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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空痕鬼彻     我必将加冕为王txt下载     我必将加冕为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五十九章 谨慎的嘉兰

    圣徒历一百零二年七月六日,驻扎红月镇要塞的嘉兰军团在费尔南多不断的催促下终于动身,前往军旗山战场。

    尽管和安森达成了约定,嘉兰爵士依然不敢大意,全军以两个轻步兵团,两个骑兵团担任先导,四个精锐线列步兵团压阵,前方探查无误方可进军,扎营地必选在靠近水源,视野开阔的高地;行军期间一直和红月镇要塞互相联络通讯,始终保持固定节奏,不快不慢的行军,完全不像是时间紧迫,着急救火的模样。

    如此谨慎,无论安森中途袭击要塞或者正在行军过程中的嘉兰军团主力,另一方都会立刻察觉,并且有着充足的余裕做出调整,对“不遵守约定”的敌人进行最最无情的打击。

    身为坐镇大后方,备受费尔南多信赖以至于连退路都能交给他负责的人物,嘉兰爵士手中的情报甚至比费尔南多这个统帅还多;他很确信某人手中能立刻集结起来的兵力,绝对不会超过五千人,并且缺乏重武器。

    正如同散兵和线列兵之间的区别,这种将大部队分散成小股快速推进的战术,确实让游骑兵军团以惊人的效率完成了对红月行省的渗透,完成了以近乎相等还要略少的兵力,将六万人的帝国大军分割包围的创举。

    而代价便是各个作战部队之间联络困难,难以迅速重新集结,分散在各处,统筹规划十分困难,完整的作战体系也被彻底拆散,根本形不成规模。

    当然也不是没有解决的办法,那就是在开始前就计划好各个区域的战斗单位核心,分别负责不同的作战任务,通过将指挥权下放的方式,极大的改善作战效率的问题。

    安森·巴赫,很显然他就是这么做的;也正因如此嘉兰爵士才能咬定他手中的兵力绝不会超过五千——这是在刨除所有去包围,压制费尔南多军团主力军的游骑兵军团之后,他手中还能凑出的,最大规模的兵力。

    五千人,还没有重型炮火…想要强攻要塞显然不够,留给安森唯一的选项只能是偷袭,而且必须是在嘉兰军团还未抵达军旗山战场之前偷袭。

    从两天前的情报来看,某人显然是已经彻底放弃了…规模约在三千人上下的克洛维军队始终在红月镇周边徘徊,嘉兰推测安森·巴赫很可能是在等待自己履行约定。

    嗯,除非他能在半天之内穿越自己耗费两天才通过的红月干道,并且丝毫没有引起自己的警惕。

    很显然,这是绝对不可能的…身为费尔南多军团经验最丰富的军团长,嘉兰爵士有这个自信。

    “砰——!!!!砰——!砰——!!!!”

    零散的枪声在旷野间奏响,于七月九日正式抵达军旗山战场的嘉兰军团,正式对山坡下封锁道路的四千克洛维军队发起进攻。

    凭借着充分的准备,嘉兰爵士提前将九千人的大军一分为三,在正面摆开八个步兵团猛攻克洛维人的防线,另外三千人绕道侧面的丘陵,试图偷袭对面防线的侧翼。

    剩余三千人则据守在一片高地上,拱卫着少量火炮和指挥部俯瞰整片战场,待到战局出现转折或者变动的时候,再考虑是静观其变还是加入战斗,打出最后的致命一击。

    这自然也是嘉兰爵士谨慎观察后做出的方案:红月干道的地形其实并不能算狭窄,或者说它实际上指的是仅仅是一条平坦的,人工修筑的道路,并非类似山南,山北大道那样被山脉和森林强行分割出来的通道,几乎没有任何迂回空间。

    从上向下俯瞰,整条道路是贯穿了红月行省的丘陵地带,森林的范围普遍规模不大,只能称之为丛林;只要占据一处高地,就能观察到周边绝大部分的区域。

    反之,周围的敌人也能轻而易举的观察到占据高地的敌人。

    “所以你们明白,为何我坚持要在这里布阵的原因了吗?”

    高地上方的嘉兰爵士举着单筒望远镜,在一众参谋和骑士们的簇拥下向正在交火的战场眺望,脸上写满了无限的得意:“原因很复杂,解释起来倒是简单——假如我们那位安森·巴赫执政大人不遵守约定,他会立刻暴露在我军的视野之下,无所遁形。”

    “某些人或许会因此指责我胆怯,作风过于保守,但我要说的是那些人根本就不是真正的指挥官;要么是自以为是,认为一个人就能扭转战局的疯子,要么就是愚蠢到根本不懂得何为战争,满脑子肌肉,只知道挥霍士兵生命,帝国金钱的蠢材。”

    “无论如何时候,战争…永远是准备更充分,也更加谨慎的一方能够获得更多的优势;大胆的战术也好,出其不意的谋略也罢,不过是花哨的添头,稳扎稳打,绝不冒险,才是不败的根基!”

    一番掷地有声的评述,或者说无关紧要的废话,引得在场军官参谋们纷纷鼓掌喝彩,表示嘉兰爵士不愧帝国栋梁,如此灼见简直醍醐灌顶,令人耳目一新。

    当然对他们而言上司废话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在嘉兰爵士这种特别善于自保的军团长麾下,战场生存率不是一般的高。

    时间逐渐流逝,战斗从上午七点三十分打响,到十点半前后,克洛维人的防线已经开始出现动摇——被围困的费尔南多军团很快便注意到了这边的战斗,但他们并未立刻投入兵力,而是依旧保持着对军旗山的封锁,同时缓慢的将兵力向红月干道这边的方向集结。

    此前一遍遍催促嘉兰军团动身的费尔南多好像突然不着急了,并不打算立刻与援军会合,完全是打算等战局变明朗了再做打算。

    面对这种上司,嘉兰爵士除了在心底狠狠咒骂之外根本毫无办法,因此也对解围的任务表现得并不十分上心——反正只要击溃对面的克洛维军队就好,为什么要急于一时?

    带着这种想法,同样放平心态的嘉兰军团同样保持着不紧不慢的节奏;到了下午三点,后背遇袭的克洛维军队终于逐渐站稳脚跟,金色鸢尾花旗帜始终没能从正面打开缺口。

    期间军旗山营地上的卡尔·贝恩还趁机联络山南和山北两处围攻的援军,针对费尔南多军团展开了一次佯攻;不过费尔南多并没有上当,派出骠骑兵驱逐了试探性进攻的线列步兵团。

    “帝国——万岁!!!!”

    震撼心神的呐喊穿透硝烟,随着奔雷般的枪声向着防线后的克洛维士兵们袭来;挥舞着金色鸢尾花旗帜,踏着凌乱步伐的紧密方阵连绵不绝的敲打,撞击着临时构筑的防线;单薄的护墙早已崩塌,能够掩护游骑兵军团士兵的只有些沙袋和散兵坑之类的临时掩体。

    尽管如此,嘉兰军团的进攻依然并不顺利。

    高喊着口号,以连为单位组成一个个冲击方阵的嘉兰军团,企图靠刺刀冲锋的方式碾碎防线,但游骑兵军团比他们还擅长这个——抢在不到八十公尺的距离,躲在掩体后面的克洛维士兵突然集火攒射,然后嚎叫着端起步枪冲向倒在血泊中的敌人,毫无畏惧的迎面冲向敌人凌乱开火的枪口。

    双方都毫不犹豫的将铅弹当做了刺刀战的“开场白”,下令开火的距离从未超过一百公尺;这种看似呆板,甚至有些过于“珍惜弹药”的战术,实际上才是克洛维与帝国最常见的打发;类似风暴军团那种特别强调射击,一二百公尺就开火的“军队”,才是真正罕见的异类。

    刺刀战是士气的胜利,唯有敢于直面牺牲和死亡的军队才能赢得胜利;帝国大军常常就是靠着骑士们奋勇争先,稳住底层士兵的办法,实现对克洛维的压制。

    不过或许是嘉兰爵士并没有一口气击溃对面的打算,帝国士兵们战斗的主观能动性也相当的保守;每次刚取得些许战果就开始稳住阵脚,让争取到喘息之机的克洛维士兵们能够反推回去;两边不断的拉扯,在硝烟和遍地的尸体之间纠缠,交错。

    与此同时,另外规模差不多三千人上下的军队已经移动到红月干道侧面,开始从强行军转为集结,准备从侧翼发起进攻。

    “很好,就是这样。”高地上的嘉兰爵士一边观察战场一边微微颔首:“看来费尔南多大人可以高枕无忧了,战斗在傍晚之前就能够结束;两万人的精锐的军团,足以在挡住克洛维人反扑的前提下畅行无阻。”

    当然,剩下的几个军团可就不一定了…他在心底喃喃自语,就算安森·巴赫履行约定,想要将这么多军队完整撤出红月行省,难度简直堪比登天。

    这方面嘉兰爵士也不得不承认,安森·巴赫的“散兵线战术”执行的相当完美,硬生生用差不多相仿的兵力完成了对六万大军的分割包围,实现了字面意义上的以少打多;包抄的兵力甚至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在自己背后,只能用恐怖来形容。

    不过这些就不是自己应该考虑的问题了,局势已经糜烂成这副模样,现在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将尽可能多的有生力量——比如自己——安全带回国,剩下的就任由他们自生自灭吧。

    然而也就在这时……

    “嗯,侧翼方向怎么还没有动静?”

    望着战场上弥漫缭绕的烟雾,嘉兰爵士有些诧异的从上衣口袋里掏出怀表,又看了看对面依然还在顽强抵抗克洛维防线,并没有任何即将崩溃的迹象。

    “有没有可能,是他们的行动被发现了?”一名参谋试探着开口道:“毕竟是将近三千人,足足六个步兵团,再怎么隐蔽也很难不留半点痕迹。”

    “不对,问题不在这儿。”

    突然意识到什么的嘉兰爵士瞳孔微微骤缩,沉思片刻后果断下令:“通知前线的军队,立刻用最快的速度脱战,向高地靠拢。”

    “遵、遵命!”参谋不敢怠慢:“可大人,那样的话侧翼的军队很可能就……”

    “已经没什么侧翼了!”

    根本不等对方开口,突然神情严肃的嘉兰爵士直接抢断道:“让他们从侧翼急行军绕袭是个错误的决定…秩序之环在上,我当时应该再谨慎点儿的,不然也不至于给了安森·巴赫可趁之机。”

    “安森·巴赫?”参谋瞪大眼睛:

    “您、您不是说他应该在……”

    “是的,应该在红月镇要塞附近,但他现在就在军旗山!”嘉兰爵士死死盯着被山坡另一端,现在已经是下午三点五十分,日头西斜,克洛维防线的战场侧翼除了缭绕的烟雾,就是日头映照下的阴影——光线太强烈,导致逆光的丘陵背面看起来漆黑一片。

    显然,自己还是错判了对方,问题是他到底是怎么办到的?毫无疑问安森·巴赫和他的五千大军只能从红月干道经过,但自己这边居然毫无察觉。

    “我们的骑兵在什么地方?!”嘉兰爵士猛地回头,看向被吓了一跳的参谋:“立刻组织骑兵武武装突围,将情报告知费尔南多统帅,就说我们找到了敌人的总司令,让他立刻前来增援!”

    “这……”

    “轰——!!!!”

    没等参谋官想清楚该怎么应答,众人就听到身后传来震耳欲聋的巨响,紧随而来的还有接连不断的枪声。

    “嘉兰军团长,高地西侧出现敌情!”从营地里狂奔而来的传令兵高举着军旗,从马背上直接翻身跃下:“敌人已经摧毁了我们的外围防线,似乎是直奔指挥部而来!”

    “那就对了,还真是个胆大包天的家伙啊…幸好我早有准备。”面色凝重的嘉兰爵士喃喃自语:“将手中兵力一分为二,摧毁机动力量的同时突袭指挥部,企图直接将整个军团一网打尽…他有多少人?”

    “呃,差不多五百人。”

    “很好!各作战单位听我命令,现在立刻……嗯?”

    话刚说一半的嘉兰爵士突然意识到什么,猛地回头看向那个惊慌失措的传令兵:

    “五百人?!”

第二百六十章 破军的锋矢

    隆隆的枪炮声仍在高地下方的战场不间断的奏响,晚霞透过弥漫未散的硝烟映照在山坡上,将动摇的金色鸢尾花染做血红。

    硝烟之下,数以百计的身影从低地的阴暗处突然杀出,嘶喊的古怪而且充满原始风格的口号充斥着帝国线列兵们的耳朵,迎面向他们袭来。

    “呜呜呜哇哇哇哇哇哇哇——!!!!”

    没有列阵集结,没有进攻的军号,没有掩护的炮击,数百人就像是突然出现般,从低地向山坡上的嘉兰军团的指挥部发起攻势。

    从低打高,长途奔袭进攻以逸待劳,兵力对比还是夸张的六比一甚至五比一,怎么看都是自寻死路,但……

    “被突破了?”

    又惊又怒的嘉兰爵士死死盯着前来通禀的传令兵:“罗德爵士,我可是给了他两百人和两门四磅炮;敌人的进攻从刚开始算到现在有一刻钟吗,这就被突破了?!”

    “这…确、确实是这样……”传令兵满头大汗,心里还在不听痛骂派自己来受罪的家伙:“罗德爵士他、他正在努力整顿军队……”

    “整顿军队?”嘉兰爵士的声音突然抬高,表情也是异常的古怪。

    “呃、他正在尝试……”

    “尝试?”

    “他试图……”

    “试图什么?阵地都被攻陷了,他区区两百人还能翻盘?”

    嘉兰爵士冷哼一声,朝身后挥挥手:“说实话!”

    话音未落,一排步枪“哗啦啦——”,直接对准了浑身猛颤的传令兵。

    “罗德爵士、爵士他正在溃、溃败,两百名士兵死伤惨重,全线溃散!”

    “很好,干得漂亮!”嘉兰爵士不知是嘲讽还是怒不可遏的笑了,直接抬脚将传令兵踹翻在地:“你可以滚了,立刻就滚,不要让我再看见你!”

    “遵命!”

    吃了满嘴泥土的传令兵如蒙大赦,激动地当场跳起来,连手带脚,连滚带爬的用最快速度离开了原地,生怕拖后一秒,军团长大人就会下令让他的卫队开枪。

    望着传令兵消失的背影,嘴角上扬的嘉兰爵士顿时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一个愚蠢部下犯的愚蠢错误,导致自己现在的处境极其不利。

    首先就是自己麾下三分之二以上的军队都在高地下方,能够立刻调集的只有身边三千人,五个步兵团外加炮兵和直属的卫队,而为了方便行动,这些部队基本都被自己部署在了高地正面,而非背后。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毕竟如果要接应高地下方的主力,当然是布置在正面才更方便,背后只有为了预防安森·巴赫有可能——仅仅是有可能——的偷袭,分层安排了不到一千人的兵力而已。

    理论上占据高地,又拥有火力支援,完整的防御工事,这一千人哪怕暂时挡住五倍,十倍的兵力,给自己争取回身应战的时间都不成问题;但一个愚蠢部下的失误,彻底把他原本的安排打乱了!

    现在的情况是身后岌岌可危,大半兵力都集中在山下,手头剩下的兵力如果要调过来应战袭击自己的敌人似乎有些来不及了;但如果就因此而放弃高地,则又显得十分愚蠢。

    秩序之环在上,到底自己该怎么做?那个袭击自己的家伙…他到底是谁?!

    “呜呜呜哇哇哇哇哇哇哇——!!!!”

    怒吼的莉莎端着她心爱的博尔尼从五公尺宽的散兵壕飞跃,背在背后的利奥波德线膛枪和霰弹枪挡住了迎风起舞的大衣,飘舞的衣摆下露出一武装带的手榴弹。

    几乎同时,无数的身影正紧随其后,呈现锥形向着山坡高地袭来;挡在他们面前的,是哀嚎不止,亡命奔逃的帝国士兵们。

    面对这些突然从阴影中杀出来的敌人,初战不利的帝国士兵们震惊于他们甚至没有反应的机会…对方先是以快速突击打开缺口,使用手榴弹击溃反击,再倚靠烟雾弹掩护,直接逼到刺刀见红的距离,毫不留情的直接击垮。

    等到被手雷破片蹂躏,炸的零零散散的帝国线列步兵们好不容易重整旗鼓,准备应战从烟雾中杀出的敌人时,迎接他们的却是霰弹枪无与伦比的热情。

    一时间火光轰鸣,赤焰沸腾,残肢断臂满天飞舞,惨叫的哀嚎甚至一度压制了枪炮的轰鸣…嘉兰军团的士兵和军官们被打懵了,从未见过这么没有章法,火力又强大到不可思议的克洛维士兵。

    靠着敌人完全不熟悉的战斗方式,五百多人的卫兵连成功先声夺人,在地形和兵力双重不利的情况下,正面手撕了嘉兰军团高地阵地背面的第一道防线,胜利似乎已经近在咫尺。

    【…记住了,莉莎,你的任务不是干掉嘉兰爵士,而是佯攻,呃…佯攻的意思就是说……】

    【好啦好啦,莉莎知道佯攻是什么意思,安森就不要那么麻烦的解释啦……】

    【你真的知道?】

    【知道!莉莎不是小孩子了,安森不要老是用对小孩子的口吻和莉莎说话,莉莎已经长大了!】

    【这个我知道,但佯攻的意思就是……】

    【就是不能把对面干掉,留一条小命,对吧?!】

    【呃…稍微有些偏差,但大概确实是这方面没错……】

    【那就是了!安森就尽管等着吧,看莉莎把他们打得片甲不留!】

    【所以你还是不明白佯攻的意思,我再解释一遍……】

    耳畔回荡着某个不厌其烦啰嗦的声音,狂奔的女孩儿“嘁——”的咬断了嘴角的甘草棒,泄愤般的向突然转身应战的敌人扣动了扳机。

    “砰——!”

    以精准著称的博尔尼步枪发挥良好,在骑士惊讶之前一枪贯穿了他的眼窝,从后颈钻出的铅弹像是扯断了提线木偶的丝线,身体不受控制的瘫倒在地。

    从什么时候开始,安森开始变得那么啰嗦了,不厌其烦的告诫自己一定要小心谨慎,明明以前总是对莉莎百分百放心的,交付的任务从来不会过问太多。

    真是…明明莉莎都长大了,完全可以更信任些的,现在的莉莎也比以前更聪明,眼神更厉害,力气也大了不少。

    啊!难、难道说是因为莉莎变得比以前更厉害,让安森感到威胁了吗?

    这可不好办啊,莉莎让安森变得没有自信了…女孩儿的脸上突然露出了苦闷的表情,这让一旁刚想要转身逃跑的士兵突然觉得有机可趁,却没注意到她右手已经从后腰拔出的左轮。

    “砰——!砰——!砰——!”

    一枪穿胸,一枪爆头,一枪打断了试图前来增援敌人的腿,甩动风衣的女孩儿反手握住博尔尼枪身,滑步急停的同时将步枪当做标枪扔了出去。

    呼——

    撕裂空气的残影直接贯穿惨叫的帝国士兵的胸膛,巨大的力道直接将士兵拽倒在地,枪头连同刺刀贯入大地,呼啸的风硬生生拽开了枪托上捆着的旗帜。

    那便是黑底血色独角兽军旗,在帝国的阵地和士兵尸体上猎猎作响。

    “克洛维万岁——哇哇哇哇哇哇哇……!!!!”

    兴奋的呐喊声在战场上空奏响,径直杀穿了敌人防线的卫兵连士兵们站在刚刚夺下的阵地上,挥舞着手中的武器开始了狂欢。

    嘉兰军团的指挥部,已经近在咫尺。

    被欢呼雀跃的士兵们簇拥的女孩儿死死盯着山顶,那迎风飘扬的金色鸢尾花军旗,平稳的呼吸中突然涌现了几分不一样的情绪。

    安森交给自己的任务是佯攻,吸引敌人的注意力…这么重要的事情,仅仅是击溃对面外围的阵地应该不够吧?

    所以,要怎么做才能让对面的坏蛋把注意力都集中在莉莎的身上呢?

    女孩儿的眼睛转呀转,翘起的嘴角露出了洁白的小虎牙,脑瓜里早就有了自己的小主意。

    比如说…袭击对方的指挥部,把枪口通道对面那个坏蛋的脸上怎样,一定会很有效果吧?

    想到这里,一边计划得逞坏笑的莉莎拔出了背后的霰弹枪,一手左轮一手霰弹,对准山顶瞄准比划了下,嘴里轻轻发出了开火的声音:

    “噗——啪!”

    ……………………

    “嘉兰军团长,敌人正在向指挥部进攻,派去阻击的兰斯爵士已经阵亡,三百人全…全军覆没!”

    “什么?!”

    “敌人已经距离炮兵阵地很近了,请您立刻尽快转移,确保万无一失!”

    “转移…你要我逃跑?!”

    嘉兰爵士又惊又怒:“我手里有三千人,十几门大炮,对面才五百出头还没有重武器…六比一的兵力你要我跑?”

    “听我的命令,立刻让最前排的三个步兵团转身应敌,务必在炮兵阵地前方挡住对面,否则军法从事!”

    “大人……”

    “给我执行命令!”

    “遵、遵命!”

    看着慌张的部下参谋官,嘉兰爵士心里五味杂陈,现在已经不是计划被打乱的问题,而是再这么下去,自己或许真的有可能被逼的不得不放弃高地了。

    他现在只有一个问题,那就是对面的速度为什么会快到这种地步——到自己扎营为止都没有任何关于安森·巴赫的情报,对方是怎么在自己眼皮底下穿越红月干道,五千人杀奔自己的侧翼与后方的,这明显不合理啊?

    但无论合理不合理,事实都已经摆在眼前:对方不仅成功偷袭,还打得自己毫无招架之力。

    “砰——!”

    一颗流弹突然在战场上响起,让本就惊慌失措的指挥部彻底乱作一团。

    “嘉兰大人!”

    “我没事!”

    捂着额头被流弹擦出的伤口,嘉兰爵士面不改色的制止了想要上前的卫兵和参谋官们:“告诉那三个团的士兵,他们的军团长就站在这里,一步也不会后退,让他们尽管放心与敌人战斗。”

    “遵命!”

    或许是因为实力悬殊,或许真的是因为誓死不退的军团长激发了帝国士兵们的战斗意志;随着三个步兵团增援,刚刚还一往无前的克洛维士兵们立刻被打断了进攻的势头,战局立刻变得胶着起来。

    而只要无法立刻突破防线,兵力匮乏的短板立刻就暴露无遗…区区几百人还是以低打高,以一敌三的情况下根本不可能绕袭敌人的侧翼和防线薄弱点,之前用来打破局面的手雷和烟雾弹也已经所剩无几。

    仅仅在增援赶至的半小时后,岌岌可危的高地指挥部很快便恢复了正常,负隅顽抗的敌人推到了最开始的外围防线,靠着不间断的交叉火力掩护和缴获的两门四磅炮,抵抗高地守军的反击。

    这让紧张等待消息的是嘉兰爵士松口气的同时,又忍不住痛骂自己的混蛋部下——逃跑之前居然连破坏火炮这么重要的事情都忘记了,不把他千刀万剐简直对不起牺牲的战士和信任他的自己。

    只是被敌人这么一折腾,原本做好了进攻准备的高地指挥部不得不转入守势,肯定不可能再冲下高地加入战局了。

    换句话说,接下来军旗山的游骑兵军团需要面对的敌人,仅仅剩下还在战斗中的六千多嘉兰军团的士兵,甚至还没有大炮。

    “这可真是…闻所未闻。”

    高地下方,举着望远镜的夏尔·桑德斯上校整个人都快傻了:“之前确实对莉莎小姐的辉煌战绩有所耳闻,但一直觉得那只是传说罢了,现在看来…《鹰角城战记》里的描述,甚至不足真实情景的十分之一……”

    “呃,也没有那么夸张,小说里写的东西听听就算了,千万不要相信啊……”安森的嘴角微微抽搐了下,自己明明警告过莉莎差不多就行了,打得这么夸张连说都说不清楚了。

    “不,不夸张,一点都不夸张!”

    夏尔·桑德斯用力摇头,这位骑兵师长的表情就仿佛是亲眼见证了神迹似的:“破军的锋矢…《鹰角城战记》形容的完全没错,确实是这样,没有谁比莉莎·巴赫小姐更配得上这个称号。”

    “嗯,有这个称号吗,我怎么不知道?”

    安森满头雾水,但夏尔·桑德斯并没有回答他的意思:“现在莉莎小姐的任务已经完成,接下来就是我们的工作了。”

    “请您见证…东部要塞的骠骑兵们,绝不会让您失望!”

    空空复活,多晚也给大家更新出来!

第二百七十一章上不去,下不来

    四点五十五分,刺耳的军号声在红月干道的西侧丘陵间炸响,一道道黑红色的“波纹”翻越崎岖不平的山路,向嘉兰军团右翼发起攻势。

    三千多名急行军,准备侧击军旗山包围网守军阵地的帝国士兵们惊慌失措,不得不在没能完成集结的情况下转身应战;零零散散的连队绵延在山路之间,根本构不成任何意义上的防线,甚至于因为不知道敌人是谁,在哪儿,只是被前面的部队挡住道路在破口大骂。

    当然,这种情况原本是不会出现的,聪明如嘉兰爵士也不会犯这种让部队失去联络,组织崩溃的错误——居高临下的高地指挥部,完全有能力在第一时间为山坡下的军队提供讯号,告诉他们战况和敌人方向,继续进攻亦或者紧急撤退。

    但偏偏他现在行不通了!

    一轮毫无准备的突击,直接打乱了嘉兰爵士的节奏,部下的无能透顶导致他不得不收缩高地的部队,全力以赴应对安森·巴赫有组织,有预谋而且不讲道理的偷袭。

    在混乱的战场上想要向远处的军队传递命令和情报,除了不知道能不能按时赶到,需要看运气的传令兵之外,信号旗和声响(火炮和乐器皆可)算是最常见的手段,另外当然也有狼烟之类的方式,原理也基本相同。

    毕竟除了教廷,还没有哪个势力掌握了远程传输信息的能力。

    而这里面就有两个问题了:首先是莉莎的袭击直接威胁到了炮兵阵地,嘉兰爵士根本不敢怠慢立刻组织转移,紧接着因为要稳定高地指挥部的情绪,他本人还全程坐镇指挥军队反击,给下面部队发情报这种“琐碎小事”,自然就不得不暂时延后……

    但安森和夏尔·桑德斯显然不会延后,不仅没迟到,还要趁着他反应不及时的空档,对着一盘散沙的敌军侧翼全线压上,狠狠的打击。

    “游骑兵军团——进攻!”

    将近五千人规模的骑兵师展开散兵线,十分娴熟的一分为三,中军以纵队发动冲击,两侧快速包抄敌人先头与断后的部队,把一盘散沙的嘉兰军团侧翼从中间撕开,以雷霆压顶的凶猛攻势发起刺刀冲锋。

    是的,没时间磨磨蹭蹭的线列射击了,必须立刻用刺刀结束战斗。

    面对突然出现的敌人,嘉兰军团的骑士和士兵们尽管慌张,但还是迅速原地集结,组成密集的射击线列,有条不紊的一排排扣动扳机。

    尽管帝国步兵的射击准头差是出了名的,但在五十公尺还是齐射的加持下依然有不小的威力;枪口喷涌而出的白雾染上了血色,冲锋的士兵身影交错不断的倒下,捂着被铅弹撕开的伤口惨叫不止。

    但再凶猛的火力,也挡不住区区五十公尺的距离…踩着同伴的鲜血,毫不犹豫的冲入了帝国线列兵的方阵,与敌人绞杀在一起。

    冷冽的刺刀相互交错,甚至有的骠骑兵战士们拔出了随身携带的马刀,配合队友冲入人群中左右砍杀,疯狂撕扯着敌人临时构建的防线。

    “这正是我们克洛维骑兵的战斗方式!”

    战线后方,举着单筒望远镜的夏尔·桑德斯对着安森吹嘘道:“许多人都认为克洛维骑兵不如帝国,实际上这是个巨大的谬误和偏见,双方仅仅是作战理念不同罢了。”

    “帝国的骑兵强调配合,冲击力以及对敌人阵线的摧毁能力,是一支军队中绝对的核心与主力,而我们的骑兵则不同,绝对的机动性才是最为看重的;抛弃阵线,以最快的速度第一个投入战斗,扰乱敌人的部署,为步兵创造战机,正是克洛维骠骑兵的最大长处!”

    “许多军官片面的认为骑兵就应该是帝国那样,实在是错得离谱;按照他们那样去使用克洛维骑兵,当然会觉得这也是问题,那也是问题了。”骑兵上校抱怨道,然后话锋一转开始吹捧某位总司令:

    “倒是精通散兵战术的您却能慧眼识人,挖掘出克洛维骑兵的真正潜力,才让我们这些常年受人排挤的家伙有了用武之地!”

    面对某人的吹捧,安森也只能保持礼貌的微笑不说话——开什么玩笑,只有机动性和袭扰的能力,这不就侧面佐证了克洛维骑兵确实不如帝国吗?

    当然这一点也确实是多方因素导致的:比如克洛维没有骑士传统,比如骑兵太过昂贵,全副武装的精锐骠骑兵花费几乎等同十名甚至十五名线列步兵,比如优良的马种几乎被帝国垄断,要么就是掌握在某些豪门手中……

    但克洛维骑兵不如帝国这一点也确实是事实,没什么好说的;硬要说的话,以步兵担任战斗核心主力军的克洛维也确实没必要像帝国那样培养骑兵;那等于彻底推翻现在所有的军事理论,全部重头开始,既没必要也过分愚蠢。

    在安森眼中克洛维骑兵最理想的状态,就是兼具袭扰和侦察的任务就足够了,但规模必须要上去;理想情况下最好能和步兵达到四比一,甚至三比一的状态。

    归根结底,就是提高军队的侦察和反应能力,以及后勤和通讯方面的效率;本土作战的克洛维能够倚靠铁路和物流系统保持高机动性,可只要离开本土就立刻不灵了,远远不如以骑兵为主的帝国更加高效灵活。

    想要维持这种优势,大编制的骑兵部队,尤其是轻装骑兵必不可少;在安森的规划中,这些骑兵以后都要退出常规战斗序列,转入指挥部和参谋部的编制内,承担探路,索敌,情报搜查,通讯,地图制作等等任务,至于战斗方面,嗯……

    反正现在都这样了,放在整个秩序世界都算倒数,再差还能差到哪儿去?

    “纵队序列,冲垮他们!”

    “进攻!进攻,进攻——!”

    乱战之中,包围了敌人先头部队的克洛维散兵和骑兵们,最先击溃了敌人仓促固件的防线,用一轮轮的乱枪打断了帝国线列兵的反扑势头,踏着累累尸骨继续猛击正面,根本不给敌人片刻整顿的机会。

    与此同时,突破中线的冲击纵队开始原地站布置防线,准备先配合前军围剿已经被彻底击垮的五个步兵团。

    混战中双方几乎都谈不上什么“有秩序的进攻”,但就是在单兵作战的情况下,游骑兵军团却保持着些微的优势,总是能抢在帝国线列兵开火之前扣动扳机。

    这除了因为克洛维要更加重视步兵的作用外,也是武器装备拉开的鸿沟——尽管双方都是以前装步枪为主,但克洛维依然拥有一项帝国仍然无法做到的优势:

    定装弹药。

    事实上早在圣徒历一百年之前,克洛维就已经基本完成了定装弹药的普及工作;通过将铅弹和火药统装,为不同类型的大炮准备不同类型的炮弹与发射药,极大降低了后勤压力;士兵可以直接携带相当分量的弹药行动,同时军官们也能对部下是否还具备战斗力做出更加准确的判断。

    可就是这个小小的改动,对帝国而言却是几乎无法完成的天堑。

    理由也很简单:帝国的军队并非纯粹的职业雇佣军,而是征召来的;为皇帝尽义务的骑士和士兵们需要自己筹备武器装备。

    如果只是这样那还好,大不了告诉骑士和庄园里的农夫们只要前来报到就好了,武器全部由皇帝提供——实际上帝国的炮兵部队因为职业化程度高,就是这么做的。

    问题在于皇帝麾下的部队可不仅仅是骁龙公国的骑士和佃农们,战时还会征召各个大公们参战;普通骑士可以从皇帝那里领到武器,大公们的士兵是不是也得一视同仁?

    甚至就连这都好说,历史上也不是没有皇帝对大公们提供的军队和武装做出规范要求的先例;那么既不是大公,也不是骁龙公国的军队呢?

    要知道虽然实际法理方面,皇帝控制的领土相当有限,但他名义上可是秩序世界地位最高的守护者,全世界所有骑士效忠的对象!

    是的,理论上只要皇帝想,他完全可以向任何一个自称信仰秩序之环的国家发布征召,要求当地的骑士们加入自己的军队——理论上。

    但这其实也并非完全是虚言:帝国诸大公国,瀚土,北海三国甚至是克洛维,主动响应投入皇帝宫廷之人不胜枚举。

    对于这种“义勇军”性质的部队,再想要对他们的武器装备做出统一规格要求和限制,难度可就不是一般的大了。

    再加上想要完成定装弹药,前提肯定是足够强大的军工业,这方面帝国虽然规模更大,但水准和机械化程度远不如克洛维,自然做不到就连克洛维自己也花了几十年才完成的改革。

    不过硬要说的话帝国或许也并不在意这一点,毕竟整体来说依然是要强过克洛维的,皇帝需要在意的仍然是如何整合整个帝国的力量,而非这点小小的细节。

    可就是这“小小的细节”,却成了打破眼下克洛维和帝国士兵双方战力平衡的关键,让克洛维士兵们总能抢先打出第一轮射击。

    “砰——!!!!砰——!!!!砰——!!!!”

    几轮速射下来,呛人的硝烟再度笼罩了丘陵,给试图反击的帝国士兵们造成了巨大的伤亡,侧翼部队的五个步兵团几乎被彻底打散,残存的士兵似乎还在垂死挣扎,但已经构不成任何威胁。

    “赢了!”举着望远镜的骑兵上校狠狠的攥紧了拳头,整个人都陷入巨大的惊喜之中。

    “还早着呢。”

    面无表情的安森当场给对方浇了一盆冷水:“敌人先锋的三千人仍然在军旗山包围网纠缠,嘉兰爵士依然占据着高地,随时有可能配合炮兵发动增援,还有费尔南多的一万人……”

    “我们只不过是击垮了敌人的五个团,战斗还远远没到真正见分晓的时候,让部队尽快收尾,趁着嘉兰爵士没动静,在天黑前结束战斗!”

    “是…是的,您说的对,是我太兴奋了。”

    夏尔上校连连点头称是,心里却相当不以为然——三十分钟,才只用了三十分钟就击溃,甚至快要能歼灭敌人两个步兵团,眼看着似乎剩下的三个也只是时间问题,这还有什么可说的?

    但眼前的这位执政大人似乎依然相当不满,仿佛觉得游骑兵军团还是慢了…那个该死的风暴军团,到底都是些什么怪物啊?

    骑兵上校不知道的是,真正让安森不满的并非游骑兵军团的表现,而是嘉兰爵士。

    从战斗开始到现在都已经过去三十分钟了,他就不相信对方到现在还没有察觉到战局的变化,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呢?

    事实上嘉兰爵士当然看到了,而且也明白自己再这么下去,侧翼的三千人多半有可能全军覆没,紧接着高地指挥部被彻底切断和前军的联系,但……

    但直接下山增援,明显是更危险啊!

    之前的袭击已经证明,除了侧翼的军队之外,敌人还在自己背后埋伏了一支伏兵;假如自己领兵下山增援,有没有可能被敌人控制了高地?

    之所以选择在这里设置指挥部,就是因为红月干道的特殊地形,能够确保低地的军队能够时刻看到高地这边,如果让他们误以为“指挥部被攻陷”,情况说不定不仅无法好转,反而有恶化的可能!

    可以现在的战局如果自己再不增援,能否增援费尔南多大人且不说,自己的一万多人是真的有可能全军覆没,只剩下自己三千多人被围困在这片没有退路的山坡上了。

    怎么办,自己该怎么办?

    大脑头痛欲裂的嘉兰爵士一遍遍的质问自己,他甚至很想痛骂某个被围困在军旗山的倒霉蛋,让自己处于这么上不去,下不来的情况。

    但安森是不会给他思考的时间的——六点三十分整,在击溃了最后一个还在反抗的帝国线列连队之后,红月干道的战斗终于进入了收尾阶段。

    迟了整整一天,因为空空睡了整整一天——用自己举例告诉大家,千万不要熬夜,真的很痛苦,真的。

第二百七十二章 如何体面的收场

    十九点三十分,突兀且迅速的红月干道截击战,就在一片万籁俱寂间结束了。

    最终夏尔.桑德斯还是没能如愿以偿,按照计划的那样歼灭嘉兰军团右翼…战斗进入收尾阶段之前,原本还在阵线上混战的六个帝国线列兵团终于脱离了泥潭,原地左转增援陷入包围的友军。

    就和之前被袭击的嘉兰军团侧翼相仿,突如其来的敌人生力军打了游骑兵军团一个猝不及防,原本也只是堪堪能够包围敌人的兵力,当然挡不住突然增加了一倍的敌人从相同的方向发起的攻势。

    尽管这支先头部队也已经精疲力竭,弹药基本在上一场战斗中消耗的所剩无几;但密集纵队的刺刀墙依然有着不可小觑的威力;特别是在安森手里的几个团也已经因为追击,组织度所剩无几的情况下,根本不敢和敌人硬碰硬。

    在得意了没超过五个小时之后,费尽周折偷袭敌人的克洛维士兵们,也体验了一把被别人虎口夺食的“快乐”。

    对此骑兵上校异常懊恼,一边不断向安森道歉表示督战不利,一边痛斥军旗山包围网的友军“无动于衷”,居然坐视敌人从他们面前撤退,让大好的战机白白浪费。

    “这倒也不能全怪他们,应对红月干道方向的进攻本来对他们就属于意外。”安森对此倒是不以为然:

    “如果就为了牵制嘉兰军团的前军,让费尔南多产生什么激进的想法,那才是麻烦大了。”

    “可他们手里有四千人,四千!”

    骑兵上校并没有被说服,依然激动无比:“警戒费尔南多只要两千人就够了…他们哪怕派出一个团…不,派出两三个线列兵营,多缠住敌人三十分钟或者一小时,我们就能全歼嘉兰军团的侧翼,跟他们一起合围仅剩的前军了!”

    “是这样没错,但那仅仅是理论上。”安森摇摇头:“但战斗的结果并非如此,上校,再好的计划也得结合实际来看。”

    “…我不明白您的意思,执政大人,您是想说游骑兵军团的士兵不如风暴军团,无法十全十美的执行您的计划是吗?”

    “不,我完全不是这个意思;我们的计划确实是按照全歼侧翼这个目标制订的,也确实在朝着这个目标努力,但实际上只要能重创嘉兰军团,将他的指挥部困死在高地上,或者被迫放弃高地,目标其实也算是达到了。”

    没错,安森就是这个意思,游骑兵军团的杀伤效率和执行命令的主观能动性就是不如风暴军团,但这其实和士兵,甚至是军官并没有太多关系。

    一方面他们并不熟悉自己,接触的时间太短当然无法像风暴军团那样配合默契。

    事实上驻扎在红月干道阵地上的四千游骑兵军团士兵,能够忍住战功近在咫尺的诱惑,依旧继续执行之前的命令,表现就已经达到甚至超出了他的预期。

    另一方面杀伤效率这就和士兵们更没有关系了;游骑兵军团普遍装备的是莱顿这种前装步枪,风暴军团可是整齐划一的利奥波德和博尔尼。

    后装步枪的装弹效率和射速,是前装步枪怎么也比不过的,最少也是三比一的差距,等于游骑兵军团的火力输出只有风暴军团的三分之一,这怎么比?

    所以他从一开始就没指望游骑兵军团能够全歼敌人——能办到当然最好,办不到也并不影响自己接下来的计划。

    “让士兵们不要打扫战场,尽快原地休整,但必须是在确定好轮班岗哨之后。”安森嘱咐道:

    “通知后勤的人,一定要准备些热汤,没有汤的话,开水也可以,无论如何今晚不准任何人吃冷食。”

    “是!”

    骑兵上校应声答道,但还是满心疑问:“烧灶煮汤的话,会不会立刻暴露我军的位置和规模啊?”

    “肯定会,不过还是让士兵们吃一顿热食恢复体力更重要。”安森先是摇摇头,紧接着脸上突然露出了笑容:

    “另外我和你打个赌,对面的费尔南多在看到我们这边的炊烟之后,就绝对不会再有任何动作了。”

    “哦?”

    夏尔挑了挑眉头,脸上的单片眼镜折射出好奇的光芒:“有意思,那么属下跟了。”

    “如果您判断正确,那…那我就在您的帐篷外,放一周的岗哨。”

    “可以,如果我输了,我就给陆军部的索菲娅大人寄一封推荐信,在军事学院推广您的骑兵教学。”安森笑吟吟的点头道:

    “不过很可惜,这封信怕是寄不出去了。”

    …………………………

    “该死,看来嘉兰军团也已经凶多吉少了。”

    军旗山包围网内,望着山坡对面升起的缕缕炊烟,费尔南多·赫瑞德的表情难看到了极点:“能让敌人这么大摇大摆的点灶用餐,他的侧翼和前军恐怕都已经遭到重创,战斗力所剩无几。”

    “这……也不一定吧?”跟在身后的骑士忍不住开口道:“兴许这只是敌人故意放出的讯号,目的就是让我们产生这种误解。”

    “误解?不,这是示威,毫不掩饰的示威。”

    费尔南多眉头紧蹙,一支长途跋涉隐蔽行踪的军队突然主动暴露自己,甚至连不惜向敌人公开位置坐标和兵力规模,答案有且只能有一个:他已经摆脱了最大的威胁,胜券在握了!

    你最大的底牌已经被我击溃,你的援军被我全部阻拦,认清形式吧,进退维谷已经是字面意义上你处境的形容词——这就是安森·巴赫想要传达的概念。

    摆在费尔南多面前的只剩下两条路:强行突围,或者干脆的放弃所有军团,联手嘉兰军团击溃红月干道的克洛维军队,用最快速度赶到红月镇要塞,最终撤退回到帝国境内。

    六天…到目前为止,自己和剩余的四个军团失联已经过去了六天,照理说就算有一两个军团没有收到自己的命令,剩下的军团也应该在向军旗山赶来的路上才是。

    而现实情况就是除了嘉兰军团之外,连一个赶回来的军团也没出现,哪怕费尔南多再怎么乐观也只能做出最坏的判断:要么他们和自己一样,也被克洛维人包围了,要么就是已经在撤退的路上被彻底击溃!

    连位于大后方的嘉兰军团和红月镇要塞都被渗透,费尔南多有理由相信其他军团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儿去;换而言之,这就是一个陷阱,一个巨大的陷阱——所谓零零散散的“援军”,根本从最开始就是个整体,是一个被化整为零的克洛维常备军团!

    故意把军队拆散了前进,就是为了隐蔽和掩护部分军队绕道自己的背后,悄无声息的张开一个又一个包围网,将自己的军队分割,阻击和包围。

    这真的是非常大胆,非常冒险的手笔…稍有不慎,化整为零的军队就有可能被兵力占优的自己逐个消灭;但考虑到执行这个计划的人大概率是安森·巴赫,一切看起来似乎又是那么的合理了。

    “不好,他这是在向军旗山传递消息!”费尔南多猛地惊醒:

    “在丘陵后方点燃炊烟,不光我们能看到,周围的克洛维军队也一样能看到——他在向自己的军队汇报情况和坐标,这很可能就是他们执行下一步计划的信号!”

    “这……那我们该怎么办?!”

    刚刚还在自我说服的骑士也瞬间慌了:“要向嘉兰爵士下令,让他们尽最大可能,向敌人发动一次突袭或者炮击吗?”

    “不,来不及了。”费尔南多神色凝重的摇摇头,紧蹙的眉宇间写满了不甘:

    “嘉兰是那种绝对不会犯错的类型,如果能这么做他肯定早做了,之所以没有就证明肯定有什么限制了他的行动,就像下午战斗时迟迟没有增援自己的侧翼那样……”

    “敌人的计划十分周密,根本没有给我们留下任何机会;如果我没有猜错,包围我们的克洛维军队很快就会有所动作了。”

    重重的叹了口气,这种无可奈何的感觉确实让费尔南多相当难受。

    “从现在开始,全军不要再有任何动作,解除对军旗山的包围和警戒,尽可能让敌人对我们放松警惕…告诉所有人,在得到我的命令之前,不准再有任何的行动。”

    “遵命!”

    ……………………

    “费尔南多·赫瑞德…看来他是准备突围了。”

    军旗山营地内,得到侦察兵送来的情报,卡尔·贝恩当众长舒一口气,无比自信的给出了自己的判断:“诸位,我们的战斗已经进入尾声;胜利,已经近在眼前了!”

    “万岁——!”

    “克洛维万岁,游骑兵军团万岁!”

    “安森·巴赫执政万岁!”

    “啊,没错,执政万岁!”

    “执政万岁,自由平等万岁——!”

    欣喜若狂的军官们一个劲儿的欢呼,每个人的脸上都写着劫后余生的幸福,甚至开始吹捧起让他们陷入这番境地的罪魁祸首。

    至于曾经被他们暗中腹诽“没事找事”,“思想清奇”的执政安森·巴赫,现在已经变成了仿佛拥有预言能力的天才战略大师——只用近乎相等的兵力,就能够将帝国大军分割包围,命令言简意赅,计划从不多做解释,尽显大师风范!

    “不过,大家也千万不要高兴的太早。”眼看着面前这群人兴奋地忘乎所以了,总参谋长也不忘了跳出来泼盆凉水:

    “战斗是进入了尾声,但还远远没到结束的阶段——换而言之,敌人解除了对军旗山的围攻,并不等于我们就已经安全了,事实上,现在才是真正危险的开始!”

    “呃,这、这是为什么?”

    喜悦的气氛一下子戛然而止,军官们怔住的脸颊上突然露出了些许的恐慌。

    “为什么,这不是一目了然的事情吗?敌人的援军被我们成功阻击,可没有被消灭或者击溃啊!”卡尔苦笑:

    “现在敌人并不清楚这点,或者说就算明白也无济于事,但这并不等于我们已经可以高枕无忧了诸位——红月行省的土地上除了眼前的敌人,还有整整四万帝国大军的存在呢!”

    “如果不能迫使对面主动投降,用命令让那些还在试图突破阻击的帝国大军放下武器,或者一口气击溃对面让敌人士气崩溃,我们就还得想办法和剩下的四万大军硬碰硬!”

    “这可是被断掉了退路,背水一战的四万帝国精锐,你们不会觉得击败他们很轻松吧?”

    话音落下,不少人的心里顿时凉了半截——对啊,红月行省可还剩下四万帝国大军呢,而且安森·巴赫当初可是放出过豪言,游骑兵军团会独自收复红月镇要塞,大本营方面是绝对不会派援兵过来的。

    “可,不是还有四万瀚土大军吗?”一名参谋忍不住开口道:“有他们在的话,我们这边可就是有足足十万人的兵力,碾碎区区四万劳师远征,后勤中断的帝国人还不是轻轻松松?”

    这种愚蠢的问题不等翻白眼的卡尔主动开口,就已经有人提前抢答了:“蠢货,那四万人可是瀚土最精锐的军团了,怎么可能真的为了帮克洛维夺回一座要塞就浴血奋战呢?”

    “没错,实话实说这四万人就只是瀚土的一个态度,证明他们依然是克洛维的盟友而已,指望他们还不如指望帝国人会主动放弃要塞。”另一个参谋的表情更悲观:

    “老实说,他们只要能加入对红月镇要塞的围攻,就绝对算是谢天谢地了。”

    “咳咳咳…总而言之,情况大概就是这么回事;击败敌人的是一方面,漂亮的结束战斗那就是另一回事了。”卡尔轻轻咳嗽两声,认真的看向在场众人:“对现在的我们最为有利的选项,就是让费尔南多·赫瑞德主动放弃幻想,接受失败的结果,让那四万大军放下武器,向游骑兵军团投降。”

    “而要做到这一点,军旗山营地…也就是我们接下来的表现,将会是重中之重!”

向大家道歉……

    首先是上一个工作是做完了,本打算休息两天就恢复更新,但还有很麻烦的收尾,其次就是八月份多了份额外的新工作……

    总之八月十号之前很难再保持稳定更新了,虽然空空确实身心俱疲,但还是得给大家道个歉,等这阵子过去一定好好给大家更新的,加冕为王的故事是绝对不会烂尾的!

第二百七十三章 最后的复盘

    “那么,现在就由我向诸位转述安森·巴赫执政大人此次红月镇之战,战略布置的全貌。”

    宏伟的大厅中央放置着一张大型沙盘,但凡在王家军事学院入学超过三个月,或者对克洛维地理稍有常识的军官,都不难从这精细到连每条河流,山丘,城镇和要塞据点都完整复刻的模型中看出,这就是红月行省,简直就如同原模原样缩小了千万倍后的形状。

    而环绕在这一杰作周围的正是西部边境,各要塞和常备军团的高级军官们;此时原本应该坚守岗位的他们被西部战线最高统帅——起码是名义上——路德维希·弗朗茨执政大人紧急召回,参加这场稍稍有些特殊的军情通报会议。

    或者用路德维希的原话“让这群自以为赚了的蠢货们知道,安森·巴赫究竟都干了些什么”。

    “因为鄙人并非如诸位这般的优秀军官,也不是什么专业军事人才,只不过区区一介微不足道的书记官而已;为了确保能够没有一丁点误差的阐明,从六月二十五日至七月七日所发生事情的全貌,部分内容取自前线的战场记录。”

    立于沙盘一侧的小书记官艾伦·道恩带着公式化的微笑,向着环绕在自己四周阴影下的军官们毕恭毕敬行了一礼:“若有言语冒犯失礼之处,还请见谅。”

    “繁文缛节就到此为止。”端坐扶手椅的路德维希右手轻扶额头,让人看不清他的神情:“开始吧。”

    “遵命。”

    轻声应答的艾伦·道恩拿起沙盘桌上的指挥杖,因为身高的原因,小书记官不得不踩在武装箱上面,这样高度加上手杖的长度,恰好能囊括沙盘三分之二的面积。

    “要向诸位解释这一切,还请允许我将时间倒推回到六月下旬,正在南部要塞的安森大人率领游骑兵军团北上,并在得知红月镇要塞陷落之后果断做出决定,执行‘散兵线战术,将军团打散,以最小只有步兵团级的规模,向红月镇快速推进,并安排莱昂·弗朗索瓦殿下率领的瀚土军团殿后。”

    “这一敌军眼中的无谋之举,正是后续安森大人诸多计划的重要前提——游骑兵军团的诸兵团必须在没有指挥部明确指示的前提下,完成他们各自的重要使命,即诱敌深入,分割并包围他们的有生力量,为夺回要塞创造可能。”

    “但他失败了。”路德维希突然开口道,右手轻轻敲打着椅子的扶手:“费尔南多不是任他摆弄的蠢货,他留下了嘉兰军团把手要塞。”

    “正是。”

    小书记官的脸上洋溢着公式化的微笑,手中的指挥杖精准落在红月镇的模型上,顺着沙盘上“红月干道”的标识缓缓挪动:

    “作为皇帝最为信任的统帅之一,费尔南多·赫瑞德大人十分谨慎,并且果断察觉到这很可能是扩大战果的绝佳时机——趁分散的军团集结之前快速推进,或许能趁机夺下整个红月行省!”

    “应该说他几乎就要成功了,五万帝国大军在红月行省如入无人之境,分散的军团根本不可能对他们构成任何威胁,直至……”

    微笑的小书记官停下手中的指挥杖,轻轻敲落在无名土丘上的动作,令在场众人目光一凝。

    军旗山。

    “这个不大不小的山丘,成为了安森大人扭转局势,或者说…真正计划的核心,总参谋长亲自领军,仅以四五个步兵团的规模,在此地挡住了费尔南多·赫瑞德的军势,甚至予以重创。”小书记官沉声道:

    “沉重的打击令费尔南多·赫瑞德做出误判,以为克洛维是要将他引诱到军旗山决战,秉持着优势兵力速战速决的理论,他迅速开始召集四面出击的帝国大军。”

    “但他失败了,散兵线战术在这一刻初露峥嵘…山北,山南,红月干道,中央大道,贯连军旗山的所有道路,甚至就连他身后都涌现出游骑兵军团的士兵,血色独角兽军旗已经将他团团包围。”

    “至于他的援兵……”小书记官的指挥杖再次开始滑动,沿着崇山峻岭一路向南:“两万人的大军被阿列克谢·杜卡斯基上校以五千兵力,切断补给线与退路,军心动摇。”

    “在西北面,军团的第一步兵师顺利会师,联合本地武装对急于南下驰援的敌人展开层层阻击,不间断的袭扰,一步一步将后勤崩溃的敌人拖垮,士气全无。”

    “迟迟等不到援军的费尔南多·赫瑞德大人,于是只能将希望寄托于镇守红月镇要塞的嘉兰军团,这支把守着敌人退路的大军在他的上司不断催促下,终于被迫离开要塞,红月镇空门大开。”

    “费尔南多大人并不清楚,被他当做决战目标的军旗山上并无安森·巴赫大人的身影,此时的他早已率领一路偏师,绕开敌人正面,埋伏于红月镇要塞之外!”

    “至此,‘红月镇夺还战第一阶段顺利结束,依靠散兵线战术,游骑兵军团成功以略少于敌人的兵力,将五万帝国大军分割包围,并且成功让要塞处于近乎不设防的状态。”

    收起指挥杖,小书记官转身向周围款款行礼:“当然,这也少不了战争委员会的诸位大人们竭力相助,以‘克洛维即将展开全面反击的假象,诱骗帝国不敢再有更多动作,成功将战局控制在红月行省一隅,避免了战争扩大的可能。”

    “谨代表安森·巴赫大人,游骑兵军团全体官兵,向诸位致以真挚的谢意。”

    鸦雀无声。

    倒不是对艾伦·道恩的陈述有任何怀疑,毕竟在座的军官们也都有各自的消息渠道,哪怕详细的情况不清楚,但帝国大军在红月行省的动向,他们还是略知一二的——那座被攻克的要塞,眼下确实没有多少敌人的军队驻守。

    但……

    “你的意思是说,早在从南部要塞动身那天起,安森·巴赫…执政,就已经预料到了今天的情况?”

    坐在路德维希下手位置的保罗·马肯森中将一脸难看道,作为名义上红月镇的要塞司令,他可以算是在场军官中最最坐立难安的那个:“或者说他真就对费尔南多·赫瑞德如此了解,笃定他会做出何种决定?”

    话音未落,不少与会者的脸上也露出了深有同感的表情,发生的一切听上去太过疯狂,简直就像儿童对着地图呓语的打仗游戏——哪有那么碰巧的事情?!

    就算真被他全料中了,游骑兵军团也并非那支随他征战了数年的风暴军团,更别说有半数还是刚刚应征入伍的新兵,这样一支军队化整为零,他又是靠什么手段确保这些士兵们能够完美执行他的命令,达成所有的战略目标的?

    那些长途奔袭,甚至要在失去后勤和指挥的情况下绕道敌后的士兵,究竟凭什么无条件执行这位执政大人的命令,是什么给了他们相信这位陌生上司的无穷信心?

    “马肯森中将,您的说法未免太夸张了些。”

    小书记官将左手背在身后,右手还不忘正了正戴着的圆顶礼帽:“让我们首先明确一个客观事实,我个人也认为安森·巴赫大人十分的了不起,但…他也只是个普通人,并没有预知未来或者其它特殊能力,不是吗?”

    “是否普通这点有待商议。”路德维希冷冷的打断道:

    “但我们今天的会议并非是为了讨论他本人如何,而是红月行省的战局接下来将怎样发展,继续。”

    “遵命。”

    嘴角略微翘起的小书记官从武装箱上潇洒跃下,如同舞台上的主持人走向他的观众们:“在红月行省的战斗开始前,安森·巴赫大人提出了一个重要论点,那便是越想夺回红月镇,越要将这件事放在最后。”

    “一方面它是红月镇数万帝国大军仅有的退路,如果被夺回,势必引起帝国方面和费尔南多的激烈反扑,引起超出控制之外的连锁反应。”

    “另一方面,即便兵力空虚,这座坚固要塞也并非能够被轻易攻克的;在没有任何特殊原因的前提下,正面攻克需要大量重火力和至少相当于守军五倍以上的兵力,还要确保敌人没有援兵才行。”

    话音未落,保罗·马肯森中将的面色陡然一黑,滚烫的脸颊在周围同僚若有若无的注视下,仿佛被狠狠抽了好几记耳光。

    “基于这一点,安森大人准备顺水推舟,在军旗山与费尔南多·赫瑞德大人展开决战,将帝国的大军彻底击溃,再夺回红月镇要塞。”

    “击溃费尔南多?话说得有些大了吧?”

    似乎是终于找到了能够反击的点,脸已经黑的不能更黑的保罗·马肯森冷哼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游骑兵军团的总兵力应该也就四万上下,这还要算上半数的新兵。”

    “这种情况下靠着先手打后手,迟滞阻击敌人的援军尚且还有可能,击溃…我是不是理解错了?还是说安森·巴赫执政大人有什么特殊的办法,能够远程指挥他分散在红月行省各地的军团?”

    这个问题立刻引起了在场军官们的共鸣,或是好奇或是审视的看向眼前这位小小的书记官。

    面对质疑的艾伦·道恩不紧不慢的再次拿起沙盘上的指挥杖,再次指向了军旗山的方向:“破局的关键点,就在这里。”

    “卡尔·贝恩的军旗山营地,那不到三千人的守军?”

    “正是。”小书记官微微颔首:“费尔南多·赫瑞德大人绝对想不到,这个他始终未能啃下的硬骨头,将会是彻底摧毁他的匕首。”

    “有趣,因为我们也是想破头也猜不出来。”

    保罗·马肯森冷笑:“那请问这三千人要怎么‘摧毁至少还有不下一万大军的费尔南多,外加从红月镇要塞赶来的嘉兰军团?”

    “他们当然无法‘摧毁费尔南多·赫瑞德大人,但军旗山的炮声将成为帝国大军绝望的开端。”小书记官侧身回首:

    “费尔南多大人势必要与嘉兰军团汇合,而在此之前他必须先确保军旗山方向不会对他构成威胁,因此势必要全力围攻军旗山阵地,用一场迟来的胜利挽救已经处于摇摇欲坠边缘的士气。”

    “一万对三千,只要费尔南多·赫瑞德大人在军旗山下折戟,那么胜负便将分晓。”

    “说的有道理,但如果费尔南多不发起进攻又会如何?”路德维希突然开口:“他完全可以静待南北战线的结果,而不用以身犯险。”

    “他当然可以这么做,但……”小书记官浅笑着摇摇头:

    “前提是他的退路没有被安森·巴赫大人截断。”

    “……嗯?!”

    “是的,安森大人并未攻下红月镇要塞,但已经截断了红月干道;如果计划一切顺利,此时很可能已经与嘉兰军团交战。”小书记官沉声道:

    “无论胜负与否,确认最后一支能够及时赶来的援军也已经陷入战斗的费尔南多大人,必须尽快做出决断,从游骑兵军团精心布置的包围网中尽快脱身,否则坐以待毙的他将不得不面对孤立无援,进退维谷的局面;在此情况下,作为包围网核心的军旗山营地就是他必须攻克的关键。”

    这番貌似有理有据的复盘推演令保罗·马肯森也忍不住点头:“但你还是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只有三千人的军旗山营地,要怎么靠自己挡住费尔南多的全力进攻?”

    “如你所说,安森·巴赫正在红月干道阻击嘉兰军团,此外山南,山北和中央大道的包围网守军距离又太远,未必能立刻增援,何况他们还要防止敌人佯攻,必然不敢轻举妄动,不是吗?”

    “是的,虽然在下并非军事专家,只是区区一介书记官,也认为您的推断完全正确。”小书记官一边说着,一边缓缓举起右手的食指:“但我必须提醒在座的诸位的是,从最开始到目前的阶段,全部都在安森·巴赫的计划之中。”

    “而那…是一个非常完美的计划。”

    复!活!辣!

第二百七十四章 强弩之末

    圣徒历一百零三年七月八日凌晨,红月行省,军旗山。

    晴,无云。

    硝烟缭绕的旷野间,超过八千名帝国线列步兵们铺开阵列,一朵朵金色鸢尾花映照着月光,在蓝白色的刺刀方阵中怒放。

    在他们的正前方,身披金蓝色大氅的费尔南多·赫瑞德拄着佩刀,布满血丝的眼球扫过他面前一张张激动,冷漠,紧张,局促的脸。

    从这些士兵们的表情中,他能清楚的感受到那浓重的不安与愤怒——十天,围绕着军旗山的战斗已经持续了快十天了,哪怕是最最信心爆棚的帝国士兵,也能觉察到局势对自己是何等的不利。

    四个军团全部遭到敌人阻击,后勤和退路被切断,迟迟看不到增援,负责断后的嘉兰军团遭到伏击,重要据点红月镇要塞情况不明……

    换成外人来看的话哪怕再怎么委婉,恐怕也会觉得这支帝国大军只能以惨败收场了吧?

    但偏偏费尔南多军团其实并未遭受重创,除了军团被分割联系,后勤暂时被切断之外,实力和状态甚至要优于“占据上风”的克洛维军队——后者才是真正的七零八落,连在正面集结起一万人规模的军队都够呛。

    而想要扭转局面,就必须攻克军旗山这个重要高地,不能让克洛维人继续居高临下的把控战场的节奏,将主动权夺回自己手中。

    他们…或者说费尔南多·赫瑞德,只有一次机会,输掉战斗,或者拖延到安森·巴赫彻底击溃嘉兰军团,留给他的就只有如何争取体面的收场,避免全军覆没这唯一的选项了。

    为了确保战斗顺利,费尔南多此次可谓是不顾后果的倾巢出动——只留下两千多名后备兵,提防克洛维人会袭击的后方,其余十个步兵团,唯一的炮兵团全部投入战斗,精锐骑士下马担任散兵线,十二门骑兵炮全部推到一线增强火力。

    克洛维人不是耍花招,把大炮藏在了阵地里面吗?很好,我现在连带着你的阵地一齐轰上天,你又要如何应对?

    当然,从下向上进攻有所准备的高地,损失在所难免;可只要拿下了军旗山,安森·巴赫他就是有再多的花招也将无济于事,只能乖乖的让开道路,否则就必须做好在这个无名小山丘,和自己同归于尽的打算。

    从新世界的那场圣战不难看出来,他是个聪明人,聪明人…都不喜欢拼命。

    “士兵们…我是费尔南多·赫瑞德,你们的统帅;今晚的战斗,我将与你们并肩作战,攻下军旗山阵地,粉碎秩序世界的叛徒,让克洛维人在他们自己的土地上流血。”

    夜空之下,费尔南多浑厚的嗓音响起:“废话多说无益,现在是五点三十分,十二点整之前,我要看到皇帝的金色鸢尾花军旗插在那座山的山顶。”

    呲鎯——

    深深吸口气的费尔南多拔出佩刀,带着绝不后退的决意将刀尖指向山顶:

    “皇帝——万岁!”

    “万岁——!!!!万岁——!!!!万岁——!!!!”

    …………………………

    刺破黑夜的黎明惊醒了整个军旗山营地,蜷缩在防线里的游骑兵军团士兵们惊恐的探出脑袋,难以置信的盯着山坡下如浪潮般开始席卷而来的费尔南多大军,规模远远超出了此前所有的进攻。

    “这…该来的还是来啦……”

    强作镇定的总参谋长卡尔·贝恩紧咬着牙,心底是一阵又一阵的无可奈何…秩序之环啊,为什么碰上这种麻烦事的总是自己呢?

    “立刻集结阵地上的所有士兵,向各个阵地发出讯号,执行下一步的命令!”

    扭头下令的卡尔看着满脸是按捺不住恐惧的军官和参谋们,心底忍不住叹了口气:“昨晚我专门嘱咐过的,都通知到了吗?”

    “通知到了!按照总参谋长的意思,每个士兵都已经获知您的全部安排!”几个军官战战兢兢的点头应道:“只是…真的有这么做的必要吗?我的意思是让士兵们知道那么多,会不会导致计划出现什么偏差?”

    “是啊是啊,这些士兵都是些粗俗没文化的乡下人,只要让他们听指挥服从命令就行了,说的太详细了,反而会让他们闹出些什么意料之外的乱子也说不定……”

    “咳咳咳…很感谢诸位的劝谏,但这次的计划真没复杂到知道了真相就会闹乱子的地步!”

    一边拦住惶恐不安的军官们闲言碎语,卡尔一边在心底狂翻白眼——乡下人怎么了,没念过军事学院怎么了,我也是个没上过学的乡下人,还不是当上了总参谋长?

    他也实在是不知道“真相”究竟有什么好隐瞒的:敌人已经是强弩之末,军旗山营地只要能挡住费尔南多的最后攻势,就能直接决定胜负——唯一的问题是,这场战斗大概率是没有增援的。

    原因也很简单,不只是费尔南多,硬撑了十天的游骑兵军团实际上也已经是纸老虎。

    哪怕百分百确定对面进攻目标一定是军旗山,游骑兵军团也没有试错的资本,将包围网驻扎在各个关卡道路上的军队抽调出来增援;万一被费尔南多抓住机会突围,和南北任何一支帝国大军成功汇合,就真的功亏一篑了!

    “我知道大家心里的忧虑,但现在我才是游骑兵军团的总参谋长,所有的决定都是我做的,如果最后发生了意外,承担责任的也是我。”轻叹了口气,卡尔脸上露出了苦笑:

    “放心吧,要真是到了不可收拾的境地,该投降就投降,大家不用有什么顾虑,我是不会逼着大家送死的。”

    “但在真到那一步之前,我要所有人必须履行你们应尽的职责,坚守你们的岗位——十二点,从现在起六个小时内,决不能让敌人突破营地外围防线!”

    “是——!!!!”

    参谋和军官们纷纷暗自松了口气,他们不担心别的,就害怕安森·巴赫这位空降的总司令把军旗山当成诱饵,牺牲他们换取最终的胜利。

    现在有了卡尔·贝恩的亲口承诺,稍微放下顾虑的军队终于开始动了起来,借着夜色,三个步兵团迅速进入外围阵地待命,准备迎接敌人的第一轮攻势,然后……

    “轰——!!!!轰——!!!!轰——!!!!”

    耀眼的炮焰撕裂了黑夜,喷涌而出的浓雾裹挟着死亡的尖啸,在军旗山阵地炸开一阵阵的巨响。

    面对工事简陋的外围阵地,费尔南多手中仅剩的十二门骑兵炮发挥出了超乎寻常的威力,一发发四磅实心弹轻而易举的将挡在它们面前的土墙碾成齑粉,就连躲在后面掩体里的士兵也未能幸免,随着崩塌的土石变成血肉横飞的碎肢。

    而紧随其后的,便是帝国标志性的冲锋军号。

    “前——进!”

    高举鸢尾花军旗的费尔南多·赫瑞德取代了军鼓手,随同掌旗官们站在方阵纵队的前列,刀锋直至阵地上的克洛维独角兽旗:“冲锋!”

    惊惧的克洛维士兵们还未从炮击中回过神,就看到数个刺刀林立的“丛林”踏着火光,从黑夜中向自己袭来。

    “全体都有——分列射击!”

    军官们的怒吼在慌张不安的士兵们背后炸开,听到命令的他们开始机械的服从本能,举起了手中的莱顿步枪,站直身体从掩体里探出。

    凌乱的脚步声中开始响起阵阵轰鸣,抓到机会的帝国士兵和骑士们毫不犹豫的选择停下,向着探出掩体的克洛维士兵们扣动扳机。

    呛人的硝烟开始蔓延,但列阵待命的克洛维士兵们此时却仿佛忘记了刚刚的慌张无措,面对中枪倒地的同僚也冷漠无视,后排迅速上前填补伤亡者的空缺,维持着阵线,默默看着逐渐迫近的黑影。

    “一百公尺——开火!”

    伴随着军官们的命令,乳白色的浓雾瞬间席卷了整个阵地,密集的枪焰宛若管风琴般流畅的被点亮;紧接而来的便是狂风骤雨的铅弹,令“刺刀丛林”的冲锋势头瞬间停下,如同撞上了看不见的墙壁。

    但…这种程度的迟滞,还不足以挡下费尔南多的攻势。

    这位面无表情的统帅就像是看不到那密集如雨的齐射,举着手中的鸢尾花军旗,依旧头也不回的大踏步向军旗山营地走去。

    他别无选择,作为深受皇帝信赖的统帅,没有背景的皇室旁支,费尔南多·赫瑞德根本承担不起全军覆没的后果。

    要么成为扭转战局的胜利者,要么光荣的死在战场上——否则就是皇帝想保他,自己也只会变成大公和权贵们损害皇权的武器,落得声名狼藉,遗臭万年的下场。

    所以费尔南多·赫瑞德,只有前进,不能后退。

    “帝国人——前进!”

    “前进!”

    从胸腔炸响的怒吼回荡在帝国士兵们的耳畔,遭到齐射迟滞的密集方阵踩着同伴的尸体,继续像军旗山营地发起冲锋,重重撞在了游骑兵军团的防线上。

    顶过了几轮齐射和乱枪的双方默契而果断的发起了刺刀冲锋,围绕着被骑兵炮轰开的土墙开始了白刃战。

    混乱的前沿战场上,舍生忘我的两方士兵们谁也没有注意到天色逐渐变亮,金红色的晨曦让军旗山战场一扫阴霾,将黑暗粉碎殆尽。

    “费尔南多这家伙,还真是把所有底牌全压上了……”

    站在营地堡垒内,目瞪口呆的卡尔死死盯着下面黑压压的身影,整个人都惊得说不出话来。

    虽然按照安森的推测,他确实猜到了对面很可能会孤注一掷,但猜到是一回事,亲眼看到近万人的大军席卷自己这不到三千人,而且快要弹尽粮绝的小小营地,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这种不顾一切的决心,和能够让部下舍生忘死的人格魅力,那可不是随便说说就能有的。

    “总参谋长,这……”

    刚刚还稍微松口气的军团参谋此时再度绷紧神经,整个人像是被吓傻了:“要、要不我们还是考虑考虑,向周围求援的……”

    “求援?根本没那个必要!”根本不等对方说完,卡尔果断抢过话来:“一切都在总司令大人的计划之中!”

    “数量多就能占据上风吗?我们可是据守高地,要是光靠兵力多就能直接碾压,对面难道不是早就该动手了,还能等到现在——军旗山的地形本身就注定了,对面兵力再多,能够展开的进攻面也是极其有限的。”

    “在这种情况下,投入再多的兵力也只是白白牺牲和浪费士兵生命的添油战术,这是敌人已经到强弩之末,彻底对我们无计可施的铁证!”一边说着,卡尔故意提高了嗓音:

    “没错,只要我们再稍微坚持一下就不难发现,敌人的攻势和之前几次根本毫无分别,而等他们自己也发现这一事实,就是全面溃败的开始!”

    “哦?”刚刚还颓废不堪的参谋眼前一亮:“真的?!”

    “千真万确!”卡尔面不改色的撒谎:“这可是总司令亲自制定,绝对完美无缺的计划,你怎么敢有异议?!”

    “这…实在抱歉,主要是敌人攻势过于凶猛,让我的内心产生了不该有的动摇。”参谋的脸上露出了羞惭的神情:“不像您,总参谋长大人,无论何种情形,都不会对总司令大人的计划产生丝毫怀疑。”

    “嗯,这正是你不成熟的地方,容易被亲眼所见的假象蒙蔽,不像我…经验丰富,早已掌握了透过现象看本质的技巧。”

    卡尔的嘴角微微抽搐,却还时强作镇定的拍了拍参谋的肩膀:“去吧,去战斗吧,只有更多的战斗,才能让你锻炼出合格军官应当具有的眼光。”

    “是!”

    备受鼓舞的参谋长大踏步的转身离开,并未看到信心十足的总参谋长向着远处翻起的白眼。

    “十个小时…我最多只能帮你争取这么多时间。”精疲力竭的叹了口气,卡尔一边自言自语,一边从上衣兜掏出烟盒:

    “要是再晚,会发生什么就真只有秩序之环知道了!”

去参加朋友生日了,临时请个假

    饭吃一半才想起来今天是朋友生日,那是相当的尴尬…明天空空会提前更新的,真的!

第二百七十五章 两座高地

    “费尔南多大人开始行动了!”

    接过传令兵递来的情报,惊慌的副官猛地转身冲到嘉兰爵士面前:“目标军旗山,统帅大人并不打算突围,他要和克洛维人决战!”

    决战……

    嘉兰爵士眉头紧锁,支撑在地图上的双手十指交叉托住下巴,让人看不清他凝重的神色。

    平心而论他不是不能理解对方的决策:突围或许能扭转溃败的势头,但并不能改变帝国大军六万人整体战败的结果;退路被切断,向哪个方向突围就等于彻底放弃了其余方向的其它残部,还要面临失去后勤,随时有可能遭到敌人伏击,士气崩溃,军队因缺吃少喝,看不见胜利希望而哗变的情况。

    这种情况下想赌一把,用决定性的胜利改变被动的局面,似乎是很正常的想法。

    但这么一来,自己这边就被动了!

    费尔南多军团全力进攻军旗山,意味着驻扎在红月干道的四千克洛维军队终于可以腾出手来,再加上安森·巴赫手中的五千散兵…考虑到自己侧翼已经被彻底击溃,正面五个步兵团遭受重创,总兵力竟然已经弱于分兵的克洛维人。

    “大人,我们该怎么办?!”

    “慌什么,战斗才刚刚开始。”

    果断站出来稳定军心的嘉兰爵士站起身,冷眼扫过自己鸦雀无声的指挥部:“按费尔南多大人的情报,军旗山守军总共也才三千人,他们坚持不了太久;失去这个重要据点,被分割包围的就是克洛维人了!”

    “诸位,此时正是我们全力出击,阻击安森·巴赫增援军旗山的重要时机;胜负与否,尽在吾等一念之间。”他大手一挥,“砰!”的拍在了地图上红月干道的位置:

    “传我的命令,让前锋掩护侧翼收缩防线,指挥部五个步兵团全力增援,炮火断后,坚守我们脚下的这片高地!”

    ……唉?

    面面相觑的副官和骑士们瞪大了眼睛,整齐探脑袋的动作仿佛是耳朵出了什么毛病。

    “怎么,你们以为我说错了是吗?”嘉兰爵士扭头看向身后想问又不敢说的骑士们,神色轻蔑:“恰恰相反,这种时候最急于进攻的,正是此刻的安森·巴赫!”

    “请诸位认真的思考下,克洛维人…或者说安森·巴赫竭尽所能组织的这场军旗山之战,他的终极目的到底是什么?绞杀帝国的军队,羞辱皇帝陛下,生擒费尔南多·赫瑞德大人?”

    “难……”副官抽动了下喉咙:“难道不是这样吗?”

    “当然不是,他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完整的夺回红月镇要塞!”

    嘉兰爵士沉声道:“这座克洛维人的前哨基地,是他们无论如何也必须夺回的重要据点;为此哪怕付出再大的牺牲,也在所不惜;因而只要我们摆出收缩阵线,企图撤退的架势,他就必然会将进攻的矛头对准我们。”

    “只要我们这七千人坚守高地,逐步退出战场,安森·巴赫就不敢冒着我们会向红月镇撤退的风险,救援他的军旗山阵地。”

    “而如果他敢分兵…哼,那他就是个不折不扣的蠢货,我军居高临下,还有压倒性的炮火优势,足以将他彻底碾碎!”

    到此为止,嘉兰爵士已经彻底看穿了安森的诡计——至少他自己是这么认为的——所谓攻敌必救,战斗中就是要迫使敌人按照自己的想法去行动,进而出现不可避免的破绽。

    就像现在…哪怕在场的骑士们都已经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但绝大多数人依旧不敢下定决心,因为退守高地意味着要对统帅费尔南多见死不救,谁也不敢主动承担这么大的责任。

    毕竟没人能事后证明你的行动是正确的,上面只能看到你在战斗关键时刻退缩不前,怯懦避战还临阵脱逃——活着回去的下场可能比死了还悲惨。

    实事求是的说,安森的诡计根本谈不上多高明,或者说战斗进行到现在的地步,但凡不是个彻头彻尾的蠢货都不难明白他的意图;问题是心里明白是一回事,站出来背锅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可如果这是顶头上司明确下达的命令,那情况就截然不同…心底如释重负的骑士们纷纷恍然大悟,郑重其事的捶胸致敬:“遵命!”

    看着迅速行动起来的部下们,嘉兰爵士也终于忍不住苦笑…谁说帝国骑士英勇无畏,真到了危急关头还不是想方设法的推卸责任,装傻充愣?

    可就算再明白又能怎样,自己还不是得指望这些道貌岸然,富有“骑士精神”的同僚和属下们去打赢眼前的战斗,或者至少能从这场乱糟糟的“红月镇之战”中活下来?

    “但愿秩序之环保佑,费尔南多大人,您可千万不要再在军旗山上阴沟里翻船了啊……”

    ………………………

    “果然不出所料,嘉兰军团没有增援费尔南多·赫瑞德,真的开始收缩防线,打算死守高地了。”

    红月干道西侧阵地上,惊喜交织的骑兵上校夏尔·桑德斯望向身旁的安森:“总司令大人,和您此前的推断完全一致!”

    “让第二纵队的三个步兵团立刻开始行动,死死咬住嘉兰军团正面的五个团,绝对不能让他们跑了。”

    强作镇定的安森压抑着心底的紧张,军旗山阵地到底能坚持多久实在是个未知数,让卡尔·贝恩去军旗山坐镇实属无奈,毕竟自己不可能一分为二,同时伏击红月镇守军和坚守军旗山这个关键中枢,两边的风险其实都不小。

    但是没办法…四万人反包围六万人,不冒风险根本不可能;自己也确实需要一场无可争辩的胜利,压制大陆军派系的势力,让散兵科的军官真正走到台前。

    得益于此前突袭嘉兰军团侧翼时的布置,夏尔·桑德斯麾下的五千人被分成了三个纵队,因此无需再发布集结命令,三个步兵团果断出击,直扑刚刚得到掩护侧翼命令的嘉兰军团正面。

    经历了上一场伏击战的功败垂成,没能全歼嘉兰军团侧翼的游骑兵军团掷弹兵和散兵们,可谓是人人心头都憋着一把火;根本无需总司令亲自动员,士气就已经高的爆棚。

    于是刚要撤退的五个帝国步兵团震惊的看到自己侧翼突然被撞开,整齐的战线变成了狗啃的形状。

    他们怎么也闹不清楚自己是怎么得罪这群克洛维人,按说该报仇雪恨的不应该是昨天被偷袭的自己吗?

    但游骑兵军团的散兵们显然不这么认为——到嘴的鸭子突然飞了,还是在已经大快朵颐的时候突然活过来,硬生生崩掉自己好几颗牙逃走的,那种失落和憋屈根本无法用语言形容。

    别说现在双方势力已经稍显差距,今天就算秩序之环降临,我也要消灭你,吃了你!

    从命令下达到战斗爆发,中线纵队的三个团只用一刻钟就撕碎了嘉兰军团前军侧翼,一个又一个连队反复冲击着对面阵线;毫无战意的五个帝国步兵团根本挡不住这群上头的疯子,苦苦支撑着且战且退。

    原本应该有的炮击支援并未出现——安森·巴赫的行动可谓是相当克制,并没有立刻发动红月干道上驻扎的四千守军,只派出了三个团阻击嘉兰军团的前军,混战绞杀在一起的双方让高地上的帝国炮兵根本不敢轻举妄动,生怕一炮下去变成痛殴友军。

    高地上的嘉兰爵士终于坐不住了,原本以为的敌人全军出击并未发生,对面的安森·巴赫居然表现得比自己还克制,这让他不得不产生了全新的怀疑。

    难道瀚土军团已经抵达军旗山了?

    算算时间这并非没有可能,只是他始终不肯相信瀚土和弗朗索瓦王室,会为了克洛维付出这么大的血本;可如果是真的,四万瀚土大军瞬间就能决定这场军旗山之战,乃至整个红月镇夺还战的胜负!

    短暂的迟疑之后,嘉兰爵士还是把这种小概率事件抛在脑后:“传令,让高地的五个…该死,是四个步兵团出击,接应下面的部队后撤!”

    焦急万分的他这才突然想起来,之前的兰斯步兵团被安森·巴赫埋伏在自己背后的小股精锐击溃,除了装样子的番号已经不剩下什么了。

    伴随着急促的军号,盘踞在高地上的四个步兵团终于开始行动,密集的方阵沿山体展开,变成一个个连队规模的纵队,大踏步的走向战场。

    而在步兵横队的前排,几乎每个纵队都能看到身着精致胸甲,披着单肩斗篷,腰间佩剑的骑士们;甚至不用高举大旗,这些人存在本身就令其后的士兵们士气大振,宛若蓝白波涛卷起的银色浪花。

    这支气势汹汹的军队并没有直接加入山下的战斗,而是向西面侧翼穿插,显然是要威胁安森本部所在,迫使其不得不分兵掩护自己的侧翼。

    “向驻扎红月干道入口的军队发信号,让他们向前推进,死死缠住山下的嘉兰军团,绝对不能把他们放跑了。”

    当即下令的安森掏出怀表,现在已经是上午九点,意味着军旗山方向的战斗已经进行了超过了三个小时:“一个士兵也不要留下,四千人以密集纵队,全部投入战斗。”

    “总司令!”

    骑兵上校有些紧张的上前半步:“请您立刻和指挥部转移到红月干道入口的阵地,让我带一支纵队迎战从高地上下来的四个步兵团,掩护军团侧翼。”

    不仅是他,指挥部的其余军官们注意力也已经完全被那支居高临下的大方镇吸引了;任谁都明白,这绝对是嘉兰爵士的杀手锏,摆明为了撤退已经什么都顾不上了。

    “没那个必要,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时间,必须抢在军旗山战斗结束前,让嘉兰军团缴械投降。”

    安森摆摆手,他当然明白对方的意思——对方摆明了是冲自己来的,侧翼受到冲击是小,指挥部要是被嘉兰爵士一炮端了,那乐子可就真是大了。

    毕竟对方占据着高地,战斗开始后通过自己这边阵线调动从而找到指挥部位置,只是迟早的事。

    “那请允许我率领后线纵队快速穿插,协助莉莎小姐进攻高地。”夏尔·桑德斯立刻改口,指向嘉兰军团侧翼正在溃退的方向:

    “敌人必然是要将兵力聚拢起来,但有序的撤退已经被我们搅乱,在他们重整旗鼓之前必然处于半失控状态,我们完全可以趁机绕后,在嘉兰爵士无暇顾及的之前在高地一侧站稳脚跟,等他们以为安全的时候再送上一份大礼!”

    闻言的安森回首望向自己的骑兵上校,只迟疑了半秒:“你需要多久?”

    “十分钟!”

    “我说的是你攻下高地一侧的时间。”

    “我说的是从现在开始。”骑兵上校浑然不惧的掏出怀表打开:“现在是九点五分,一刻整的时候,我就让您在高地山坡上看到克洛维军旗!”

    “嘉兰爵士不是傻瓜,你一动,他肯定组织炮火阻击。”

    安森目不转睛的盯着他:“没等你爬上高地,后线纵队的三个团就要阵亡五百,还会被他的四个精锐步兵团死死咬住。”

    “他抓不住我。”夏尔·桑德斯笑了:“我们是骑兵,就是没有马,也比步兵快!”

    “……好,那就这么干。”

    “是!”

    转过身去的骑兵上校抽出佩刀,亮银色的刀身如同军旗般被他高举过顶,一路大跨步冲向后线纵队的方阵。

    “游骑兵——随我冲锋!”

    急促的军鼓声回荡在红月干道的丘陵山间,三个因为抛弃战马而“转职”散兵的团迅速调转方向,前队变后队,绕开大道向嘉兰军团占据的高地快速推进。

    至此军旗山之战正式进入第二阶段,安森和费尔南多都已经压上了近乎全部的底牌,胜负与否完全取决于谁先夺下对方的高地,谁就能在下一环节中占据无可逆转的优势。

    胜负的终点,已经迫在眉睫!

第二百五十六章 向炮火冲锋

    九点十分,军旗山。

    经历了将近四个小时的战斗后,无论人数还是火力都拥有绝对碾压优势的费尔南多军团,终于撬开了卡尔·贝恩的龟壳——最外层的。

    没办法,此时的总参谋长手中总兵力满打满算两千出头,火炮也仅有五六门,再加上硬撑了十天后弹药着实紧缺,实在是不敢和对面的费尔南多拼消耗。

    甚至能正面硬撑四小时也已经超出了最初的预计,卡尔只能下达撤退命令,将兵力收缩到营地内线,准备步步为营的阻挡对面攻势。

    察觉到敌人开始后退,费尔南多于是果断下令停止了不顾一切的进攻势头,用十分钟整顿冲散了的前军,以营为单位开始就地集结成空心方阵,开始逐步包围军旗山营地。

    目的明确,他要打消克洛维人增援的念头,把这里做成死局。

    很快,十个步兵营带着仅剩的四磅骑兵炮——有两门在进攻外围阵地时被毁掉了——团团围住了军旗山营地的三个出入口,把营地里的守军和卡尔·贝恩变成了无处可逃的猎物。

    此时山南山北大道的游骑兵军团守军也已经注意到了这边的状况,分别派出过步兵连队企图侧击接应,减小军旗山营地的防守压力,但都被费尔南多看穿虚实,直接命令后排调转枪口,一通乱枪直接让他们不敢靠前。

    而守在山下营地里仅剩的两个帝国骠骑兵连队也开始行动,分散袭扰山南,山北和中央大道的守军,用卡宾枪,左轮和抛掷火把震慑躲在里面的克洛维线列兵。

    十多天的围困下来,费尔南多也已经看穿了这支“克洛维常备军”的虚实,除了军旗山和红月干道,剩下几处包围网基本都是新兵;守军指挥官显然也很清楚自己部下是个什么水准,哪怕知道对面就是佯攻骚扰,也不敢让手下这帮大头兵出去和帝国骑兵较量较量。

    于是只靠两三个连队的骠骑兵,费尔南多就成功压制了山南,山北和中央大道所有游骑兵军团,总计超过三千人的守军,彻底断掉了军旗山营地的外援。

    而后,便是帝国大军最最习以为常的火力压制。

    急促并且连绵不绝的巨响声中,破烂不堪的克洛维军旗被震倒在堑壕里;士兵和军官们蜷缩着身体躲避炮火,谁也没心思再去把那面旗帜重新竖起来。

    此时营地内的士气已经在崩溃边缘了,要不是昨天突然出现的安森·巴赫带来胜利曙光,以及总参谋长本人“绝不会死磕到底”的承诺,被迎头痛击的军旗山营地怕不是已经主动缴械投降。

    但正如同无知者无畏,知道天快亮的人,并不会畏惧黎明前的黑暗——对面帝国大军的攻势再怎么凶猛,确信他们是强弩之末的游骑兵军团官兵们也能咬紧牙关硬抗。

    顶着急促的炮火,军旗山营地内充斥着一股惊惧又镇定的矛盾气氛,看表情仿佛人人都觉得要完蛋了,却没有一个脱离岗位,打算找机会跑路的逃兵。

    没等炮火停歇,小队小队的帝国士兵们就在步战骑士们的率领下,开始趁着炮火卷起的烟尘掩护发起进攻;凌乱的脚步和时不时响起的枪声刺激着卡尔·贝恩的神经,也在挑战军旗山营地的抗压能力。

    “这么打,看来是吸取之前的教训,没办法再用反斜面炮击打歼灭战啦……”

    咬着烟头的卡尔·贝恩表情前所未有的凝重,自从外围阵地被攻克,他几乎是每隔五分钟就要瞥眼怀表:“咳咳咳!让炮兵填装霰弹,等敌人一靠近射击口就立刻开火,千万别犹豫。”

    “是!”

    六神无主的参谋此时已经完全放弃思考,全身心执行总参谋长的所有命令:“但是卡尔上校,我们只剩下六发炮弹了。”

    “……六发?!”

    “是的,而且还有四枚是实心弹。”参谋表情僵硬:“之前几天为了增援其它阵地,吸引费尔南多军团的活力,消耗的稍微有些大……”

    “这…你…我……”

    整个人都惊了的卡尔,此时已经没工夫质问对方为什么不早说这种废话:“六发就六发,让火炮就位,等我的命令!”

    “是!”

    等参谋走远,欲哭无泪的卡尔直接绷不住瘫坐在地图桌前,再次感受到秩序之环对自己的命运究竟是何等的不公。

    但或许秩序之环还觉得某人不够悲惨…没等军旗山营地这边的炮兵做好准备,费尔南多的炮兵已经开始行动——十门骑兵炮再次推进,将炮口直接对准了营地中央的堡垒。

    ……………………………………

    “轰——!!!!轰——!!!!轰——!!!!轰——!!!!”

    震颤心神的炮声在红月干道的高地上炸响,连带着整片战场都在微微颤动。

    在那冲天的滚滚黑烟中,一道道黑红色身影汇聚而成的“波浪”被炸开,炸散,犹如雷霆击入波涛汹涌的大海,卷起阵阵烟尘与火光,将他们彻底吞灭。

    游骑兵军团指挥部内一片死寂,刚刚还准备一鼓作气歼灭嘉兰军团的军官们,此刻像是都被吓傻了;哪怕此前最最谨慎的军官也想不到,嘉兰军团居然拥有这么充足的重型火力:“总司令,夏尔·桑德斯上校的纵队凶多吉少,要不要……”

    战战兢兢的军官想说要不要转移指挥部的位置,与红月干道路口的守军汇合;可看着完全没有想要理会自己迹象的安森·巴赫,他还是十分知趣的闭嘴了。

    面无表情的目光举起手中的单筒望远镜在战线和高地之间来回扫视,已经完全开启“异能”的他当然不用这么做,但多少算是个掩饰。

    嘉兰军团的炮击算是在意料之中,对方已经使出浑身解数援主力,这时候要是被是骑兵上校攻上高地,战斗就可以提前宣布结束了;哪怕明知道这样会暴露最后的底牌,他也没得选。

    现在嘉兰爵士必须全力阻击进攻高地的夏尔·桑德斯,对着散兵线狂轰滥炸,意味着他正面战场已经不可能再得到多余的炮火支援,全力进攻的实际已经到来:“前线纵队是否集结完毕?”

    “已经待命,随时可以行动!”其中一个散兵团的团长赶紧上前,他以为是安森想通了准备转移阵地,生怕自己迟半步总司令就会反悔:“请您下令!”

    “很好,那就让士兵现在就装填弹药,拔出他们的刺刀。”

    安森放下手里的望远镜:“告诉他们,总攻的时刻到了,他们的成绩将直接决定游骑兵军团四万人,乃至整个红月行省几百万人的生死存亡!”

    “……啊?”军官直接傻了:“可是总司令……”

    “没有可是,军旗山营地在用鲜血给我们争取争取时间,夏尔·桑德斯上校顶着炮火为我们引开敌人的注意,只有现在!”

    猛然转身的安森直接撞开还在发愣的军官,望向高地下方已经集结待命的步兵方阵:“游骑兵军团的士兵们,骑兵师的战士们,你们的师长替你们牵制了敌人的大炮,所以我来带你们冲锋!”

    “夏尔·桑德斯上校不厌其烦的告诉我,克洛维的游骑兵并不比帝国逊色,现在证明你们荣誉的时候到了,这场战斗将由你们决定最终的胜负!”

    “拿下高地,我将以克洛维执政的名义要求陆军部授予你们军旗,正式组建“红月骑兵师”番号,以功臣之身,成为第一个进入红月镇要塞的部队!”

    “……万岁——!!!!”

    短暂的震惊之后,在场的士兵们瞬间陷入了巨大的惊喜和兴奋中——谁能想到一个常年在东部坐冷板凳的部队,居然还有机会获得独立的荣誉番号?

    能否夺回红月镇要塞,打赢这场军旗山之战,将直接关系到克洛维在整个秩序世界人们心目中的地位,以及新政府在克洛维各行省各阶层民众是否能够赢得足够的信心。

    所以哪怕眼前这支军团并非自己“亲信”的风暴军团,安森也是不打算吝啬的;他知道这种承诺肯定会给索菲娅·弗朗茨巨大的压力,说不定那位大小姐现在就在克洛维城发自己的牢骚;但就算再困难,再不好办,他也要确保这场战斗的胜利。

    九点二十分整,安森终于派出了自己手中最后的预备队,三个团总计一千四百人,从红月干道西侧丘陵地带杀出,斜击从高地上下来的嘉兰军团四个精锐步兵团。

    和单纯围攻的军旗山战场相比,此时红月干道的战斗显得十分混乱,战场是沿着红月干道狭窄的通道,由西南朝东北方向排布:

    总计四千人的红月干道守军九个步兵团组成了安森此时绝对的“底盘”,不断向前推进,压缩嘉兰军团的生存空前;三个团规模的中线纵队从“底盘”左翼猛攻,拉扯着节节后退的嘉兰军团。

    而被嘉兰军团指挥部和炮兵所占据的高地上,夏尔·桑德斯所率领的三个团正顶着炮火从西北面进攻,同时迫使敌人的四个精锐步兵团不得不放缓推进,调转方向分兵阻击。

    这也是让安森下定决心发起总攻的关键——高地上的嘉兰爵士此时手里是真的没有预备队了,否则他绝不敢拖延那四个精锐步兵团的推进速度,要知道哪怕多晚五分钟,兵力占优的安森都有可能全歼节节败退的嘉兰军团前军。

    现在敌人露出颓势,那就不用再客气了:“游骑兵——前进!”

    “天佑克洛维——!!!!”

    热些沸腾的预备队发出了最后总攻的呐喊,展开阵线开始向节节败退的嘉兰军团主力,以及敌人四个精锐步兵团之间的缺口穿插。

    此时已经临近九点三十分,缓缓升起的太阳逐渐变得刺眼夺目,七月份的天气也让战场双方焦躁难耐,汗水浸透了制服,体力飞速下滑。

    就在这种两边都快要绷不住的关口,一千多克洛维士兵就如同强心剂般,直接捅进他们的胸口——对游骑兵军团的士兵这当然是精神层面的,但对嘉兰军团的士兵们,那就是物理上的了。

    “砰——!!!!砰——!!!!”

    乳白色的硝烟开始将本就未能汇合的嘉兰军团一分为二,三个步兵团以惊人的速度涌入战场,并迅速组成一个个以连为单位的空心方阵,变成了绞杀嘉兰军团前军的“铁砧”。

    他们的任务很名明确,挡住前军后撤的脚步,同时阻击想要前来解围的嘉兰军团精锐——等于从战斗开始就处于被两面包夹的态势。

    但只要挡得住,战斗的结果就将不再有任何悬念。

    “真不愧是总司令,居然这么快就抓住了嘉兰军团的薄弱点,还能让仅仅接触不到三个月的游骑兵军团如臂指使,对他言听计从。”

    高地西北面的山坡上,望向山下战场的夏尔·桑德斯满眼都是敬佩:“不愧是能在新世界逆天改命之人,太了不起了!”

    如今的骑兵上校已经对这位空降的总司令兼执政大人五体投地,彻底拜服在了那套“完美计划”之下,再没有半点质疑的想法:“唯一遗憾的,大概就是没能顺利完成任务的我们这边了吧?”

    “没能完成任务,眼镜大叔在胡说些什么呀?”皱着眉头的莉莎后备贴在掩体里拉动着枪栓:“安森的计划再完美也是所有人共同努力的结果,怎么能在战斗还没结束的时候就说丧气话?”

    “这……”

    骑兵上校顿时语塞,表情困惑的看着小脸被烟熏得俊黑的女孩儿:“可…莉莎小姐,对面的炮火实在是太凶猛了,士兵们只要冲出掩体就会被覆盖,这还能怎么完成任务?”

    “当然可以,只要有一个特别特别厉害的家伙先冲出去,趁炮兵开火前把他们的阵地搅乱,不就有机会了吗?”

    “那…您说的是谁?”

    “谁?哼!”

    少女骄傲的翘起下巴,得意洋洋的眼珠甚至不屑于再多看这家伙一下。

    正在调整作息,以后应该不会再那么晚发了。

第二百五十七章 先登!

    九点三十分,红月高地。

    随着最后一支克洛维军队加入战斗,面沉如水的嘉兰爵士看着眼前愈来愈糟糕的态势,原本就不怎么坚定的内心逐渐发生动摇。

    此时他手中绝对的主力,超过六千人的前军已经被三面夹击,进退两难;手头重要的底牌,四个精锐步兵团被死死挡在战场之外,始终无法和主力军汇合,只能眼睁睁看着战局陷入糜烂。

    按照任何一个帝国骑士…不,应该是任何理智正常军队的逻辑,在这种骑兵难以发挥优势,陷入胶着的狭窄道口,应当立刻调动火炮打开缺口,扭转局势。

    但他偏偏不能…一支规模不到两千人的克洛维军队从侧后方冲上了自己的高地,只要自己敢停止炮火压制,或者将炮口对准主战场,这群敢顶着狂轰滥炸也要发起进攻的疯子会立刻扑上来,端掉自己的指挥部。

    归根结底,就是占据高地的嘉兰军团已经不能失去这个高地支点了;看似是占据了绝对的优势,可只要丢失,士气就有可能立即崩盘,全军覆没。

    “大人,再这么下去恐怕不行啊,前军主力迟迟得不到炮火协助,也看不到赶去增援他们的部队,士气恐怕会出大问题的。”

    “你给我住口,这种事情你以为我看不到吗?!”情况危急,嘉兰爵士已经越来越难保持冷静:“提出问题的时候不要只想问题,也得考虑解决的办法!”

    “这……”

    被训斥的副官凝噎,迟疑了片刻才略显不安的开口道:“要不…想想办法给费尔南多大人发讯号,让他从军旗山方向增援?”

    “……”

    嘉兰爵士愈发感觉自己开始受够了这群无能部下…让费尔南多大人增援?他怕不是还在顶着巨大伤亡苦苦围攻军旗山,等着自己结束战斗好能赶去增援他呢!

    红月干道这边的胜负是很重要,但真正的关键依旧是军旗山的归属;只要能拖到费尔南多攻克军旗山营地,其实自己这边输掉也是完全无所谓的,战后依旧可以凭功臣的身份去论功行赏。

    相反如果军旗山之战输了,自己这边打赢也根本无济于事…这群蠢货连这么简单的问题都想不明白,他们的脑子难道都只是装饰品吗?!

    但无论再怎么心底咒骂,该解决的事情还是得解决:“集结指挥部内剩下的所有人,包括后勤的辎重兵,卫队,辅兵等等一切还能行动的人,在炮兵阵地的前方重新布置一处……”

    “大人,高地西北方向出现敌情,克洛维人又开始进攻了!”

    “这群不要命的疯子…也好,让炮兵换上霰弹把他们通通撕成碎片,好增援前军主力。”

    嘉兰爵士不屑的冷哼一声,完全没有注意到副官脸上的慌乱:“我们的炮弹应该还很充足,让炮兵们不要吝啬,尽可能杀伤敌人就好。”

    “这……”

    “怎么,他们连这种事情都办不到了吗,我们的炮兵甚至不能消灭一群送上门找死的克洛维人?”

    “不,是…是进攻的克洛维人只、只有一个。”

    “……一个?!”

    …………………………。

    “轰——!!!!轰——!!!!”

    尖啸的黑影撕裂空气,绽放出让大地颤抖的雷鸣,卷起扫荡尘埃的巨浪。

    应该说嘉兰军团炮兵阵地的准头并不算太好,甚至于仅仅隔着五六百公尺的距离,泼水似的狂轰滥炸,也没能将夏尔·桑德斯麾下不到两千号人的通通撕成碎片,完全称得上雷声大雨点小。

    但这实际上也并不能怪他们,高打低的情况下,炮兵们手头的平射炮确实很难对躲在掩体后的敌人,尤其双方的距离已经近在咫尺,那就更困难了。

    不过很快,这些炮兵们就意识到他们到底多么天真。

    “噗——”

    残影冲破爆炸的硝烟,宛若反方向射出炮弹,上一秒还让人以为是自己看花了眼,下一秒炮兵阵地的观察哨就乱作一团,叫嚷着“敌军来袭!敌军来袭!”

    可等到炮长按住那个惊惶不安的年轻观察手,才发现冲他们而来的居然是个小女孩儿——穿着不合身的军大衣,头戴三角帽,身后背着好几杆步枪的女孩儿。

    过度的震惊以至于让他们放下了手头的武器,死死盯着女孩儿沿山体狂奔的身影;离得远远地时候很多人还不觉得,但马上就有人发现了异常——女孩儿快得简直不像话。

    帝国炮兵们目瞪口呆,山坡上狂奔的女孩儿她仿佛不是在奔跑,而是…滑行。

    她就像是一架纸飞机,从地面冲向天空,又迅速的滑向地面,周而复始;远远地并不能真正看清女孩儿跑动的身影,只有随风而起的大衣衣摆,像是舰艇的船帆似的升起又降下。

    炮兵阵地上一片沉寂,仿佛所有人都被定格在了这美好的情景之中。

    “不、不对…敌袭,敌袭!”

    如梦初醒的炮长终于回过神来,“啪——!”的一巴掌甩在还发愣着的新兵连上:“通知军团长,开火阻击!”

    “遵、遵命!”捂着脸的新兵还有些出神:“用、用什么?”

    “还废什么话,当然是有什么用什么!告诉军团长克洛维人又要进攻高地了,去!”

    震耳欲聋的轰鸣再次炸响,但这次他们终于有了明确的目标——除了原本的火力覆盖,保持对山坡上的骑兵上校压制外,四门三磅骑兵炮直接对准了莉莎的身影。

    咬着口袋里的最后一根甘草棒,怀抱着博尔尼步枪的女孩儿继续在山坡上狂奔,撕裂空气的炮弹一颗一颗在她周围炸开,迸发而出的气浪卷起沙砾与火焰的余温,不断的冲刷着山体。

    娇小的莉莎就像是惊涛飓浪中的独木舟,不需要从天而降的雷电,一个稍微高些的浪头就能将她粉碎。

    可女孩儿还在加速。

    她选择了最适合此刻的奔跑方式,那就是跳跃——每次落地的瞬间,那比靴子还小一圈的脚丫,和修长完全无关的小短腿儿,却在落地的惯性和肌肉的运动,肢体的伸缩间迸发出恐怖的能量,将自己“发射”出去。

    山坡上的炮兵们并看不到,女孩儿每次冲刺跳跃留下的脚印,堪比一门十二磅野战炮炮车的辙印。

    山坡上的炮兵们并看不到,女孩儿每次冲刺跳跃留下的脚印,堪比一门十二磅野战炮炮车的辙印。

    不,他们只能看见那轻若鸿羽的身影,距离自己越来越近而且…越来越快。

    “开火!开火!开火!”

    阵地上的炮长在下达自己认为最正确的命令,他不明白对面的克洛维人究竟在搞什么,但这显然不是什么好兆头——天赋者在帝国的军队里并不罕见,某些足以一人敌一军的血脉骑士,即便没有见过也多少曾经耳闻。

    因此当女孩儿的身影愈发诡异之后,炮兵们反而没那么惊讶:显然是克洛维人彻底技穷,准备靠一两个实力强劲的天赋者翻盘。

    他们猜对了,只是方向略微有些偏差。

    “轰——!!!!”

    炮弹砸在正前方,狂奔的莉莎却并未放慢速度,甚至没有躲闪;此刻女孩儿脑海中突然想起了安森的技术顾问,那个叫威廉·戈特弗里德家伙的脸。

    莉莎其实不喜欢这家伙,对方身上散发出的气息和她习惯的风暴军团格格不入;但有些他说的东西,听起来又似乎很有道理。

    比如说这个世界上所有东西之间,都是互相静止的。

    【马车跑得慢,蒸汽列车跑得快,这只是你在用自己的速度,或者它们彼此间的“速度”去衡量,可速度又算是什么呢,我们该怎么去形容“速度”呢,用移动吗?】

    【一枚铅弹从枪口命中靶子,我们说它从枪口移动到靶子上,可如果我把“移动”的标尺换算成整个靶场,是否可以认为铅弹没有移动呢?】

    【所以…如果移动没有发生,那么速度是什么?】

    【反而言之,如果移动的速度相等,我们是否可以认为,二者之间是没有发生移动的比如…把马车放在蒸汽列车上面,或者反过来——当然我们都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但那是现实层面,而数学和现实无关……】

    胡——

    气浪在女孩儿的脚下炸开,推动着娇小的身体飞向半空,如同炮弹似的砸出去。

    没错,威廉·戈特弗里德是个满嘴胡言乱语的怪人,莉莎讨厌怪人,但不得不承认怪人的某些话似乎是有些道理的。

    在新世界的时候莉莎就遇到过不止一次,爆炸的气浪把自己撞飞出去,或者是抢在铅弹命中前躲开…这难道就是怪人口中的“移动”?

    莉莎搞不懂,但她知道只要自己跑得和炮弹一样快的话,就能直接毁掉对面的阵地,为眼睛大叔(夏尔·桑德斯上校)争取到进攻的机会…而这对安森很重要。

    于是女孩儿感觉到自己的速度越来越快,对面的家伙真的就像威廉·戈特弗里德说的那样,在自己的眼中逐渐变得静止,世界仿佛被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黏膜,每次跳跃,自己都会撞在黏膜上,身体被死死地挤压在中间。

    这种强烈的挤压,即便是拥有奥古斯都之血的女孩儿都会觉得无比难受,仿佛稍微动弹些都要被死死束缚,完全感受不到自由。

    也许自己还得再快些吧…莉莎只能如此想到,她甚至都没能察觉自己的双眼已经完全变成了猩红色。

    炮弹一颗接着一颗的袭来,对面察觉到不对劲的帝国炮兵们已经拿出了自己最高水准,四门骑兵炮甚至打出了一分钟六发的惊人速射成绩,炮弹炸开的烟尘甚至已经接连成片。

    “轰——!轰——!轰——!轰——!轰——!”

    炮兵阵地上此时一片慌乱,他们逐渐意识到自己在和怎样恐怖的敌人交战,关于此前某个被击溃的倒霉蛋的故事也开始被提及,并且逐渐有变成恐怖故事的倾向。

    “别在那儿胡说八道了,让线列步兵们全部就位,准备按列齐射!”炮长第一个打断了阵地上的闲言碎语,无论是真是假,他都必须制止这种扰乱军心的声音:“所有火炮装填霰弹,等我的命令!”

    “是!”

    “遵命!”

    半个连队的线列兵被集结起来,这算是炮兵阵地上立刻能集结起的全部兵力了,八门重炮,四门骑兵炮也全部换装霰弹。

    每个士兵的脸上的表情此时都无与伦比的凝重…红月干道之战此时已经临近胜负关头,突然出现的劲敌也让此前这些高枕无忧的炮兵们意识到,指挥部是真的有可能被攻下,嘉兰军团…覆没很可能也就是一念之间。

    恐惧会令人胆寒,也会激起原本并不能发挥出的实力;炮兵们显然是后者,整个阵地前所未有的团结和井然有序,全力以赴的执行着每个命令。

    “炮火就位——”

    “士兵就位——”

    齐刷刷的步枪平举,一门门火炮对准了看不见的敌人;全神贯注的炮长死死盯着阵地前弥漫的烟雾,静候他的目标。

    终于,她来了…烟雾中闪过让人眼花的残影,但炮长却对自己的判断无比自信:“现在——开火!”

    “轰——!!!!”

    那是暂时从士兵们眼中夺走了太阳的耀眼焰火,巨响声充斥着所有人的耳鼓膜,整个世界在短短的瞬息间变成了白色,无数的火力如骤雨般倾泻在阵地的正前方。

    这还不算——不需要炮长下令,线列兵们依旧在继续扣动扳机齐射,炮兵们立刻将弹药装进炮膛,再次炸响雷鸣的火光。

    紧接着…什么也没发生,那个身影消失的无影无踪。

    成、成功了?

    阵地上的士兵们面面相觑,他们中的绝大多数其实并没能看清来者的身影,但在他们的印象中哪怕是最强的天赋者,应该也不可能正面硬抗野战炮的威力,或者说至少不会安然无恙。

    站在阵地最前沿的炮长也是这么认为的,可偏偏就好像是眼花了似的,头顶的阳光让他下意识的抬起头,紧接着就看到了那遮挡太阳的身影。

    她的嘴角依旧咬着甘草棒,一手按住头上的三角帽,一手提着博尔尼步枪,枪尖的刺刀从后衣领钩出一面克洛维军旗,在半空中随风张扬。

    从天而降!

临时有事,明天提前更新

    被同事喊去紧急加班,又被甲方催了…唉,空空这个暑假实在是过得很痛苦……

    啊,突然想起来,我好像已经没有暑假了。

第二百七十八章 最后的讨价还价

    当血色独角兽军旗扬起的那一刻,沉着冷静的炮长突然不再紧绷,身体处于极度放松的状态——那种感觉就像地震洪水来临的瞬间,明知不可逃而直面天灾之人,恐惧已被他抛之脑后。

    他拔出腰间的配枪,指向天空中那翱翔的身影,金红色的焰火从枪口涌出。

    铛——

    亮银色的闪电骤然落下,劈开了脚下的火海,瞳孔骤缩的炮长顿时失神,只感觉天地旋转,眼前的画面突然变得丰富了起来。

    他看到了惊慌失措的部下们,看到了落地的少女咬着烟卷(甘草棒)抬手三枪,两个小伍长还没拔枪就被打爆了脑袋,看到了她从衣摆后面变戏法似的掏出一长串的手雷,抬手抛向四周;看到了……

    …嗯,看到了自己没有脑袋的身体倒在地上,在不停的抽搐。

    “轰——!轰——!轰——!轰——!”

    一团团烟雾在阵地前沿炸开,慌乱中的炮兵们手足无措,在同样六神无主的军官们带领下背靠背原地组成方阵,枪口对准四周,紧张的寻找敌人。

    “镇定,保持镇定,所有人服从指挥,擅自逃跑者就地处决!”

    “敌人就在周围,所有人警戒,执行炮长的命令,敌人就在周围!”

    “让我活着,下令嘉兰军团集体投降,你们就能立刻结束这边的战斗,调转方向救援被围困的军旗山。”

    “您说的没错,军旗山的胜负才是真正重中之重。”面色微红的夏尔·桑德斯赶紧收敛了自己的笑容:“相较之下,这场红月高地争夺战的胜负仅仅是…嗯?您、您说什么,赢了?!”

    “……我开始厌恶和您说这些废话了。”夏尔·桑德斯冷冷的挑起眉头,右手下意识按住腰间的佩刀:

    但很快他们就意识到,这根本毫无意义。

    “实事求是的说,我其实很担心如果投降,你们克洛维人会针对我们这些俘虏展开一场屠杀;但认真想来你们,或者说安森·巴赫应该没有这个时间,尽快帝国,夺回红月镇要塞才是最重要的事情,所以其余的…应该都是可以讨论的。”

    “没错,莉莎找到了那个叫嘉兰爵士的家伙。”女孩儿抬手指了指身后:

    “他已经答应投降了。”

    “您尽管可以试试看,高地已经被我们拿下了,想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士兵被杀光,我个人倒是不介意您这么做。”

    而作为“罪魁祸首”的莉莎,此时倒是相当的冷静,甚至慢条斯理的给手中的审判官左轮装弹,半蹲在地上打量那些被她吓坏了的敌人。

    “啊…因为莉莎已经长大了啊,不再是小孩子了。”自言自语的女孩儿随手甩了个枪花,用力掰开枪机:

    “开火!开火!开火!”

    “承蒙夸奖,谬赞了。”嘉兰爵士倒是也不客气:“如何,还有什么问题?”

    “开火,别傻愣着,否则我们都得死!”

    “你要背叛帝国?”

    面对着已经近在咫尺的胜利,夏尔·桑德斯的脸上没有任何兴奋或喜悦,他很清楚这一切跟自己的指挥或者冒险都无关,当安森·巴赫总司令将自己派到高地战场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是必然会获得胜利的,因为……

    “说实话,你简直不像个骑士,倒像是商人。”

    “哦。”夏尔·桑德斯来了兴趣:“比如说?”

    “比如……”

    军官大吼的同时就感觉被重重一推,鲜血在胸口中央绽放,身体不自觉的瘫倒在地;被挡住的士兵吓得一脚踹开长官尸体,果断扣动了扳机。

    骑兵上校的瞳孔骤缩了下。

    “她在这边,我看见……?!”

    根本来不及反应,笼罩在迷雾中惨叫的帝国线列兵们就倒在了自己的血泊中;他们中有些人提前猜到了危险,试图从阵地的边缘突围,但很显然这根本毫无意义——等待了太久的骑兵上校,根本不容许自己再重复之前的错误。

    “向您致敬,莉莎·巴赫小姐。”骑兵上校摘下头上的军帽,毕恭毕敬的向女孩儿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您辉煌的战绩和英勇无畏的身姿,游骑兵军团将永远铭记在……”

    此起彼伏的惨叫,忽明忽暗的枪焰让炮兵阵地的士兵们心惊胆战,此刻还在不停扣动扳机的他们已经不再是绞杀敌人,只是纯粹壮胆而已。

    “她、她在那儿!”

    “撤退,撤退!”

    “攻下来了?!”骑兵上校瞪大眼睛:“可我们仅仅才突破敌人的炮兵阵…啊!难不成……”

    枪焰在浓雾中亮起的瞬间,十二名帝国线列兵随退膛的弹壳一齐落地。

    “是吗,我还真不知道哪里的文明人会推翻他们的国王…当然我不是来和您争这个的。”嘉兰爵士笑了笑:“但如果我坚持不肯投降,您又能怎么办?”

    什么叫差距,这就是差距——还是和这么小的小女孩儿!

    指挥射击的伍长应声倒地,脑袋在众目睽睽下变成了炸开的西瓜,紧接着……

    很快,他们就要为自己这个刹那间的分神而后悔…带着扔出步枪的惯性,身体腾空少女再次拔出挂在大腿上的审判官左轮,对着走神的敌人逐个点名。

    “可军旗山难道不也一样?”

    噗——

    伴随着夏尔·桑德斯的怒吼,将近两千名的士兵狂奔着冲上高地,骤雨般的枪声在炮兵们的身后响起。

    满脸脏兮兮,从头到脚都是灰尘和泥土的女孩儿叉着腰摆出大警长的姿态,一本正经的模样比对方还像个指挥官:“我们只是刚刚攻克了高地而已,嘉兰军团并没有全部投降,军旗山还在被敌人团团包围,有什么事情都等仗打完了再说!”

    打量着眼前这位平静如水,云淡风轻的帝国贵族老爷,夏尔·桑德斯突然感觉到分外的不适——不知道的可能还以为投降的是自己呢!

    “条件?嘉兰爵士,您现在的处境可不允许您提条件。”

    密集的枪声开始在阵地上炸开,数以百计的铅弹在层层迷雾间呼啸,犹如乌云间闪动的雷鸣。

    一个完全没有道德下限,为了活命连当叛徒都能当得毫无心理压力的帝国骑士——没错,这家伙居然还是个货真价实的骑士——已经不是让人感到厌恶,而是恐惧。

    ………………………………

    ……枪声愈发密集,六神无主的嘉兰军团炮兵们组织度已经彻底崩溃,只剩下本能的反抗,他们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正在和敌人作战,还是崩溃之后的疯狂。

    “没错,我可以现在就向您还有您身后的安森·巴赫投降。”嘉兰爵士微微颔首:

    “但那是有条件的。”

    咧开嘴角的女孩儿附身躲过迎面扫来的一排齐射,铅弹在娇小的身躯周围不断溅开尘土,激烈的催促着从背后滑落的博尔尼步枪,甩出回应节奏的枪火。

    “最好不要这么做。”嘉兰爵士笑了:“不为我自己,而是阁下您的前途。”

    打量着面沉如水的骑兵上校,嘉兰爵士轻声开口道:“您我都知道,这场战斗我们双方都已经是强弩之末,只是靠着最后一点渺茫的胜利希望坚持罢了;这种时候只需要充分的契机,就能让其中一方士气崩溃,当场瓦解!”

    “或许我应该向总司令大人汇报,嘉兰爵士不小心死在混战当中?”

    “……”

    女孩儿叉着腰,理所当然的点点头:“莉莎还有眼镜大叔你,不是已经把高地攻下来了吗?”

    枪口顶起帽檐,猩红的眼眸已经锁定了她的目标,刺目的枪焰瞬间照亮了一张张惊恐的脸。

    “是啊。”

    瞥了眼高地下方硝烟弥漫的战场,骑兵上校冷冷道:“我以我个人名誉向您保证,您和您的部下可以得到与身份相符的待遇,我们也不会动您的私人财物,但也就仅此而已了——因为克洛维人,是秩序世界的文明人。”

    而正面战斗也相差仿佛…端着莱顿步枪和卡宾枪的散兵们——或者说夏尔·桑德斯坚持的骑兵——如入无人之境般涌入阵地,在混乱的帝国溃兵中任意冲杀;甚至有不少士兵热血上头,拔出佩刀直接冲上去和敌人肉搏,试图用更直接的方式向帝国人表达自己的热情。

    前排的线列兵们纷纷一颤,死死盯着从他们头顶飞过的黑影——绑着克洛维军旗的步枪,正钉在伍长的尸体上。

    当然,很快这二者之间就不再有区别了。

    而女孩儿的身影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嘉兰爵士的目光眺望了下远处的军旗山:“让费尔南多·赫瑞德大人的军队,看到嘉兰军团的旗帜和士兵,出现在克洛维人的阵列之中。”

    “没错,我丝毫不怀疑你们能办到这一点,战斗进行到这种程度,接下来确实只剩下屠杀而已;红月干道的地形太窄,被夺走高地的嘉兰军团根本跑不掉。”他煞有其事的点点头,目光却意味深长:

    “长大了,就得比小的时候更厉害才可以。”

    “砰——!!!!”

    “克洛维游骑兵——进攻!”

    这种愚蠢的行为刚出现苗头就被骑兵上校制止了,他严厉斥责了极个别士兵无组织无纪律的行为,要求他们必须像个步兵那样战斗,组成刺刀墙推进,收割残兵。

    “费尔南多大人组织的这场战争已经失败了,哪怕他能拿下军旗山,你们只要堵住红月干道,翻盘的希望依旧渺茫;既然失败已经成为定局,那么剩下的就只有如何最大化减小帝国的损失。”

    尽管如此,却还是足够让在场游骑兵军团的军官和士兵们羞愧…自己这边刚刚为了一场小小的胜利欢呼雀跃,真正的功臣却还在为了整场战役忧心忡忡,丝毫不敢居功自傲。

    刺耳的铁哨声突然在战场上空奏响,失神的骑兵上校猛地回头,就看到阵线右翼的刺刀墙突然散开,并且爆发出阵阵激烈的欢呼。望向被激动万分的士兵们簇拥的少女身影,夏尔·桑德斯终于长松了口气,紧绷的嘴角也微微上扬了些许。

    “嘟————!!!!”

    “还没有结束呢!”

    有那么一刹那的功夫,他突然真的很想一枪崩了眼前这家伙;虽然对此人略有耳闻,但这种没有半点下限的事情都能做出来,实在是对他的世界观产生了过分的冲击。

    一边说着,女孩儿还模仿着安森的样子,左手背在身后,右手稍微按住帽檐;只不过力道太重,直接盖住了大半张脸。

    莉莎板着脸看向骑兵上校,她倒是没想太多,只是很担心军旗山那边:再拖下去,卡尔那个倒霉的家伙肯定就快要撑不住啦!

    “不好,我们中圈套了!”

    “住口,再敢动摇军心我现在就杀了你!”

    “报告大人,炮、炮长死了!”

    沿着外围阵地的土坡,两个营的克洛维散兵们展开横队,如同射击比赛般收割着溃散的逃兵们,这些人似乎已经忘记了反抗是什么,只几轮自由开火之后,堑壕和土坑上就已经躺满了帝国士兵的尸体。

    ……慌乱与恐惧的气氛在烟雾中蔓延,无数的喘息与心跳相互交织,所有人都在惊吓所有人,共同摧毁了最后一丝理智。

    “恰恰相反,我所做的一切正是为了帝国;更准确的说,是为了此刻红月行省数以万计的帝国士兵和骑士们。”嘉兰爵士突然认真了起来:

    “……只剩下一个。”

    骑兵上校的脸上此时已经没有任何表情:“就算您真的是为了帝国考虑,这么光明正大的背叛,您就真的完全不担心费尔南多·赫瑞德和他的拥趸们,会对您秋后算账?”

    这是夏尔·桑德斯最想不通的地方,他完全不认为嘉兰爵士是那种“舍小我为大我”的英雄,敢做这么挑战下限的行为,就说明他有百分百的把握逃过一劫,甚至因祸得福。

    “是啊,您的判断完全正确,就算其它士兵会因为活下来而对我心怀感激,但费尔南多大人是绝对不会这么想的。”嘉兰爵士叹了口气:

    “所以,只能麻烦他去死了。”

第二百七十九章 诚信的合作者

    对于嘉兰爵士提出的建议,虽然引起了不少游骑兵军团军官们的愤慨,不过安森倒是很能理解——曲线忠诚也是忠诚,只要别把自己绕进去就行。

    至于这么做是不是会导致自己名声变差…没办法现实就是这么残酷,谁都想尽可能干干净净的活着,可为了达到目标,你总要跟愿意合作的恶人交易,以及偶尔踹掉冥顽不化的“好人”。

    当然如果是路易那种有原则又懂得妥协的老好人——正直的骑士——就再好不过了。

    不过部下们群情激奋,哪怕是为了照顾刚刚打赢胜仗的游骑兵军团情绪,安森也不能答应的过于痛快,该摆出来的姿态还是要有的。

    于是在总司令的暗示“授意”下,大警长压着五花大绑,嘴巴里也被塞了东西的嘉兰爵士,像押解犯人一样押送到指挥部,沿途还有一对骑兵怀抱卡宾枪护送,夏尔·桑德斯上校亲自担任护送队长,举着指挥刀走在最前排,昂首挺胸从欢呼的士兵,沮丧颓唐的俘虏们面前经过。

    “我尊敬的安森·巴赫阁下,这是否有些太过不友好了?”

    帐篷内,看着屏退左右的安森,被绑在椅子上的嘉兰爵士终于能拿掉塞在嘴里的军旗:“我可是带着十足的诚意向您投降的,而您连对待一名帝国骑士起码的尊重也没有。”

    “恰恰相反,嘉兰爵士。”安森“啪!”的合上手里的怀表,双手插兜站在地图桌旁:“或许你不知道,但我已经尽最大限度保障您最重要的东西了。”

    “最重要的……”

    卡尔的表情突然有些恼了:“要不你们也来说说看有什么好办法,只要可行,我绝对接受——包括让我主动举白旗出去投降也行!”

    安森毫不客气的直接抢断:“我要是毕恭毕敬的把您请过来,猜猜看外面欢呼的克洛维士兵会不会有人朝您背后放冷枪?”

    面对这种自杀式进攻,加上敌人的兵力与火力双重优势,军旗山阵地层层防线迅速土崩瓦解;即便整个营地从上到下已经竭尽所能的拼死作战,也依然无法挽回颓势。

    算了算了,总归是你自己实力不济,那别怪我不讲情面了,费尔南多大人。

    ……………………………………

    “我有个提议,不知道是否可行。”卡尔再次开口道:“敌人的目标是占领军旗山,而不是消灭我们;那是不是有可能如果我们主动撤退的话,对面的帝国人也不会追击?”

    军旗山阵地外围,眉头紧蹙的费尔南多·赫瑞德死死盯着突然出现在山坡下的敌军,数以千计的大军呈纵队,由红月干道方向向军旗山而来,规模近万!

    不过这并不重要,真正让他心情糟透了的是出现在克洛维军阵中的鸢尾花军旗,以及那个骑着马,被军乐队簇拥着站在鸢尾花军旗下的身影。

    另外费尔南多也已经看出来了,军旗山营地的守军根本没有死磕到底的打算,从头到尾都是在拖时间,显然是盘算着等红月干道的援军。

    轻轻叹了口气,苦笑的卡尔阻止了满头大汗,还想要为投降辩解的几个军官:“我曾经向大家承诺过如果实在是坚持不住,那么投降也无所谓,现在也不过是终于到了我们都预见的,最坏最坏的那种情况罢了。”

    正当费尔南多军团扯高气扬的全力围攻同时,军旗山内堡同样是一派激情洋溢,每个军官和士兵的脸上都挂满了此刻对战斗的信心——差不多是彻底绝望的模样。

    一次又一次的攻势,并为之付出了远超以往的损失后,费尔南多军团终于破开了军旗山营地层层防御,开始进攻最内层的堡垒。

    几个军官面面相觑,只能模棱两可的小声嘟囔:“应、应该不会…吧?”

    零散的线列步兵开始重新集结起来,组成密集的刺刀墙,昂首挺胸踏着鼓点向前突进;相较之下军旗山守军的反应简直像受了惊的兔子,躲在堡垒里甚至没有开枪还击的胆量——当然也有可能是弹尽粮绝了。

    安森理所当然的点点头:“现在的克洛维没有国王了,我们都是平等的彼此,可不敢保证他们会绝对服从我的命令。”

    “您的小命。”

    “什么?!”

    一脸无奈的嘉兰爵士举着铁皮喇叭,仰望着军旗山上依然屹立不倒的克洛维军旗,忍不住低头叹了口气。

    踏着燃烧的阵地,面无表情的费尔南多·赫瑞德依旧高举着鸢尾花军旗,犹如靶子似的站在战场前沿,亲自指挥围攻作战。

    此时一个好消息和坏消息同时摆在总参谋长的面前:好消息是他不用再担心炮弹不够的问题了,坏消息是炮弹是从对面发射过来的,连带着两边一齐炸上天,谁也别想跑。

    “……还真是一点也不掩饰啊。”

    “现在的问题是,该怎么确保对面肯接受我们的投降,还不会让大家落得刚放下武器就被乱枪打死的风险。”

    还在争执的卡尔·贝恩,还有一众军官们纷纷回过头来,看向正满脸震惊指向外面的参谋:“千真万确,敌人的前军正在后退!”

    费尔南多充分吸取了此前每次试探性围攻军旗山的教训,不间断的动员小股部队发起试探性攻势,每次稍有受挫,便立刻调动骑兵炮轰击目标;为了方便增援,炮兵们还专门卸掉了几门炮的炮架,放在散兵坑内当曲射炮使用。

    他又望了望一旁角落里那个对自己言听计从的参谋,此时也已经神色恍惚,不敢上前反驳其他军官们,只是怔怔的看向堡垒外面。

    甚至对面根本没有掩饰的想法,每次只要自己稍稍提高进攻的力度,守军就会开始有序撤退,进入下一道防线继续坚守,用大炮堵路,制造混杂烟雾弹和手雷的陷阱,只对靠近阵地的进攻士兵集火…都只为了迟缓进攻的效率,根本没有死战到底的姿态。

    “这……”

    强作镇定的卡尔内心也在一阵阵的打鼓,毕竟谁也不知道红月干道的战斗情况怎么样了,就算安森·巴赫能打赢嘉兰军团,来不来得及也是个问题。

    “应该会应该会…啊不,是一定会的,毕竟他们也算是文明人,总不至于做出虐待俘虏这种野蛮行径。”

    十一点整,军旗山。

    “也…也许吧……”刚刚还在胆战心惊的军官们,一下子被总参谋长大人的“奇思妙想”惊到了:“那,您打算怎么施行呢?”

    “是啊。”

    对于红月干道的战斗,费尔南多很放心,或者说分身乏术的他也已经无暇顾及,只能把希望全部寄托在自己的得力干将嘉兰爵士身上;虽然此人出了名的道德下限惊世骇俗,但涉及到他自己的小命,应该还是会全力以赴的。

    “我们可以假装是军队发生了哗变,四散奔逃…怎么样,是不是听上去比直接投降安全多了?”

    局势绝望成现在这副模样,连自己都看不到什么翻盘的可能了,还怎么要求部下坚持到底?

    “好吧,既然大家都是这个态度,那我也不说什么了。”

    “反正只要攻下军旗山,这场战斗就不会再有任何…嗯?”

    “……”嘉兰爵士一下子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无力的扯了扯嘴角:

    “您还挺坦诚。”

    放下内心最后的不安,他将目光重新投向面前的军旗山营地;敌人已经全部龟缩退入了内堡,阵地上只剩下少量还在负隅顽抗的残余,这些零星的杂碎根本不值得多余浪费时间,只需要全力攻克内堡,胜利就是没有悬念的。

    但无论是哪一种,都不能影响此刻费尔南多军团无比高涨的士气:触手可及的胜利仿佛在向他们证明着,此前所有的牺牲并非毫无意义,而他们也将成为军团中的幸运儿,活着迎来最后的曙光……“费尔南多大人,后线侦察兵汇报,大本营方向出现敌情!”

    惊惧的嘉兰爵士下意识想要站起身,却忘记了自己还被绑在椅子上,险些扑倒在地:

    “安森·巴赫阁下,我劝您少开这种玩笑!”

    “无所谓,赢的人是我,所以我并不在乎‘合作者’怎么想的。”安森走到他面前,冷漠的眼神让后者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现在,轮到您了。”

    “还有武器…反正弹药也差不多打光了,把枪丢出去,对面应该会理解的吧?”

    于是费尔南多再次举起自己的佩刀,紧随身后的军乐队立刻吹响急促的号声,前沿阵地的各个连队立刻用激奏的军鼓回应,正式向军旗山发起最后的总攻!

    “对对对,我们还得尽量主动些,让总参谋长大人亲手把军旗丢下去,体现我们这边的诚意,以免对面的帝国人弄不懂我们的意思。”

    ……………………

    这种战术很快就立竿见影——面对把士兵当敢死队炮灰的费尔南多,卡尔·贝恩马上就无计可施了;他就是挖再多的坑,对面也只会上当一次,然后就是迅速的火力压制,而且是根本不担心误伤友军的火力压制。

    “我现在也没工夫陪您幽默,嘉兰爵士。”安森冷冷道:“跟我合作,我帮您干掉费尔南多和他的死党,带着三四万被缴械的帝国士兵滚回去,否则…反正我在新世界也不是没有杀过帝国贵族,也不介意再来一回。”

    “这……”嘉兰爵士似笑非笑:“堂堂克洛维执政,对自己的下属如此不信任吗?”

    “你——?!”

    他并非不明白这么做风险有多高,敌人但凡有几个枪法足够优秀的士兵冒死跳出掩体打冷枪,自己不是没有被一枪爆头的可能;但此时费尔南多军团上下也已经濒临极限,自己不在前线坐镇,就以这种不顾代价的自杀战术,崩溃真就是一念之间的事。

    “对对对,有道理有道理……”

    “没错,我是个坦诚又尊重合作对象的好人,而我现在要给一个您绝对不会拒绝的提案——立刻在我军陪同下前往军旗山,向还在围攻那里的帝国士兵宣布费尔南多·赫瑞德叛国,不想被皇帝的绞死的统统放下武器,主动投降。”

    大本营方向…看着慌乱的传令兵,费尔南多忍不住挑了挑眉头——难道是山南和山北方向的克洛维人终于安耐不住,开始袭击自己的后方了?

    “无所谓,让大本营留守的士兵向军旗山方向撤离,骑兵负责掩护,装备辎重丢了就丢了,不用在意。”费尔南多沉声道:

    就在堡垒内的气氛逐渐冷场的时候,一个声音突然打破了沉寂。

    虽然不知道是谁说的,但话音落下的瞬间,刚刚还激动地要立刻举白旗的众人立刻就安静了;空气中飘荡着诡异的死寂,活像是温水锅里的青蛙,想逃又不敢逃。

    “为游骑兵军团保存火种考虑,也为了我们所有人的生命安全,我建议立刻举白旗缴械投降!”

    “总参谋长大人,您不能再犹豫下去了!”

    “是啊,再这么下去,全军覆没真的只是时间问题。”一个人开口,周围立刻就出现了附和的嚷嚷声:

    嘉兰爵士轻哼了一声:“您就是这么和别人合作的?我之前可是始终有礼有节,反倒是您屡次不遵守约定,这样日后谁还敢相信您的诚信?”

    双手扶着桌子支撑柱疲惫的身体,被众人簇拥着的卡尔·贝恩站起身,表情无奈的看着那一张张悻悻的脸,忍不住叹了口气。

    “大人,有情况,费尔南多军团停止进攻了!”

    当然,他们也并非全无“收获”:开战短短六个小时,费尔南多军团的伤亡已过千人,其中有不少都葬身帝国自己人的炮火之下,变成了费尔南多向前推进的垫脚石。

    “我不是也才刚刚想到这个好点子吗。”

    “帝国的士兵们,我现在向你们宣布一件事,费尔南多·赫瑞德是帝国的叛徒!想要裹挟军队在红月行省自立为王,勒索皇帝!”

    “再重复一遍,费尔南多·赫瑞德是叛徒,他已经背叛了皇帝陛下!”

    “不想背叛帝国,成为野心家牺牲品的忠臣,立刻放下武器,缴械投降!”

第二百八十章 恰逢其时的表态

    硝烟弥漫的军旗山,突然陷入了死寂。

    作为费尔南多·赫瑞德最信任的军团长,承担断后和保障补给这种关键性职责的任务的嘉兰爵士,他个人在军队中是有着相当高的威望的。

    也因此流言蔓延的速度的超乎了想象——除了自己带着铁皮喇叭干嚎,嘉兰爵士还派出了费尔南多大本营的俘虏和自己的部下,混入向军旗山撤退的溃兵散播消息。

    等费尔南多意识到情况不妙的时候,阻止已经来不及了…不要说后线的士兵们,就连正在负责围攻军旗山营地的军官们,甚至都擅自停止了进攻。

    相较之下,从身后迫近的克洛维大军,似乎都已经不是什么棘手的问题了。

    而随着时间推移,越来越多的士兵们也终于从长官和周围人口中得知了“真相”,愣愣的看着脚下横七竖八的尸体,烧焦的阵地,神情恍惚间仿佛眼前的一切都只是错觉。

    “这不可能!费尔南多大人可是皇室旁支,陛下最信任的统帅,还是参加了新世界圣战的英雄!”沉默的人群中,一个年轻的骑士扔下军帽,愤愤不平的看向身旁的战友: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背叛陛下!大家快起来,军旗山阵地已经唾手可得了,快跟我一起冲上去把它拿下,拿下它我们就赢了!”

    年轻的骑士激动万分的指着已经破败不堪的内堡,可无论他怎么呼吁鼓舞,周围人的表情不是沉默,就是冷笑。

    “不可能,怎么就不可能?”

    一个蹲在堑壕里的炮长冷笑着掏出烟斗:“是,费尔南多大人备受陛下信任这不假,但那也是他用这么多年勤勤恳恳的效忠换来的;几十年啦…陛下让他去哪儿就去哪儿,从不抱怨。”

    “可这么忠诚的费尔南多大人,得到的回报又是什么?”另一个伍长接过话来:“没错,他当上了大军的统帅,但爵位没有提高,封地也没有增加,更别说财富了…我听说费尔南多大人结婚的时候,连聘礼都是从教会贷的。”

    “这么有能力的人,还是皇室旁支,如此功绩却还活的像个普通下层骑士,你觉得他心里能平衡的了吗?”

    “可…这、这难道不是应该的吗?”年轻骑士困惑不解:“为皇帝陛下效忠是每一名骑士应尽的义务,怎么能眼里只有赏赐?”

    此话一出,围在他身边的同伴们全都笑了。

    “你、你们…我说的不对吗?”

    “不不不,你说的很对,或者说太对了。”咬着烟斗的炮长笑得浑身发抖:“我们都是陛下的骑士,为陛下效忠是我们应尽的义务,所以皇帝陛下什么也不用付出,安心享受我们的付出就好。”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

    “行了行了,都少说两句吧!”

    伍长上前半步,拦住了还想说些什么的年轻骑士:“现在情况很复杂,谁也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费尔南多大人如果是被冤枉的,自然肯定也有办法证明自己的清白,长官们也不是人云亦云的小孩子,自然能分辨忠奸,就不用我们这些人掺和了……”

    ……………………

    “……所以,你们好像已经认定嘉兰的话,觉得我是帝国的叛徒了?”

    阵地前临时搭建的营帐内,面对着一众突然来到自己面前,表示“想得到一个答案”的军官们,费尔南多·赫瑞德的脸上满是嘲讽与自嘲的冷笑:“几句无凭无据的谣言,就让你们这些经验丰富,在军队理摸爬滚打十几年的家伙们信服了?”

    一边说着,他的目光逐个从眼前众人的脸上扫过,刻意的神情让不少军官下意识向后面躲了躲,活像是生怕被揭穿色厉内荏的表象。

    “还请您不要误会,费尔南多大人;嘉兰爵士的话我们都听见了,但那并不意味着我们百分百的相信。”一名军官上前半步,神色和语气都十分正气凛然:

    “我们想知道的仅仅是真相而已,并没有别的意思。”

    “真相,什么真相?”

    “您是否真的背叛了陛下!”军官突然提高了声音:“攻下红月镇要塞,侵略红月行省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如果仅仅是为了击败克洛维,那么在拿下要塞之后根本没有继续进军的必要;如果是为了拯救被克洛维人推翻的奥斯特利亚王室,让长公主殿下重回属于她的克洛维城,您应当向北进军,同时召集克洛维各地的勤王义士们,恢复克洛维往日秩序。”

    “可无论哪一种您都没有做,而是执着于对红月行省的侵略,为此还特地分兵扫荡各地,导致了如今的局面。”军官顿了顿,表情感慨:

    “恕我们无礼,但现在的情况很难不令人感到怀疑,嘉兰爵士的话是否所言非虚。”

    一番有理有据的解释,让在场不少军官和骑士们微微颔首,仿佛他们也都是这么想的。

    费尔南多的眼神异常的悲哀…背叛皇帝?自己攻略红月要塞的计划早在上个月中旬,就已经开诚布公的告诉了他们所有人,也解释过扫荡红月行省是为了增加克洛维人夺回要塞的难度,为帝国争取更多准备战争的时间。

    至于分兵,围攻军旗山这些旁枝末节,从没有军官敢质疑自己的部署,也从未见谁提出过不同的意见;结果现在仿佛都变成了自己心怀不轨,想要叛乱自立的证据。

    “真是无聊透顶的揣测,我甚至懒得和你们再废话。”费尔南多冷冷道:“只有一个,就算我要自立,为什么特地选择在红月行省这种注定被多面包围的四战之地,而不是某个更加富饶的好地方?”

    如此无解的问题,但在众多军官们看来似乎并没有多难回答:“很简单,因为您是个聪明人,费尔南多大人。”

    费尔南多:“……你这就让人更费解了。”

    “红月行省是四战之地吗?没错,红月行省同时被帝国和克洛维包围吗?也没错,但它看上去的劣势,却恰恰正好是它的优势!”军官的脸上露出了看穿真相的笑容:“正因为是四战之地,红月行省也恰好是易守难攻,只需要东西两面守住军旗山和要塞,再多的敌人也只能望洋兴叹。”

    “而正因为此地足够重要,是克洛维进攻帝国的重要关口,失去了红月镇的克洛维对帝国的威胁将大大降低;所以您只要能攻占并且守住红月行省,最终发现得不偿失的双方都会不约而同的讨好您,承认您对这片土地的所有权。”

    “如此,您完全可以想效忠谁就效忠谁,想倒向哪一方就倒向哪一方,大公,总督,国王…想要什么称号,皇帝和克洛维都会满足您,让您成为两大霸主夹缝之间的独立君王!”

    看着对方那振振有词的模样,费尔南多忍不住叹了口气。

    秩序之环在上…这群人为了坐实自己的罪名,确实是绞尽脑汁了。

    “所以,你们已经认定我叛国了是么?”

    “不!我们只是认为这是有可能的,是否真的是这样,我们还要听您亲口解释。”军官们依旧摆出一幅很公正的模样:

    “请告诉我们,尊敬的费尔南多·赫瑞德大人,您是否背叛了陛下?!”

    “当然没有!我是陛下最信赖的统帅,有什么理由背叛?!”

    费尔南多激动道:“我所做的一切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为了陛下与帝国的荣光!为了协助陛下完成他的伟业,让他成为秩序世界无可争议的守护者!”

    “说我叛变?少扣帽子了,直说吧,你们想要什么?!”

    面对费尔南多这位老上司的坦诚,军官们的态度却显得很诡异,或者说并不打算接受:“看来您还是没有配合的意愿啊,我们只是想要知道真相而已。”

    这种没逻辑的鬼话,费尔南多肯定是不相信的;他已经看穿了这群人的鬼把戏,其实大家心里都清楚,嘉兰爵士已经战败被俘,克洛维人控制了红月干道,甚至有可能已经夺回了红月镇要塞。

    在这样的前提下,既是费尔南多能够攻克军旗山,也无法扭转惨败的下场,精疲力竭的几千人根本不可能是克洛维人的对手,结果不过是在惨败和有条件的惨败之间选一个。

    而现在嘉兰…或者说克洛维人又给了他们一个“新选项”:如果费尔南多·赫瑞德是叛徒,如果这场战争并非出于帝国本意,那么事情是不是还有回旋的余地?

    大家是输掉了战斗,但那全是因为这场仗打得毫无意义,并非出于皇帝本愿,全都是费尔南多本人一意孤行;现在真相大白,看起来貌似双方…还有回旋的余地?

    “抱歉,费尔南多大人,看来我们之间是无法互相理解了。”军官们表情沉重,语气里也充满了惋惜之情:

    “但请您放心,我们还是会积极弄清事情的真相,如果您真是被污蔑的,我们一定会站在您这边,绝不动摇!”

    这种骗傻子都未必有说服力的口头承诺,费尔南多当然不可能相信,一言不发的他只是冷笑,目不转睛的看着眼前集体叛变的部下。

    费尔南多军团的骑士们丝毫不敢怠慢,就在他们集体出动,稳住统帅大人的同时,也已经分别安排了专门的接头人去和嘉兰爵士联络,看看是否能和克洛维人讲和,取得一个双方都能接受的结果。

    至于为什么是嘉兰爵士而非直接找克洛维人…那当然是大家都不是傻瓜,跟嘉兰爵士交涉还算内部矛盾内部结果,直接和克洛维人接触就等于是叛变了。

    对此嘉兰显然也很清楚这一点,在和军官代表们会面时还特地支走了游骑兵军团的人,单独和对方交涉,并且再三承诺,自己手里有“决定性的证据”,可以实锤费尔南多就是个货真价实的叛徒。

    但到了涉嫌自己核心利益的层面上,嘉兰爵士就没那么好说话了:“这不行,费尔南多绝对不能活着离开军旗山,这种叛徒只要能找到一丝一毫的机会,他们都会死死抓住——别忘了他可是皇室,真到了御前我们是说不清楚的!”

    说不清楚的人是你吧,还想把陷害长官的罪名嫁祸到我们头上!

    军官代表内心在咆哮,但脸上还是要摆出理解和为难的矛盾模样:“这…可他毕竟是我们的统帅,身为部下怎么能对长官动手……”

    “很简单,我们效忠的对象又不是他,而是皇帝陛下…陛下,才是秩序世界万千骑士唯一的效忠对象。”嘉兰爵士说的义正词严:

    “我再强调一遍,想要化解和克洛维人的误会,让军团‘安全’的离开克洛维回到帝国,费尔南多·赫瑞德…他必须死,没有别的出路!”

    “如果有谁想要暗中庇护,或者替叛徒说情的…那我也只能认为他是叛徒的余党,是从犯,被承诺了好处,叛变又不敢承认的卑鄙小人!”

    “这种人…以陛下的名义,我是绝对不会让他活着踏上帝国的土地的。”

    “您…这……”

    军官代表又急又怒,但偏偏又不敢正面回绝;现在军旗山还没有攻下,克洛维人却已经端掉了自己的大本营,切断了退路;如果不能想办法周旋,全军覆没真的近在眼前!

    “您说的有道理,但这么大的事情,我恐怕要先和军团里的大人们汇报一下,等他们给您最终的答复。”军官代表选择了一个比较委婉的方式:“不知道这样的情况,您是否可以接受?”

    “当然可以,我个人没有任何意见,毕竟大家都是同僚和战友,什么事情不能商量着来呢?”

    嘉兰爵士温言细语,但随即又话锋一转,右手指向军旗山上方:“不过克洛维人那边是否也愿意给予理解,那可就真的不好说了。”

    心底隐约感到一丝不妙的军官代表顺着他所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山坡高地上的军旗山营地内堡顶端……

    升起了血色燕尾旗。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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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必将加冕为王介绍:
呼唤旧神的法师,传承血脉的骑士,憧憬着昨日的辉煌;蒸汽机的喧嚣,加农炮的轰鸣,昭示着未来的方向;流落此世的安森,踏上了一条未曾被设想过的道路;在旧世界的灰烬中……他必将加冕为王!我必将加冕为王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我必将加冕为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我必将加冕为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