “但永兴太过中庸,太平盛世里,他或许是一个好君王,生在乱世,则祸国殃民。”

    你才是真正的“猥琐发育”啊,和你比起来,我简直不要太浪...........许七安心里嘀咕一句,对于怀庆的话,他没法不认同。

    “那你怎么保证炎亲王会比永兴做的更好?”

    “本宫自然办法。”

    “好........说一说你的详细计划。”

    一直到日暮,许七安才离开怀庆府。

    ...........

    回到司天监,探望完养伤的孙玄机,许七安来到四楼的客房,推门而入,温暖如春的屋内,慕南栀对镜梳妆。

    白姬蜷缩在床铺酣睡。

    她好像刚沐浴过,发丝湿漉漉的,身上一股幽香。

    “给你买了点桃花酥,我记得你爱吃这个。”

    许七安把一袋牛油纸包裹的糕点放在梳妆台边。

    慕南栀没在意,撇嘴问道:

    “去哪儿了。”

    她悄悄嗅了嗅,在他身上闻到一股不易察觉的女子幽香。

    以为一包糕点就能打发她了?

    许七安坐在床边,一边脱靴子,一边说道:

    “今日云州的议和使团进京了,我去皇宫见了见永兴帝,他不听劝。然后去怀庆府,和长公主议事。”

    他捏了捏眉心,叹息道:

    “一旦议和成了,大奉可能就真的回天无力。”

    而国运在身的你,死路一条........慕南栀再一次看向那袋糕点。

    她咬了咬唇。

    一个男人能在焦头烂额的时候,仍不忘给你带一包爱吃的小甜点,这份价值十几文钱的心意,却比那些甜言蜜语的海誓山盟,豪掷千金的博美一笑,要情深义重的多。

    脱掉靴子的许七安,往床铺上一躺,双臂枕着后脑。

    如果计划顺利,赵守提出的四大要点里,就满足了两条——复活魏渊和稳住后方。

    而成为棋手是一个建议,本身不存在完成度。

    “只要六皇子上位,能保证支持我,与云州死磕,那么,虽然钱粮的事仍然没有得到解决,但榨一榨大奉的国力,还是勉强能支撑下去的。

    “现在唯一的问题是,我修为太弱了,尽管能与二品争锋,但面对三品必死无疑。而挡在我面前的,是封魔钉。”

    封魔钉无法用蛮力破解,除非像阿苏罗那样,懂得解印口诀和秘法。

    那么再只中一枚钉子的情况,还是能做到自我拔除的。

    许平峰啊许平峰,你倒是机关算尽...........念头转动间,他忽然闻到了一股幽香靠近,睁开眼,侧头看去。

    慕南栀坐在床边,给他一个无限美好的背影,以及半个滚圆的、撑起绸裤的臀儿。

    她不知何时脱掉了衣裳,只穿着白色里衣。

    要不怎么说少女好,好不过少妇的腰,少妇好,好不过阿姨的臀。

    “我十三岁被父母送进来,换取一场泼天的富贵,本以为这辈子会在宫中度过,结果又被元景送给了淮王。自怨自艾的认为自己就是一件货物,被人卖来卖去。”

    慕南栀背对着他,幽幽道:

    “再后来,认识了洛玉衡这个臭娘们,她告诉我,说我是花神转世,身负灵蕴,是淮王的鼎炉,等待有一天他来夺走我的灵蕴。

    “我很害怕的问她,灵蕴被夺走会怎么样。她告诉我,当然是会死。

    “于是我又觉得,自己连货物都不如,是一个圈养在淮王府的牲口,等待着拉出去宰杀的一天。”

    原来她那么忌惮自己的身份被曝光,忌惮被我知道是花神转世,都是被国师恐吓的啊..........许七安恍然大悟。

    “所以我一直害怕自己身份曝光,对谁都抱有戒心,这其中就包括你。”

    慕南栀没有回头,但许七安能感觉到她笑了一下:

    “但是这几天,我反复的问自己,如果姓许的要夺我灵蕴,我同意吗?我愿意为你而死吗?直到你进屋那会儿,我仍没有答案。”

    她顿了顿,目光不由自主的看向桌上那包糕点:

    “可就在刚刚,我突然知道答案了,我是愿意的。”

    说完,慕南栀绷紧身子,僵硬的坐着,好像身后有什么可怕的怪物,会随时扑过来咬她。

    她等了好久,没等来许七安的饿虎扑羊,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

    许七安侧着身,手支着头,笑眯眯的看着她。

    白姬也学着许七安的姿势,侧着身,一只爪子支着头,默默看着她。

    慕南栀脸色“唰”的涨红,头顶仿佛冒出虚幻的黑烟。

    “你们........”

    她恼羞成怒,抓起白姬就往许七安脸上砸,许七安没事,白姬疼的“吱吱”叫。

    “逗你玩呢,别气别气。”

    许七安把白姬拨到一边,赶在慕南栀“溜走”前,把她拖上床。

    这娘们死要面子,傲娇到让人发指,好不容易鼓足勇气表白,要助他晋升二品,错过了这次,下一次也不知道要等什么时候。

    “你是不死树,我夺不走你的灵蕴,顶多是吸收一些,死不了。再说,我体内有封魔钉,即使睡了你,也晋升不了二品。

    “我先当一回你的舔狗吧,吸收灵蕴的事儿,以后再说。”

    许七安顺势把脑袋埋进柔软的胸脯里,准备“哧溜”一番,突然,脑袋感觉被人敲了一棍。

    这不是寻常的传书,这是请求私聊。

    若是平时,许七安会把地书碎片丢开,尽情的当一回舔狗。

    但现在是非常时刻,天地会成员私聊他,肯定有事。

    恋恋不舍的从慕南栀胸口抬起头,看一眼她红霞遍布的脸蛋..........

    大意了,应该先把手串撸下来,不然看着脸蛋,容易提前进入贤者时间.........心里吐槽着,他顺手摸出地书碎片,接受了对方的私聊。

    【八:我在京城西门外十五里,能否出来一见。】

    八号?

    许七安皱了皱眉,金莲道长前几天说过,八号已经出关,近期可能会来京城。

    他单独找我做什么?

    天地会成员里,八号是个万年挂机的,和他,和其他成员没有交集。

    先问问金莲道长吧,看这八号靠不靠谱..........许七安没有回复,结束了私聊,转而向金莲道长发送私聊邀请。

    【九:何事?】

    道长很快传书回应。

    【三:八号来京城了,约我见面。】

    许七安开门见山的把情况告诉金莲道长。

    【九:贫道的建议是,不妨去见见。】

    许七安知道天地会规矩,不经本人允许,金莲道长不会主动透露碎片持有者身份。

    结束传书,他紧接着连通八号,回复道:

    【好!】

    只好无奈起身,恋恋不舍的盯着慕南栀平躺着,仍然颇有规矩的胸脯看一眼,道:

    “我出去一趟,不必等我,先睡吧。”

    说完,他身躯融入阴影,消失在屋内。

    慕南栀用力吐出一口气,分不清是失落还是如释重负。

    “姨,我也要做你的舔狗。”

    白姬飞扑向慕南栀的胸脯,但被花神一巴掌拍开,她蹙眉道:

    “你是不是跟他待久了,变的像个登徒子。”

    她边说边拎起白姬的一条后肢,看了一眼,啐道:

    “你个雌儿。”

    ...........

    许七安在阴影中不停跳跃,几分钟后便来到西城门。

    此时,夜色深重,四周极为安静,城头火把的微光如同萤火虫。

    出了城门后,他像一条黑色得鱼,钻入漆黑的夜幕里,宛如遨游在海洋里,沿着官道笔直向前。

    约定的地方是西城门外十五里,没有额外的描述,那就是默认在官道上。

    十五里不远,他很快就来到目的地,看见一道高大的身影,傲立于黑夜中。

    他穿着红黄相间的袈裟,身高接近九尺,与常人相比,宛如巨人。

    他相貌丑陋,没有眉毛的眉骨微微凸起,眉骨之下的目光锐利如刀,整体给人一种英武非凡的感觉。

    丑帅丑帅。

    他手里把玩着一面玉石小镜。

    ...........

    ps:错字,晚上再改。

第九十七章 三品大圆满

    驿站,燃着兽金炭的厅内,许元霜取出一只传音法螺,以术士秘法激活法器。

    这件传音法螺是极为珍贵的法器,父亲身为二品术士,极品法器多如牛毛,唯独这种能万里传音的法器,只有一对。

    它所珍贵之处,不是炼器手法困难,也不是融入其中的阵法品级过高。

    而是最基础的原材料问题。

    传音螺这种生灵,相传具有神魔血脉,只不过非常稀薄。

    它们能发出凡人不可闻的音波,与身在数千里之外的同族交流。

    不过,传音螺已经濒临灭绝,父亲的这对传音法螺,还是当年从司天监带出来的。

    而这二十年来,他再也没有找到活着的传音螺。

    “葛师兄........”

    她朝着海螺口呼唤。

    十几息后,传音法螺里响起葛文宣的声音:

    “抵达京城了?把传音法螺给姬远。。”

    传音法螺炼制成法器时,会融入特殊的传音阵法,只能与同样融入相似阵法的法螺传音。

    简单的说就是,就是传音加密功能,同出一炉的法螺之间才能传音。

    许元霜把传音法螺抛向一旁的姬远,后者手忙脚乱的接过,抱怨道:

    “咱们整个云州就两只传音螺,摔坏了怎么办..........”

    边说着,边把法螺凑到耳边,收敛笑容,说道:

    “使团已经抵达京城,但没有见到许七安。”

    葛文宣沉吟道:

    “以他的性格,如果胜券在握,底气十足,那么今天应该就会给你一个下马威。”

    姬远笑道:

    “今儿打探到一件事,那许七安和小皇帝闹了不愉快,似乎是和谈的事。”

    葛文宣诧异道:

    “你怎么打探到的?”

    皇宫里的事儿,他一个初到京城,没有根基的人,居然能这么快打探到。

    难道大奉朝廷人心浮动,已经到了随时会崩盘的地步?

    姬远说道:

    “日暮前,陈贵妃私底下派人来见过我,说自己是国师的故人,希望他能看在以前的情分上,和谈时高抬贵手。”

    葛文宣沉默片刻,感慨道:

    “国师的棋子遍布各处,无所不在啊........稳住陈贵妃,想办法从她那里套取更多情报。

    “另外,和谈是目的之一,另外一个目的,就是想办法让许七安和小皇帝决裂,让他们乱上加乱。在这个过程中,你记得找机会试探许七安,看看他是否有什么筹码。

    “监正虽然被封印了,但他会留下什么后手,谁都猜不到。”

    姬远嘿了一声:

    “我倒是迫不及待想会一会姓许的,替我七哥出口恶气。”

    葛文宣淡淡道:

    “注意分寸,大事要紧。”

    姬远左手轻扇银骨小扇,笑道:

    “我知道,许七安迟早是砧板上的鱼肉。”

    ............

    西城门,十五里外。

    阿苏罗.........许七安望着前方,那道穿红黄相间袈裟的高大身影,脑子里千头万绪,灵光乍现。

    既想明白了很多东西,同时也有更多不明白的东西。

    “你,是八号?!”

    他保持着相对安全的距离,愣愣的望着对方。

    阿苏罗把玩着玉石小镜,语气平静:

    “若不是,你以为当日能那么轻易夺走神殊的残肢?”

    他轻笑一声:

    “当初我若全力以赴,五十招之内,就能让你人头落地,继而封印,慢慢磨死你。”

    他果然放水了.........许七安无声的吐出一口气。

    经过洛玉衡的提醒,他察觉到阿苏罗可能放水这件事,后来与九尾狐讨论时,得出的结论是,要么这是佛门请君入瓮的诡计;要么是阿苏罗另有谋划,比如,想趁机攫取好处,晋升一品。

    如今看来,他确实另有谋划,但不是为了晋升一品,而是为了给群友放水。

    金莲道长是怎么把这货发展成下线的,太牛逼了吧,这就好比我许银锣把监正发展成了下线...........我以为他只是个爱上猫的不正经道长..........

    许七安深吸一口气,心里有一万个疑惑,问道: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阿苏罗把玩着玉石小镜,目光眺望西方,脸上没什么表情,语气却突然沧桑:

    “佛门镇杀你父亲,杀你族人,把你洗脑成最虔诚的佛徒。

    “换成是你,你会怎么做?”

    干彼母.........许七安斟酌道:

    “一入佛门,四大皆空,你是如何瞒过他们的?”

    阿苏罗笑道:

    “如果我告诉你,当年万妖国主是故意杀我的呢。

    “她知道阿修罗族的往事,虽然我们修罗族,当时已是最虔诚的佛徒,可只要摆脱“四大皆空”的影响,修罗族就能找回自我。

    “而死亡,是唯一的方式。”

    许七安沉吟道:

    “而当时,广贤菩萨利用“大轮回法相”送一位位战死的佛门高手转世重修,他当然也不会对你这位二品巅峰的强者见死不救。

    “这么说,你是在未曾归位前,成为地书碎片的持有者。”

    阿苏罗缓缓点头:

    “金莲道长能看出一个人的福缘深浅,他说我是有大福缘的人,因此把地书碎片交给了我。

    “但我认为,他应该猜到我和佛门有关。”

    许七安闻言,点点头,又迅速摇头:

    “不是猜的,是查的。他把地书碎片给你之后,怕是把你祖宗十八代都查了一遍。”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想起了金莲道长把地书碎片交给自己后,潜伏在京城,对自己有过一番调查、观察。

    金莲道长在京城期间,差不多把他这个小铜锣的底细摸了个五成。

    剩下的五成,是被监正挡回去了。

    许七安记得金莲道长曾说过——你是监正的重要棋子。

    若非有监正挡着,除了穿越这回事,“许七安”的裤衩颜色都会被金莲道长摸的一清二楚。

    当然,地书这样的法宝,肯定不能轻易赠人,橘猫道长对持有者观察、调查,是情理之中的事。

    阿苏罗继续道:

    “后来我一直闭关修行,直到照见自我,了悟前尘,于是重新回到佛门。”

    许七安抓住了一个bug,不解道:

    “既然如此,你是怎么瞒过几位菩萨的?南疆时,你故意让神殊的残肢被我夺走,菩萨们不可能视而不见。”

    重新回到佛门,肯定会被洗脑。

    退一步说,就算没有,那么阿苏罗在南疆时当了一回演员,菩萨们肯定也能看出端倪。

    阿苏罗闻言,露出一丝笑意:

    “我刚才说了,金莲道长知道我和佛门有关,那么,你认为他会把地书碎片交给一个对佛门无比虔诚的佛徒?”

    许七安隐约把握到了什么,沉吟道:

    “你的意思是.........”

    阿苏罗没有卖关子,神色平静的说道:

    “在我还未归位前,他就传授了我道门一气化三清之术。”

    果然.......许七安瞳孔微微扩散。

    “归位的阿苏罗确实是最虔诚的佛徒,一入佛门,四大皆空。但另外一个阿苏罗不是,他是最真实的自我,憎恨着佛门的自我。一人为三人,分体时,我就是真正的阿苏罗,是完全独立的个体。即使是菩萨也看不出端倪。

    “三人为一人,当我和另一个阿苏罗合体时,他会让我照见自我,摆脱四大皆空的影响。

    “当然,一气化三清之术过于深奥,我现在只能分化出一具化身,但作为“坐标”也足够了。”

    阿苏罗笑道:

    “你明白了吗。”

    原来如此,这样一来,所有的疑点都可以得到解释,金莲道长前几天说过,确认八号出关,他肯定知道了八号的身份,知道我体内最后一根封魔钉有着落,却暗戳戳的没有告诉我,让我焦虑了这么多天,是因为出关以来,我让他屡屡怀疑人生,所以他要报复?

    有些人表面是慈祥的前辈,其实背地里是一只小心眼的橘猫..........许七安恍然大悟,他旋即试探道:

    “那你此次来京城.........”

    阿苏罗挑了挑没有眉毛的眉骨,淡淡道:

    “自然是替你拔除最后一根封魔钉。

    “监正已经被封印,我若不帮忙,你和大奉必亡。

    “那我报复佛门的计划,也注定竹篮打水一场空,只是这样一来,我便再无法潜伏在阿兰陀。”

    三年又三年,你都混成佛门的二品巅峰了..........许七安默默吐了槽,心情颇为不错。

    阿苏罗忽然想起一事,道:

    “对了,当日监正被封印时,阿兰陀曾有大日如来法相现身,佛陀出手了。”

    “你确定是佛陀?”

    许七安大吃一惊。

    同时,他解开了心里的一桩疑惑,云州背后的超品,是阿兰陀里的那位。

    监正不容易啊,败的不冤枉。

    “这样的话,五百年前,荡妖之战中出手的大日如来法相,源头就有了解释。”

    阿苏罗接过话题:

    “当日南疆之战结束,返回阿兰陀后,我和度厄罗汉暗中调查,发现了一些端倪。”

    当即,把镇魔涧里听到的呼吸声,禅林里传来的呼救声告诉许七安。

    卧槽.........许七安涌起久违的,头皮发麻的感觉。

    两处之中,必然有一处是神殊的头颅,多半在镇魔涧,而儒圣雕塑已经毁掉,封印想必也没了。

    那么,菩提树里的求救声是怎么回事........

    阿苏罗见他沉吟不语,耐心等待许久,而后问道:

    “你有什么看法?”

    他知道许七安在这方面有着深厚的经验和天赋。

    许七安想了想,道:

    “首先,按照我们当初的第二条猜测——佛陀和神殊是同一人,不同的面。

    “儒圣雕塑已毁,封印解除,这符合五百年前发生的事。”

    阿苏罗颔首:

    “你说过,如果儒圣雕塑已毁,那么真相就是第二个猜测。但如何解释求救声?”

    许七安一字一句道:

    “佛门的法济菩萨,不是失踪三百多年了吗。”

    这一瞬间,阿苏罗的瞳孔骤然收缩,气息略有紊乱。

    许七安接着道:

    “当然,这是我没有根据的推测,缺乏证据。目前还不能确定第二个猜测就是真相,如果事实是第一个猜测,那这件事就更加复杂了。

    “但不管怎样,现在都不是揭开佛陀神秘面纱的时机。”

    阿苏罗认同他的说法:

    “时机未到。

    “我一路东来,还未见金莲道长,别浪费时间了,拔除封魔钉后,我就要离开京城。”

    许七安当即召唤出浮屠宝塔,将两人收入第二层。

    第二层空间,一座座金刚雕塑做怒目状,森严的威压弥漫在这片空间。

    柴杏儿察觉到有人进来,睁开眼睛,好奇的打量着身高接近九尺的阿苏罗。

    此人一看就是佛门中人,丑陋之余,给人英武不凡的感觉。

    “最后一枚封魔钉,在任脉巨阙穴,这是我能解的四根封魔钉之一,你很幸运。”

    阿苏罗审视着他,微微颔首。

    “开始吧!”

    许七安说道。

    他把解开封魔钉的位置选在这里,主要是有塔灵老和尚照看着,如果阿苏罗是套娃型二五仔,塔灵老和尚和他联手,能与这位修罗王幼子缠斗。

    阿苏罗伸出右手食指,轻轻点在巨阙穴。

    他指点亮起金色的闪电,与封魔钉连接在一起。

    许七安闭上眼睛,耳边响起一阵阵宏大的梵唱,同时巨阙穴一阵刺痛。

    “喝!”

    阿苏罗低声咆哮,指骨瞬间粗大一圈,强健的体魄上,一条条肌肉纹起。

    封魔钉一寸寸的被拔出.........这个过程中,阿苏罗咬牙切齿,额头青筋暴突,脸颊肌肉微微抖动。

    金色得闪电把整个第二层染上灿灿辉光。

    叮!

    终于,封魔钉彻底拔出,跌落在地。

    阿苏罗气息迅速下跌,胸腔起伏,剧烈喘息,消耗巨大。

    在这一片沉寂中,许七安缓缓睁开双眼。

    双修而来的气机,辛苦吐纳的气机,在这一刻,豁然贯通任督二脉,彻底复苏,再无压制。

    仿佛远古沉睡的巨兽苏醒,强横可怕的力量,在这瞬间充斥了整片空间。

    轰隆隆!

    浮屠宝塔剧烈震动,像是锁住超越它层次的巨兽。

    第三层,塔灵老和尚眯了眯眼,喃喃道:

    “如此浑厚的根基.........”

    在宛如世界末日的天摇地动中,柴杏儿匍匐在地,瑟瑟发抖,胸腔中心脏砰砰狂跳,越来越剧烈,感觉随时会炸裂。

    三品大圆满!

    ........

    ps:错字先更后改。

第九十八章 晋升二品(一)

    封魔钉拔除后,巨厥穴的血肉蠕动,恢复如初。许七安的气息,也随之内敛,不再释放威压。

    柴杏儿浑身瘫软,大汗淋漓,檀口微张,只顾着喘息。

    三品大圆满强者释放的威压,险些让她当场死去。

    状态前所未有的好,想和阿苏罗打一场.........许七安扫了一眼气力耗损严重的八号,从怀里摸出一枚瓷瓶丢过去:

    “补充气血的丹药,多谢了。”

    阿苏罗接过瓷瓶,“啵”一声扒掉木塞,把里头的丹丸囫囵吞下,然后说道:

    “即使你恢复修为,达到三品大圆满之境,但仍是杯水车薪,无法抗衡伽罗树。

    “伽罗树执掌“不动明王法相”和“金刚法相”,连你们的监正都伤不了他。此外还有许平峰、黑莲以及白帝,嗯,我听说有个叫姬玄的小辈,也晋升三品了。”

    他是在试探我的底牌,看我值不值得投资..........许七安想了想,决定公开部分底牌,说道:

    “我能在短期内晋升二品,人宗道首洛玉衡也能在短期内渡劫,踏入一品陆地神仙境。

    “此外,武林盟老盟主寇阳州也是二品。。”

    他认为,阿苏罗是可以拉拢的盟友,二加三加二的顶尖强者,如果能把他拉入大奉阵营,毫无疑问,这能弥补超凡强者短缺的弱点。

    阿苏罗点点头,神色稍松:

    “你我联手,再加一位二品武夫,足以抗衡白帝或者伽罗树中的一位。洛玉衡则能再抵消一位一品强者。不过云州还有一位二品黑莲,一个二品巅峰的许平峰,以及一位三品武夫姬玄。”

    许七安斟酌道:

    “金莲道长如今也是三品了,司天监还有一位孙玄机,云鹿书院的院长是三品巅峰境,我会试着把他拉下水........”

    阿苏罗微微摇头:

    “还是不够,除非你能再多一位二品境的盟友,或者,获得战力短板的手段。”

    云州:黑莲二品,许平峰二品,姬玄三品。

    大奉:赵守三品,孙玄机三品,金莲道长三品。

    确实还差了一个档次。

    这时候,就看棋手的水平高低了..........许七安淡淡道:

    “这是我需要苦恼的问题,你不用操心。”

    不管怎么样,这副局算是盘活了,整体偏弱,但有了操作的空间。而不像今晚之前,只有绝望,无力抗衡。

    阿苏罗斟酌一下,道:

    “我有个建议。”

    等许七安点头,他说道:

    “度厄罗汉可以尝试拉拢,佛陀的事,让他和广贤菩萨有了芥蒂。而度厄是大乘佛法的狂热推崇者,你是大乘佛法的开创者。

    “可以试着利用这份情面。”

    许七安立刻摇头:

    “时机未到,度厄罗汉对佛陀、对佛门还抱有期望,这时候策反他,几率不大。”

    阿苏罗略一沉吟,同意了他的看法:

    “确实如此。”

    许七安接着道:

    “我手头还有监正留下的一份底牌,等和谈结束,自见分晓。”

    他返回司天监的第一件事,便是问宋卿,监正可有什么东西留下。

    宋卿想来想去,在这个时间节点上,他只知道监正给过钟璃一件法器,叫乱命锤。

    许七安以为这是监正留给他的东西,迫不及待的找到钟璃,要求一观法器。

    乱命锤能改变人的命格,钟璃说这东西是监正留给她,专门用许七安的。

    许七安就说,那来吧,记得怜惜我!

    钟璃朝着他脑瓜一锤子下去,把许七安的命格改成了沦落风尘的可怜“女子”,许白嫖当场就脱去衣服,拉着钟璃的手说:

    大爷,奴家伺候你休息。

    钟璃吓的反手一捶,把他命格改成一个买烧饼的。

    许七安就跪在地上,自称大郎,做挑货担状,说:

    娘子,你在家等着,我去卖烧饼。

    钟璃又一锤子下去,把他敲成一个读书人,许七安安安静静的背了半个时辰的三字经,然后恢复常态。

    整个实验下来,唯一的收获就是,乱命锤只能影响许七安半个时辰。

    普通人若是被这锤子敲打,命格就会永久固化,除非再敲一次。

    当时在旁边目睹全过程的宋卿评价说:

    “要么老师送给钟璃乱命锤,并非后手。要么我们暂时没有摸清监正老师留下乱命锤的用意。”

    虽然宋卿说了句废话,但情况大致就是这样。

    接下来就是晋升二品了.........许七安忙说道:

    “八号,我先送你出塔,有事地书联系。”

    阿苏罗微微点头,不动声色的看他一眼,道:

    “你突然有些迫不及待。”

    急着去插花.........许七安回了一个端正又礼貌的微笑。

    “对了,关于你的身份,能告诉天地会成员吗。”许七安试探道。

    阿苏罗意味深长的“呵”了一声,淡淡道:

    “等见面时再公布吧,隔着地书碎片,看不到他们尴尬时的模样。”

    许七安愣了一下,然后想起天地会成员们,之前隔着五湖四海,八卦阿苏罗一家子的事。

    啊这,确实是个让人心动的提议.........许七安被阿苏罗说服了。

    他们要是知道八号就是阿苏罗,不知道是怎么样的表情。

    两人当即离开浮屠宝塔,在漆黑寒夜里分别,阿苏罗御风而去。

    他从头到尾都没有双手合十,念诵佛号..........望着阿苏罗消失在夜幕里的背影,许七安回想全过程,注意到了这个细节。

    “这场风波里,把天地会最大的两条鱼给炸出来了。”

    剩下那条鱼,当然是怀庆。

    当初走江湖搜集龙气,孙玄机曾经说过,散碎的龙气宿主极少,九道至关重要的龙气宿主也无影无踪。

    那会儿许七安就推测有第三方势力在搜集龙气。

    如今才知道,第三方就是这位长公主。

    继承了魏公暗子网的她,确实有这个能力找出各地不同寻常的事件。

    “等一下,就算有地书碎片,没有监正进行改造,她也不可能凭地书抽取龙气的.........啊,监正你个老银币.........

    “这就有点意思了,监正辅助怀庆收集龙气,他想干什么?他早就把赌注压在了怀庆身上?”

    许七安咧了咧嘴,融入阴影,化作游鱼,返回京城。

    ............

    深夜,怀庆府。

    长公主坐在书桌边,接着桌边的灯光,展开手里的密报。

    上面写着,剑州总兵杨砚,已经带着三百精锐,暗中返回京城。

    “魏公留下的金锣里,肯义无反顾支持我的,只有杨砚了。”

    怀庆叹息道。

    她把密报凑到蜡烛边,引燃,看着它化作灰烬,丢入洗笔的瓷缸里。

    “剩下的金锣,大概只有他出面,才愿意陪本宫做这桩杀头的买卖。”怀庆看一眼屋内的侍卫长。

    “您如何保证,许银锣会陪您做这桩买卖,他和临安殿下可是有婚约的。”

    侍卫长疑惑道。

    “因为他是许银锣。”

    怀庆淡淡道。

    长公主怀庆其实一直在玩养成计划,她把一个长乐县快手举荐给魏渊,让他入职打更人,那会儿开始,她就打着培养人才的心思。

    而后从魏渊那里得知许七安在问心三观里的表现,更加坚定了怀庆培养、观察许七安的想法。

    再之后的一桩桩,一件件事情,怀庆都在给予帮助,许七安就这样,被长公主怀庆一点点的养成,一直到晋升超凡,她亲眼看着一个小快手成长为如今的大人物。

    她当然知道许七安会支持自己。

    只不过这些话,是不会对外人说的。

    ..........

    【八:诸位,我闭关出来了,可否约个时间地点,见上一面?】

    大半夜的,天地会成员们收到了八号的传书。

    众成员微微愕然,不过有了金莲道长前些天的铺垫,倒也没有太过震惊。

    【七:咦,我们天地会还有一个八号?哈哈,开个玩笑,阁下是兄台,还是姑娘?】

    圣子考虑到最近地书聊天群的气氛委实有些沉重、僵凝,便拿八号开了个玩笑,活跃气氛。

    【二:八号注意了,七号是个色胚,最喜欢骗姑娘家的清白。嗯,三号也是色胚,最喜欢出入勾栏,对这两人要保持警惕。如果阁下是兄台,那当我没说。】

    天宗的卧龙凤雏你一言我一语,便把气氛活跃起来了。

    【八:当初我持有地书碎片时,九块碎片只有二号和七号有主,其他碎片的主人空缺。】

    这八号是在彰显自己的资历吗........楚元缜传书道:

    【阁下闭关多日,不知道是何修为?天地会成员里,除了三号和金莲道长,其他人都是四品境。你何时出关的?最近可有看地书传书?】

    如果出关有些时日,那么应该清楚三号的身份。

    因为最近聊的内容,都是关于大奉和许七安的,若是安心窥屏,应该已经知道三号就是许七安了。

    【八:修为浅薄,不足挂齿。出关有些时日了。】

    这时,金莲道长传书道:

    【八号闭关太久,对外界之事不甚了解,你们不妨与他说说,比如一些高层次的内幕。】

    【二:啊,这可以说吗?这得许七安同意。】

    李妙真自然而然的想到了前阵子许七安说的一些远古秘辛,因为这层次足够高。

    【九:我想他不会在意的。】

    【七:我来说我来说,八号,你想知道佛陀的秘密吗,那一家子可有意思了。别问为什么是一家子,本圣子告诉你........】

    天地会成员热切的展开聊天,对于在八号面前装逼这回事,大家都表现的比较主动。

    ..........

    司天监,卧房。

    烛光如豆,静静燃烧。

    圆桌的影子突然膨胀,许七安从阴影里现出身形。

    房间里静悄悄的,慕南栀侧卧着,身上盖着厚实柔软的棉被,进入梦乡。

    白姬睡在她身边,两个巴掌大的小身板盖在厚棉被下面。要不是被角露出一簇白毛,完全发现不了它的存在。

    “该晋升二品了,唔,先洗个澡.........”

    许七安嘀咕一声,绕到屏风后,发现慕南栀果然没有倒洗澡水。

    许七安麻溜的脱掉衣服裤子,赤条条的跨入浴桶,水面漂浮着花瓣,散发着淡淡得幽香。

    花神常常培育一些奇花异草,或晒干或制作成粉末,洗澡的时候丢一些。

    “香是香了点,但以后要家里要常备青橘了.........”

    许七安快速沐浴完毕,跨出水桶,随手拿起慕南栀挂在屏风上的衣裙擦干净身上的水渍。

    接着,他赤条条的走到床边,俯身,朝白姬吐了一口气。

    这是毒素制造出的迷药,能让小白狐好好睡到明早,过程中,就算他把床摇塌了,狐狸崽子也不会醒。

    许七安把白姬拎起来丢到床尾,掀开被子,钻了进去。

    慕南栀迷迷糊糊中,感觉有双手撩起自己里衣的小摆,把绸裤轻轻褪下。

    “嗯......”

    她皱了皱眉,立刻就醒了过来。

第九十九章 晋升二品(二)

    对于这种一言不合袭击敏感部位的行为,慕南栀脑子迷迷糊糊,身体本能提前做出反抗,夹腿沉臀,双手按住绸裤。

    接着,美眸瞬间睁开,瞪的滚圆,看清是许七安后,眉头一皱,嗔道:

    “你做什么?”

    语气里,没有太大的反感和恼怒,更像是嗔他不讲武德,半夜偷袭。

    “晋升二品啊。”许七安嘿嘿笑道。

    慕南栀愣了一下,然后明白过来,细嫩的脸蛋爬上一抹红晕。

    她旋即醒悟过来,以为许七安在戏耍自己,扭过身去,啐道:

    “你先解开封魔钉再说吧。”

    说完,想起他离开前的举动,忙补充道:

    “不,不许当舔狗。”

    虽然刚才一不小心表达出了心意,但那股子感动现在已经过去,再让花神承认自己喜欢他,愿意和他圆房,短期内是不可能的。

    我就知道会这样,刚才应该趁热打铁,先当一回舔狗,这样她就傲娇不起来,都怪阿苏罗..........许七安在她耳边呵了一口气,低声说:

    “我拔出最后一根封魔钉了。”

    他这话是要告诉慕南栀,圆房的时候到了,该交出一血了,两人的关系终于要有实质性的进展了。。

    慕南栀霍然转身,瞪大眼睛,怔怔的看着他。

    这时候,她才发现许七安是一丝不挂,强健的体魄紧紧贴着自己。

    慕南栀心砰砰狂跳,双手推搡他的胸膛:

    “你,你退开一点..........男女授受不亲,你别碰我,我是什么人........”

    她边说着,边裹着棉被往里缩,她缩一寸,许七安的逼一寸,一直把她逼到墙角。

    “你是我什么人?你说呢!”许七安坏笑道。

    她气急的瞪眼:“我是你长辈。”

    论年纪来说,许七安要称她一声姨。

    许七安险些破功,缓了几秒,埋怨道:

    “我好不容易酝酿的气氛,全被你给破坏了。”

    他往床上一躺,默默的望着房梁。

    没来由的想到了洛玉衡,心说这俩不愧是闺女,这副想谈恋爱但又害怕被日的傲娇,简直如出一辙。

    洛玉衡当初主动寻他双修,半推半就的上了床,事到临头又反悔,许七安去脱她衣服,还被她打了几巴掌。

    其实刚才对阿苏罗说的话,一半真一半假,洛玉衡只与他双修了两次(两个月),而之前说过,短则三月,长则半年。

    她才能彻底平息业火,没有顾虑的渡劫。

    也就是说,洛玉衡这张牌,想要发挥作用,怎么也得一个月之后。

    现在的她,无法全力出手,否则体内业火失去压制,会立刻招来天劫,身死道消。

    除了洛玉衡之外,其他的都是三品,想要插足监正当日的战斗,实在太勉强。一品打三品,恐怕十招之内就能斩杀。

    “赵守的态度有些暧昧,想要拉他下水,有些困难,这又是一个难点,总之,得快些晋升二品。”

    念头起伏之间,感觉慕南栀悄悄靠了过来,温软的小手在他胸口一阵摸索,吃惊道:

    “封魔钉真的没了呀!”

    “我会骗你吗?”

    许七安没好气道。

    缩在被窝里的慕南栀看他一眼,“哦”了一声,又默默退回墙角。

    沉默中,时间飞快流逝,蜡烛静谧燃烧,烛泪流淌。

    许七安再一次靠拢慕南栀,小腹贴住蜜桃般的翘臀,粗壮的手臂揽住纤腰。

    慕南栀后背被人拿枪威胁着,娇躯骤然僵硬。

    许七安尝试褪去她的衣物,但没有成功,她紧紧拽住衣领,蜷缩着身子,仿佛........死也不肯就范。

    许七安愣了愣,抬起头,看向她的脸。

    她红着眼眶,咬着唇,并没有害羞和紧张,有点只有酸楚和委屈。

    这一刻,他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气,松口了揽住小腰的手臂。

    “对不起........”

    慕南栀一愣,沉默以对,没有回应。

    许七安低声说:

    “我其实早就知道你身份了,在把你从北境带回京城不久。

    “那会儿我对你的感觉很复杂,既想霸占你的灵蕴,又因为见过你真容,难以自控的怜惜和仰慕。所以就把你养在外宅,想着顺其自然。

    “后来你随我走江湖,相处的久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我突然不想霸占你灵蕴了。

    “我想着,既然寇阳州能依靠莲藕晋升二品,我肯定也行。”

    收集龙气的后期,他确实打消了攫取王妃灵蕴的念头。

    慕南栀鼻子发酸,强作镇定,语气冷淡的说: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为什么要打消霸占我灵蕴的想法。”

    许七安沉默一下,如实说道:

    “对不起,因为我接触你,得到你的初衷是自私的,并不比贞德要高尚。如果不能直面这个事实,那我根本不配拥有你。

    “至于为什么要说这些,我们这一路走来,有太多的事压在彼此心里,有太多的情感没有吐露,我想趁这个机会,把自己的心意告诉你。”

    他停顿了一下,接着回答最后一个问题:

    “因为相处越久,我对你越痴迷,尽管我从未表现出来。我不知道霸占灵蕴会对你造成怎样的伤害。

    “更不希望我们真的圆房后,你以后回想起来,会遗憾,会难受,会认为我是为了花神的灵蕴才占有你。”

    这些话他憋在他心里有些时日,以前觉得没必要说,等到两人关系渐渐升温,自然而然的滚床单。

    这样就不会显得他是刻意为了花神的灵蕴。

    但世事难料,人永远是被大势推着走,他现在急需慕南栀的灵蕴来晋升二品。

    而慕南栀因为过去的经历,对此尤为敏感。

    她刚才坐在床边吐露心声,其实是一次坦白,这辈子首次对一个男人表露真情。

    但换来的是男人的急色,她不肯就范,并非不愿意,而是心里涌起难以自控的委屈。

    许七安看懂了她的心。

    “我觉得这些话,是要说清楚的,我不想你以后有遗憾,更不想这成为我们之间的心结。”

    他贴着她的脖颈,嗅着令人陶醉的幽香,声音低沉富有磁性。

    慕南栀泪流满面。

    “反正也没什么大不了,我,我又不缺什么灵蕴。”她抽了抽鼻子,傲娇的说了一句。

    委屈的情绪慢慢消融,心里仿佛有蜜糖散开,甜滋滋的让人沉迷。

    刚说完,右手就被他抓起,手串轻轻撸了下来。

    然后,慕南栀就看见了他发愣的、痴迷的目光。

    她有些羞怯,红着脸,侧过头。

    烛光昏黄,床上的美人含羞带怯,任君采撷,抿着唇,长长的睫毛因为紧张,不停的颤抖。

    世上再没有如此动人的风韵,许七安捏着尖俏的下颌,把倾国倾城的容颜扭正,低头,含住丰润的红唇。

    慕南栀双眼紧闭,两只小手抵在他胸口,喘息声越来越重,脸蛋越来越红。

    当许七安抬起头来时,她缺氧般的大口喘息,红唇被用力吮吸有些轻微红肿。

    哗........

    许七安突然用力掀开棉被,翻身坐在慕南栀小腹上,居高临下的俯视她。

    他把里衣的下摆撸了上去,露出白皙的,性感纤细的小腰和肚脐眼,肌肤像是凝脂,又如最无暇的美玉。

    许七安附身,亲吻她的小腹,像品尝最美味的食物,表情狂热而虔诚。

    不知过了多久,慕南栀感觉自己被翻了个身,紧接着,背上一凉,她脑子稍稍清醒了些,轻吟一声:

    “你干嘛呀........”

    语气有些惬意慵懒。

    许七安拎着酒壶,倾倒壶口,清亮的酒液激撞在慕南栀凝脂般的玉背,然后顺着优美的曲线流淌,汇聚在性感的腰窝。

    许七安怀着虔诚的心,俯身低头,品尝一弯“酒潭”

    他从来没有如此兴致昂扬的时刻,对双修充满仪式感,认为心急的索取是对大奉第一美人的亵渎。

    品尝完一弯秋水汇成潭,他接着又尝试了激流瀑布挂双峰,很快一壶酒喝完。

    慕南栀羞的恨不得钻到床底,终于知道什么是舔狗了。

    过了一阵,花神转世见他迟迟没有动作,有些茫然。

    “不知道该怎么开始.........”

    许七安拎着空荡荡的酒壶,有些无奈。

    慕南栀又羞又气,心说关键时刻你跟我说这个,你还要我教你吗,你和洛玉衡双修时,是她手把手教你的吗?!

    许七安确实没有头绪,但不是耕田这一块,而是如何吸收慕南栀的灵蕴。

    之所以觉得圆房能吸收灵蕴,是因为花神当了二十年的王妃,镇北王一直留在北境,不曾碰她,由此可以总结出,这和花神的一血有关。

    算了,用上古道门的双修术试试吧.........许七安捞起花神的大白腿,腰身一挺。

    “啊~!!”

    慕南栀像是中箭的雌兽,脖颈向后仰起,双手不自觉地攥住床单,叫出声来。

    许七安闭上眼睛,以上古道门的双修秘法引导气机在两人之间流转。

    当凹凸结合,成为一个严丝合缝的口,两人便宛如一个共同体,气机走完两人的奇经八脉,视作一个大周天。

    许七安一心二用,在床榻的“咯吱”声里,运转完一个大周天。

    刹那间,他清晰的感觉到慕南栀体内,一股沉眠的力量苏醒,被气机引动,一起搬运周天。

    这股力量有着难以想象的生命力,当它随着气机运转,进入许七安体内,他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舒适,四肢百骸一下子被打通。

    所有的细胞都得到滋养,欣欣向荣。

    许七安的体魄在这一刻,突飞猛进,骨骼便的更加强壮,肌肉变得更加坚韧,细胞充盈了力量。

    他不由自主的加快动作,床榻的摇晃声愈发激烈。

    慕南栀脸颊酡红,秀眉紧蹙,贝齿咬紧手背,甜腻的声音不断从小嘴里飘出,断断续续。

    她整个人就像是在海浪中摇摆的水草。

    啪啪啪啪.........许七安在寒冬里,一丝不苟的替花神拍蚊子。

    “气机再壮大,肉身也在快速增强,各方面属性都在暴涨,这是要晋升的征兆,但缺了些什么..........对,是“意”的升华。

    “二品武夫叫合道,不只是肉身增强而已,我的玉碎也应该更上一层楼,南栀真润啊.......呸,收敛心神,收敛心神。

    “嗯,玉碎的升华是什么?初级的玉碎是爆发,高级的是反弹,合道之后是什么,合道之后是什么.........”

    烛光把影子投在墙上,映出男人昂首挺胸的上半身,肩上一条纤细的玉足晃啊晃。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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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奉打更人介绍:
这个世界,有儒;有道;有佛;有妖;有术士。警校毕业的许七安幽幽醒来,发现自己身处牢狱之中,三日后流放边陲.....他起初的目的只是自保,顺便在这个没有人权的社会里当个富家翁悠闲度日。......多年后,许七安回首前尘,身后是早已逝去的敌人,以及累累白骨。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PS:本书不悲剧!大奉打更人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奉打更人,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奉打更人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