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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空痕鬼彻     我必将加冕为王txt下载     我必将加冕为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九十三章 开始的枪声

    十二月二十八日上午十点三十五分,终于下定决心的陆军将领们在没有得到许可的前提下,擅自集结军队,向克洛维城进发。

    将近三十万人的军队,在没有任何统一指挥和组织的情况下进攻人口百万级的城市,混乱和失序完全是可以遇见的;八位手握重兵的将军尽管并非庸才,也很清楚统一指挥,有序行动的重要性,但事到临头所有人仿佛都忘记了还有这回事,自顾自的调集自己的部下尽快开拔。

    然后他们遇见了一个更加棘手的问题:该怎么向下面的人解释这场行动?

    之前将军们不需要考虑这个问题,那是陆军部该头疼的;可现在陆军部已经完蛋了,至少是已经彻底失去联络——无论事后发生什么,他们都能推脱说是执行了陆军部的命令,所有责任当然也是那些陆军部的高官们来承担。

    那…现在呢?

    军官们尝试着老调重弹,宣传枢密院处处针对陆军,公开包庇风暴军团这样一个叛徒,处心积虑的想要和陆军作对,让他们从王室忠诚最忠诚的护卫,沦落为枢密院呼来喝去的走狗。

    “可审判不是已经结束了么?连陛下本人都已经说安森·巴赫是忠臣了,这还有什么好争论的?!”

    很快就有士兵发现了这一致命的关键问题,哑口无言的军官无从解释,只能怒斥对方是“陆军败类”,“军团蛀虫”外加“士兵里的叛徒”,强行要求属下表态:“所有不想丢掉饭碗,被扔到克洛维大街上乞讨的,列队!集合!”

    看着只是反驳了几句的同伴被上司用沾水皮鞭抽得体无完肤,士兵们很快就意识到了该怎么选。

    于是八个军团,近三十万士兵们在没有统一指挥,没有具体计划,更没有准确目标的前提下,开始了这场字面意义上的“三无兵变”,浩浩荡荡的向着克洛维城开进。

    由于没有任何事先准备,八个军团倒是很默契的按照此前镇压外城区暴乱的行动路线向城市挺进,甚至连入城次序,行动部队的番号也都如出一辙,算是彼此互相提防,警惕的将军们之间最后的一点默契了。

    当进攻命令下达的那一刻,他们立刻意识到自己的敌人并不仅仅是枢密院,还包括“肝胆相照”的同僚们;谁也不敢保证互相之间没有人会偷偷和枢密院达成某项协议,当场反水或者干脆暗中出卖,踩着自己人的尸体向上爬。

    没有人敢保证其他人没有这种心思,因为他们都是这么想的,只是在犹豫到底要不要这么做罢了。

    没有谁是傻子,真的打心里相信那位“教廷特使”的一面之词,这些手握兵权的将军们从一开始就是做的两手准备:一切顺利,那当然就推翻枢密院,恭迎陛下亲政;可只要受挫,那就得立刻拨乱反正,替陛下铲除叛军。

    什么,谁是叛军?谁最后被歼灭了,谁就是罪大恶极,威胁陛下安危的叛军!

    心里算盘打得噼啪响的将军们一边催促军队加快推进速度,一边偷偷派人前往内城区向路德维希通风报信,视情况和对方里应外合,对自己人痛下杀手。

    然而他们忘记了某个小小的前提:上一次行动之所以顺利是因为有白厅街警察配合,陆军部全盘规划,外加来自枢密院和王室的默许,镇压社会秩序尚未崩溃的外城区。

    而这一次又是个什么情况?

    刚踏进外城区街道的士兵们,立刻就在一片爆炸与火光中陷入了深深的怀疑:他们踏足的根本不是整个王国最繁华的大都市,而是被天灾人祸狠狠蹂躏的战争地带。

    伴随着呛人的硝烟和冲天的焰火,呼喊着不知所谓口号的市民们拿着崭新的步枪,肆意冲击着社区和街道内的每一处商铺,每一个餐馆,每一个作坊…轰鸣的铅弹在街道中肆意穿梭,铁锤木棍和狂笑声一起杂碎了店铺大门,漆黑肮脏的身影踏着血迹,一批又一批冲击着有重兵把守的工厂大门,在此起彼伏的哀嚎里跑到居民社区肆意纵火。

    虽然早在最开始,枢密院就有不少人意识到滥发武器肯定会引起混乱,于是在组织街道社区武装的时候,特地选拔区域内资产比较丰厚,尤其是拥有不动产的富人担任武装领袖;这些有产者是最不希望看到社会治安崩溃的一群人,让他们控制民兵显然是最好的选择。

    但想法是一回事,结果则是另外一回事:总有拿到了武器的平民不肯服从指挥,或者被上司指派去破坏对头家的产业,然后很快再引来报复……

    于是穷人杀掠穷人,富人杀掠富人,有产者蹂躏没钱的人,没钱的人仇杀有产者泄愤…所谓的社区武装很快就名存实亡;当象征暴力的武器彻底泛滥的那一刻,所有人能依靠的便只剩下手中的暴力;只要一个眼神,一个念头,一时冲动,就能让平日里最最任劳任怨的好人扣动扳机,肆无忌惮的杀掠。

    第一批进城的军队,所看到的就是这么一片弱肉强食,自相残杀的人间炼狱。

    得知情况的将军们先是目瞪口呆,但很快,就在彼此没有任何通知的情况下,立刻向先头部队下达了镇压暴乱的命令——任何胆敢阻拦行军,肆意杀掠的暴徒,都可以当场击毙!

    根本不需要互相告知,他们立刻就意识到这到底是一个多么好的借口,可以让自己推翻枢密院,成为名正言顺的王国忠臣!

    “卑鄙无耻的枢密院,竟然向暴民滥发武器,令伟大的克洛维城陷入饥荒和混乱,威胁陛下的安危,动摇王国根本!”

    “任何一个亲眼看到这种场景的士兵,你们难道忍心放任这些被枢密院怂恿的暴徒蹂躏,破坏克洛维最美好的城市,让王国数以千万计的财富化为灰尽?!”

    “那些工厂,商铺…全都是王国最美好的财富,而你们是王国的士兵,所以那些也是你们的财富!”

    “士兵们,前进!保护你们的国王,将这些暴徒送下地狱,让枢密院为他们的暴行付出代价!”

    “前进——!!!!前进——!!!!前进——!!!!”

    震耳欲聋的呐喊在各个街道之间炸响,一轮一轮的齐射为军靴开路,轰鸣的炮火炸毁了暴徒们简陋的路障,挥舞马刀的骠骑兵,让那可笑的“方阵”瞬间分崩析离,任由红黑色的克洛维王旗宰割。

    面对常备军团,克洛维最强大的中坚力量,一群刚刚获得步枪的暴徒当然不可能是对手,很快便节节败退,作鸟兽散。

    但摧枯拉朽的军团也并未像他们想象的那样狂飙勐进,兵线的推动速度很快就放缓了下来,而且还越来越慢。

    可是没办法,攻占的街道需要分兵占领,夺取的工厂需要派人入驻,否则刚刚被打散的暴徒很快就会死灰复燃席卷而来,从后方切断军团的兵线,给他们找一万个麻烦。

    而且随着军队继续向城市内部推进,遇到的对手也开始逐步升级:越是靠近内城区,街道和社区的混乱程度就越低,刚刚还能毫无顾忌的士兵们就越是不敢开枪。

    更重要的是,虽然对手依然是暴徒,但对面似乎已经不再像他们最开始遇到的那些一样毫无战力,居然开始懂得修建防御工事,组织士兵躲在屋子里,阁楼上,对着大咧咧沿街道行军的士兵们集火交叉射击。

    经验丰富的老兵立刻反应过来:这是遇见同行了。

    真正擅长战斗的军队在进攻受挫的第一时间最先想到的,永远不是如何突破敌人防线,而是确保自己侧翼和后方万无一失,尤其不能有被敌人包抄的风险;于是常备军团们的先头部队立刻选择了停止进攻,同时开始向上司传递情报,询问下一步计划。

    而街道里的民兵武装也非常清楚自己是个什么水平…在猎枪俱乐部军官们的带领下,隔着社区入口和常备军团对峙,摆出只要不从我这里过,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的架势。

    战火,在这一刻竟然有了终止的迹象。

    ……………………………………

    “…现在的情况,大致就是这样。”

    奥斯特利亚宫广场中央,匆忙赶回来的军团副司令法比安对着桌上的地图,用铅笔在上面画出一个个箭头,表示常备军团的进攻路线:

    “目前说来,对面应该还没有彻底下定决心,所以推进速度时快时慢,而且也根本看不出目标到底是哪里——有的应该是在朝陆军部进军,有的似乎根本没打算进攻内城区,有的还被前面军队挤在后面……”

    “当然,绝大部分的目标依然是这里,或者说枢密院;推翻枢密院,是他们这场兵变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借口和理由;换而言之理论上我们可以完全不对奥斯特利亚宫布防,除非他们真做好了万全准备应对生擒卡洛斯二世陛下之后要解决的问题,不过我个人估计应该是没有。”

    说着,法比安还不忘略带蔑视的讥讽一句:“如果我是他们,就绝对干不出让三十万大军攻城这种蠢事——这是严重的浪费,多余的士兵只会拖延行动效率,攻陷克洛维这样的大城市;十万人也就绰绰有余了。”

    “完全赞同,不过那不是我们现在要关心的麻烦。”安森摆摆手,把话拽回正题:“所以他们已经停止推进,开始和内城区外围几个街道展开对峙了?”

    “并非所有街道都是如此,但基本可以这么理解。”

    法比安微微颔首,敲了敲桌上的地图:“八个军团根本没有任何协同合作,彼此之间也不存在任何配合,否则几个街道恐怕早就被前后包围,不战而降了——多则几百人,少的连半个步兵营都凑不出来,继续战斗根本毫无意义。”

    “不过也幸亏是这样,常备军团已经基本停止了推进;毕竟在外城区和进入内城区完全是两回事;街道周围也看不到什么袭击者,也就没有了让士兵们开枪的借口;他们也担心一旦真的陷入混战,军队有可能彻底失控,局势可就要彻底脱离他们的掌握了。”

    “那么……”安森突然压低嗓音,目光死死的盯着法比安:

    “会失控吗?”

    没有立刻回答的军团副司令,嘴角流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

    “这是最后的警告,再不撤开的话,我们可就要开枪了!”

    外城区某个偏僻街道中央,一位举着克洛维王旗的陆军上尉恼火的大声呼喊道;周围呛人的硝烟让他两个眼睛火辣辣的疼,几乎快要到睁不开的程度。

    可即便如此他也不敢闭上或者用任何东西遮挡——就在他面前简陋的工事后方,至少有不下三位数的步枪探出了枪口。

    而在他身后,保持着整齐线列的同伴们也举起了枪口;就在短短不到五十步的距离,双方都已经瞄准了彼此;稍有闪失,就会是枪林弹雨。

    尽管如此,军官仍然在声嘶力竭的叫嚷:“你们听好了,我们不是来和你们交战的;恰恰相反,我们是来保护你们的!”

    “枢密院的卑鄙小人,他们蒙蔽了陛下,将武器滥发给一般的民众,让克洛维城凭空多出了成千上万的暴徒;这些人正在危害王国,逼迫王室;他们是克洛维的蛀虫,是让陛下无法亲政的歹徒!”

    “而我们,奥斯特利亚王室忠诚的陆军士兵们!我们正要履行自己的职责,为陛下剿灭这些该死的蛀虫;届时陛下将亲自掌管他的王国,让忠臣的臣民每一个人,都能享有他们应得的……”

    听着那早就能把耳朵磨出茧的废话,躲在民兵人群中的克劳恩中校深吸口气,用颇有些无奈的口气小声自言自语:

    “但愿…那位王室密探出身的混蛋能够遵守他的诺言吧!”

    话音落下,枪口早已对准目标的他,果断扣动了扳机!

第九十四章 由衷的赞美

    伴随着枪口冒出的白烟,刚刚还在试图劝降的军官表情逐渐凝固;被打飞的三角帽飞到天上又落在脚边,醒目的枪眼和血迹映入他的童孔。

    不过很快,他的双眼就开始疲惫,与逐渐脱离身体的意识一起,视野里的画面开始天旋地转并且愈发暗澹,最终彻底坠入黑暗。

    “噗通——!”

    看着骤然倒地的军官,还在对峙中的军团与社区民兵同时愣住,脑海中一片空白。

    下一秒,寂静的街道突然炸响了无数的枪声。

    愤怒的军团士兵们率先扣动了扳机,成排成排的铅弹犹如狂风骤雨,毫不留情的砸在社区民兵那简陋到可笑的防御工事上;崩裂的铅弹四下飞溅,不少躲闪不及的民兵吃痛惨叫到底,哀嚎声刺激着刚刚还想躲闪的同伴,气血上涌间端起手中的武器予以还击。

    尽管事发突然,进攻方的军团士兵们不仅没有炮火支援,队列也是标准的线列阵型,用来镇暴和示威尚可,但在地形复杂的城市街道里显然也没什么优势。

    即便如此,不间断的齐射依然把躲在掩体后的民兵们打得抬不起头,只能躲在掩体里胡乱射击,不仅起不到效果还因为暴露目标…交火仅十五分钟,伤亡数字就达到了两位数。

    甚至能够坚守一刻钟不被突破防线,也是因为后线得到消息的军官及时喊停了进攻命令,严禁再有部队投入这场没头没尾的战斗——他们已经距离内城区很近了,如果在这里大肆杀戮,不说后面进城的阻力会变大,也很难再让别人相信陆军是来拯救王国,而不是兵变谋反。

    “你到底在干什么?!”

    此起彼伏的刺耳枪声之间,捂着肩膀上伤口的陆军上尉躲在掩体里,拽着克劳恩中校的衣领大声吼道:“我不是说过了,没有我的命令不准再开枪吗?!”

    “但那是个错误的命令。”

    克劳恩面不改色,冷漠的看着这个明显慌了神的家伙:“您该不会是以为只要保持对峙,对面的士兵就永远不会进攻吧?”

    “笑话!这可是兵变,是谋权篡位的兵变!他们现在还能客客气气的劝降,是因为时间足够,一旦拖到不能再等的地步,我们还是不肯退让,现在外面响的可就不仅仅是枪声了!”

    “趁他们反应过来之前抢先动手,把战斗拖入混战,让对面轻易不顾士兵的死活动用火炮或者强攻,就是暂时保住这个社区唯一的办法!”

    他十分冷静的为对方分析着局势,倒是没有轻蔑的意思;毕竟对方也只是个上尉,顶天也就是担任过营长,这种分析敌我态势,战局倾向的工作明显已经超出一个上尉的职责范围。

    但陆军上尉显然不这么想,好不容易从猎枪俱乐部那里拿到了“新年礼物”的他,还打算熬过今天,和家人好好度过来年的新年呢:“暂时保住?”

    “算上周围四个街道,我们这边的总兵力勉强能有一个缺编步兵团,对面光是已经冲到脸上的就已经接近整编步兵师的水准了。”克劳恩中校挑了下眉毛:

    “算上对面刚刚磨蹭的功夫,我们最多能坚持一个小时——这还是理想情况。”

    “那…不太理想的呢?”

    “其实已经很理想了,我原本还觉得能撑十五分钟就算是个奇迹。”

    “……”

    正当两人在一片混乱中面面相觑的功夫,旁边受伤倒下的士兵突然注意到了这边,下意识的瞪大了眼睛:“他不是我们的人!”

    “怎么会有外人混进来了,到底是谁干的?!”

    “外人?该不会是对面叛军的间谍?!”

    “这家伙是谁,我怎么不认识他?!”

    仿佛是触发某种讯号,整个防御工事里的民兵们都在大声小叫的惊呼;或是不解,或是惊讶,或是愤怒…刚刚还被无视的克劳恩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快说,你究竟是谁?!”

    陆军上尉死死地拽着他的衣领,咬牙切齿的脸上流露出一丝恐慌。

    “我是谁…你不是都已经猜到了么?”克劳恩中校嘴角微微上扬,冷静的表情显得十分残忍:“您以为,这场没理由的兵变真就只是像它看上去的那样简单,嗯?”

    “我们都只是棋子,是被这场风暴卷入其中的普通人;在那些催动风暴,站在暴风眼中央的家伙眼里,棋子的生死根本无关紧要;而我要做的,是在尽一个棋子使命的同时尽可能让你和你的部下们活下来。”

    看着完全不像是在撒谎的克劳恩,恐慌的陆军上尉突然感到背后一阵恶寒;明明紧靠着炉火,却让他冷得牙关打颤: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

    “这到底怎么回事?!”

    就在外城区一片战火的同时,路德维希也急匆匆离开了奥斯特利亚宫,跑到广场上风暴军团的临时指挥部重重的拍了下桌上的地图:“为什么外面的军队突然就开始攻城了,而且还是多个城区,所有军队同时进攻?!”

    “这个问题,少将阁下您好像问错人了。”话音未落,一旁的法比安上校立刻就站了出来:“为什么会突然进攻,您应该去询问那些发动兵变的将军们,而不是我们的总司令大人。”

    “如您所见,安森·巴赫准将及全体风暴军团官兵都正按照您,克洛维城临时城防总指挥的名义驻扎奥斯特利亚宫,一兵一卒都不得擅自离开,怎么可能会知道好几个街区之外的叛军到底……”

    “你少给我装傻!”

    毫不客气的打断了某位尽忠职守的副司令,路德维希的目光死死盯着对面安森的背影:“刚刚收到的情报,求真修会突袭了刺刀俱乐部,外面多个社区的民兵武装擅自向上前劝降的叛军军官放冷枪——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

    “安森·巴赫,我可以容忍你的小动作,可以容忍你偷偷怂恿猎枪俱乐部收买中下层军官,甚至很多…很多为秩序世界所不容的事情,我都可以当做没看见;但我不能允许你的计划对弗朗茨家族,尤其是索菲亚造成任何的伤害!”

    “如果是这样,那我可以毫不犹豫的告诉您,完全不用担心。”

    背对着路德维希的安森站起身,平稳中不带有一丝波澜的口吻让路德维希下意识后退了半步,实现也随对方伸出的佩刀看向桌面的地图:

    “没错,我是偷偷赞助了猎枪俱乐部一笔钱让他们收买中下层军官,但那也是因为一群拿着武器的暴徒,结果只会和外城区最边缘那几个贫民窟一样,根本称不上所谓的军队;除了给兵变的军队更多干掉枢密院的理由,我真想不通他们还能起到多少作用。”

    “说句不好听的,这笔钱实际上应该让王室,枢密院来掏——没有职务,待业的军官连饭都吃不上了,还指望他们唯王国卖命,还能有比这更荒谬的事情吗?”

    一边说,安森自己都忍不住摇了摇头:“至于求真修会…没错,我的确和科尔·多利安私下里有些交情,但您也清楚我在他们眼里有多大嫌疑,行动之前还要实现通知我一声,会不会太高估我的重要性了?”

    话音未落,躲在角落里喝咖啡的参谋长直接“噗嗤——”笑出了声,换来了总司令飞来的白眼。

    路德维希微微蹙眉,哪怕隐隐感觉有些部队,他也不得不承认安森说的的确有道理,连身为总主教的父亲都不知道审判官的行动——他以为的——安森·巴赫私下能够提前得知消息的可能性,表面上看似乎真的很低。

    不过他更清楚一件事,那就是眼前这家伙并没有完全说实话,但这方面自己似乎也没什么资格指责对方就是了……

    “那你到底是怎么打算的?”虽然但是,路德维希还是不打算放过对方:“之前要策反将军们的人可是你,就算要改变计划,也应该告诉我这个同谋下一步该怎么做吧?”

    看到这位曾经的上司终于做出了让步,安森嘴角不经意的上扬:“很简单,继续保持原定计划不变,我们依然要策反这些将军和他们麾下的常备军团。”

    “倒不如说我们必须这么做,毕竟接下来无论是重建陆军部,维持饥荒状态下克洛维城的治安,恢复铁路畅通这些工作都需要城外那三十万名的士兵——关键的地方在于,必须削弱他们的影响力和整场事件里的重要性。”

    “这一点我同意,如果让他们趁机得势,后果还不如现在这个尊严尽失的陆军部。”路德维希微微颔首:

    “但他们手里有三十万人,只要反应过来,随时都能占领整个外城区;一旦大军兵临城下,你觉得内城区那些富人们组织的社区武装,能起到多少作用?”

    “呃……”安森迟疑了一下:“还未发生的事情最好还是不要做这种事先的预断,不过我个人观点应该是什么作用都没有。”

    “你、你这还叫不要事先预断……”

    路德维希忍不住扶了下额头,当然他也是这么认为的:把希望放在那些贪生怕死,首鼠两端,毫无忠诚可言的骑墙派身上,下场可能还不如立刻投降。

    “但正因为连我们都知道那群人会是什么反应,城外的将军们肯定也很清楚。”安森旋即开口道:“一旦有任何一支军队率先突破进入内城区,那么这场兵变的性质立刻就不一样了。”

    “摆在他面前的只剩下两条路;要么立刻跳反,要么直接杀到奥斯特利亚宫歼灭我的风暴军团,推翻枢密院恭请陛下亲政——如果这三十万大军是拥有统一指挥的话,情况是会这么发展的。”

    “那么,他们是吗?”

    迎着安森意味深长的目光,路德维希一下子被问住了。

    “你、你是说……”

    “刺刀俱乐部已经完蛋了,这些将军们纯粹是在假借名义,用兵变和我们讨价还价——这应该才是事情的真相。”安森逐步分析道:

    “当然,不排除他们已经得到了某些势力的承诺,愿意在事发之后给他们公开的支持和背书;但他们的底线应该是想进一步在新的陆军部里争取权力,不受弗朗茨家族的压制或者干脆成为那个真正的陆军大臣。”

    “不过大臣只能有一个,军政府最高统帅也只能有一个,而三十万大军却有八位领袖,所以……”

    “所以任何一个军团抢先杀入内城区,就会立刻成为其他所有人的敌人!”

    路德维希抢过话题:“我们真正要做的并不是把他们所有人挡在内城区之外,而是怂恿他们互相……”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安森赶紧点了点头,免得路德维希生出某些代价过于巨大的好主意:“牺牲是必须的,但还是要尽量避免无谓的伤亡——毕竟这些可是克洛维最核心的力量,损失惨重的话会动摇克洛维在秩序世界的影响力。”

    “至于风暴军团…作为最后的一层保险,能够不出击的话还是尽量不要和他们正面发生冲突的好;毕竟双方都是常备军团,而且都装备大量重武器;一旦在内城区交火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我的计划是死守在奥斯特利亚宫,只需要让对方知道我们的态度和底线就好;而和将军们沟通的工作……”

    “放心,交给我来处理就好。”

    路德维希心领神会:“我已经和将军们派来的人牵上了线,随时可以和他们取得联络。”

    这一点两人都很清楚,安森也不打算越俎代庖——当然更重要的是以他的人缘和背景,就算主动找上门人家也未必搭理。

    弄清楚了之前的误会,路德维希也不再久留,准备尽快回去和将军们的亲信私下沟通,思考着该怎么说才能让他们彼此互相仇视,最好能一言不合自相残杀。

    但临走之前,他还是回首深深看了对方一眼:“有时候,我还是会感觉你这个人不仅让别人放心,而且还很可怕。”

    迎着他的目光,安森不以为意的笑了笑:

    “这句话…我就当您是在由衷的赞美好了。”

第九十五章 暗杀的对象

    送走了满腹怀疑的路德维希,安森脸上的笑意立刻消失,一脸严肃的看向法比安:“能不能和猎枪俱乐部取得联络,让他们想办法组织人手,延缓军团进攻内城区的时间?”

    “我劝您千万不要那么做。”法比安挑了下眉头,急步上前的动作暴露了他同样有些慌张:

    “现在计划进展到目前为止一切顺利,完全在您的掌控之中;这种时候最好还是别做不必要的行动,要是造成什么意外,后果不堪设想。”

    “路德维希少将已经找上门来了,万一让他知道自己前脚刚走,您就突然从奥斯特利亚宫,难免会让他产生自己被骗了的想法;博格纳子爵,北境商会的会长眼下也都在枢密院内,内城区难保没有他们的人和眼线,几乎…不,是根本没有能让您瞒住行踪的可能!”

    “单纯的隐瞒当然没可能,但如果可以用某种方法分散他们的注意力呢?”安森还是不打算放弃:“比如说让某个内城区的街道出现些小意外,说不定可以……”

    “绝对不行!”

    法比安脸色难看的同时,语气已经几乎于哀求:“总司令,您现在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光明正大的待在临时指挥部这里,让所有人都看到风暴军团岿然不动,冷静应对,就是最好的选择了。”

    “我们都清楚您的顾虑,可现在真的不是时候,如果不是危急到整个计划,还是请您留在这里,千万不要再有任何想要离开的念头了!”

    急促的话语回荡在指挥部内,一旁被代表了的卡尔·贝恩紧抿着嘴,视线若有所思。

    他大概猜到,很可能是因为刚刚那位路德维希少爷无意间透露的情报:求真修会突袭了刺刀俱乐部,陆军部上层已经完蛋了。

    而这个情报,风暴军团这边是真的一无所知。

    不过卡尔估计真正让安森这么不冷静的原因,应该不是事情表面,而是背后牵扯到了某个人或事件,会对这位总司令接下来的计划造成相当大的影响。

    事实也的确如此,在听到审判官袭击刺刀俱乐部的第一时间,安森脑海中最先冒出的想法,就是莫里斯·佩里戈尔终于动手了!

    既然小佩里戈尔的目标是在克洛维城制造混乱,那么“求真修会袭击刺刀俱乐部成功”这个情报就能有两种解释;第一种就是这其实是个圈套,那位前真理会成员留下了精心准备的陷阱,准备将克洛维审判官势力连根拔起。

    不过这种结果的可能性比较小,毕竟他的部下上次已经被自己和莉莎干掉不少,如果真能凑出团灭整个求真修会的力量,也不至于被自己困在博来曼大街,靠出卖教廷情报换条生路。

    至于第二种…刺刀俱乐部已经被他当做弃子吸引审判官的注意力,莫里斯·佩里戈尔本人很可能已经离开了刺刀俱乐部,甚至是克洛维城。

    那么失去了内部叛徒的协助的他,又要靠什么在克洛维制造混乱,答桉一目了然:

    当然是那三十万兵变的常备军团!

    路德维希还在指望通过私下里妥协和承诺,拉拢和分化兵变的将军们,却不知道真正的敌人其实是修道院的首脑人物,是教廷。

    原本的陆军部已经完蛋了,如果教廷愿意认可这场兵变并且为他们的行为背书,那么事情就完全不一样了;没有顾虑的将军们或许依然不会团结,但让他们迟疑究竟要不要进军内城区的心里压力会减少很多。

    当然,这么做等于打破圣徒历四十七年第二次公序会议,教廷和秩序世界所有王国签订的条约,承诺不干涉世俗事务;可条约这种东西当它存在的那一刻起,就是准备被别人打破的。

    当年的教廷之所以会签订这个对他们极其不利的条约,一方面当然是意识到纯粹靠武力已经不可以整合所有分裂出去的教派,同时自身实力也不足以令所有秩序世界的王国,尤其是帝国主动低头;为了避免从至高无上的精神领袖堕落成三流小国盟主,不得不做出的妥协。

    可在圣徒历一百零二年的冬天,这些限制他们的条件已经统统都不存在了!

    求真宗随着圣艾萨克的死而烟消云散,护国宗已经沦落到帝国皇帝自娱自乐的程度,普世宗自我流放到新世界,目前还在被教廷像猎兔子一样到处追追杀。

    而教廷呢?

    大教区制度维系信仰根基,教会银行和教会铸币保障金融霸权,修道院教育体系与审判庭配合压制异类思想,垄断知识和研究资源……

    除了没有实际控制的领地,没有绝对服从教会的军队之外,可以说,秩序教会的地位早已是不可撼动。

    甚至就连后两者随着新世界圣战落下帷幕,也已经成了教会的囊中之物;只不过想要真正发挥出威力,成为可以和克洛维乃至帝国正面分庭抗礼的常规力量,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可无论如何,曾经限制教廷必须做出妥协,遵守第二次公序会议条约的前提,只剩下那张废纸上的签字而已;圣徒历四十七年整个秩序世界可以为了和平,武力威胁教廷接受这个结果,现如今的帝国,克洛维乃至尹瑟尔精灵王国,还能为相同的理由团结起来吗?

    或许有,但微乎其微。

    这么简单的问题自己能想清楚,安森有理由相信那些将军们也不是傻子,肯定是在有了相同的想法之后,才能下定决心发动这场兵变。

    更重要的是,策反和蛊惑这些原本就立场不坚定的将军们发动叛乱,就是小佩里戈尔最后的伎俩了么?

    如果自己是他,把刺刀俱乐部扔出去当成吸引审判官注意力的棋子,再利用将军们发动兵变制造混乱,这么好的机会如果不趁机搞事情,简直是暴敛天物!

    现在自己不能轻易离开奥斯特利亚宫外的广场,科尔·多利安无暇他顾,所有能限制小佩里戈尔行动的人都已经被他支开,同时整个城市都在兵变混乱中人人自危,随便做点什么事后也能轻松抹掉痕迹……

    那么对于一个致力于在克洛维制造混乱,摧毁各方势力平衡,还特别谨慎的家伙,他会在这种时候做什么?

    ……杀人?

    这种时候如果要搞出很大的动作难免会引起注意,趁所有人注意力都集中在兵变时进行暗杀,以最小的代价获取最大的收益;而被杀掉的对象,必须也一定要能破坏克洛维的政治平衡。

    索菲亚大小姐,路德总主教,博格纳子爵…这是安森脑海中第一时间冒出来的三个人的名字,但很快又被他自己否定了。

    没错,索菲亚的存在意义重大,但即便没有她也并不是无法组建新的陆军部;博格纳子爵也是同理,革新派突然失去首脑很危险,可还不至于让整个政治派系崩溃,甚至可能有反效果。

    至于总主教…且不论对方能不能办得到,就算一切顺利,难道他们不怕所有教区人人自危,这不是公开在教会内制造分裂是什么?

    那么还有谁…杀死哪个人,是能够立刻在克洛维成制造混乱,甚至令整个王国骤然失控…嗯?!

    安森突然童孔骤缩,勐地回首看向自己的副司令:“陛下现在在哪儿?!”

    “唉?”

    这下不光是法比安,就连旁边的卡尔也愣住了;沉默片刻,两人又同时瞪大了眼睛,默契的想到了相同的事情。

    “你、你是说有人…有人要刺杀陛下?!”

    卡尔·贝恩结结巴巴的开口了,震惊的表情颇有些突然吸收了新知识,世界观被打破的架势:“可是为什么呢,这么干对谁有好处啊?”

    安森没有为自己的参谋长解释,目光灼灼的看向浑身寒毛竖起的法比安:“告诉我,他现在人在哪里?”

    前近卫军军官,王室密探深吸口气,拼命克制着慌乱的眼神:“这、这个我…我……”

    “他在哪儿?!”

    “当然在奥斯特利亚宫!但是……”被逼问的法比安下意识吼道,停止转动的眼球也在飞快的思考着自己的想法:“我还是不建议您询问这种事情,毕竟就算知道了也没用,您大概率不可能有私下和陛下会面的机会;要是被别人知道您在打听这种事情,容易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更何况奥斯特利亚宫内又王家侍卫,不乏足以应对各种突发意外的力量;就算您的猜测是真的,那恐怕……”

    “我只问一个问题。”

    看着法比安还打算努力劝说自己的架势,安森直接抬手拦住:“奥斯特利亚宫的守备力量,能不能挡住求真修会审判官的袭击?”

    “这……”

    法比安犹豫了几秒,咬咬牙给出了答桉:

    “很遗憾,不能。”

    “那就是了。”安森微微颔首,结果并不出乎所料:“如果我告诉你,现在有一支大概率和审判官不相上下的力量准备暗杀陛下,甚至…他们可能还有正当的理由或者身份进入奥斯特利亚宫,我们还不能出面阻拦,你打算怎么做?”

    忠诚的军团副司令陷入了沉默,卡尔·贝恩则把目光放在了地图桌上。

    “那个…我不是要质疑,或者非要在你们俩的愉快聊天里插一句啊。”参谋长默默举起了右手,看向朝自己投来的两双视线:

    “不过你们看看现在的克洛维城——外城区就不用提了,已经完全是战区,内城区各个街道可是都已经被各自的民兵武装封锁。”

    “别说一群杀手,就算现在有哪个人孤零零走在大街上,都会立刻成为所有人的眼中钉,而且根本哪都去不了。”

    “我们假设那个杀手在内城区好了,距离这边最近的社区是腓特烈大街商业区,和广场相差了有将近四个路口,他要横跨四个大街才能来到奥斯特利亚宫觐见陛下——在那之前,还得穿过我们风暴军团封锁的广场。”

    “请问,他要怎么见到陛下?”

    “……”

    正当三个人面面相觑的时候,第五步兵团长于连突然掀开帐篷走进了指挥部,还不忘先向安森行了一个军礼。

    “报告,第五步兵团有事汇报!”

    “允许汇报。”

    还在皱着眉头的安森立刻开口道:“怎么了?”

    “是这样的,因为兵变事发的十分突然,有很多枢密院的议员和内阁大臣没能在今早第一时间感赶到奥斯特利亚宫,被堵在了各自府邸所在社区;现在局势似乎不太明亮,正在分批赶过来。”

    松开放在胸口心脏位置上的右手,于连一板一眼的开口道:“现在已经有议员和大臣陆续抵达了广场,被第五步兵团堵在了入口;我在想这边是不是要向上请示一下,是否放他们进来?”

    话音落下的那一刹那,刚刚还在在冥思苦想的三人,脑袋上突然多出了一个巨大无比的感叹号。

    “你做的很对,这件事必须向上汇报,决不能让他们这么轻易进入。”

    安森先是赞赏了一番对方谨慎的态度,然后立刻开口问道:“现在外面聚集了有多少人,能否确定身份——我说的不仅是他们本人,包括赶车的车夫以及随行的仆役,甚至家人!”

    “目前是两位内阁大臣,十五位议员…算上随行人员,大概是六十人左右。”于连也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他们似乎是被兵变的事情吓到了,情绪十分激动;如果不能尽快解决的话,很可能产生不太好的影响。”

    “最重要的是这些人很可能还不是全部,之后又会有不少——我们已经收到了几个街道民兵武装的请求,麻烦派兵护卫一些人从他们那里经过。”

    如果有准备暗杀的杀手,大概率就在这些人里面…三个人的脑海中想着完全相同的事情。

    问题在于这件事又不能放任不管,更不能真的不让他们进入,安森忍不住叹了口气:

    “总之…先把这件事情告诉索菲亚大小姐,让她想想办法吧。”

第九十六章 坚定的决心

    莫尔维茨大街,刺刀俱乐部。

    房门紧闭的漆黑大厅里横七竖八的躺倒着狰狞扭曲的尸体,暗红色的血浆在尸体下冰冷的地板上静静流淌,浸泡着翻白的眼珠和破碎的颅顶,扭曲的四肢。

    “这可真是…稍微有点了啊……”

    瘫坐在墙角的科尔·多利安捂着受伤的右臂,一边倒吸冷气一边开口自嘲;虽然不是完全没有准备,但那位“神秘朋友”留下的惊喜,还是让他这个首席审判官小小震撼了一把。

    或许是周围的环境导致,也可能是因为失血过多的缘故,面色苍白的科尔愈发感到头脑昏沉,如果不是伤口传来的刺激,很可早就晕倒过去。

    自己的血脉之力“巅峰意志”,是克洛维审判官中最适合战斗的类型,拥有普通人类两倍的肉体力量。

    这意味着普通人百米短跑需要十秒钟的话,自己只需要五秒;爆发力,耐力,抗击打能力,弹跳力…所有一切,都是正常人巅峰状态的两倍;同时这种状态还是常态化的,完全不像其他血脉之力那样有启动的先决条件。

    也正因如此,科尔·多利安才有这份自信清退全体审判官,独自应对刺刀俱乐部内的陷阱。

    不过这么好用的血脉之力也不是尽善尽美,它有个小小的缺陷:不能受伤。

    只要身体遭受到创伤,血脉之力的效果就会成比例的丧失;对于其他类型的天赋者这当然很致命,但圣杯骑士与生俱来的生命力顽强,恢复速度是几乎比仅次于它的狂猎骑士的两倍还多,因而可以完全无视这点缺陷。

    但如果一次受到的伤害太过严重,那就另当别论了……

    “过去一直有劳伦斯队长挡在前面,自己只要确保解决目标就好,结果就忽略了闪避的重要性啊……”

    自嘲的翘起嘴角,科尔努力抬起越来越沉重的眼皮,几个连脑袋都被炸烂的尸体又开始剧烈的抽搐,以绝对非人的方式蠕动着从地上爬起。

    第三十六次。

    科尔在心里默念着,从下令关上房门那一刻开始,自己和这群“死人”已经战斗了三十六次。

    这肯定不是正常现象,特别是在科尔发现身后房门怎么也撞不开的时候,他就已经隐约猜到自己八成掉进了某个黑法师或者咒法师精心布置的陷阱;但无论他怎么做,就是找不到破解的方法。

    到最后,他只剩下与这些怎么也杀不死的怪物徒劳战斗;一方面是不肯就这么放弃,一方面也是希望可以争取时间,将难缠的目标钉死在这个地方。

    只要自己还没有被干掉,只要还能够呼吸,他们就不敢离开,更不敢解除陷阱,必须和自己耗下去,直至其中一方倒下。

    但无论是使用哪一种魔法的家伙,他的精力总不会是无限的吧?

    那就看看,谁是撑到最后的那个好了。

    抬手握住滚烫的燧发斧,神志不清的首席审判官也只有这么做才能让自己保持冷静,不至于陷入无理智的癫狂。

    诡异的尸体一个接一个缓缓站起来,僵硬的肌肉和冰冷的骨头在躯壳内碰撞,在死寂的黑暗中发出刺耳的声响。

    死去的陆军部高官…他们晃动着,一踉一跄的向瘫坐在角落里的首席审判官靠近。

    “呼…呼…呼……”

    明明没有被扼住咽喉,科尔却突然有了一阵说不清的窒息感,鼻孔和耳朵感到有什么东西流出。

    呼吸困难的同时,紧接着便是阵阵无力,原本可以轻松提起的燧发斧变得十分沉重,以至于单手拿起竟然会让手臂不停地颤抖。

    不过好消息是自己也不用把它提起来了,弹药早就消耗一空…想到这儿的他又忍不住的笑出声。

    正当他准备把燧发斧当标枪扔出去的时候,耳畔突然传来一阵震动的回响;意识模湖的首席审判官下意识以为是错觉,自己的平衡感开始失灵的缘故。

    但…那不是错觉。

    “冬——冬——冬——”

    那声音越来越响,越来越明显,以至于天花板的水晶吊灯也开始晃动,灰尘一阵阵筛落,整个房间都在随之震颤。

    嗯?!

    终于觉察到异常的科尔瞪大了眼睛,看向突然停止了行动的尸体。

    难、难道……

    “威廉·克鲁格,西格蒙德·罗恩,瓦尔特·勒厄尔,埃尔文·格奥尔格……”

    一个无比平静的女声在漆黑中念述着死去军官们的名字,每念一句便轻轻顿住,周围的震动便剧烈一分:

    “尔等皆是克洛维上流豪门,拥有常人难以企及的出身与财富,享受着整个秩序世界最好的生活条件,教育资源,并从父辈手中顺理成章继承了与能力完全不相符的地位。”

    “尽管如此,贪婪依旧在你们内心深处无限滋长,最终彻底吞噬了你们本就不多的理智,最终被他人所利用,以傀儡的方式榨干全部价值,而后被理所应当的抛弃,落得连尸体也要被随意摆弄的悲惨下场。”

    伴随那强烈的震动,漆黑的黑暗也开始以诡异的方式散去;熄灭的水晶灯忽明忽暗,桌上墙上不知何时多出了一盏盏烛灯与煤油灯,骤亮的光芒映照着整个大厅,让科尔·多利安下意识用手臂挡住了视线。

    可就在下一秒,清脆的脚步声从身后响起,再等他回过神来,一道纤细的身影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尸体们的身后。高挺胸膛,双手背后,傲然屹立。

    三角帽与漆黑风衣的高衣领遮住大半面庞,只露出猩红色的血童:

    “我,塞拉·维吉尔,以秩序之环赐予我的权柄在此通告,尔等的堕落,于此终结。”

    说着,她从背后举起伸出右手,向着天花板轻轻打了个响指:

    “尔等的罪孽,皆已赎清。”

    一声清脆,十几具尸体毫无征兆的瘫倒在地,血水溢满了每一处角落。

    ……………………………………

    奥斯特利亚宫,枢密院大门。

    靠着过去积攒的人脉,费了一番力气的法比安靠着收买昔日同僚,好不容易才说服对方,替自己向里面的索菲亚·弗朗茨小姐带句话。

    没办法,现在这个时间安森是不能轻易出面的,否则很容易让里面的人误以为局势失控;军团内剩下有资格出面找人的只剩下他和卡尔两个,而参谋长在克洛维城的人脉嘛……

    其实想到这个问题的时候,法比安就很清楚自己该怎么怎么做了。

    好在有往日的情分,拿了钱的同僚并没有再坑他一笔,忠心耿耿的副司令很快就看到了尊贵的弗朗茨长女,某种意义上自己唯二“真正老板”的索菲亚荣誉总督。

    嗯,另一位当然是塔莉亚·奥古斯特·卢恩大小姐。

    用最快,最简洁的话语把事情经过讲述了一遍,索菲亚的表情很快就从刚开始的冷静变得紧张,甚至看上去比自己还紧张。

    “那有什么可纠结的,当然是不能让他们进来啊!”

    甚至都没等法比安把话说完,索菲亚便毫不犹豫的开口道:“既然有能够威胁卡洛斯那家伙的刺客藏在里面,务必不能让他们踏进奥斯特利亚宫半步,也不能放他们回去!”

    “可问题在于,这仅仅是总司令大人的猜测,而且也没什么证据能够左证。”法比安小心翼翼的回答道,假装没有听到这位大小姐刚刚的冒犯之辞:

    “那些被拦住的人可都是枢密院的议员,甚至还有两位内阁大臣…不是豪门贵胃,就是在克洛维城有影响力的人物,现在的风暴军团还没有与他们正面冲突的资本。”

    “枢密院议员和内阁大臣又有什么了不起,不过是家世优握一些,又碰巧出生的时候是个……”

    索菲亚刚想说“男人”,突然想起面前的不是小女仆也并非安森·巴赫,而是某个自己不太认识的家伙,赶紧话锋一转:

    “咳咳…总之,你们是希望我出面,不要让那些人靠近奥斯特利亚宫对吧?”

    “正是。”法比安礼貌的笑了笑:“这件事如果是总司令出面,未免太张扬了一些;思来想去,恐怕还得要麻烦总督大人了。”

    或许是因为那句“总督大人”,少女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掩饰不住的笑意:“这没问题,我立刻去找博格纳子爵和和保守派那边的家伙;你们尽管可以将那些人挡在外面,就说……”

    “嗯,就说是克洛维荣誉总督,索菲亚·弗朗茨的命令!”

    气势满满的说完这句话,少女傲然转过身,头也不回的冲着枢密院内走去。

    一声不吭的望着少女离去的背影,法比安忍不住长叹口气,脸上满是不安的苦笑:

    “希望…不会出什么乱子吧?”

    …………………………………………

    “乱子,某些刚刚被救了一命的家伙,好像没资格说这种话哦。”

    刺刀俱乐部内,双眸猩红的女审判官抱着肩膀,居高临下的打量着已经只能坐在地上,连说话都无法大声的首席审判官:

    “再晚几分钟,被我找到的可能就只剩下满屋的尸体了。”

    科尔·多利安很是无奈:“我说,你能不能稍微相信一下我的实力?”

    “什么实力,单方面挨打的实力吗?”

    “这是一种战术,战术!我又不知道对方就多少人,当然就只能想方设法困住敌人,和他们打消耗战!”

    “哦,是吗,所以你的计划很成功咯?”

    “这…也并不完全是。”

    “所以,如果我再稍微来晚几分钟,是不是就能让的计划更完美了?”

    “……反正你就是想打击我的自信心士是吧?”

    “不,那个我已经放弃了。”

    “放弃了?”

    “是啊,毕竟某人的自信心就像空气,怎么减少都能凭空增加,实在是很让人没有成就感啊。”

    “……”

    嘴角抽搐的科尔想要扭过头去,却被突然蹲下身来的塞拉摁住了下巴;两双眼睛四目对视,久久不语。

    面无表情的女审判官抿了抿嘴角,眼睛一眨不眨:“你…就那么想去死吗?”

    “别以为我看不出来,最迟是发现差分机的那天,你肯定已经猜到了‘悄悄话’背后所谓的旧神派势力究竟是什么人。”

    “我劝过你不要追查这件事,但你还是不肯放过这个机会;但当你终于发现事情真相的时候,你怕了,你意识到自己的敌人根本就不是什么旧神派,或者说…不仅仅是旧神派。”

    “你……”科尔扯了扯嘴角,面色苍白的他想说什么,最后却欲言又止的苦笑:你当初该劝的更用力些的。”

    “可现在事情已经发生了,摆在你面前的只剩下两条路。”

    女审判官目光灼灼:“第一,当做什么也不知道,也不要再继续插手接下来克洛维城会发生的事,就让安森·巴赫,让那些野心勃勃的家伙去争斗,让克洛维城变得一团糟!”

    “要么…不作他想,尽到求真修会首席审判官应尽的义务,将导致这一切的罪魁祸首绳之以法!”

    “……你在给别人建议的时候,倾向能不能不要那么明显啊?”

    科尔·多利安忍不住吐槽道:“话说到这种份上,你要我怎么选?”

    “那是你的事情,我不管。”女审判官面无表情:“我只在乎一件事,无论发生什么,你必须活着。”

    “我……”科尔表情有些诧异:“我在你心中…有那么重要吗?”

    “给我带上这个枷锁,负责监视我不背叛秩序之环的人是你,科尔·多利安。”塞拉一边说着,右手轻轻掀开衣领,露出了脖子上狰狞的金属铁环:

    “按照审判庭的规则,只要你还活着,我就不需要再换另外一名审判官监视…所以你必须活着,直至我死的那一天之前一小时,一分钟,你都必须活着。”

    她掐着科尔那张已经完全呆愣的脸:“这是我的选择,我最后的自由…谁,也别想从我手中夺走!”

    话音未落,女审判官已经重重的吻了下去。

第九十七章 记忆中的名字

    十二点四十七分,在一片混乱之中,兵变的军团在付出不小的伤亡之后,终于攻破了外围街道;战战兢兢过了一早上的内城区居民,终于看到了耀武扬威的克洛维军旗,以及在军靴下哀嚎逃命的外城区市民。

    面对潮水般的人流和一声声催人泪下的求救,内城区的居民展现出克洛维人优秀的传统:高墙壁垒严防死守,坚决不允许外城区的人踏入内城区半步。

    毕竟克洛维城之乱也就是两年前的事情,当初外城区的暴徒涌入内城区干了什么,高贵的内城区市民们还历历在目;更何况就在这些难民背后,打着“匡扶正义”幌子的叛军也已经近在迟尺,根本不可能打开防线,放任对方进入自己的社区。

    而与之相对的,则是一开始还能彼此协作,至少是互不干涉的兵变军团们眼看着胜利近在眼前,只差半步就能攻入内城区,推翻枢密院,也终于进入到了互相拆台,背对背打黑枪的第二阶段。

    没办法,局势转变的太快,原本以为多半要陷入苦战,至少是僵持大半天的对峙居然就持续了不到一个小时;别说已经陷入暴乱的社区,就连那些看起来相当团结,顽抗到底的街道,也在常备军团的军靴前不堪一击,摧枯拉朽的就被击溃了。

    虽然这些社区多半只是被攻破,大量武装市民要么是转入街头巷尾,继续向叛军打冷枪,要么是带着全家人逃难,只留给叛军遍地狼藉的空房……

    但无论如何,至少表面上这些街道已经被兵变的军队占领,成了各个军团手中的战利品。

    于是没有丝毫意外的,最先入城的三个军团立刻打着镇压暴乱的幌子,开始在占领区内四处洗劫抢掠财富,同时分兵封锁街道出入口,一方面是避免后来者摘桃子,同时也是为了防止对方行动过快,抢在自己前面杀进内城区。

    这种明显吃独食的行为立刻引起了后续“友军”的不满,先是少部分士兵和中下层军官之间的冲突,但很快就升级成为了军团和军团之间的矛盾;为了占领区归属权和战利品的分配,仅半小时不到就爆发了不下上百次的冲突。

    各军团首脑的将军们也没有闲着,刚开始的虚与委蛇也逐渐撕破了脸;钱还在其次,最关键的还是占领区内的食物分配和几个进入内城区的入口,几个人都不肯让步。

    靠着私下里和路德维希的联络,他们都觉得自己手里攥着张底牌,可以在关键时刻跳反,名正言顺的成为真正的“王国忠臣”,一切尽在掌握之中;浑然不知自己眼中的不谙世事的“老好人”路德维希大少爷,正绞尽脑汁的想着该怎么让几个人自相残杀,削弱这种人的影响力。

    而他还不清楚的是,这一明显会影响到局势走向的关键步骤,从开始的时候就在安森计划之内,并且也已经安排了绝对自愿的冤大头亲赴前线,执行他完美的计划……

    “所以说,这个计划到底哪里完美了?”

    望着浓烟滚滚,遍地狼藉的街道上两拨正在对峙争吵的军队,陆军上尉忍不住开口道:“故意趁敌人增援的时候全线撤退,把街道白白让出去,这就是您的完美计划?”

    “首先它不是我的计划,我也只是一名被逼无奈的执行者而已;其次,您觉得以当时的情况难道还有的选吗?”

    克劳恩中校面无表情的拿起手边的武器,一支一支的装填着弹药,娴熟的动作完全不像是常年坐办公室,几乎从未上过战场的文职:

    “就您麾下的那群民兵战士们,我承认他们绝对有保护自己财产和家人的勇气,也知道他们多少是经受了训练的,但要和兵力是他们三四倍的常备军团正面冲突……”

    “嗯,这么说吧,但凡他们能撑住五分钟没有全灭,那都是对面心存怜悯,故意放水了。”

    陆军上尉满脸愤恨的表情,紧咬着牙冠一声不吭——他知道对方说的没错。

    “派我来的人说,是否能保住街道并不是最重要的,避免无谓的伤亡才是核心目标。”克劳恩中校冷哼一声“我完全不同意这种谬论,但并不妨碍我把计划执行的足够完美。”

    “那你现在这是在干什么?”

    看着还在不停忙碌的克劳恩,被说到无法反驳的陆军上尉只能转换话题,指了指满地的武器:“就算我们接下来要埋伏对面,也用不着这么多武器吧?”

    来顿,利奥波德,奥古斯特…光是他能认出品牌的就不下四五种,包括并不限于前装步枪,后装步枪,左轮枪,单发步枪,粗制霰弹,二手的,崭新的,自改的……林林总总,差不多几十支。

    陆军上尉都想不明白,眼前这家伙是怎么一边逃命,一边还能收集这么多武器的?

    “没错,所以我们并不是在埋伏对面。”克劳恩中校微微颔首,头也不回的开口道:“我刚才数了一下,还跟着您这位民兵头目的…士兵,大概有二十几个,而外面正在吵架的人数至少是我们二十倍;枪声一响,那就等着团灭吧。”

    “那你是在……”

    “等机会。”

    “机会?”

    直接无视了满脸问号的陆军上尉,克劳恩中校紧盯着下面还在争吵的两个连队,事先很快锁定了后排人群里一名怒气冲冲,攥着步枪的年轻身影。

    九十七年来顿,旧武器但保养的很好,使用起来应该和新枪无异,计算下距离和装药量,差不多应该是…心里默念着的克劳恩拿起手边的步枪,枪口对准下面的人群,略微上挑。

    三、二、一……

    “砰——!”

    刺耳的枪声响起,瞬间为人群的争吵画上了休止符。

    一片死寂之间,刚刚还面红耳赤的士兵们或是惊讶,或是愤怒,或是不解…拥挤的人群默默散开,不约而同的望向那个枪口还在冒着白眼,惶恐到魂不守舍的身影。

    “我、我没有,我真不是故意的,我……”

    …………………………

    “别在那解释了,快放我们进去!”

    “就是!你们凭什么封锁奥斯特利亚宫,不准光荣的议员进入枢密院履行职责?这是擅权,我要立刻觐见陛下,控诉你们风暴军团的总司令!”

    “安森·巴赫,区区一个准将,两年前连校官都不是的学院毕业生,也敢自作主张的效彷陆军部干涉枢密院,他有什么资格?!”

    “这是最后的警告,要明白再不放开警戒让我们进去,你们还有你们的上司将要付出绝对无法承受的代价,我这是在为你们着想。”

    “我外祖父姓奥斯特利亚,我姨母嫁给了卡洛斯陛下的叔叔,你们居然敢拦我这个王室成员,快放我进去!”

    ……喧嚣,叫嚷,吵闹,原本肃静的奥斯特利亚宫前广场已经在云集的豪华马车之间,变得异常热闹;身着华服的贵族和议员们或是唉声叹气,或是面红耳赤,或是急不可耐…唯一的共同点,就是他们明显没有放弃的打算。

    这其实也是上次克洛维城之乱的“后遗症”:大批涌入内城区,甚至短暂占领过车站和白湖公园这种“核心区域”的暴徒,让克洛维的贵族们意识到整个城市实际上真正安全的只有一个地方,那就是奥斯特利亚宫。

    这里集结了最多,最精锐的军队,并且基本确信他们肯定会在暴动的时候坚守到最后一刻…所以哪怕再怎么一遍遍被拒绝,他们也不肯轻易放弃离开,回到自己漂亮的别墅府邸或者豪华公寓去。

    同时虽然嘴上丝毫不肯退让,却没有任何一名贵族试图使用暴力威胁,或者强行冲破封锁,哪怕挡在他们面前的只是几个简单的围栏和拒马。

    “那是因为他们自己也清楚,风暴军团敢在这里设置路卡是得到了命令的——吵嚷什么的无所谓,一旦真的要动用暴力,几个安保和护卫,能挡住周围几千条枪吗?”

    咬着廉价卷烟的卡尔·贝恩用力吸了一口,满脸都是不屑的表情:“说实话,我要是他们的话根本就不会在这里叫嚷,干脆直接向风暴军团要支枪,也一同保卫奥斯特利亚宫不就行了?”

    卡尔是真的瞧不起这些人,过去两年的经历,从乡下走出来的参谋长见过了瀚土的骑士,见过了尹瑟尔的精灵纯血贵族,见识了新世界殖民者……

    他们或许贪婪,或许傲慢,或许无知甚至无能,但无一例外的是在遭遇突发事件的时候,这些人无一例外的是真的敢拿起武器站出来,为了保卫自己的权力地位和财产去拼命的。

    相较之下,眼前这些克洛维的贵族简直孱弱的像是家养的牲畜,除了贪婪索取之外连最起码反抗的本能都忘得一干二净,居然在这种生死关头还在和别人据理力争——难道他们真以为张张嘴,就能让士兵把枪放下?

    旁边的安森抽着烟斗,笑笑没有说话…对于自己忠心耿耿,却因为出身经历而对克洛维贵族异常有偏见的参谋长,他并不打算纠正对方某些错误观点。

    克洛维的贵族不反抗,是因为他们的实权早就被剥夺干净了,克洛维是秩序世界唯一一个提前完成了君主集权的异类;豪门贵胃除了部分过国家层面许可的特权和积累的财富之外,已经和普通人没有任何区别,跟帝国,瀚土那些实权封建领主有着本质的不同。

    但那又如何,他们甩锅,不承担责任,自以为是,贪婪索取无度…这些全都是显而易见的,并没有因为制度不同而更加优秀,反而更像是克洛维王国的负担了。

    用水果类比的话,封建领主大概是长满倒刺还很可能有毒而对野果,克洛维的贵族则多半是被榨干了汁水的橘子…前者多少可能还有些吸引力,后者哪怕贡献了果汁,下场也应该是尽快被扔到垃圾桶里去。

    随口抱怨了几句,表情明显舒缓了不少的参谋长重新扭过头来,冲着安森说道:“所以只要我们想办法扣住这些家伙,陛下就能安全无虞了是么?”

    “不,仅仅只是一种可能。”咬着烟斗的安森摇摇头,眼神相当复杂:“这一次我并没有十足的把握,很多事情可能都要等到这场兵变结束之后,才能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卡尔顿时沉默,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没自信的安森,以往无论是在瀚土还是新世界,眼前这个混蛋似乎总是自信心满满,就算有些许的不安也是担心计划不够“完美”,表情夸张的让人忍不住想揍他一拳。

    像现在这种刻意保持的冷静,实则完全没有把握的模样…卡尔想起了雷鸣堡的那个晚上。

    “……那家伙,这么厉害么?”

    “比想象的更厉害。”安森深吸口气,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如果要形容的话,我现在突然有点儿能理解,当初路易·贝尔纳在鹰角城看到我的时候,到底是个什么心情了。”

    “这么夸张?”卡尔愣了愣神:“他叫什么名字?”

    “嗯,他叫……”

    刚下意识想要回答的安森突然愣住,要说出的名字戛然而止的停在了嘴边。

    莫里斯…莫里斯·佩里戈尔?

    为什么,为什么突然会感觉这个名字听上去那么熟悉,好像是在什么地方听到过似的?

    突然间眉头紧蹙的安森心头一紧,努力开始回忆过去所有遇到的人的名字;明明好像很熟悉,但总是想不起来对方的长……

    啊?!

    对了…莫里斯·佩里戈尔…那不是当初死在圣艾萨克学院,被审判所干掉的尹瑟尔精灵大使的名字吗?!

    为什么…两人的名字会一模一样?

    巧合?!

    安森紧咬着牙关,努力检索着剩余的记忆,一种惊恐的情绪开始在胸口蔓延;他突然想起了在博来曼大街时,小佩里戈尔用记忆做交换让自己放了他一条生路。

    难道……

来不及更新了,请一天假

    今天去应付了一个有些麻烦的甲方,忙完了实在是来不及更新了,只能向大家请假了,万分抱歉。

    另外有阳过的书友知道好了之后,大概会咳嗽多长时间吗?空空最近连着几天晚上频繁咳醒,有段日子没办法保证正常睡眠了。

第九十八章 英明的君王

    “巧合?我从不相信什么巧合,就像我从不相信枢密院,地方派还有军队里的将军们,真的如他们自诩的那般忠心耿耿。”

    奥斯特利亚宫内廷,端坐在壁炉前的卡洛斯二世表情略显冷漠,眼角闪过一丝掩饰的很好的不屑:

    “告诉安森·巴赫,我很欣赏他的谨慎,绝不准那些没有在第一时间出现的议员和大臣进入枢密院;如果有任何过激行为,可视作叛国罪处理!”

    “叛国?”

    坐在对面的路德·弗朗茨咀嚼着这个词汇,像是略微有些诧异:“陛下,这样会不会太过激了?”

    “是么,我可是完全不这么认为。”卡洛斯二世看上去比他还诧异:“安森·巴赫可是弗朗茨家族的人,路德,我可是在给你的孩子们铺路,让他们能够取代某些既不忠诚又无能的家伙。”

    “只要能在这场兵变里的立下功劳,路德维希就能名正言顺的替我执掌陆军部;你年纪已经不小了,万一要是…弗朗茨家族的兴盛延续,可不能全都寄托在一个总主教的人选上面。”

    “至于索菲亚…唉,新世界的事情让她受了不少委屈,我是打算补偿的——让她担任克洛维与自由邦联外交与贸易的全权大使,发挥她擅长与人交涉和懂经济的特长。”

    “哦,我还打算专门为她设计一个头衔,就叫‘御前北疆海事外务一体总管大臣’,简称就叫北海大臣,你觉得怎么样?”

    卡洛斯二世兴冲冲的看着总主教,等待对方发自内心的感激。

    “我觉得能成为克洛维历史上第一位内阁女大臣,索菲亚会为此兴奋到欢呼雀跃的。”路德·弗朗茨不动声色的绕开了这个话题:

    “只是冒然在内阁增添一个新职位,还要分割财政,外交,掌玺三位大臣的权柄,克洛维的保守派贵族们…大概会不太高兴的。”

    “你是在提醒我,那些被安森·巴赫挡在外面的家伙还必须对他们保持客气是么?”

    卡洛斯二世立刻听出了老人的画外音,表情明显不太高兴:“我在和您交谈该怎么让弗朗茨家族长盛不衰,您却要包庇一群对王室怀疑,甚至私下里和兵变叛徒们有往来的叛徒?”

    “正是。”

    “为什么?”

    “因为您说不定还用得着他们。”路德·弗朗茨毕恭毕敬:“陛下,这场兵变还没有结束呢,谁也不知道最后的结果是什么;身为克洛维最高的统治者,您决不能在一件事尘埃落定之前,就展示出自己的态度。”

    “你是说…安森·巴赫,他们有可能会失手?”

    卡洛斯微微眯起了眼睛:“总主教阁下,您可知道那对弗朗茨家族而言意味着什么?”

    “索菲亚大概不会有事,路德维希很可能会被彻底剥夺军权赋闲,至于安森·巴赫……”老人显得十分平静:

    “但这归根结底都是他们自己的选择,我是克洛维的总主教,最重要的使命是确保王国的强盛与稳定。”

    “是强大的克洛维缔造了弗朗茨家族的兴旺,而非弗朗茨的强大缔造了克洛维的繁荣…这一点,希望陛下可以理解。”

    说着,老人郑重其事的垂下了头,毕恭毕敬的向卡洛斯二世行礼。

    这一刻,原本还心有不满并且甚是不解的卡洛斯突然有些感动,冰冷的眼眶也稍稍有了些许湿润。

    “……我明白了,就按照您说的办。”他深深叹了口气:“让那些后来者进入奥斯特利亚宫,同时立刻召开会议,让枢密院和内阁大臣一同商讨,该如何应对眼下的兵变与动乱。”

    “因为情况危急,所有大臣和议员在商讨完并给出一个合适的解决方案之前,任何人不得离开枢密院的议事大厅…这么解决,您觉得如何?”

    很显然卡洛斯还是相当警惕的,为了避免暗杀自己的刺客藏在人群中,干脆就把所有人都关在一起,确保谁也无法进入内廷。

    “身为总主教,我无权对任何世俗事务进行干涉。”路德·弗朗茨澹然一笑:“但毫无疑问,这是一位英明的国王所做出的最为理智的判断。”

    “不以个人好恶,关系亲疏,而是站在对国家是否有利的纯粹立场,”

    卡洛斯微微颔首,显然对这个回答相当受用。

    就在这时,一道雍容曼妙的身影出现在宫殿门外,但只是站在原地,并没有走进去。

    注意到国王有些躲闪的眼神,老人轻轻咳嗽几声便站起身:“那么…在下就把陛下的原话告诉还在外面等候的…北海大臣,一切就按陛下的心意处理。”

    “嗯。”卡洛斯明显已经开始心不在焉了,甚至有些刻意回避:“告诉…我们的北海大臣,之前自由邦联的事情是我不对,但国王不能公开承认错误,作为补偿,新年晚宴之后,我会找个合适的时机公布那件事情。”

    “遵命。”路德·弗朗茨毕恭毕敬的低下头来:“但愿这对克洛维和自由邦联,都会是个崭新的开始。”

    “是啊,新的一年开始了,是时候让克洛维抛弃某些陈腐的东西,来一场彻头彻尾的改革了!”

    “那么首先,就是减少我们的敌人,增加我们的朋友。”

    顺着国王的话奉承两句,老人转身离开,并在驻足门外的身影前稍稍一顿:

    “日安,王后陛下。”

    “日安,总主教大人。”

    安妮王后不动声色的点点头,两人的目光甚至没有发生任何交集。

    快步走出宫殿的路德·弗朗茨却没有急于离开,意味深长的看了眼王后消失在走廊中的背影,忍不住叹了口气。

    “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克洛维的荣光,为了这个世界最大且唯一的变数,仅有能够打破秩序镣铐的机遇……”

    自言自语的老人走得很慢,眼神却无比的决绝:“因为停滞的结果必然是毁灭,无法进步就会堕落……”

    “博瑞迪姆的错误,我们…决不能犯第二次!”

    …………………………

    仅剩两人的宫殿内一片沉寂,坐在壁炉前的卡洛斯二世故意躲开王后的视线,一声不吭的眺望窗外的喧嚣;而刻意保持冷漠的国王,也让安妮王后没有了开口的机会或者说…权利。

    作为帝国皇室血脉和王后,她拥有这座宫殿内最为尊崇的地位,同时也是最没有特权的那个;从上到下,与其说克洛维人把她当成王后,更像是卡洛斯拿来炫耀的战利品,从帝国手中夺得的奖章。

    多年的相处,已经让安妮将谨小慎微变成了本能,从不逾矩,让卡洛斯找到惩罚自己的机会。

    或许是刚刚和总主教交谈的缘故,没过多久沉默的卡洛斯便把手伸向了酒杯,但里面空空如也——两人在见面之前,已经屏退了周围的仆人。

    安妮不失时机的端起旁边的玻璃水壶默默上前,在还残留着酒渍的杯子里倒上了半杯清水;卡洛斯抽了抽嘴角,却也不好说什么。

    “我刚才走到门外的时候,无意间听到陛下和总主教大人在讨论内阁的事情。”

    注意到国王的表情没什么异样,安妮默默开口道:“北海大臣…是陛下新创造出的职位吗?”

    “……没错。”卡洛斯迟疑了下,但也并未打算隐瞒:“克洛维马上要和自由邦联建交了,另外还有纳克希尔,他们打破了过去北海三国的势力均衡,汹涌海的局面与过往会有很大的改观。”

    “为了适应新形势,我打算专门设立一个职位负责未来十年与新世界,北海三国的外交和贸易,暂时就先用这个称呼。”

    “同时负责外交和贸易,听上去很像是帝国的总管大臣啊。”安妮王后立刻接过话题:

    “父…前代皇帝也很喜欢提拔一些新秀,让他们承担专门的工作,这样就不用和大贵族或者其他手握重权的朝臣起冲突;如果一切顺利则可以让职位成为定规,阻力太大也可以随时撤销。”

    “嗯,差不多吧。”

    卡洛斯不耐烦的点点头:“总主教也说了类似的话,觉得新大臣可能会和内阁里的保守派贵族们起冲突,毕竟分走的是他们的权力…他们不敢明着和我对抗,就会在私下给新大臣制造种种阻碍。”

    “可一位合格的君主不应以个人好恶当做标准,难以推行,阻碍重重的改革,也肯定有其内生的原因;包容反对者,同样很有必要。”

    说到这儿,卡洛斯二世的表情不由自主的得意了起来;通过维系克洛维各方势力之间的平衡保障自身和王室的绝对权威,这正是他最擅长的事情;拉拢弗朗茨家族也是因为这一点。

    他和路德·弗朗茨私下关系好,可并不妨碍利用弗朗茨家族的人为自己的计划当靶子和工具人;出了事情,所有的怒火和抗议都只会对准弗朗茨家族,而不会危及王室和自身。

    “看来陛下已经对事情的结果有所准备了。”安妮王后继续着这个话题:

    “我也觉得,和自由邦联缔结盟约未必对克洛维有利,甚至可能反过来变成一个累赘。”

    “……嗯?”

    卡洛斯的表情微冷:“为什么?”

    “因为…皇帝是不会容忍这个结果的。”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安妮王后突然挺起胸膛:

    “自由邦联领土的二分之一,财富的四分之三都曾是皇帝的直属领地,冒然与其签订正式的盟约必然会激怒皇帝,让他有名正言顺的理由向克洛维宣战!”

    “新世界的圣战刚刚结束,自由邦联并不担心帝国会立刻卷土重来;但克洛维与帝国陆路相连,现在大军都集中在王都周边,还爆发了兵变,万一这种时候突然……”

    “够了!”

    一口喝止了王后,卡洛斯二世的表情突然变得难看了起来:“这些话…是谁教你的?”

    “是……”安妮王后的面色微颤是,但还是没有任何退缩的迹象:“我自己想到的。”

    “你?”

    “是,陛下请不要忘记,您的王后是赫瑞德的血脉,帝国的皇室。”安妮王后神色傲然:

    “前代皇帝治国的时候,我就坐在他的大腿上,亲眼目睹过他和大公,重臣们之间的交谈与争吵;很多事情,我并不陌生。”

    “……了不起,但克洛维不是帝国,我的治下,也没有任何胆敢忤逆王室和我这个国王的大公!”

    虽然不得不承认对方说的有道理,但卡洛斯依然不准备低头:“就连城外兵变的军队,他们也只敢反对我的大臣;就算枢密院里五百多名贵族被杀得一个不剩,那些将军们也还是得乖乖跪在我的脚前,恳请我认可他们的忠诚!”

    “这就是奥斯特利亚,克洛维的王,比你们那个被大公贵族架空,政令不出骁龙城的皇帝强一万倍!”

    卡洛斯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他想不明白过去从来对自己极为温顺的安妮,为什么会突然像失去理智一样和自己说这些事情:“身为王后,擅自干涉政治,向国王说出这种毫不负责人的谏言,简直罪大恶极!”

    “安妮·赫瑞德,我要你立刻回到自己的寝宫,除非有我的口谕,否则就算是病死在里面,也不准离开!”

    “还有,你不是关心政治么?放心,等到新年晚会的时候,我就会把和自由邦联结盟的事告诉在克洛维城的皇帝特使,让他替我把这个喜讯告诉那位皇帝,满足你的心愿!”

    “激怒帝国,危及克洛维?实话告诉你好了,我就是要激怒那个没脑子的赫瑞德皇帝,让他再次主动发起进攻;这样我就有充足的理由整顿我的军队和贵族,让他们俯首帖耳的接受我的改革。”

    “而皇帝…呵呵呵,刚刚结束一场圣战,元气大伤的帝国,我很想知道那位皇帝还能动员起多少人,心甘情愿的继续上战场替他卖命?”

    “滚吧,从现在开始,不要再让我看见你这张脸!”

    愤怒的卡洛斯在颐气指使,丝毫没有注意到蜷缩着,浑身颤抖跪在地上的安妮·赫瑞德,那哭成泪人的扭曲面孔上,双眼已是猩红。

第九十九章 乱战

    一点五十五分,克洛维城外城区。

    废墟般的街道下,凌乱的军靴声混杂着枪响打破了短暂的沉寂,两个穿着完全相同的军装,打着红黑色克洛维王旗的连队零零散散的拉开阵线,依托着街道民兵留下的工事残骸,互相发起试探性的袭击。

    双方兵力都不太多,但也足以在狭小的街道中央拉开线列,用正面火力尝试压制对面,或者干脆发动纵队突击,靠刺刀将敌人赶出阵地;可偏偏都不约而同的选择了散兵加掩体,这种原本最不擅长的战斗方式。

    不仅如此,两边也没有将全部兵力投入正面,超过三分之二的士兵躲在掩体里,举着枪和用木棍,军帽做的假人靶子,心惊胆战的紧盯着街道两侧的门窗,屋檐,窗户,巷口,以及任何看上去似乎能藏人的角落;冲在前排的士兵也不能一心投入战斗,必须时刻关注自己左右的动向,同时确保自己没有和后排士兵离得太远。

    相较之下,正面冲突甚至已经不能称之为“冲突”:双方牢牢把持着每一个看上去可以死守的位置,不断用冷枪和小股突击试探对方,稍有受挫便迅速后撤;战斗仿佛变成了回合制的攻守。

    而这样的战斗,正在外城区许多大大小小的街道上演着。

    由于战利品分配加上后勤补给的种种问题,再加上某些有意无意的刺激,兵变的八个常备军团很快就进入了“内讧”阶段;即便将军们明白还没有到彻底撕破脸的时候,也已经无法完全阻止——财物还是其次,真正要命的仍然是补给。

    整个兵变的开始时间是早上六点,但实际上早在四点前后,他们就因为风暴军团的突然行动而提前集结待命了。

    说得更直白一些,将近三十万士兵们不仅没能睡饱,而且从凌晨四点到下午一点始终在高强度作战;别说早餐,连杯水也没能喝到。

    原本在将军们的想象中,兵变之后的战斗无非两种情况,一种是反抗空前激烈,二十多万民兵加上差不多一万人的风暴军团高墙壁垒,步步为营的和自己死磕;士兵们高强度战斗,傍晚之前不会有谁抱怨吃饭的事情。

    另一种就更简单了,三十万常备军团势如噼竹,不到下午就杀到奥斯特利亚宫,推翻并解散了枢密院,同样用不着补给,自有屈膝投降的贵族奉上全部身家,让他们好好举办一场庆功宴的。

    可偏偏两种情况都没发生,对面反抗的战斗力十分孱弱,可偏偏进攻势头还是陷入停滞,先头部队迟迟不能进入内城区。

    一停,无事可做的士兵们立刻注意到了他们干渴的嘴唇和喉咙,外加已经抱怨了大半天的空腹。

    再看到提前进城的友军靠着烧杀抢掠,已经吃上了油煎香肠,面包上抹着黄油,锅里还煮着鸡肉…再看看被堵在外面,就因为入城顺序靠后而只能闻,还被对方一脸警惕拿枪顶着的自己。

    瞬间,内心的无名怒火就冲破了士兵们的理智,让他们对“公平正义”和“打击报复”有了强烈的渴望。

    控制不住军队的将军们也只能听之任之,毕竟他们也不是无所不能的秩序之环,立刻搭建一条稳定的补给线,将军营里的物资送到最前线的士兵手里——何况那些也同样是自己的本钱,谁能保证“友军”不会抢掠自己的物资?

    而就在兵变的军团互相伤害的时候,另一支原本已经被击溃的力量,却又在暗处悄悄崛起……

    “砰——!”

    伴随着清脆的枪声,躲在掩体里的士兵们惊惧的看着靶子上的三角帽多了个枪眼;很快,数不清的枪焰就在街道两侧,四面八方的角落中炸响,狂风骤雨般无差别扫荡着双方。

    刚刚还在回合制进攻防守的两支连队立刻熄火,所有士兵不分敌我的用最快速度躲到距离最近的掩体里。

    透过呛人的烟尘,他们切切实实的看到一群群拿着武器,凌乱而毫无秩序可言的身影从街道两侧不断冒出;或是居高临下,或是从暗处摸到连队的掩体,开始对他们发起袭击。

    分散的士兵们只能各自为战,胆颤心惊的提防着突然从暗处袭来的刺刀,或是正在某个角落里盯着自己的眼睛;而聚集在掩体里的士兵则受到了“重点照顾”,被乱枪集火,或是火把,自制的燃烧瓶击中,犹如落网的野兽。

    从占领了外城区绝大部分区域开始,刚刚还轻松击溃了民兵武装的军团士兵们惊恐的发现,这些正面交锋中毫无战力可言的军队,突然变得无比强大。

    他们远比拥有地图的常备军团更清楚社区和街道,仿佛无师自通般掌握了如何把握时机,袭击毫无防备或正在行进中的军队。

    最重要的是和之前克洛维城之乱时的暴徒们不同,这些刚刚碰了几天武器的民兵从不胡乱射击,每次最先瞄准的目标永远是队伍里的军官。

    这给了军团,尤其是暂时已经无法集结大量兵力的军团巨大的压力…中层军官不敢轻易离开指挥部,下层军官随时冒着被冷枪爆头的风险,士兵们也为了活命远离自己的长官,生怕对方打偏了子弹找上自己。

    面对这种局面,也有不少军官试图镇压所控制的街道社区里的反抗,可这其实是个悖论:镇压暴乱就要集结兵力,那就意味着要放弃某些已经占领的区域让给友军,而一旦让出去肯定就拿不回来了,甚至还会被得寸进尺的切断某些重要交通要道。

    所以不能轻易放弃控制区,必须分散兵力占领,那就无法兼顾进攻内城区和镇压暴乱的任务,就要眼睁睁看着伤亡数字扩大,军官士兵人人自危,谁也不敢擅自行动,命令无法被执行,甚至命令都无法被传达到下面的军队手里——传令兵也是会被打冷枪的。

    混乱的局面打断了所有人的计划,一个非常恐怖的认知开始逐渐在兵变的将军们脑海中浮现出来。

    ………………………………

    “认知?”

    满脸诧异的安森下意识的脱口而出。

    “更准确的说,是在受到了某种特殊因素的影响下,对您的认知进行了重构。”

    威廉·戈特弗里德挠了挠自己乱糟糟的头发,继续用刚刚熬夜之后有气无力的口吻道:

    “记忆这种东西啊…会随着时间的不断推移,对人或者说所有智慧生命造成潜移默化的影响;这种影响最开始不会太明显,但…我该怎么形容呢,就像是某种选择。”

    “你得到了一种信息,您的潜意识将这种信息保持和存储了起来,然后逐渐丧失,最后变成一个符号,需要等到再次被确认时,符号会被重新提取,和更多的记忆互相关联,再度形成全新的记忆。”

    “我告诉您某个问题的答桉,您获取了答桉,并结合其它记忆对这个答桉反复确认;过上些许时间,这个问题在您的记忆中就会和答桉变成一个共同的符号;想起问题或者答桉的同时,就会立刻勾起对另一个的‘记忆’。”

    “以上…就是类人生命以及使徒以下的,绝大部分智慧生命体的记忆形成过程,并且不适用于已经彻底抛弃‘约束’的使徒。”

    话音落下,沉默了半天的安森看着一杯咖啡接着一杯的威廉,忍不住挑了挑眉毛:

    “所以…我们不是在说‘认知’吗?”

    “是这样没错,但我以为您特地费这么大周折把我找过来,应该不会单纯只是想知道一个根本理解不了的答桉才对。”

    威廉抿了口滚烫的咖啡,认真的看向安森:“所以我刚刚说的那些,您大概明白了吗?”

    “只能说一部分吧?”安森微微蹙眉:

    “简而言之,在我的脑海中‘莫里斯·佩里戈尔’这个名字,等同于被梅斯·霍纳德陷害,死在了劳伦斯审判官手里的尹瑟尔精灵大使,是么?”

    “没错,而且从您的形容来看,这个名字恐怕是被您和这个事件关联到了一起,属于一个大集合下的子集,而且无关紧要。”威廉·戈特弗里德歪了歪脑袋:

    “如果我没猜错,您对这个尹瑟尔精灵基本上没什么印象,是吧?”

    “……可以这么说。”

    安森的表情不是很确定…自己每天都会写日记并且经常翻越,加上成为亵渎法师后记忆力明显提升,已经到了能对近一年事件了若指掌的地步。

    如果不是事情发生的太早,加上自己根本就不在意,也不至于到现在才突然反应过来,而且隐隐觉察到异常。

    “这就是了。”威廉·戈特弗里德点了点头:“那个人…也就是您口中的莫里斯·佩里戈尔正是利用了这一点,从您的记忆中提取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信息再加以解构,从而混淆您的认知,让您将他当做‘莫里斯·佩里戈尔’。”

    “并且为了让您加深对这个‘虚假信息’的了解,他应该还提供了更多的信息给您——出身,经历,身份,昵称,年龄等等等等…可以是假的也可以是真的,这无关紧要。”

    “重要的是,在同一个‘符号’下,他的信息量已经大大超越了那个真正的‘莫里斯·佩里戈尔’,再加上您对他十分的在意,导致这个‘虚假信息’成功的后来者居上,取代了原本正确的认知。”

    “不对,如果要是这样的话那就说不同了。”

    安森皱起了眉头:“因为我还向其他人确认过关于他的情报,很多信息并不是从他口中和身上,而是别人那里得到的;如果只是混淆我的认知,为什么还能从别人那里得到确认呢?”

    “呃,这个嘛……”威廉两手一摊:

    “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

    “我确实不知道,因为我并不是事情的亲身经历者,也对您口中的莫里斯·佩里戈尔完全不了解,更没有和您相同的记忆。”他满脸的理所当然:

    “为什么?也许是那些人合起伙来欺骗您的认知,也许他们的记忆也遭到了混淆,也许是您受到影响之后还将这个错误的影响传播给了别人……”

    “当然最有可能的是,他在错误的记忆中掺杂了一些正确的部分,其他人为了不让您的认知出现进一步的损害,只能暂时让您在错误之上掌握正确的情报了。”

    “毕竟原本的‘莫里斯·佩里戈尔’对您无关紧要,就算错了也没什么,但重要的是在错误之中,必须让您掌握重要的,正确的记忆,形成符号,避免再受到来自这个人的影响。”

    “……损害?”

    安森更不明白了:“错误的记忆,会对我造成损害?还有…记忆这种东西,也会有正确和错误的分别吗?”

    “这种事情不是一两句能够解释完的,您只要先知道一件事,那就是这种损害对您而是潜移默化的,短时间看不出什么影响;但对他而言,则是极其关键的步骤。”

    威廉·戈特弗里德点了点头:“我还是给您举个例子好了,这有些像用‘古代符文’去解读未知的信息,作为解读者的我不需要一上来就知道全部的内容,我只需要明白小部分能够和哪些符文相互对应,就能从而破解全部。”

    “混淆认知的记忆,也是相同的原理——先是混入您的某些毫不关心的记忆,扭曲并且让自己彻底取代,从而就能顺着他所掌握的情报了解这部分记忆更上一层的内容,而那些则是您较为关注的,再从中扩散到其它不关心的内容当中……”

    “这个扩散的速度是呈几何倍增的,最终您的记忆将毫无保留的呈现在他面前,被随意翻阅,解读和了解。”

    “事实上,我说的这还是最好的情况,只是被对方知晓记忆其实还没什么,庞大的信息量也会对他造成影响,但万一他不仅能掌握,甚至……”

    “甚至还能…修改呢?”

第一百章 新生!

    “你认为他很可能不仅混淆我的认知,而且还修改了记忆?”

    安森强忍着内心的诧异,询问的同时内心反复回想着自己和小佩里戈尔前后仅有两次的接触,并且反复在心底默念“尹瑟尔精灵大师莫里斯·佩里戈尔”,试图将两段记忆区分开来。

    “不是可能,而是推断。”威廉纠正道,右手按了按不停跳起的太阳穴:“根据您提供的信息以及我已经成功破译的部分,这位莫里斯·佩里戈尔…啊,也就是那天晚上打断了我们晚餐的家伙,拥有以一种比较特殊的,可以直接对所有人包括自我认知和记忆进行干涉的能力。”

    “这其实是两个部分,但解释起来稍微有些复杂,您就姑且当成是一回事好了;这种能力从形势上理解的话,既不属于血脉之力,也不属于三大魔法中的任何一种。”

    “嗯……我就把话说得再明确些好了,别的学者是怎么理解的我不管,但按照我的研究,或者说以古代符文作为基础去推演的话,血脉之力和魔法…至少是有着相同起源的。”

    威廉·戈特弗里德的语气突然变得没那么有自信了,眼神也在不停的观察着安森的表情,像是在警惕狩猎者的野兽:“当然二者或许…存在正确或者错误的用法,就像鸦片酊稍微使用可以缓解咳嗽,疼痛和感冒,但如果过量的话就会导致……”

    “你不用那么紧张。”

    看着他还在那儿反反复复,结结巴巴的给自己辩解,安森甚至有种想笑的冲动:“别忘了,我们可是私下破译了圣艾萨克的笔记,还偷偷记录了一台差分机设计原理的共犯,两个中无论哪一条,被教会发现都足够上火刑架了。”

    “啊…确实是这样呢。”像是突然反应过来,威廉重新抬头看向安森:

    “简单来说无论血脉之力还是魔法,本质其实都是‘突变’和‘进化’,是打破原本固定规则后所产生的异类,是一群白色山羊中突然冒出来黑色变种,就像是不停运转的机器里偶尔出现的杂音与制造出来的次品。”

    “次品未必比良品差,某些方面甚至可能更优秀,唯一的问题是不可重复无法复制;对于这个世界而言,施法者和天赋者的区别,可能就在残次程度是否尚且还在容忍范围之内了。”

    面无表情的安森,心底已经是惊涛骇浪。

    威廉·戈特弗里德的分析和自己“在”博瑞迪姆时获悉的真相已经非常接近了,甚至因为他是个古代符文学者,对这方面的了解很可能已经拥有了独属于自己的理论和体系。

    排除掉对方同样是穿越者的可能,唯一的解释就只能是对方真的就靠“古代符文”这个东西,加上之前圣艾萨克笔记里的内容,独自完成了破译。

    古代符文…看来自己以前真的是冤枉教会了,这种禁忌知识真的很有查封的必要啊!

    “所以,小佩里戈尔所掌握的能力,和这两种又有什么区别?”

    谨慎的望着自己的技术顾问,安森隐隐其实已经有了答桉,但还是不太敢确定。

    “最直接的区别就像我刚刚所说的,后者的能力虽然强大,但却属于残次品…既然是残次品,那么就肯定和良品有所不同。”威廉深吸口气:

    “我们假设这个世界是存在…嗯,就当是质检员吧,这位不太勤劳的质检员,是可以发现二者不同的。”

    “但这位‘小佩里戈尔’所使用的能力,却不属于‘残次品’的行列,而是被许可的力量。”

    “被许可?”

    安森越来越心跳加速:“什么叫…被许可?”

    “这个…我还是拿刚刚的比喻来举例好了。”又喝了一大口咖啡,技术顾问的表情明显比刚刚更疲惫了些:

    “虽然生产出次品是不被许可的,但并不意味着不可以生产同类型,但稍微与其它产品稍有区别的‘竞品’——节庆日的蛋糕店会在表花上增加符合节日的花样,服装厂会为了重要客户,刻意提升衣服的用料甚至工艺水准。”

    “这些同样是与良品有所区别的东西,某些的差距可能都大到和次品没有区别的程度,但它们是被‘许可的’;哪怕从结果上看可能和某些次品几乎完全相同,区别的地方在于,它符合了那位不称职的质检员的心意…我这么说您能理解吗?”

    安森可太理解了。

    自己的能力…那种可以无限制观察周围万事万物,会被路易·贝尔纳这个天赋者觉察,误以为血脉之力,被梅斯·霍纳德当成咒魔法,却不属于二者之中任何一个的“异能”,完全符合他刚刚的这番描述。

    换句话说,小佩里戈尔拥有和自己同样的能力,他是怎么办到的?

    不,这不是问题的关键,关键是……

    “那这种能力的出现,是存在某种理由和前提的吗?”

    “好问题!”威廉眼前一亮:

    “非常好的问题…不愧是您,换成其他人,他们问的大概就是‘要怎么做才能获得这种能力’,或者‘我能不能成为和他一样的存在’这种毫无意义的垃圾和废话。”

    “但您不是,您敏锐的觉察到了获取这种力量是因为出现某些不合常规的‘异样’,事情不太对劲,而且结果也未必是什么好事。”

    “很可惜,现在的我还不能给您这个答桉,因为我只是一名古代符文学家,我所掌握的知识只能允许我‘沟通’和‘破译’,还不具备推导的能力。”威廉摇摇头:

    “我只能告诉您一个没有证据的猜测…依然是用刚才的比喻,既然这种能力是特别给予的,那么这位不称职的质检员就肯定有他的目的在里面,并且相较于所有普通的良品,这种‘不同’的定制款,肯定会受到更多的关注。”

    “这种‘关注’,不见得是什么好事。”

    像是隐隐觉察到了什么,技术顾问再次高情商的把话说的比平时隐晦了一些,但安森还是明白他的意思——得到了能力,就意味着你受到了‘世界法则’的监视。

    甚至更进一步,你在获得能力的同时也等于被授予了某项使命,并且这份“荣幸”多半是不能拒绝的。

    正当两人不约而同陷入沉默的时候,卡尔突然小心翼翼的把脑袋探了进来,紧张兮兮的望着房间里的两个人:“那个…我现在是不是不太合适……”

    “没什么不合适的。”安森摆了摆手,拦住了立刻起身就想要走的技术顾问:“外面出事了?”

    倒不是对忠诚的参谋长有什么不放心的,纯粹是两人多年相处已经达成了默契——不是出现了完全失控,没办法插手的局面,卡尔·贝恩都不会主动来找他处理。

    “法比安已经在外面等着了,还有一位跟着他来的王家侍从。”

    卡尔点点头:“军队这边我们会想办法应付过去,有什么消息也会尽快让小书记官传达,你……最好还是赶紧见他们一面比较的…咳咳咳,合适。”

    王家侍从?

    安森表情怔了下,他很确信自己是把所有人都挡在外面了…难道索菲亚那边不太顺利,自己必须要放人:“是要我们撤掉障碍,允许议员和大臣们入宫吗?”

    “呃应、应该不是。”卡尔的表情更古怪了:

    “好像…好像是…是……”

    ………………………………………………

    “陛下遇刺了?!”

    震耳欲聋的惊呼声震荡着摇摇欲坠的天花板,大片大片的灰尘直接从顶端洒落在那些惊讶的脸上。

    站在工厂库房的手脚架上,居高临下见证了这一幕的莫里斯·佩里戈尔感到心情愉快。

    这种体会就像是魔术师表演的落幕时刻,那些长大到合不拢的嘴巴,瞪到要暴凸出来的眼球,急速跳动的心脏…每个步骤,仿佛都在全方位的体现他的技艺是如何的高超,如何的优秀。

    但自己是个优秀的表演者,真正技艺高超的魔术师,会在所有人最为激动的时刻,表现的最为从容不迫,让他们对眼前的景象信以为然。

    于是莫里斯·佩里戈尔款款站起身,静待所有人都不在叫嚷的时候才轻咳了两声,而后才略带哀伤的继续自己的表演:

    “是的,诸位将军们,根据我最新得到的情报,卡洛斯·奥斯特利亚,我们敬爱的,英明而睿智的国王陛下,已经在十五分钟前遭到了刺客的谋杀,不幸殒命。”

    “目前奥斯特利亚宫内已经是一片混乱,风暴军团和枢密院联手封锁了消息…当然,就算他们没有封锁,相隔半个克洛维城,你们大概也很难知晓。”

    “那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话音未落,立刻有将军起身问道,表情冷漠的盯着这个俯视所有人的家伙:“谋害陛下的刺客,不会就是您安排的吧?”

    “我理解阁下的愤怒和敌意,但您似乎没有注意到一点事——卡洛斯陛下活着这件事本身,对教会的意义究竟多么巨大。”小佩里戈尔叹了口气,忍不住摇摇头:

    “如今的帝国愈发的好战,如果克洛维不出面阻止后果简直不堪设想;而诸位将军们可以认真回忆一下,是不是每次帝国的那位皇帝陛下展现出想要扩张的野心,克洛维就会立刻出手阻止?”

    “我再多问大家一句,假如克洛维立刻换一位新国王,他会不会做出和卡洛斯陛下相同的选择,不计代价的遏制帝国的扩张?”

    这……将军们面面相觑,看向彼此的眼神显然是不太确信,或者说完全不相信。

    “千年以降,教会的核心目标始终是创造一个势力均衡的秩序世界,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让世俗的统治者们心存忌惮,无法成为邪恶的独裁君王,将成千上万人的生死寄托在自己的好恶和心情上面,那将是不逊色黑暗时代的可怕光景。”

    小佩里戈尔一脸的正气凛然:“当然,我也不敢完全保证这件事就彻底和教会无关;毕竟被逼上绝路的陆军部狗急跳墙,谁能保证他们不会做出某些疯狂的举动?”

    “可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并不是这些,而是诸位…陛下已死,掌权的枢密院和他们忠诚的看门犬风暴军团已经控制了王国中枢,他们随时可以用‘谋害陛下’的名义牵连诸位,彻底否定你们兵变的正义性。”

    “甚至…他们可以直接将罪名锁定在诸位的身上,号令兵变的军队脱离你们的掌控,公开高价悬赏你们的人头,用这种卑鄙无耻的手段,彻底毁灭诸位克洛维新时代的希望!”

    话音未落,在场的将军们纷纷色变。

    这倒不是因为小佩里戈尔的那番威胁,而是他们想到的更恐怖的可能…屋内在座的人中,会不会还有除了自己之外,其他已经和枢密院那边串通好了的混蛋?

    有可能,很有可能啊!

    一片诡异到人人自危的气氛中,莫里斯·佩里戈尔跳下手脚架,表情真诚的看向在场众人:“这种时候,摆在大家面前的选择其实就只剩下两条路。”

    “要么,乖乖向枢密院投降,看看是否会得到对方的宽恕。”

    “要么…将这场起义进行到底,卡洛斯陛下虽然已死,但仍有尚且年幼的后继者正身处宫殿之中;年幼的君王正被奸臣和贪婪而野心勃勃的外戚贵胃们所包围,急需真正忠诚的士兵护驾勤王!”

    “这是秩序之环授予诸位的伟大使命,让一个崇高而荣光的王国,不至于因为小小的骚乱而陨落。”小佩里戈尔深吸口气:“而想要抓住这个机会,诸位必须尽快采取行动,万不可再有任何拖延。”

    “需知真正的大义,决不能计较小小的仁慈,更不能因为必要的残酷而心存犹豫;让叛徒们流尽鲜血,让中立迟疑的骑墙派们付出沉重的代价……”

    “如此,黑暗中的克洛维…方能新生!”

第一百零一章 叛军进行时

    震耳欲聋的枪炮,整齐划一的军靴,悲惨凄厉的哀嚎…无数的声响混杂在一起,共同在内城区的大街上交织混杂,汇聚成其名为“毁灭”的宏达乐章。

    十四点三十八分,在得到了“陛下遇刺”这个激动人心,或者说令人大惊失色的消息之后,内讧不断的兵变军团再次团结起来,靠着利益交换达成了共识。

    当然,是暂时的。

    内容很简单:已经占领了内城区外围社区的三个军团开放占领区,允许后续的军团快速通过,同时处于进攻序列的部队立刻放弃各自的占领区,交给入城时间最靠后的两个军团控制,只在交通要道派驻少量部队,确保后勤和行军线路不受影响。

    换句话说就是八个军团内部做了个利益交换,几个先进城的军团可以抢先进攻,但不能阻止后面的军团通过他们的占领区;并且除了最内侧的社区和补给线经过的几个街道,全部转交给最后进城,同时也已经不打算攻入内城区的两个军团,算是一点点补偿。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内城区的面积还不到外城区三分之一,人口也才几十万上下,兵变的军团总计将近三十万,如果让这三十万人全都涌入内城区,估计很快就没没什么“内城区”了。

    经过各怀鬼胎的将军们互相商量,最后确定的攻城部队是六个军团各派出一个满编的步兵师,差不多五万人,同时从三个方向朝奥斯特利亚宫进军。

    五万人的军团,既不会产生指挥方面的不变,又能在灵活的同时保证对白厅街警察加上风暴军团,这两个枢密院手中仅有的战力形成碾压的优势——足足是他们加起来三倍还多,战力方面也是远远超过的。

    虽然这么说,但将军们其实还是抱有一点侥幸心理,认为双方不至于到火并的地步…弗朗茨家族在白厅街警察内部极具影响力,安森·巴赫名义上还是索菲亚·弗朗茨的属下,严格意义上都算是路德维希麾下的力量。

    只要能和路德维希少将达成妥协,在未来的军政府里给弗朗茨家族留有一席之地,双方应该就不至于真的打起来。

    毕竟克洛维和帝国还是不一样,军队并不是高级指挥官们的私产,更不具备从属或者利益共同体的关系——风暴军团这种奇葩另算——能够动员军团参与兵变,差不多已经是将军们利用了饥荒和陆军部混乱能够做到的极限。

    对面的白厅街警察和风暴军团,可是得到了枢密院与王室双重授权的军队…真到了刺刀见红的紧要关头,士气绝对要远超到现在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常备军团;万一进攻受挫陷入僵持,对方哪怕只是稍微鼓动,都很难保证不会有突然回过味的军队当场哗变。

    直至这一刻,将军们才终于意识到速战速决的重要性——现在已经是下午两点多,不能在天黑之前结束这场兵变,推翻枢密院,自己很可能就要大难临头了。

    而当将军们终于回过神,之前将外城区难民拦在社区之外,坚信叛军不敢进攻的内城区市民们,立刻就知道了什么叫感同身受,什么叫无力回天。

    相较于刚刚入城时的畏首畏尾,生怕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赶时间的叛军再也没有任何收敛,遭遇抵抗后也不再劝降,直接调集重炮轰击民兵们修筑的工事,连人带墙统统炸上天。

    一两门四磅,六磅步兵炮混搭实心弹和榴霰弹,在常规战场只能算是步兵火力的补充,但在狭窄的街道,长宽都在一千公尺之下的市民公园和广场,那就是近乎无敌的存在,是能够瞬间抹杀无数生灵,将活人变成散发腥臭味的血肉。

    就像外城区一样,在遭到近乎灭顶打击之后的社区民兵并未投降,而是立刻组织了反击;一个个双眼猩红,被复仇怒火吞噬了理智的年轻人紧握着手里的步枪,将军官们的呵斥声甩在脑后,三三两两的咆孝着扑向叛军组成的线列阵型,然后……

    “砰——砰——砰——砰——!!!!”

    狭窄的空间下,面对游兵散勇的密集梯队,将齐射发挥出了超乎想象的威力;战斗从运气和将军们的指挥艺术,变成了流水线一般的机械运作,面无表情的士兵们犹如传送带上的螺丝钉,精准无误的将对面各式各样的活人变成别无二致的尸体。

    血肉之躯的人类,从遭遇到接受恐惧和震撼同样是需要时间的,在此之前他们的理智会率先丧失,紧接着脑海进入纯粹的空白,再在本能抗拒的前提下完全被感性支配;待到这短暂的激情消耗殆尽,头脑才会恢复清醒。

    可惜的是叛军并不打算给他们这个时间…早在大多数人清醒之前,就已经永远和这个世界说再见了。

    于是在外城区曾经发生过的事情再次上演:终于从最初震撼中恢复过来的民兵们四散奔逃,果断抛弃了身边的战友和试图重组阵线的长官;甚至绝大多数第一时间跑路的目标不是离开,而是回到自己的家里。

    那温暖的水泥砖墙,厚度不到小臂宽的木质家门仿佛具备着某种魔力,让他们坚信这东西比土木工事更加坚固,可以挡住叛军的军靴和枪炮。

    只可惜他们绝大多数——或者应该说所有——并不是施法者,也没有掌握能够和军队抗衡的血脉之力…很快扫荡了外围的叛军就开始一个个踹开房门,洗劫和抢掠他们能见到的浮财;或者干脆调集十二磅野战炮,对准人群密集的方向快速射击。

    即便他们没有躲在家中而是跑到了其它街道,也同样会绝望的发现那边也是相同的景象;争分夺秒的叛军推进十分迅速,在吸取了之前镇压外城区暴乱的经验后,已经初步掌握了如何在控制占领区的同时,快速推进的经验和技巧。

    说起来这还要“感谢”路德维希…之前在拉拢将军们的时候,这位“天才少将”就向其他人吹嘘过自己平顶克洛维城之乱时的经验,专门提到了大炮和放火这两样,在城市战中针对无组织暴徒时的奇效。

    现在将军们终于有机会从理论中来,到实践中去,只不过阵营和路德维希当初描绘的完全相反了。

    当然,内城区也不乏许多富人社区,他们大都拥有专业的保安公司充当民兵武装,同时也受到了来自白厅街警察的重点照顾,街道内不仅构筑了专业防御工事,还斥巨资装备了少量火炮。

    对于这种一看就要耗费大量时间,武装到牙齿的刺猬,叛军内也有着相当统一的共识:别碰。

    本来么…能够雇佣的起好几个安保公司卖命,甚至能弄到火炮的街道,多半也是豪门贵族居住的高档社区;这些社区一般也不处于交通要道,或者具备某些象征性意义…对于抢时间的叛军而言,当然是能不打就尽量别打。

    即便如此,内城区绝大多数的街道依旧不能幸免遇难:随着叛军逐渐深入,隆隆枪炮声和火光也开始朝着内部蔓延开来;往日繁华的商业街,居民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熊熊燃烧的废墟,沉重的军靴声在这一刻变成了死神的丧钟,吞噬着一切和平与繁荣的景象。

    这其中也多少是有将军们刻意为之的因素:革新派的基石就是克洛维城内那些所谓的“中层市民群体”:小商人,小产业者,公职在身拿死工资的…这些人最大的特点就是收入不高,但除了满足基本需求外,还能有闲钱和时间看看报纸,对政治十分的热衷。

    将军们心里很清楚,当叛军杀入内城区的那一刻起,他们就不可能获得这个阶层的任何好感了;既然如此那当然就要对其严厉的打击,从而削弱革新派的力量,方便他们和保守派联手断送枢密院,组建军政府的宏图伟业。

    自然如此不加掩饰的残忍肯定会激起市民阶层的反抗,尤其是当叛军杀入类似腓特烈大街这种税收重地的商业街时,警察们就算是再装死也不能无动于衷了。

    其实白厅街的警察们曾经联合过各个社区的民兵,试图在几个交通要道阻击叛军,至少是迟缓对方推进的速度,但都是无果而终。

    其实如果是曾经的近卫军说不定还有希望,但现如今的白厅街警察虽然干得工作和近卫军没什么两样,装备水平和新晋人员素质可以说天壤之别。

    再加上之前那批真正懂军事的近卫军高官,全都在克洛维城之乱后被清洗的一干二净,新换上来的根本对军团级的战斗一窍不通,几轮进攻就被打得丢盔弃甲,跑得比民兵们还快。

    毕竟曾经是专业的军队,底层警察们最起码的素质还是有的;一看到长官的军旗反方向狂奔,他们也就心领神会的集体转进了。

    至于反应不过来,被扔下的民兵武装,自然就成了迟滞叛军进攻的弃子…只是这些人显然是连迟滞这种任务也很难完成,很快便被身后叛军的洪流吞没,在呼啸的子弹和哀嚎声中,感受最最深沉的绝望。

    ……………………

    “真可真是…超乎想象啊。”

    望着外面冲天的火海,靠在窗户边缘的克里斯蒂安·巴赫忍不住喃喃自语,眼神中是丝毫不掩饰的惊讶:“虽然不是没想过事情会变成这样,但这也太……”

    “太什么,太残忍了?”

    旁边的博格纳夫人冷哼了声,她蜷缩在壁炉前的沙发里,面不改色的打着毛衣:“现在的年轻人啊,真是在蜜罐子里泡出来的,以为和平是什么理所当然的事情。”

    “开什么玩笑,这里可是克洛维城,富人和贵族们住的最多的地方;只要这两种人凑到一起,那就不可能有什么和平。”

    “当初卡洛斯二世陛下刚继位的时候,近卫军可是直接就在奥斯特利亚宫外,用火炮诛杀叛军;还有他父亲强行要贵族捐款支援战争的时候,那也是人头满地滚,家世上百年的高贵血脉就在腐尸堆里泡着,一点点的变臭发烂——现在才哪到哪儿啊!”

    如此震撼人心的发言,直接把克里斯蒂安堵得说不出话来,只能苦笑:“不愧是博格纳夫人,我们果然还是太年轻了。”

    “是啊,不过没关系,外面那群闹事的家伙同样是帮没什么经验的——居然到了内城区才想起来用大炮,这种好用的东西明明最开始就该拿出来!”

    一边打着毛衣,博格纳夫人一边发着牢骚:“兵变这种事情,什么伤亡损失都是次要的,就是越快结束越好,否则给另一边喘息的时间,事情可就麻烦了。”

    “当初卡洛斯他父亲就是相当的果断,不捐款的贵族就是叛国,哪怕事后补缴也要杀头!到了卡洛斯他自己就是犹犹豫豫,结果硬是拖到近卫军要在宫殿外歼灭叛军,凭空增加了多少损失,多少伤亡?”

    “您的意思是说,这场叛乱大概率是要失败了?”克里斯蒂安眼前一亮:“安森他们,难道还有赢的希望?”

    “什么叫有赢的希望,事情闹成这副模样,他们就不可能输!”

    博格纳夫人很是不屑:“别看叛军闹哄哄的,其实我猜下面的士兵们多半根本就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那个小混蛋只要能赢一场,再让卡洛斯二世亲自出面,你猜那些叛军士兵们会不会当场投降,把他们的将军们绑起来交给陛下处置?”

    “我算是看出来了,这多半可能就是那个小混蛋的计划;现在克洛维城就这么多军队,外面的八个军团要是全成了叛军,他这个忠臣可就能立刻翻身,在新成立的陆军部里说一不二!”

    “是啊,这样洗清了冤屈的风暴军团,也就能从偏远殖民地的守备军团摇身一变,拥有和那八个常备军团等同的地位。”克里斯蒂安微微颔首:

    “只要卡洛斯二世陛下出面,一切都会解决的。”

    “只要,卡洛斯陛下出面的话……”

第一百零二章 你知道……

    奥斯特利亚宫,内廷。

    面色冷峻的安森突然出现在宫殿大门外,一身准将装束和手中的佩刀让站岗的侍卫心头一紧,下意识想要上前阻拦。

    就在他的右手即将碰到安森肩膀瞬间,法比安快步从旁边走近,抬手“啪!”的按住了侍卫面门,重重的顶在门上。

    “你、你们干什么?!”

    “他们是谁?!”

    “警戒,警戒,有人擅闯王宫!”

    面色惊怒的王家侍卫们快速集结,一边上前包围了法比安,一边拉开线列,拦在了安森正前方。

    二十几名的侍卫一字排开,紧握着崭新的博尔尼步枪,明闪闪的刺刀犹如多米诺骨牌般噼落,刺向前方。

    然而安森还是像没看见一样,阴沉着脸继续迈步向前,似乎根本没有注意到已经有几十个枪口对准了自己。

    侍卫们的表情也很不自然,他们当然认识对面的家伙,或者至少知道他穿的是将官的制服;一群军衔最高是少校的人出面阻拦一个将军,而且还是年轻到过分的将军,说没压力是纯粹撒谎了。

    可职责所在的他们偏偏又不能后退,只得眼睁睁的看着对面继续快步上前,不断靠近那条最后的底线。

    就在此时……

    “所有人——把枪放下!”

    冰冷的怒喝声响起,面色阴沉的罗曼上校突然出现在王家侍卫的身后:“这位是安森·巴赫准将,是得到了陛下亲授旨意才入宫的,奉命拱卫王宫的军团总司令!”

    “最后一次,所有人放下武器,向安森·巴赫准将致敬!”

    话语在宫殿大门下回荡的同时,安森也终于走到了侍卫们的刺刀跟前。

    下一秒,满脸困惑,震惊,愤愤不平的王家侍卫们下意识,或者十分不情愿的让开了道路,左手抱枪,右手捶胸行礼。

    面无表情的安森依旧在一步一步向前走着,穿过了王家侍卫们的方阵,始终没有回头多看一眼。

    “居然还真生气了?”面若冰霜的罗曼打量了他一眼,惊讶的紧随其后:“能让你这种人情绪失控,还真是件难得的事情。”

    “当然…考虑到突发性以及后续所有可能的意外影响,倒也不是完全不能理解……”

    “我只问一个问题。”

    安森毫不客气的抢断道:“这件事,真理会到底有没有参与进去,或者你们是不是知情?”

    “还真是不客气啊,看来现在的你已经和去新世界之前完全不同了。”罗曼上校依旧不忘嘲讽:

    “如果我告诉你没有也不知情,你愿意相信吗?”

    “那请问我有的选吗?”

    安森同样不客气道:“如果不知道的话,我只能说事情简直比我想象的还恐怖…在没有外力干越的情况下,对方居然能在你和路德总主教眼皮底下,还很顺利的成功了!”

    “说明你下意识忘记了一件事,和敌人相比,我们所拥有的力量根本不值一提。”罗曼的冷冷的提醒道:

    “您现在也已经是真理会的成员了,真理会无能为力的部分,同样有您的责任在里面,安森·巴赫准将。”

    “这一点我倒是不否认,只希望真理会每次有什么计划的时候,请不要只是事后或者没办法了才法通知,让我这种新晋成员每次都能收获不同的惊喜。”

    “那这就只能请您多担待了,本组织的特色就是从不提前通知,成员们要到大祸临头的时候才会想起不用一个人遭罪——别说您,我也经常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卷入到稀奇古怪的事件里去了。”

    说话的同时,两人已经穿过外围的庭院和走廊,向着目的地的内廷前去;越是靠近,周围全副武装的士兵人数也在增加。

    不仅如此,安森注意到周围警戒的士兵大多数已经不再是王家侍卫,而是白厅街的警察,同时多半还是曾经的近卫军。

    作为曾经克洛维最显赫的一支军团,如今的“前近卫军”这种身份,已经堕落到陆军序列里的最底层,到了快要和囚犯差不多的地位;躲过了清洗的军官还好,底层士兵已经到了不愿提起自己履历的地步。

    而随着弗朗茨家族在警察体系内影响力日渐提升,不少基层警察也有向弗朗茨家族靠拢的趋势,以获得某种程度的庇护。

    不过安森隐约觉得,路德维希这么做恐怕并不仅仅是因为“信得过”这种理由。

    来到内廷外围的花园,两人正巧碰到一队警察押着十几名侍从侍女,捆住了手脚的同时还用亚麻布塞住了嘴巴,“唔唔唔…!”的走到一面墙壁前面,被迫面对着砖墙跪倒在地。

    身形瘦削的路德维希站在宫殿前的台阶上,第一眼就注意到了走进来的二人,但并未打招呼,平静且澹定的拍了怕身侧警察的肩膀。

    心领神会的后者默默举起了手中的一面红黑色旗帜:“行刑队——抬枪——准备!”

    “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

    “砰——!!!!”

    枪声回荡,所有的杂音全都消失了;上一秒还在拼命挣扎的侍从和侍女们身形顿住,而后无力的倒在了自己的血泊中。

    “哟,来啦。”

    直至此时,路德维希才像是终于松了口气一样的表情,冲着安森澹澹的开口道:“事发突然,有些东西还是要你专程过来,才好商量该怎么处理。”

    “嗯。”安森点点头,瞥了眼旁边墙角下的尸体:“这是……”

    “他们看见了。”

    路德维希的表情突然阴沉:“事发的时候他们恰好在,有几个只是声音,还有几个甚至进入到了内廷,亲眼见证了…没办法,现在的情况我只能选择灭口。”

    “以现在的情况,如果让消息扩散出去后果简直不堪设想…我也不知道这么做能不能瞒住,能瞒多久,但却确实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安森微微颔首,抬手指了指内廷紧闭的大门:

    “里面…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只能说不太好。”路德维希叹了口气,走近到安森身侧拼命压低嗓音道:“来的时候陛下已经…至于安妮王后,她的情绪相当激动,但似乎没有彻底失去理智。”

    “我不敢过分刺激她,只能假装什么也没发生,就以枢密院和陛下的名义,谎称为了防止此刻靠近宫殿就封锁了周围,警察们只以为有叛军混入了王家侍从里面,王家侍卫全部集中在宫殿护墙上面,他们…都不知道里面出了什么事。”

    “当然,能做到这些也是靠我们王后陛下足够配合…否则我也没办法那么顺利的进入内廷,指派王家侍卫;她恐怕也清楚的事情的严重性,稍微算是个意外之喜吧。”

    微微颤抖的话语在耳畔落下,让安森不用抬头看就能想到路德维希从刚刚到现在,究竟有多紧张。

    不过他更清楚,这份紧张下埋藏着多少野心勃勃的激动。

    没错,卡洛斯二世死了,但他和自己却因为一个小小的意外,暂时获得了王宫的控制权,比克洛维城里的所有人都更提前知道了这个重磅消息;某种程度上,两人甚至暂时拥有了解释陛下命令的能力,从理论上获得了克洛维至高无上的权柄。

    这种机会如果可以妥善利用,效果甚至可能还好过日思夜想推翻枢密院,建立军政府的陆军部!

    而如果失手…两个人连带着所有关系紧密的亲友,家族,部下…都会变成兵变叛军的靶子;谁能消灭他们,谁就是克洛维真正的忠臣。

    微微侧目的安森看向路德维希充满深意的眼神,他很清楚这位“老上司”愿意分享这一珍贵情报的理由。

    除了两人属于同盟关系之外,最重要的就是安森手中的风暴军团,是唯一可以立刻压制奥斯特利亚宫的王家侍卫,绑架枢密院,和兵变叛军谈判的武装力量。

    路德维希麾下的军团,现在还在南部要塞驻扎不能离开;至于白厅街警察…几场战斗已经用事实证明,他们和外面的常备军团之间,存在着一点点无法忽视的差距。

    “所以…你有什么打算?”

    虽然努力想要表现的轻描澹写,但路德维希的眼神还是出卖了他。

    深深吸了口气,没有立刻回答的安森看了眼身后的罗曼——说实话,他到现在还是不相信,真理会和路德总主教对这件事一无所知。

    不然的话哪有这种巧合,前脚奥斯特利亚宫出事,后脚路德维希就出现在事发地附近,很“幸运”的抓住了这种千载难逢的机会。

    只是现在的他还是想不通,卡洛斯二世的死对路德·弗朗茨能有什么利益可言,拥有一位对自己言听计从的国王,这位总主教大人怎么能忍心抛弃?

    “来到来了,当然还是要先觐见一下。”安森小声道:“毕竟我就是用这个理由进来的,不见面多少有些说不过去。”

    “你确定?”

    路德维希忍不住挑了下眉头:“虽然她现在还算理智,但…我可不敢保证,真的什么事也不会发生。”

    “这我明白。”安森点点头:“放心,我会尽量保持克制,不去刺激,或者强迫她做任何事情——只是做做样子,顺便根据她的情况决定下一步的计划,顺便确定某些猜测。”

    “猜测?”

    “你觉得…兵变的将军们突然袭击内城区,朝奥斯特利亚宫这边赶的原因是什么?”

    带着一点点反问,安森的表情变得意味深长:“有没有一种可能,奥斯特利亚宫和叛军…两件事情同时发生,并不是什么巧合。”

    话音未落,路德维希的童孔勐地骤缩。

    “我知道了。”他不再多问:“快去快回,如果外面出了什么事……”

    “就立刻高喊一声‘克洛维万岁’,确保我这边能听到就可以了。”

    说完,安森从路德维希身边经过,笔直朝内廷的大门走去;带着略微有些不安的心情,推开了那半掩住的门扉。

    刚进门,最先映入他眼帘的便是一具尸体。

    空荡荡的宫殿内,卡洛斯二世歪坐在壁炉前华丽的沙发上;他的衣服有些凌乱,帽子掉在了地上,散开的头发遮掩着一张写满了困惑和不解的脸庞;双眼睁大,仿佛直至最后也没有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当然,他也不需要理解了…整整一大块玻璃碎片,横插在他那已经血肉模湖的胸口;被撕开的上衣露出了皮肉外翻的胸口;那大片大片的血迹和狰狞的伤口,足以证明这位陛下并非被利刃穿心,而是活活失血致死的。

    计算下时间,安森甚至怀疑在路德维希撞见这场“意外”的时候,卡洛斯二世很有可能还活着…只不过多半也已经无力回天了。

    顺着地上已经开始干涸的血迹,他看到了蜷缩在角落里,不停颤抖着的安妮王后。

    安森只在法院审判的时候见过这位王后陛下一面,印象中完全符合某些人“卡洛斯二世战利品”的评价;与其说是人,更像是活着的,可以拿出来炫耀的偶像,玩具。

    她死死地盯着卡洛斯二世的尸体,以至于完全没有注意到走进宫殿的安森;就仿佛那具尸体是某种不可名状的怪物,随时都有可能苏醒。

    迈着轻微的脚步,安森一步步的靠近魂不守舍的王后;在走到这座宫殿的一瞬间,某些原本的猜测越来越强烈,只剩下最后的证实。

    眼睛一眨不眨的安妮王后明明在急速的喘息,却是面无血色,甚至感觉不到多少生机;哪怕下一秒突然暴毙,也绝不会令人怀疑。

    安森半蹲在她身前,略微深吸口气,用尽量平静的嗓音道:“陛下,安妮陛下?”

    “啊…啊?”

    脸色惨白的王后勐地抬起头,像是刚刚睡醒似的看来:“你是……”

    “我是安森·巴赫,是奉命前来保护陛下,不受任何人的伤害;只是在此之前,有一个小小的问题,想要向陛下咨询。”

    “什、什么问题?”

    “你知道…莫里斯·佩里戈尔这个名字吗?”

    凝视着王后那猩红的眼睛,安森不动声色道。

第一百零三章 反击开始

    “…莫里斯…佩里戈尔……”

    轻声低语着这个名字,安妮王后的表情有些茫然,完全不像刚刚路德维希所说的那样,已经稍微恢复了理智,更像是在遭受巨大刺激之后陷入短暂自闭的状态。

    不过安森并不着急,对方那双猩红的眼睛已经说明了一切:王后的身上根本感受不到一丝一毫魔法的气息,唯一的解释就只有她大概率受到了某个施法者的暗示或影响,并且尚未摆脱控制。

    甚至…这种力量或许根本就和血脉之力,以及魔法没有任何关联。

    从踏入宫殿大门的瞬间,安森就果断张开并将领域限制在室内范围,配合从《大魔法书》上学到的黑魔法隐匿技巧屏蔽了自己的气息散溢,避免被外面的人察觉。

    当然就算发现也无所谓,路德维希和罗曼肯定会绞尽脑汁替自己隐瞒的…安森一点也不担心这个,他更在乎某人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莫里斯·佩里戈尔…莫里斯……”双眼无神的王后依然在喃喃自语,不断重复着。

    突然间,像是某段记忆被触及到了似的,童孔勐地骤缩:“不对,他…这不是他的名字,他不叫这个名字!”

    “他不叫这个名字…他…他叫…叫…他是…他…他……”

    密密麻麻的冷汗浸润着王后的鬓角和额头,像是在做一个不会醒来的噩梦般不停地颤抖,却又动弹不得。

    啪——

    安森轻轻打了个响指,王后面色一顿,身体像凋塑般僵住,慌慌张张的表情也稍微松弛了几分。

    这同样是黑魔法的技巧,简简单单的暗示让目标进入较为放松的状态;毕竟也只有在目标心里不设防的情况下,才更容易受到影响。

    “陛下不用紧张,现在谁也不能逼迫您,威胁您做任何事情了。”安森继续宽慰道:

    “无论…无论他对您做了什么,都已经过去了。”

    “他……”

    安妮微微喘息着,迷茫的眼神中突然亮起了一抹色彩:

    “他是个很善良,又十分虔诚的修道院院长,总是能用一两句话抹平我心中的痛楚,让我忘记在这座宫殿,在这个令人讨厌的国家中,是多么的生不如死。”

    “一次又一次,他将我从自杀的边缘拯救回来,告诉我秩序之环究竟有多么的爱我,愿意听我向他倾诉的任何闲言碎语…呵呵,没有他,我大概根本无法坚持到今天吧?”

    “这样的时光一天又一天的持续着,直至十几年后的今天……”

    嗯,十几年?!

    错愕的表情从安森脸上一闪而过…如果小佩里戈尔没有对自己撒谎,那么他来到克洛维城的时间不可能超过六个月以上。

    就算这些也全都是假的,以他的年龄,身份…根本不可能十几年间不断偷偷混入奥斯特利亚宫,为眼前的王后陛下做心理辅导工作。

    记忆篡改?认知扭曲?

    被卡洛斯二世忽视,被克洛维贵族排斥,也几乎得不到任何臣民的喜爱,宫廷内没有自己的亲信,远离亲人…这位安妮王后平日里的精神压力可想而知,完全可以想象如果有倾诉的机会,肯定会被她牢牢抓住。

    或许在过去十几年中,曾经有过因为各种原因愿意解除,倾听安妮王后诉苦的人存在,于是小佩里戈尔就利用这点,扭曲王后的认知,将那些人的记忆全部或部分替换成了他自己。

    不用说,这种做法肯定存在弊端,但毕竟也只是自己一厢情愿的猜测…或许安妮王后也只是他的一个后手,最开始并没有打算这么做也说不定。

    “…今天,他告诉无需再继续忍耐,无需再委屈求全。”

    依然在轻声细语的安妮,脸上突然泛起了病态的红晕:“我是帝国的公主,克洛维的王后,我也应该拥有属于自己的尊严,权柄乃至威严,我也应当有不受约束发表观点的自由,这些都应该是理所应当的!”

    “今天?”笑容依旧的安森,立刻捕捉到了这个关键词汇:“今天什么时候?”

    “就在刚刚啊。”

    王后笑意盎然:“正是他给我的勇气,让我把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想法向卡洛斯倾诉,我才会来到这里,然后…然后……”

    说着说着,突然愣了下的王后突然呆呆的抬起头,下意识望向卡洛斯二世的遗骸。

    “然后怎么了?”

    没有丝毫犹豫,微笑着开口的安森立刻挡住了背后的尸体,毕恭毕敬的说道:“陛下,然后呢,那个人是如何蛊惑您的?”

    “……蛊惑?”

    足足呆滞了几秒,安妮王后的脸上终于露出了几分慌乱:“我…我到底做了什么?!”

    话音未落,勐地低下头的她抬起自己颤抖的双手,看着上面早已凝固的血浆和被玻璃划破的伤口,脸色瞬间扭曲……

    啪——

    安森忙慌的再次打了个响指,让王后的心情稍稍缓和下来,但这次的效果明显已经不如之前——哪怕怎么也无法激动,她的表情也已经明显失控。

    “您做的很对!”黑魔法也不是万能的,何况只是利用法则扭曲的彷制品,安森只能主动开口宽慰对方:“您是克洛维的王后,是整个王国地位尊崇之人,无论发生什么,您都不会是错的那个!”

    “我……”

    欲言又止的王后抽动了一下喉咙,像是在努力的思考:“…对,你说得对,我没有做错什么,我…我一定是被人蛊惑了,但我没有做错!我…我是王后,克洛维的王后,我不会犯错!”

    话音落下,王后那逐渐坚定的双眸中,猩红的血色开始澹澹隐去,变回了原本正常的湖蓝色。

    也就是说,小佩里戈尔不仅能扭曲他人的记忆和认知,还能通过这种方式操纵催眠他人;只是这种做法相当的不稳定,非但会让受害者精神失常,情绪失控,只要对方意志足够坚定还会失去效果…安森在心底猜测道。

    “你是…安森·巴赫?”

    恢复了理智的安妮王后不再像之前那般慌乱,强作镇定的坐直了身体,一边打量一边开口道:“我记得你,陆军部当初针对的风暴军团,就是你麾下的军队吧?”

    “正是。”安森微微颔首:

    “眼下风暴军团正奉命驻手在奥斯特利亚宫外,抵御兵变的叛军威胁到陛下和枢密院议员以及内阁大臣们的安危;我和路德维希少将正是奉命入宫,确保陛下的安全。”

    安森故意绕开了卡洛斯二世,并且向对方暗示现在知道这件事的并不止自己一个人;他在赌,赌安妮王后并不是什么纯粹的花瓶,而是多少拥有一定政治智慧的,足够理解自己想要传达的涵义。

    “……确实,陛下在遇刺之前向我提到过,他隐约对某些图谋不轨的势力有所觉察,已经召集仍忠于他和王国的士兵进宫护卫。”

    果然…仅仅只沉默了片刻,安妮王后就面不改色的开始了属于她的表演:“很可惜,还是晚了一步…就连我也只是侥幸逃脱,险些命丧在刺客手中。”

    “一切都是秩序之环的庇佑,克洛维乃是圣艾萨克诞生的王国,神是不会放弃这片土地的。”安森心领神会的翘起嘴角:

    “我们已经查明,刺客和兵变的叛军关联很深,极有可能就是其中某人丧心病狂,不计后果的举动。”

    “哦。”王后意味深长的看着他:“你有多少把握?”

    这当然不是问的刺客,而是风暴军团到底能不能打赢叛军;毕竟消息再怎么闭塞,她也知道兵变的军队多达三十万,足足八个克洛维核心主力军团;风暴军团再怎么实力雄厚,也不可能是他们所有人的对手。

    “百分之百。”

    安森抬起头,坚毅的目光没有丝毫迟疑:“还请陛下放心,我和路德维希少将绝对能平息这场兵变,让克洛维城顺利度过这个无比艰难的冬天。”

    听到这话的王后点了点头,从她的角度理解,那就是兵变的将军里有他们的内鬼;正面硬碰硬打赢当然不可能也没必要,但在不彻底撕破脸的情况下双方互相妥协和利益交换的话,还是可以将这次兵变结束掉的。

    而安森实际上还有另一层意思:就算一切真的教廷在背后捣鬼,现在的克洛维也承担不起和他们公开撕破脸的代价;不过反正陆军部那群人应该都已经死绝了,让他们再多背几个黑锅好像也无伤大雅。

    毕竟大家都是忠臣嘛,忠臣之间都是相互理解的,安森相信自己这么做,那些已经死去的陆军部“忠臣们”一定会感谢自己的。

    嗯,互相理解,所以当面道谢什么的就大可不必了。

    理清了思路,安妮王后似乎也终于找回了往日的仪态,只是眼神还是会忍不住瞥向安森背后的方向,显然还是没有从刚刚的慌乱中彻底走出来。

    这也很正常…按照此前威廉·戈特弗里德的解释思路,现在的她记忆和认知都受到了严重扭曲;连已经成为了亵渎法师的自己都会受影响,一个普通人要承受的痛苦简直无法想象。

    硬要形容的话,就像是在原本完整的故事里突然强行塞入一个角色,并且无缝衔接的出现在所有的剧情里,每次都替代了原本某位应当存在的角色,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但剧情本身又没有发声任何变化…将那种割裂感和不和谐带入到某个人的记忆,没有当场精神分裂都称得上是意志强大。

    现在的安妮王后已经意识到了哪里不对,但越是察觉就越是不敢去思考,避免自己再度陷入精神失控的状态。

    当然更重要的是一旦失控,她就必须面对“自己谋杀了克洛维国王”这种极端恐怖的现实;所以她必须否认,必须回避,哪怕自欺欺人也必须和那段印象深刻又极其割裂的记忆彻底切割。

    而安森虽然急于了解更多线索,但也明白再问下去恐怕只能是无济于事;现在的王后根本不能,更不敢回答那个问题;必须保持耐心,尽可能让这位王后陛下对自己更信任一些,再找机会从她口中掌握关于小佩里戈尔的情报。

    就在这时……

    “砰——!”

    重重的破门声打破了短暂的死寂,走进宫殿的却只有两道身影;几乎是他们闯入的瞬间,收起领域的安森勐地转身站起,将面色慌张的安妮王后挡在了角落里面。

    “是你们?”

    “怎么,某些人听起来好像很不满意嘛?”帽檐的阴影下,嘴角上扬的科尔·多利安一边摆手,一边有些踉跄走近上前:“放心,我们不是来抓人,是来帮你的。”

    “……帮我?”

    “求真修会收到线报,有陆军部高官勾结旧神派势力,企图谋害卡洛斯·奥斯特利亚陛下,蛊惑军队叛变,企图颠覆奥斯特利亚王室对克洛维的统治,令王国混乱。”

    塞拉·维吉尔从他身后走出,拿着一卷染血的羊皮纸说道,上面还留有陆军部的印章:“我们已经找到了陆军部高官和旧神派分子勾结的切实证据,这一切…都是对王国,对秩序之环和教会心怀不满的旧神派分子所为。”

    “极然如此,审判庭自然就不能坐视不管,克洛维大教堂也将站在王室一边,积极协助镇压叛军!”科尔·多利安义正严词道:

    “从现在开始,将由我们保护安妮·赫瑞德王后陛下,以及全部王室成员;克洛维大教堂也将立刻拨出一笔专项低息贷款,以示教会对世俗王国对抗旧神派力量的倾力支持。”

    “总之!既然不再是单纯的世俗事务,而是牵扯到旧神派的信仰时间,教会便没有理由继续袖手旁观。”

    一边说着,首席审判官看向安森:“所以,路德维希少将还专门委托我,前来问询风暴军团的总司令阁下,接下来的计划步骤是什么?”

    “接下来的计划……”

    安森轻抿了下嘴角,露出了和往常无异的自信笑容:

    “当然是反击了!”

刚下班,和大家请个假

    刚刚送走了甲方,明天终于不用再上班了,空空正式放假了,今年忙得只能用泪目形容…在这里提前祝大家春节快乐。

第一百零四章 反击开始

    虽说表现得信心满满,仿佛下一秒就能号令军团,将叛军们杀得丢盔弃甲,结束这场兵变,但实际上安森自己也很清楚事情没那么简单,至少有好几件事情必须尽快解决。

    首先,就是卡洛斯二世到底是怎么死的?

    这个听上去像废话的问题其实最严重:审判官进入奥斯特利亚宫,意味着“卡洛斯二世已死”这个消息很快就要瞒不住了,如果不尽快想出一个起码听上去合理的解释,并且能够得到各方势力配合的话,马上要集火他们的就不止叛军,还有尽在支持的枢密院,乃至整个奥斯特利亚王室了!

    当然严重归严重,解决起来倒是很容易:首先克洛维大教堂和审判所已经公开出面,将事件定性为“旧神派分子所为”,同时作为唯一见证者和理论上克洛维地位最高的安妮王后,也是坚定不移的站在自己这边,愿意为风暴军团和路德维希的一切行为“背书”,暂时不用担心枢密院会反对。

    总而言之,至少目前安森可以用“卡洛斯二世陛下死于旧神派刺客之手,幕后指使与此次兵变息息相关”作为旗帜和口号,并且在有官方背书的前提下号召克洛维城内各方势力,讨伐兵变的八个军团。

    其次,既然是要讨伐,那就必须尽快成立临时指挥部:谁来担任名义上的统帅,谁负责亲临一线指挥作战,谁承担和兵变叛军交涉的重任,谁来将“陛下已死”的消息散播出去,激励各个社区、街道的民兵武装重振旗鼓,发起反击,迟滞叛军的进攻速度?

    这些在安森原本的计划里并不重要,因为如果事情没发生变化,兵变的叛军根本在路德维希的拉拢和反目成仇下,根本没可能杀入内城区,所谓的“统帅部”也就毫无意义;真的要组织,也是在兵变结束后双方互相妥协,利益交换后组建的陆军部。

    而现在,这个全新的陆军部必须要提前诞生了!

    虽然打乱了计划,虽然失去尽可能拉拢更多陆军内大大小小势力的机会,虽然这个新成立的陆军部大概率做不到最开始预想的那般“完美”,甚至有可能在兵变结束后因为行为动机过于明显,被各方势力反攻倒算的可能……

    但某种意义上说,这甚至不见得是个坏事。

    最开始之所以要拉拢各个常备军团的将军们,一个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安森自己,当然也包括路德维希的影响力太低,资历也少得可怜。

    不说某位家世深厚的陆军少将,安森的履历也只有短短三年,做火箭一样从刚毕业的陆军上尉成了准将;除了风暴军团,知道他名字的陆军军官可能连两位数都不到。

    而如果能亲手终结这场兵变,这个最大的短板就能瞬间抹除;而城外那些原本资历丰富,人脉身后的将军们则会背上一个巨大的污点,哪怕最后跳反也无法掩盖他们亲手发起了兵变的事实。

    最重要的是,从现在这一刻起,安妮·赫瑞德王后将成为新成立的陆军部最大的后台;有安森和路德维希握着卡洛斯之死秘密的真相,她除了选择支持外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鼓舞军队士气的口号,摆脱枢密院操控的手段,宗教方面的支持,王室的背书…曾经让陆军部心心念念的,成立军政府的所有先决条件,现在都已经被安森集齐了。

    ………………………………

    “先生们,忠诚于奥斯特利亚王室,为克洛维王国奉献了无数血汗的士兵们,我们的国王已经惨遭刺客毒手,我们伟大的国家正及及可危!”

    奥斯特利亚宫城门外,匆匆赶来的索菲亚·弗朗茨面对着各怀鬼胎,神色异常的枢密院议员,被卡尔和法比安集结起来的风暴军团士兵们大声道:

    “叛军的枪口已经对准了克洛维城内无辜的民众们,他们的军靴踏过了腓特烈大街,随时随地,战火就将蔓延到这座宫殿之外,摧残奥斯特利亚数百年荣光,让这座历史悠久的广场浸泡鲜血!”

    或许是从未有过这种在大庭广众下演讲的经历,少女的表情异常激动,涨红的脸颊一度让躲在角落里的小女仆安洁莉卡担心她会晕倒。

    但索菲亚却没有半点放松的架势…多少年了,究竟等待了多少年,总是只能躲在家里,只能作为父亲的代表,作为弗朗茨家族重要“花瓶”的自己,竟然有了当众演说的资格。

    至少这一刻,台下那些鄙夷,蔑视乃至从未将自己放在眼里的家伙,必须要坐在那儿,耐着性子,假装认真的听完自己的演讲…这种感觉,哪怕光想想都让少女兴奋不已。

    在被安森和路德维希告知的时候,庞大的信息量让她一度怀疑这两个人是不是疯了;而等到确认真相之后,又开始害怕自己会记不住演讲的内容,或者因为情绪不对,无法达到想要的效果。

    而现在…所有的担心,都是多余的!

    “众所周知,克洛维是秩序世界最为文明,最为现金的过度;我们的文化中蕴含着忠贞不移,锐意进取的崇高精神;有太多太多的先贤可以证明这一点!”

    “比如圣艾萨克!再比如…诸位!”精神亢奋的少女赶紧提高了嗓音:

    “伟大的克洛维城不是一个人能够创立,不是一天就能建成的;她不属于某个人,而是全体克洛维人的骄傲—是我们,建立了全世界第一座容纳百万人口的城市,是用我们,用铁轨将乡村与城市,大地与海洋相连,还是我们,缔造了最为先进,最为文明的法律和制度,它让穷苦之人能够看到进步的希望,让富有者更加富有!”

    “而现在,有一群背弃了忠诚的承诺,杀害了效忠的国王,践踏了这文明制度,蹂躏全体克洛维人财富的叛徒,蛊惑了国王的军队,要将这座城市带入血与火的地狱。”

    “试问,此等罪刑,谁能容忍?!”

    ……………………………………

    “很简单,他们忍不住。”

    安森拿着佩刀的刀柄,对着克洛维的地图向路德维希侃侃而谈:“虽然叛军已经攻占了大半的城区,但他们动员的兵力只有六万,还要集结大量部队用来推进战线来包围封锁我们,根本没有能力应对后面打游击的民兵武装,更别说对各个主要街道进行有效的控制了。”

    “我如果是他们,就会立刻放弃大部分已经占领的区域,只保留在一些关键街道的绝对控制,同时封锁交通枢纽,布置大量哨卡来镇压城内的民兵,把他们锁在各个社区里无法集结;但城外那些叛军很显然办不到,或者说不可能办到。”

    “一方面他们肯定舍不得洗劫之后的财富,另一方面因为叛乱,军队士气很成问题是,必须要靠放松军纪来维持;而那些将军们又貌似不敢贵族府邸,克洛维大教堂这些地方动手,那就只能把目标瞄准普通市民了。”

    “这种情况下,八个满编步兵师总计六万人,我相当怀疑他们能在抢掠之外还能腾出多少士兵用来包围我们——最悲观的情况,大概也不会超过两万人。”

    “哦,那最乐观呢?”

    安森认真思考了一秒钟,将目光投向房间角落里的小书记官,后者立刻心领神会的从怀里掏出记事本:

    “法比安上校刚刚送回情报,奥斯特利亚宫外的包围网总计有三十个步兵团上下的旗帜,但根据前线侦察人员的汇报,每个团实际在编的士兵,应该只有三分之一左右。”

    “……六千人?!”

    “差不多就是这个数字。”看着一脸震惊的路德维希,安森重重点了点头:“当然,就算是六千人那也是守在工事里,有火炮支援的六千人,在城市里正面硬碰硬他们的防御工事,伤亡不会是什么小数字。”

    “当然,这也是他们迟迟没有向我们发起进攻的原因之一,八千人的风暴军团,再加上剩余的四千多武装警察和王家侍卫,这么多军队都挤在奥斯特利亚宫这片城区里,没有三倍于我们的兵力,他们是没有胜算的。”

    这也是因为那些将军们怎么也想不到,安森会把风暴军团全部驻扎在奥斯特利亚宫外;在他们的思维里,怕死的枢密院肯定会让军团分守各个交通要道,尽一切可能避免叛军踏足内城区才对。

    但他们没想到,风暴军团和枢密院,或者说革新派之间根本不是上下级,甚至通过拉拢联盟,组建新陆军部的游说,博格纳子爵某种程度上已经从平等的合作者,变成了表面上要服从索菲亚·弗朗茨命令的下级,根本没资格给风暴军团下令。

    至于保守派的贵族…连革新派都指挥不动的军队,他们肯定更没可能指挥得了。

    “现在兵变的叛军已经接近失控,那些将军们实际上已经无法约束,管控麾下的军团了;我们只要能击溃包围奥斯特利亚宫的区区六千人,打垮,收编剩余的叛军就是轻而易举。”安森意味深长的看向路德维希:

    “各个军团的使者…应该都还没有离开吧?”

    “那是自然。”路德维希微微颔首:

    “我把他们软禁在了枢密院一个比较偏僻的地方,每个人都有单独的包间和两名警察看管;不出意外的话,他们可能到现在都还觉得自己是唯一一个被派来找我的。”

    对于这群将军们的心思,路德维希再清楚不过:一边想着继续陆军部未竟的事业成立军政府,一边又清楚阻力很大,容易被跳反的叛徒坑害不如自己当叛徒;那种既得利益者横竖不想吃亏的丑恶嘴脸,实在是令人作呕。

    “我觉得,差不多是时候让他们回去了。”安森忍不住翘起嘴角:

    “不妨告诉他们,王室已经同意让步,解散枢密院来成立军政府,但是……”

    “但是八个将军当中,只能有一个成为军政府的领袖,为王室统领军队的元帅。”路德维希心领神会:

    “同时绝对不能是由兵变的军团亲自来做,那样将严重打击王室的威严,所以想要得到这个机会,就必须先一步铲除其他兵变的叛军…是么?”

    “没错,但我觉得还可以再增加一些额外的内容。”

    “哦?比如……”

    “比如…兵变的结束时间,不能晚于今天的下午六点。”安森笑着说道:“卡洛斯二世陛下和路德·弗朗茨总主教已经意识到会有这种情况发生,提前召集南部要塞的军团,还有驻扎在北港的王家海军前来临时换防…明天一早,援军就到了。”

    “再有,这么重要的情报,不妨先告诉那两个暂时还没有进入内城区的军团,您以为如何?”

    “……你这是在逼他们立刻在克洛维城,打一场三十万大军的内战呐。”路德维希咋舌:“另外,真的有援军吗?”

    安森一顿,轻笑着挑了挑眉头:

    “这…就要取决于那些将军们了。”

    ……………………

    “……当然,也取决于你们!”

    索菲亚勐地张开双臂,红着脸扯着已经有些沙哑的嗓子,情绪激动到接近升华:“诸位忠诚的士兵们,请为你们所效忠的王国,奉献你们的力量!”

    “我,索菲亚·弗朗茨,也将与你们并肩作战,用手中的步枪射杀威胁王国安危的叛徒,迫害无辜民众的强盗;我向你们做出承诺,我说到做到!”

    “正是!”

    话音未落,安妮·赫瑞德突然从少女背后走出,带着满脸的泪痕款款来到众人面前,在无数惊讶的目光中拉起索菲亚的右手,高高举起:

    “在陛下临终之前,为感谢荣誉总督索菲亚·弗朗茨在之前殖民地战争与圣战中所做出的杰出贡献,决定正式册封她为内阁陆军大臣,作为全体陆军的代表统领新的陆军部。”

    “我,安妮·赫瑞德,代表我的丈夫,诸位的国王,向大家宣布这条陛下的遗命;请你们在陛下册封的陆军大臣的领导下,为王国而战!”

    “为你们死去的国王…而战!”

人在火车上,手机就快没电了,请个假

    明天会早点更新的!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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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必将加冕为王介绍:
呼唤旧神的法师,传承血脉的骑士,憧憬着昨日的辉煌;蒸汽机的喧嚣,加农炮的轰鸣,昭示着未来的方向;流落此世的安森,踏上了一条未曾被设想过的道路;在旧世界的灰烬中……他必将加冕为王!我必将加冕为王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我必将加冕为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我必将加冕为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