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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草记年全文阅读

作者:腊七小雪     百草记年txt下载     百草记年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你的眼睛

    那个脸上戴着蝴蝶面具的姑娘回头看了唐柳蕊一眼。

    “你找他做什么?”她缓缓的道。

    “是这样的, 我们是六扇门来的人。”唐柳蕊连忙说,她生怕这个戴着蝴蝶面具的姑娘不认识他们一样,又补充道,“华捕头是跟我们一起来的人。他现在不知道去哪了, 我们很担心他。”

    “……你们在这里等着, 我去叫他。”蝴蝶女看了看这两个人, 脚步匆匆的离去,唐柳蕊心里默默的松了一口气。

    她再一转头, 就看见那个人正在死死地盯着她,就装作若无其事的道,“怎么了?”

    “……没事。”那个人看着唐柳蕊, 眉毛微微的挑了一下, “只是没想到,唐捕快居然还挺有一套的。”

    唐柳蕊看着这人,也慢慢的对他挑起了眉。

    ……

    阁楼中一片肃杀之意, 刚刚清扫过的地面又多了几处落红。

    屋子里燃起来的香配着那股血腥气, 变成了一种诡异至极的香气,闻着简直令人头晕。

    在屋子的中央,有茶碗轻轻碰撞的声音, 一个人端起茶碗来,将脸上的面具轻轻掀开,然后喝上了一口。

    他露出来的嘴唇如同血一样的红。

    在房间的角落里,有另外一个人正在艰难的喘息着。

    他离坐在屋子最中央的那个人远远的,身上的血已经浸透了衣服。

    “把你的刀举起来。”花面咽下一口茶之后轻声说道。

    那个人依旧蹲在角落里一言不发, 虽然他的面具上压根就没有眼睛的位置,不过总让人感觉他正在暗搓搓的看着花面。

    “你刚刚不是叫嚣着想杀了我吗?怎么忽然间变得这么安静了呢?”

    屋子里的香还在静静的燃着,花面也不害怕那个人会突然跑掉什么的, 只是继续安静的给自己倒茶。

    此时此刻屋子里的局势突然间就发生了巨大的变换,而花面虽然看起来十分的“平静”,但屋子里那抑制不住的杀气却足以让周围一切活着的生物都沉默下来。

    虽说这两个人现在在屋子里看起来还挺“和谐”的,但是如果现在换成第三个人来到这间屋子里,恐怕都会当场昏死过去。

    花面看起来好像非常正常得样子,他坐在那里喝茶的感觉甚至十分的轻松惬意。

    但无论任何人看见他的那双眼睛时,恐怕心里都不会再冒出这种想法了。

    那双眼睛里倒映着最深的红色,仿佛是盛了一弯血湖,无数的暴虐与杀意都被深埋在那下面。

    那戴着面具的人安静了很久,突然间用沙哑的声音憋出来一个字,“你……”

    他的话还未说完,就又沉默了下来,花面也不着急,就一边喝茶一边等。

    “你究竟用了什么办法才保持没疯的?”许久,他才听见那个人用沙哑的声音说道。

    对方的语气里听不出来什么,但是想必这一定是他最震惊的事情了,所以他在这生死关头问的居然是这个。

    花面并没有先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问,“那你呢?”

    那个人就忽然住了口。

    华荣月目瞪口呆,她本来以为自己这回要彻底翻车了,谁能想到,就在这时,易大佬突然上线,然后将对面的那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家伙按在地上猛锤。

    是真的猛锤那一种,而就在这时,华荣月才意识到了一件事情——任你是哪个角落里冒出来的外星来客,都打不过最狠最可怕的易玲珑大佬。

    她最开始看见对面那个人的时候,几乎都以为自己面对的是另一个易大佬了,但是当易大佬出现的时候,华荣月才发现不过如此。

    ……当然,华荣月心里有着另外一个猜想,这人的身手确实已经比得上之前的易大佬了,只不过易大佬……也已经不再是从前的那个易大佬了。

    这些日子花船到底扩充到了什么地步,就连华荣月自己都记不清,恐怕只有花船大管家,清秀小帅哥才能说的明明白白的。

    这么大规模的扩充一定会带来许多的问题,其中有一项就是易大佬的理智问题,正因为清楚这一点,所以华荣月现在无论出了何种情况,都绝对不会再像之前那样在心里狂喊易大佬的名字了。

    可是现在……易大佬看起来居然还没事?

    华荣月透过那茶杯中的水看清了“自己”的眼眸,她现在的眼睛已经完全不像是正常人的眼睛了,里面几乎不存在着任何人应该有的情绪,只剩下了杀意。

    这应该并不是偶然,而是因为那些蛊影响的。

    可是问题就来了——既然易大佬都已经这个样子了,她为什么现在居然还能安安静静的坐在这里,跟这个人说话呢?

    华荣月怀疑现在易大佬需要承受的压力说不定比上辈子都要重,毕竟上辈子天易楼的规模现在虽然比花船的规模要大很多,可现在花船里面百分之八十的人都是疯子,想要承担这些人的疯狂……那可能耗费的精力要大的多。

    “我保持清醒所用的方法你根本就用不上。”过了会,她听见对面的人继续用沙哑的声音说到。

    “我很奇怪。”花面又拨弄了一下盖子道,“刚刚我跟你交手的时候,发现你用的是闻声辨位的能力,而且你用的还非常的熟练。可一旦我将声音降到最低时,你就已经完全没有反应了,甚至连我的小技巧都没有察觉到。”

    “我跟几个瞎子也交手过,他们无不例外都有一些防备着故意降低声音的小技巧,也从来不会像你一样,在一些微小的细节上还会犯下一些错误。”

    “所以我猜测……你是最近才瞎的,对吗?”

    屋子里又一遍沉静,而华荣月的心思又活络了起来。

    最近才瞎的……易大佬刚才交手就已经看出了这么多东西?华荣月想。

    不怪她惊讶,因为她跟这人交手的时候什么都没看出来……全程只顾着来回躲了,根本没有办法再去观察什么。

    她朝着那边“望”了过去,这回,那个戴着面具的人彻底不说话了。

    “好。”易大佬把杯子往桌子上一放,“你不用说什么,我问你答就好,如果你说的让我开心了,我说不定还能放过你一马。”

    “……你说。”

    “你这些日子去哪了?”

    那个人沉默了很久,然后忽然开口说道,“我去了一个朋友的家里……他那里很安全,不用担心别人的追杀。”

    “好。”易大佬又点了点头。

    华荣月在一旁看的莫名其妙,她后知后觉的意识到,易大佬跟这个人是不是认识啊……不然为什么会用这种熟悉的口吻来对话?

    她一个人在这边茫然的看着,感觉就像个局外人一样。

    然后易大佬就问出了第二个问题。

    “你是不是因为之前的事,气不过所以才来找我的?”

    那个人安静的躲在墙角里面,这个问题他似乎犹豫了半天,最后突然间一咬牙,“是!”

    ……不是你一个手下败将你那么横干什么?华荣月更加的莫名其妙了,而且你这话说的咋还像挺骄傲似的呢。

    “最后一个问题。”花面问。

    那个人身体暗暗戒备了起来,华荣月意识到他现在应该是在等最后一个问题问出来以后准备逃跑,反正这阁楼逃也方便,旁边就是一个大窗户,除了窗帘什么遮挡都没有。

    而此时,花面却问了句出乎意料的话。

    他道:

    “你的眼睛,是你自己弄瞎的吗?”

    ……

    唐柳蕊跟着蝴蝶女来到了阁楼的下面,这回他们离的稍微近了一点,蝴蝶女对着他们微微一鞠躬,然后道,“请稍等,我马上去叫华大人。”

    她迈着小碎步上了楼,唐柳蕊暗自对着旁边的人翻了一个白眼道,“好了吧,都说了华捕头被人请过去喝茶了,你非要跟我一起来。”

    “哎呦,哎呦,看你这样儿。”那个男的开始对着唐柳蕊挤眉弄眼,“这还没怎么着呢,就已经这么护着华捕头了,我不过就是说想过来帮你找找,居然就生我的气,赶明个我要是跟华捕头一不小心有了什么争吵,你还不得挤兑死我啊。”

    “你……”

    唐柳蕊刚刚说完一个字,还没等再继续说下去的时候,她就听见身后的楼梯上传来了华荣月的声音,华捕头急匆匆的跑了下来,木制的楼梯被他踩的吱吱作响,“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华捕头!”唐柳蕊看见华荣月下来后,连忙兴奋的挥了挥手。

    华荣月的脸上微微的有些苍白,似乎是因为最近睡眠不足的缘故。他看着一起来的这两个人,好奇的说:“你们俩怎么会撞到一起去?”

    唐柳蕊还没来得及说话呢,就突然听见旁边的男捕快酸溜溜的道,“华捕头真是好福气啊,比不了比不了……我这边刚说华捕头玩忽职守,她就可劲的护着你了。”

    “唉,护着我干什么,我做什么张捕快都知道的。”华荣月听见了这句话后露出了恍然大悟笑容,然后对着唐柳蕊笑着说道。

    哼,你是下来的晚了一步,早点过来,这个姓张的才不是这个表情。唐柳蕊斜眼瞪了眼旁边的张捕快,却忽然发现华捕头的脸色苍白的有些过分。

    这是怎么了?唐柳蕊好奇的想。

    是最近工作太忙,两边来回跑所以累到了吗?

坚持的理由

    灯火辉煌的花街。

    “花面大人!”花船的人们刚才还在下面讨论着刚刚楼上花面的事情呢, 结果突然听见上面发出了一声脆响。

    他们意识到情况不对,连忙上楼去查看,结果刚刚进门就看见地上多了一滩血。

    怎么回事?他们心中一惊, 刚刚这里的血不是已经被清理干净了吗?又或者这血……是刚刚花面弄伤了自己?

    “花面大人!”

    坐在那里的花面见到人来了, 就抓头轻轻的看了他们一眼, 嘴里发出了一声冷哼, “早干嘛了?现在才过来?”

    “花面大人!”刚刚还在下面的蝴蝶女急匆匆的跑了过来, 她连忙半跪坐在了花面的面前道, “大人,出了什么事吗?”

    “有个人刚刚过来了。”

    花面沉默了一会, 用手抚着自己的胳膊道,“他刚刚从这里离开了。”

    “怎么可能?”花船的其他人都用一种震惊的眼神看着花面,仿佛看见了一座大山突然间倒塌了一样。

    花面感觉蝴蝶女扶着他的那只胳膊微微的紧了一下, 他看着周围的人道,“不需要担心我,只不过是今晚我一不小心脱了力, 因为之前的那件事。”

    “……如果是平时, 他不会有靠近我的机会的。”

    “哦……”周围的人依旧一脸茫然的说道。

    花面感觉蝴蝶女握着自己的那只胳膊越来越紧了, 就对着身边的人道,“你们下去,传我的命令, 寻找一个眼睛看不见,身手奇高的人。”

    “是!”

    花船的人陆续的退下了。

    直到最后一个人都离开了这层阁楼了以后, 蝴蝶女突然间一把摘下面前“花面”的面具道,“姓宫的,你告诉我,这到底怎么一回事?”

    那面具被掀了下来, 清秀小帅哥的脸赫然出现在那后面。

    他无奈的看着蝴蝶女道,“你别急,蝴蝶……”

    “花面大人刚才真的受到了袭击?”蝴蝶女看着清秀小帅哥,眼睛赫然已经开始微微变红。

    “他不是刚刚离开的吗。”清秀小帅哥无奈的道,“他怎么样你难道看的不清楚?”

    “那你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清秀小帅哥无奈的晃动着自己手中的面具道,“其实我也不怎么清楚……刚刚我一被叫上来,花面大人就叮嘱我要这么说的。”

    “这血……”

    “应该不是花面大人,而是那个袭击者的。”清秀小帅哥小声的道,“我看见有个人从窗户边偷偷的跳出去了,轻功实在是高,一般人都没注意到。”

    蝴蝶女听着清秀小帅哥的话,才慢慢的镇定了下来。清秀小帅哥装作很夸张的样子松了一口气道,“呼——真的是吓了我一大跳啊,我生怕刚刚一不小心说了什么,就直接被你给撕成碎片。”

    “我对杀了你还暂时没有兴趣。”蝴蝶女冷冷的道。

    花船里面知道花面就是华荣月的高层不多,对华荣月的计划有所了解的那就更少了,蝴蝶女是少有的几个知道这件事的,因为华荣月没怎么防备过她。

    冷静下来的蝴蝶女安静的抚弄着自己头上的一只蝴蝶簪,清秀小帅哥安静的看了她一会,装作完全是随口一说的样子说道,“话说最近花船里面开始渐渐的有人对花面大人有了些埋怨呢……”

    “他们认为花面大人让花船开始渐渐的变得不再像是原本的花船了,就好像是在一杯干净的清水里面逐渐的加了许多东西一样,加的东西越多,杂质越多。”

    “虽说这一部分人看起来平时几乎都不会有什么抱怨的样子,但他们私底下的抱怨可不少……”

    “可惜没有被我碰上他们。”清秀小帅哥的话还未说完,就被蝴蝶女冷冷的打断道。

    “如果被我遇上了他们,我一定会让他们知道什么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你先别激动。”清秀小帅哥尴尬的说道,“我也就是这么随口一说。”

    “我不知道什么是杂质,我只知道如果没有花面,那么现在我们还应该在秦淮河上。”蝴蝶女冷冷的道,她抓头看了眼清秀小帅哥,眼睛像刀子一样。

    “这里的一切都是花面大人建造成的,一个专门为疯子而准备的避风港。”

    “它过去是,现在也是,在我看来,它从来都没有变过。”

    清秀小帅哥闭上了嘴没有出声。

    “我知道花面大人信得过你,不过如果你要是再敢来试探我,小心我把你的嘴撕碎,将你吊在塔楼里。”蝴蝶女说完,起身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这间屋子。

    清秀小帅哥坐在那里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看了看蝴蝶女的背影,然后叹了口气。

    ……

    华荣月跟唐柳蕊他们在六扇门里面办公,今天她暂时还不需要出门,而且刚好要来档案室里面查一些资料,所以就和唐柳蕊迎面碰上了。

    “昨天你跟张捕快急匆匆的去找我,我还以为有什么事呢。”华荣月笑着说道。

    “没有什么事,只不过是张捕快非觉得你像是丢了一样,一定要让我带他去见你。”唐柳蕊在一旁一边整理资料一边说道。

    华荣月想起来昨天自己回来的时候张捕快跟自己挤眉弄眼的道,“唉,你看上的那个小姑娘可真不错,我吓唬她要亲自去找你,她非要跟着我一起去,生怕你的身份‘露馅’了。”

    事到如今,华荣月还能记起来张捕快那脸上的五官仿佛都在跳动的模样。

    她无奈的摇了摇头,听着唐柳蕊抱怨道,“华捕头,你下次出去的时候能不能别带那个张捕快?我看他这人觉得不正经。”

    “我也想……可惜,他不是我安排的,是上头安排的。”华荣月无奈的笑了一下。

    唐柳蕊似乎撇了撇嘴,不过没被华荣月看见。

    她继续整理档案,在整理昨天的档案时,突然抽出一张上面标红的文件,然后停了下来。

    “这个是……”唐柳蕊看着这份档案半晌,然后微微的皱起了眉头。

    她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前面正在忙活的华荣月,然后悄悄的把这份文件又重新看了一遍。

    昨天在花船里有人夜里偷袭花面,而且似乎还成功逃脱了,花面不知为何居然没能成功的把这个人给制服住……

    唐柳蕊继续读了下去,甚至都没有察觉到华荣月什么时候出现在了她的身边,她突然听见华荣月好奇的问,“看什么呢?表情这么认真?”

    “唉?”唐柳蕊被吓了一跳,却眼睁睁的看着华荣月也随意的过来看了一眼。

    华荣月的等级比她高多了,严格来说他想要看什么,唐柳蕊都没有办法阻止他,所以就只能眼看着华荣月把这一份东西给看完了。

    “……唉。”华荣月嘴里发出了惊叹的声音,“原来花船昨晚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啊?怎么咱们昨天去的时候什么都没看见呢?”

    ……

    装吧,你就装吧。即使脾气好如唐柳蕊,此时此刻也不由得向华荣月投去了鄙视的目光。

    “怎么了?小唐姑娘?”华荣月看完档案后又一抬头,忽然看见了唐柳蕊的眼神奇怪的道,“眼睛觉得不舒服吗,需不需要上一些药?”

    “……不!用!”

    唐柳蕊一字一字的说完,语气格外的冲。她对着华荣月说完后自己也觉得气个半死,也说不明白究竟是哪里生气,反正就是很气。

    她把这份档案狠狠地塞到了书架上,然后又往里推了推,心说上什么药,你这种奇怪的家伙才需要上药呢。

    虽说塞得动作非常狠,但是很明显技能持续时间不足,唐柳蕊过了没一分钟就又恢复了平时的速度。

    不过她又看了华荣月一眼,心里生出了一丝想法来——究竟是什么才会让华捕头亲自来六扇门的呢?

    以他的身份,他本来不需要这么做的,可是他却还是这么做了,做着各种乱七八糟的琐碎小事,而且还经常被人给使唤……按理来说,他本应该受不了这样的事情的。

    “华捕头,你为什么要想着来六扇门呢?”唐柳蕊忽然间问道。

    “嗯?”

    华荣月茫然的抬起了头,然后陷入了回忆,“其实一开始不是我想进来的,是六扇门的一个人过来找了我……算是莫名其妙进来的吧。”

    “莫名其妙?”唐柳蕊心说这个词倒是挺出乎意料的。她又问,“然后呢?”

    “什么然后?”

    “然后你为什么坚持下来了呢?”

    华捕头放东西的手微微的顿了一下,然后他想了一下,转过头说道,“进来了之后发现有些事情跟自己想的一样,有些事情跟自己想象的有些差别。”

    “不过说起来很惭愧,我其实一直有着一个梦想的……”

    “……什,什么梦想?”

    “嗯……”华捕头沉吟了一会,然后笑着说道,“我想让疯子也能和正常人一样生活。虽然目前来看这个梦想挺难以实现的,不过万一哪一天就突然出现了奇迹呢?”

    唐柳蕊愣愣的看着正在笑着的华荣月。

    就在华荣月说这句话时,她仿佛感觉到了对方那随意语气下的认真,华捕头一直是一个特别认真的人,这一点大家都知道。

    但是这么认真的语气……即使华捕头故意用开玩笑的话说出来,给人的感觉也是完全不同的,即使他自己可能都不知道。

    “当然也有一个原因,六扇门里挣钱多吗,比我在医馆里要赚的多多了。”华捕头忽然又像开玩笑似的接了一句。

    唐柳蕊眼前一晃,忽然思绪又回到了现实里。

    “华捕头,有人找你。”外面忽然有人喊到。

    “知道了。”华荣月把书放下,“我先拿个东西,一会就出去。”

心上人

    华荣月看了一眼来人, 是一个她很熟悉的女人。

    真姐。

    真姐已经有好长时间没见到了,华荣月本以为她都已经把她给忘了呢。

    没想到今天真姐居然追到了这里。

    但是今天真姐并不是一个人来的,她的身后还跟了另外一个华荣月很熟悉的女人。

    ——黎蔡。

    华荣月看见这两人的组合时心中就微微的动了一下, 她心说她们俩怎么会一起来?

    黎蔡这个人华荣月见面的机会不多, 但是这人在华荣月心里一直挺有存在感的, 因为她就是曾经江连焕拜托她要杀掉的那个人。

    她们俩上一次见面还是在那个男人那里,虽说她一个天易楼的高层在那个男人的手下就有些怪怪的, 不过那个男人不说,也没人敢找他的麻烦。

    华荣月本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看见这个女人了,因为上一次……这女人对她的态度很微妙, 一种把她当垃圾的感觉。

    通常把华荣月当垃圾的人,华荣月也不会上赶着去找她, 但谁能想到这个女人此时此刻居然主动找了华荣月。

    “华捕头!”真姐一看见华荣月就特别的高兴,华荣月看着她向自己拼命挥手道,“好久不见, 你居然都当了捕头了啊!”

    “真姐。”华荣月也客客气气的说道。

    门后面唐柳蕊刚刚偷偷的跟了出来, 看着华荣月和真姐打招呼。她心说这人是谁?

    “你们俩……以前认识?”黎蔡眼睛在华荣月和真姐之间来回扫视着。

    “以前见过面,不过也只是因为六扇门的任务。”华荣月笑着回答道。

    “你早说你要找的人是华荣月啊!我早就带你过来见他了!”跟华荣月的谨慎相比,真姐就要放松的多。

    “你先去吧,我跟他要说点事。”黎蔡看着真姐笑着道。

    真姐从她的旁边离开了, 走之前还不停的对着华荣月挤眉瞪眼的,华荣月看了半天也没弄明白她到底想传达什么意思。

    “走吧。”黎蔡对着华荣月道, 华荣月笑着问, “去哪?”

    黎蔡转过头来,面无表情的看了华荣月一眼。

    华荣月发现黎蔡这人变脸变得还挺快的,刚刚还对真姐和颜悦色,到了她这里, 就直接冷若冰霜了。

    “我告诉你跟我走的时候,你就应该不要多嘴,老老实实的跟我走。”黎蔡冷冷的道。

    华荣月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跟了上去。

    她突然间明白为啥江连焕这么执着的想要干掉这个女人了。

    ……

    唐柳蕊看着那边朝着这里走过来的真姐,连忙一回头,假装什么都没看见得样子,继续处理文件。过了一会,她听见有人把头探了进来道,“这里……就是存放档案的地方吗?”

    “不好意思,这里没有允许不可以随意进入的。”唐柳蕊连忙朝着外面喊到,真姐看了眼唐柳蕊,二话不说,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了一个牌子扔了过去,道,“这个可以吗?”

    唐柳蕊接过了牌子,一看,然后微微的愣了一下,继而不动声色的把东西又还给了真姐。

    真姐接过牌子,也没管,开始新奇的在屋子里面来回逛了一下,唐柳蕊默默的在心里记下了刚刚牌子上面的名字,心说这个人……跟华捕头是什么关系呢?

    ……

    “我没有想到你真的杀了江连焕。”

    黎蔡的声音低低的说道。

    华荣月站在她的背后,心说你没想到的事情多了,却见黎蔡转过头道,“虽说江连焕并不是我最满意的一个孩子……不过你既然能够杀了他,那证明你还是有几分实力的,所以我才答应来见你。”

    “你对江连焕不满意?”华荣月突然在意起了另外一个东西,“江连焕……还有什么值得不满意的?”

    她的话让黎蔡也明显愣了一下,对方可能没想到她在意的居然是这个,只是淡淡的道,“我差点忘了你跟江连焕之前也认识……江连焕那个人的心性太不稳,想的东西也太多,不适合来当一个蛊王,非常容易失控。”

    “这点倒是真的。”华荣月赞许的点了点头。

    也不知道她赞同的到底是黎蔡的哪一句话。

    “我虽然一生都在为这件事情而努力,但是我也从来没有想过或许有一天我会看见它成功……”黎蔡轻声的说:“我已经为这件事努力了很久了……不知道有多久了,很多个孩子都曾经被我寄予厚望,但是他们却没有一个人能够成功。”

    华荣月在后面一直听着,结果突然看见黎蔡走到了她的面前,然后用手撑住了她的脸道,“但是你不一样。”

    “你的这张脸,就是上天给你的最好的礼物。”

    华荣月下意识的退后了一步。

    她看着面前的黎蔡,脑袋里各种各样的想法串到了一起,最后只剩下两个字,“果然……”

    这一回,华荣月终于确认了为什么那个男人对她这么一个小小的棋子也这么执着,八成也是因为看中了她这张跟花面“九成”相似的脸。

    那个王爷选择让华荣月来扮演易玲珑,也是因为觉得华荣月长的跟易玲珑神似,而现在,那个男人也是。

    华荣月也不知道该不该哭笑不得,明明是一张相同的人脸,硬是因为气质的不同硬生生的被人家给认成了两个人,明明她都没怎么用心伪装过。

    谁能想到“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居然在这个层面上体会的淋漓尽致。

    她只能继续装作茫然不知的样子道,“啊……对不起,我没太听懂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我之前还没弄清大人的想法,直到我看见了那个人的画像。”黎蔡眼睛里似乎带着某种狂热,“那人才是真正被我们一代代人培养出来的蛊王,不过如果没有办法掌控他,那么拥有一个赝品也是可以的吧……”

    “这两个人在干嘛呢?”唐柳蕊整理着文件的时候又没忍住凑到了门缝那边,这一次她更加的小心谨慎,不过在看黎蔡凑近华荣月脸的时候,还是没忍住发出了疑惑的声音。

    “什么干嘛呢?”就在此时,她的身边也有一个脑袋探了过来,真姐也透过这个缝朝外面望着,结果还没等看清楚,就看见了黎蔡像刀子一样的目光。

    “呼——”真姐吓得一下子把头缩了回去,拍着自己的胸口道,“吓我一跳……黎姐的眼神真吓人,她刚刚是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吗?”

    黎蔡在看清探头出来的人是真姐后,就不再关注那里,而是继续逼问着华荣月。

    唐柳蕊继续满心的疑惑,她刚才看见的其实也不多,也就只看见了黎蔡凑近华荣月时候的样子,或许是因为先入为主的念头,所以她下意识的在心里把华荣月的地位放在了比黎蔡要高一头的位置……

    “刚才黎蔡好像在逼问华捕头,她在逼问什么呢?”唐柳蕊在心里默默的想着。

    有谁居然还能向华捕头逼问问题?

    唐柳蕊现在下意识的把所有偷偷找华荣月,然后试图跟他说些什么事情的人都当成花船的了,这个范围甚至有可能扩大到了旁边的真姐。

    正因为如此,她才尤为费解,怎么花船里面还有人敢对华捕头这么说话呢?

    别的不说,华捕头在“外面”的名声和脾气可一直……咳咳,不算太好啊。

    唐柳蕊正在疑惑的时候,真姐刚好偷偷的拿起了架子上最外面那一层,刚好就是昨晚有关于花船的那一堆……

    “花面昨晚已经撑不住了。”黎蔡看着华荣月说道,“所以这是你唯一的机会。”

    华荣月继续装的一脸茫然,黎蔡又微微的笑道,“你知道花面有个心上人吗?”

    “刚巧……那个孩子也是我一手养大的。”

    ……

    屋子里的真姐拿起了那份东西看了一会,看了半天,也不知道看了什么,突然间有了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唐柳蕊拼命的试图去偷听外面两人的对话,但刚才有了真姐的前车之鉴,她也不敢再轻易地作死,况且她也没真姐那么大的背景能够只得到一个眼神,又能安然的活着回来。

    华荣月此时此刻推门走了进来,黎蔡并没有跟在他的身后。

    真姐看见华荣月的时候很是兴奋,她道,“唉!华荣月,我这次来是为了帮你的,我保证不给你添乱!”

    “真姐,别闹了,你能帮我什么……”华荣月无奈的道。

    “你可别小看我,我这段时间可是在黎姐的身边学了不少东西呢。”真姐骄傲的道,她忽然从手里拿起了那份文件,神神秘秘的说:“就像这个,我刚才突然间就明白六扇门要用什么方式来对付花面了。”

    “啊?你怎么知道的?”华荣月刚开始还一愣,继而笑着问道。他笑起来颇有些无奈,有种哄小孩的意思。

    啊……看样子这个姑娘好像不是花船的人。唐柳蕊听了真姐的话后有些放松,又有些失望的想。

    既然不是花船的人,那就没什么意思了。唐柳蕊低下头来安静的弄着自己手头上的那些东西,准备趁着下班前赶紧弄完的时候,突然听见那边的真姐大声的说:“来的时候黎姐都告诉我了,她说花面有个心上人,为了他的那个心上人,他愿意为他做一切事情。”

    正在整理的唐柳蕊忽然一愣。

    “黎姐还说了,虽然花面是一个很厉害的蛊王,但是很可惜……因为他有了弱点,所以很容易会被人给掌控住。”

    “虽然他把他的心上人保护的很好,暂时还没有多少人知道,但是一旦被人知道了以后,他的敌人们虽然没有办法对他下手,但是可以却对他的心上人下手的。”

    ……

    唐柳蕊原本还在心情愉悦的整理着文件,但此时此刻却突然脸色刷白。

    她几乎不敢抬头去看华荣月。

    周围依旧是那个安静的档案室,似乎一切都没有任何区别,但是唐柳蕊却忽然觉得自己命悬一线。

    也是这时,她才意识到,她跟华荣月的身份真的是有天堑的。

    因为就在这时,她才忽然间发现……

    ——她尽管无比的信任着华捕头,但她此时此刻不光不敢抬头看华荣月,甚至已经开始在心里不受控制的估算起了他杀人灭口的可能性……

夜行大侠和小姑娘

    小小的屋子里, 荡漾着或许只有唐柳蕊本人才懂的压抑。

    她低着头,辨别着周围的声音。

    此时此刻她不敢抬头看周围的情况,所以自然也看不到华荣月脸上如常的微笑。

    在唐柳蕊的想象中, 华荣月此时此刻说不定会眼睛里忽然会没了所有的笑意, 只剩下一片冰冷, 就好像之前她曾经见过的那几次一样。

    又或者,此时此刻他对面的那个姑娘现在已经跟她当时那样觉得心脏被人握紧,吓得喘不过气来了。

    如果不是这样, 怎么会突然间就没了声音呢?

    ——但其实华荣月还真的没想那么多。

    她看着真姐, 心说黎蔡告诉真姐的事情还真多啊……这关系可真不一般。

    “跟着我一起做事情可以, 但是这回要听我的话。”过了半分钟左右,华荣月才这么说到。

    几乎就在她开口的下一秒,她就听见那边的唐柳蕊来了个大喘气,华荣月好奇的转过了头, 看着唐柳蕊想,她怎么了?怎么突然一副快要虚脱的感觉?

    真姐兴高采烈的答应了下来,华荣月听着她兴奋的声音, 却也没像之前一样对她感觉到头疼。

    有意思。

    黎蔡那样性格的基本不会对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公主”和颜悦色,哪怕这人可能是个真的小公主。

    但是她对真姐这么特殊, 如果华荣月再仔细想想, 那真姐的身份就真的非常有趣了。

    长久以来,华荣月一直有一个特别感兴趣的事情, 那就是真姐的身份到底是怎么回事。眼下她居然就这么莫名其妙的知道了真相。

    而恐怕如果她没有加入到那个男人的手下,那么她一辈子都是不会清楚这件事情的。

    因为那个男人也不会让她知道,到时候真姐在她的眼里就永远是一个有些娇纵的大小姐。

    联想到前段时间的扶江,华荣月心说这波,这波是王子和公主的对决。

    只不过两方如此的心有灵犀的确让华荣月有些惊讶, 不过走着走着她就突然又想开了,之所以他们选择这样,恐怕还是在为将来铺后路。

    华荣月毕竟可以活上很多年,无论是以一个蛊王的身份,还是以一个蛊王朋友的身份,那都算得上是一笔不小的“财富”,这样的财富自然是需要传承下去的。

    而蛊这种东西能够被控制的唯一条件就只有情感。

    所以如果想要让这东西传承下去……那么自然就得早做打算。

    想到这里,华荣月忽然就觉得有些不舒服,脸上的笑意也就淡了些。倒不是因为她对真姐有什么意见,纯粹是因为她觉得玩弄情感这种事情实在是有些恶心。

    如果按照她的推测来看,那么真姐当时和她的初次相遇也不一定是纯粹的想要找个玩伴了……只不过以真姐的心眼来看,她还真的不一定能知道里面的事情。

    那个男人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布局的?怎么事到如今,华荣月越想越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我还不知道你打算怎么办呢。”真姐忽然间说道,“你最近想要做什么?”

    华荣月思考了几秒,然后对着真姐道,“我接下来准备劫富济贫,你说怎么样?”

    “啊?”真姐惊讶的睁大了眼睛,她可能原本以为华荣月想要说一些“正事”的,结果突然听见华荣月的口中吐出了劫富济贫四个字,既有些不可思议,又有些惊喜。

    她道,“那……那你是准备……”

    “没错!”华荣月不等她说完就应了下来,“你先回去,到时候要做什么,我再叫你。”

    真姐兴奋的握紧了拳头,华荣月看着她一路小跑,跑到快要出视线的时候,还没忘记转过头来对着华荣月道,“一定要说到做到哦!”

    “好!”

    “绝对哦!”

    华荣月看着真姐慢慢的离去,把手放下,然后淡淡的看着不远处的一棵树。

    那棵树的下面,黎蔡正站在最容易被人忽视的阴影里,看着华荣月转过头来,还笑着对她打了个招呼。

    ……

    “花面最近的情绪一直不太稳定,他也没有精力再处理这方面的事情了。”一个人站在华荣月的侍女对着她信誓旦旦的说:“所以你不用紧张。”

    “今晚,你才是花面。”

    华荣月原本正脸色绷紧着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一听见这句话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间差点笑喷了出去,幸好她身后的那个人看起来比她还要紧张的样子,所以没有发现华荣月脸上的异样。

    哎呀,紧张什么,不就是假扮花面,趁着他最近脑子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时候给花船添堵吗,这点小事何必紧张成这个样子。华荣月一边看着自己的脸被慢慢的装扮好,一边漫不经心的想着。

    本来以为他们做这种事情应该会更大胆一些呢,没想到直到今天这个地步,他们都只是敢在花船的边缘下手。

    华荣月想,上辈子他们对易大佬下手的程度好像比现在要过分的许多,是因为什么呢?

    是因为现在的花面看起来比易大佬还要更残暴一点吗?

    华荣月听着她耳边的人小声的叮嘱她,“你今晚要去的地方,是花船下面的一家赌坊。只不过那家赌坊的老板前段时间惹怒了花面,被花面给教训了一顿,现在对花面颇有怨言。”

    “哦,那他是因为什么才被教训的呢?”华荣月漫不经心的说道。

    “因为那个老板前段时间觉得手底下有几个疯子太烦人,所以找了个机会偷偷的把这群疯子们给绑了起来,对外就说他们逃走了,谁想到最后竟然被查了出来……要我说其实根本就不算多大的错误,那群疯子们的确很烦人,如果真的影响了赌坊的生意,那还不能私下处理了吗。”

    那个人给华荣月的头发上插上了最后一根簪子,华荣月静静的看了看镜子里面的人。

    时至今日,她终于也有了那么一刻分不清镜子中的人究竟是谁的时候。

    是她自己,又或者是上辈子易玲珑的记忆,还是花船里面真正的花面?

    “那你要我怎么做?”

    华荣月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缓缓的开口问道。

    “那个老板因为上一次的事情对花面心里有了些许怨恨,他觉得花面最近变得脑子糊涂了,不再是以前那个英明决断的人了。”那个人最后帮华荣月弄着衣服上的褶子。

    “他是当时因为觉得花面这个人手段高超,所以才选择依附于花船的,曾经也为花船立下了不小的功劳,谁能想到现在花面居然会为了区区几个疯子就对他下了那么重的手。”

    华荣月漫不经心的看了看自己衣服上面的花纹。

    “别看这男人现在好像已经是边缘人物了,实际上他的手腕挺高超的,而且之前在花船里面的地位很高。”那个人在华荣月的身后缓缓的说到。

    他最后拿来了一张面具,华荣月接过来后随意的看了一眼,然后缓缓的戴在了自己的脸上。

    “很多时候,对于这种人,背叛也只缺一个借口,又或者……是一个机会。”那个人在华荣月耳边小声的说到。

    “什么机会?”华荣月眉毛挑了起来。

    “一个能够让他们心安理得的机会。”

    华荣月穿上了一身厚厚的黑袍,然后缓缓的走出了门。

    “如果有人对他说……现在在花船的那个花面是假的,而你才是真的,那么他会怎么样呢?”

    “可是花面一直待在花船里……真的有人会信这么可笑的说法吗?”

    “会的,当然会的。”

    ……

    “当花面越来越昏庸,手段越来越残忍,思想越来越偏激的时候,人们就会开始怀念之前的那个仿佛无所不会,无所不知的花面,而这时候如果突然出现一个最像他们记忆中花面的人……你们觉得他们会认为谁是真的?”

    “可这未免也有些太过荒唐,不是所有的人都是傻子的。”

    “对,天底下是没有那么多的傻子……但有些时候,聪明人也会选择去当傻子。”

    华荣月一抬头,看见了站在那里的真姐。

    真姐今晚穿着一身夜行衣,虽然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但是身高还是能让人一眼看出来是个女孩子。

    她看见华荣月的时候眼睛突然间放起了光来,脱口而出道,“夜行大侠!”

    华荣月看着真姐,不知道为什么,也忽然间渐渐的笑了起来。

    其实那个男人某些方面还是挺聪明的,知道想要让一个疯子能够安静下来,需要的最起码是真心,所以真姐这种身份才能对于她的事情一无所知。

    而且那个男人也敢赌,居然就这么直接把真姐给放过来了。

    一场豪赌。

    华荣月来到了真姐的面前,真姐看着一身黑衣服的华荣月,兴奋的围着她转了几圈,道,“太好了!我还以为……夜行大侠再也没有机会出现了呢,没想到居然还真的有这么一天。”

    她说着就去拉华荣月的手,浑然不知这一身看起来普普通通的黑衣服下面,隐藏的其实是什么。

    ——华荣月看着前面开开心心的真姐,忽然间觉得像她这样一无所知也未必不是一件开心快乐的事情。

    “夜行大侠,夜行大侠……”真姐一边走,一边哼着不成调的曲子,说着那个听了会让人发笑,但在她的心里,却是一个真正行侠仗义的大侠的名字。

    月亮照在他们的身上,一如既往。

    就好像他们今晚真的是一个天真快乐的小女孩,和一个古道热肠的江湖大侠一样。

猜猜我的名字叫什么?

    “咱们今天准备要干什么?”真姐在华荣月的耳边跟做贼一样的说道。

    华荣月看着下面这个乍一眼看上去金碧辉煌的赌场, 小声的凑到真姐耳边道,“这地方的老板前段时间不幸被一个很可怕的人给威胁了,这次来咱们就是来解救他的。”

    “原来是这样。”真姐恍然大悟, “不过一个赌坊老板还能是好老板吗?”

    “别问。”

    华荣月看着下面那个缓缓走过去的身影,认出了这人, 确实就是前段时间她差点从花船里面撵出去的那个。

    这人是如何被盯上的华荣月就不清楚了, 不过那个男人手段确实高超,连这种事也能知道的一清二楚。

    华荣月看着赌场老板慢慢的进了屋子里, 也拉着真姐走了下去, 真姐被她拽的脸上非常茫然, 不过还是老老实实的跟华荣月走了过去。

    华荣月他们刚刚到门口的时候就被拦了下来,有个看起来人高马大的人挡在了她们面前道, “对不起, 两位这个样子不能进去。”

    她们俩一个人身穿着夜行衣, 头上还戴着斗笠, 另外一个穿着身黑色的大袍子, 怎么看怎么不像正经人的样子。赌场这种地方本来三教九流的人都有, 像她们这样的人一般都是不让进的, 害怕出事。

    真姐也没想到居然会在门口就被拦下来, 当时就微微紧张的握紧了华荣月的手, 华荣月不发一言, 默默的递过去了一块金子。

    ——一块被做成了花朵模样的金子。

    那个人看见这个金子后,表情微微的一变, 悄无声息的把金子收下然后甩了个眼神,让华荣月和真姐赶紧进去,华荣月就淡定的领着真姐进去了。

    “这人看起来挺厉害的,没想到人品也不怎么样嘛, 你就给了他一块金子,他就放咱们俩进去了,一会你跟这家赌坊的老板说他居然收人钱。”进门的时候,真姐还在华荣月的耳边小声的抱怨到。

    华荣月揉了揉痒痒的耳朵,并没有解释那人不是看见金子才放他们进去的,而是看见那金子的模样。

    两个人进门的时候也引起了一阵注视,不过他们也看见门口的保安并没有拦两个人了,所以这注视也没有持续多久,大部分的赌徒就又沉浸在他们自己的世界中了。

    华荣月对于赌场的事情几乎可以说得上是一窍不通,易大佬也就只通一点。

    当然对于一个手速堪称是江湖第一快的人来说……通不通其实都是没什么必要的,反正这东西的真谛就是唯快不破。

    赌场角落里坐着的就是老板,他其实年纪不大,看上去也称得上是个很有魅力的人,眼睛有些阴鸷,他原本正一个人安静的喝着酒,就在这时,另外一个人跑到他的耳边匆匆忙忙的对他说了几句话。

    他听见这些话后,放下酒杯朝着华荣月那边看了一眼。

    华荣月和真姐坐下后就随便找了个地方玩——主要是真姐负责花钱,华荣月在旁边围观。

    真姐虽然穿的严严实实的,不过她江湖经验不深,所以任谁都能一眼看出来她就是个姑娘,而且还可能是个很漂亮的姑娘。

    此时此刻真姐也沉浸在了赌场里面的小手段里,跟着周围的人兴奋的看着赌桌上面的东西,甚至大有撸袖子自己上的意味。

    华荣月就在旁边安静的看着,一直笼罩在沉默之下,老板只是看了他们俩一眼后就把视线收了回来。

    “怎么办,老板?”那个人小声的在他的耳边问。

    “还能怎么办?”老板嘴角露出了一丝冷笑,“不要打扰他们,让他们自己玩就好了,毕竟……那人连几个疯子都操心成那样,这两个人我要是动了,那还不得跑过来亲自杀了我。”

    “老板,你……”旁边的人小声的说道,他的声音里似乎有着隐晦的不甘。

    “唉——”他还没说话,就被老板抬起手来阻止了,“就照我说的去办。”

    “……是。”

    老板安静的坐在那里继续喝酒,压根就没再看那边的两人。在他的心中,这只不过是花船那边又有人过来了,这些人他撵也撵不走,却又看他们不爽,所以只能把他们当成垃圾一样无视。

    只不过那朵花……老板心里嘀咕,花船虽然财大气粗,可是能用上那花的人也不多,就算是他,也就见过那么几次而已。

    这人……随随便便就拿了一朵出来,到底是来干嘛的?

    正在想的时候,那边的真姐一不小心输掉了自己的筹码,瞬间有些不开心了起来,华荣月不慌不忙,从自己的口袋里又掏出了一个东西扔了过去。

    老板随意的扫了一眼,然后眼角就猛地跳动了一下。

    又是一朵金花。

    “这里真好玩!”真姐兴高采烈的说道,她想也没想就接过了华荣月手中的金花过去,在她的心里,虽说这金花的样子复杂了一点,但以她这个身份地位什么没见过?指不定还以为这东西是六扇门给华荣月的出差费。

    倒是周围有一些人注意到了华荣月掏出来的东西,全都眼皮直跳,然后不动声色的远离了这一桌,尽量不往这里掺和。

    老板坐不住了。

    他虽然是货真价实的花船人,不过一直以来都是暗地里的,没有外人清楚这件事,花船最近在江湖里面腥风血雨的,他也不太愿意让别人知道这一层关系,结果眼下华荣月的举动,在他看来就有点砸场子的意思。

    他想了想,心里莫名的气愤,举起杯子看了半天,险些想把它砸地上。

    花船,花船的那些人就没有一个能让他舒舒服服的,全都在给他添堵。

    老板咬牙切齿了半天,最后还是拿起自己的酒上前去了。

    “唉?又输了……”真姐垂头丧气的说道,华荣月在她的身后淡淡的道,“在这种地方,输了是正常的事情。”

    她自己的赌场,她要是不知道里面有什么猫腻那就奇了怪了。

    真姐虽说愁眉苦脸的,不过那也只是对自己非洲人血统的唾弃,真的说起来,这点小钱对于真姐可能都只是洒洒水的程度,所以她悲愤了一会,就又振作了起来。

    就在这时,她忽然发现桌子上面的人全都离开了,无论是刚刚的那些赌徒,还是赌场本身的人。

    有一个在真姐看来长的颇有几分帅气的男人走了过来,坐在了他们的对面,笑着道,“不知二位今天因何大驾光临到我这个小地方啊?”

    华荣月抬头看了这个男人一眼。

    来了,鱼终于上钩了。

    真姐原本还没反应过来,等听完了男人的话后,才惊讶的道,“你就是那个老板?”

    她说完这句话就觉得有些不妥,这话听起来太过像早就知道这个人了。

    她现在也不好意思问这个老板“莫非你就是那个被一个很可怕的人威胁的倒霉蛋?”,那也太过不礼貌了。

    而且……这老板的样子看起来跟她心目中的确实是有些差别。

    真姐本以为这老板再不济也会是个看起来带着点柔弱气质的男子,毕竟都被欺负成那个悲惨的样子了……结果见到真人了之后,总觉得有哪里不太一样。

    这老板虽然看着还挺帅的,但怎么看怎么觉得像欺负人的那个,而不像被欺负人的那个。

    老板在听见真姐的话后心里一动,心说这什么意思。

    怎么感觉这人就像是冲着他来的一样。

    他又看了眼这个穿着夜行衣的小姑娘,发现她好像为自己刚刚的心直口快有些懊恼,低了头不再说话,偷偷的瞅她旁边的那个人,就明白了对面两人谁是这一次的主角。

    老板的目光投向了那个穿着一身袍子的人,脸上出现了一丝笑意。

    “这位兄弟,会玩吗?”

    华荣月摇了摇头。

    老板看着华荣月,脸上的笑意又加深了一点,“不如我来教教你?”

    华荣月看了眼这男人脸上的笑容,想了想,点了点头。

    “只不过我们这里终究是一个赌坊。”老板笑着对华荣月道,“来的人都是我们的赌客,只要赌了,就一定要遵守规矩,无论是新手还是老手,上了赌桌都需要筹码。”

    华荣月听见这话,默默的从自己的身上解下了一个荷包,然后抓着底把它倒了出来。

    瞬间噼里啪啦的声音响彻了整个赌场。

    ——那荷包里是满满的一包金子。

    大的小的金花滚了一桌子,即使是旁边最喧哗的赌桌都一下子静了下来,所以人都回头看着这里。

    这大大小小的金花在烛光下,散发着耀眼的光彩。

    老板脸上的笑容又僵硬了一秒。

    “这些,够吗?”华荣月问。

    老板脸上的肌肉微动,过了会吐了口气道,“我想要的不是这个。”

    “赌场不要金子,那还要什么?”华荣月装作迷惑不解的样子问。

    “这你管不着,因为我是这里的老板。”老板的猛地一瞪眼。

    “如果你要是输了,我要你把你身上的那身袍子脱掉,然后给我像狗一样的爬出去。”

    周围的赌徒们都看着这里,每一个人都寂静无声。

    “好,我答应你。”华荣月想了想,居然没对这个明显不公平的赌局提出什么疑问,而是很淡定的说道。

    “只不过,我这里也有一个赌局。”

    “不如你来猜猜……我的名字叫什么?”

七桌

    老板明显愣了一下, 他看着华荣月,估计心里说这算是个什么赌法?

    华荣月倒也不害怕他看,只是看着旁边的真姐, 真姐从刚才开始都没出声,但华荣月莫名能想象出她那迷茫的表情。

    估计是觉得太奇怪了, 这老板跟她想象中的看见救苦救难的大侠当场下跪的模样不太一样。

    非但不太一样, 甚至还有点豪橫。

    这老板听了华荣月的话后,再看华荣月的眼神就多了几分打量。

    这人……

    这个赌局乍一听起来莫名其妙, 其实挺有意思的, 一般而言,敢赌这样赌局的人不是个疯子,就是个真正的大佬。

    只是这人他一眼看过去, 还真的猜不出来究竟哪位大佬会在今晚上大驾光临。

    江湖上好像也没有这种穿着黑袍子就敢踢馆上门的人啊……老板想到。他的脑袋里忽然冒出了一个做事情有些肆无忌惮的人的影子, 但很快又被他抹去了。

    华荣月低下头, 淡淡的问,“赌什么?”

    老板回过了神, 看着华荣月。

    “我知道你应该是个新手,所以咱们也不赌太难的, 骰子,牌九,麻将,大小, 弹棋, 蛐蛐, 投壶,你想要赌什么,咱们就来赌什么。”

    “都可以。”华荣月淡淡的道。

    “那可不行。”老板听了这句话以后笑了, “万一我随便选了一个,你要是一不小心输了,然后再来怪我,那我岂不是冤枉的很?”

    “我的意思是,每一个都可以来试试。”华荣月道,“你们一起上我也不介意。”

    周围的人此时此刻都把目光钉在了这一桌上面,老板听了这句话后,脸上的肌肉慢慢的抖动了几下。

    他也知道周围的人应该都在看他,所以他现在才没有当场发作出来。

    不然以华荣月刚刚那句话的态度,他早就喊人过来给她套麻袋了。

    真姐眼皮猛地抖了几下,她悄悄的捏了捏华荣月的胳膊,一脸紧张,凑到了华荣月的耳边,小声地问,“你……会吗?”

    “不会。”华荣月转过头特别诚恳的道,“不过可以现学。”

    真姐听了这句话,可能感动于华荣月的求知欲,所以当场来了个战术后仰。

    她们俩人之间的话虽然很小声,但实际上周围会武功的人早就听得一清二楚了,尤其是坐在对面的老板。

    就在华荣月诚恳的说出可以现学的那一刹那,老板手里的杯子咔嚓一声,直接裂了个口子。

    “收拾场子!”老板对着身后的伙计们大喊了一声,然后转过头阴狠的对华荣月道,“这可是你自找的,我本想着如果你把旁边这个女人留下,我就还能放你一马,但现在,天皇老子过来都救不了你了。”

    华荣月感觉到旁边的真姐似乎被这句话给吓到了,悄悄的往她的背后缩了缩,她也悄悄的捏了捏真姐的胳膊,示意她别害怕。

    很快,赌场的人就走了过来,在屋子里排起了桌子,赌场里被整整齐齐的划分成了七块地方。

    摆桌子的,放弓箭的,拎着蛐蛐笼子的,荷官,小二,全都忙成了一团。

    周围无论是刚才在打麻将的客人,还是在赌大小的客人,这会都聚集在了一起,一脸兴奋的看着这边。

    这会也没人关心他们刚刚桌子上的骨牌是什么样,骰子点数是什么样了,都聚集在这里围观。

    他们可高兴坏了,虽说这帮人平日里可能是一天不赌就吃不进去饭的老赌徒,但是这种场面估计一辈子也就见这么一回,人们奔走相告,就为了让更多的人知道这一个消息,一时之间,这间不小的赌场竟然被挤爆了。

    甚至还有人从对面的店里挤过来,就专门为了进来看看的,赌场的门甚至都关不上,入口处都挤满了人,人们都挤了进来,现在的天气不算暖和,但是这么多的人,愣是把整个屋子熏的热气腾腾的。

    所有人,无论一脸兴奋的看热闹的人,还是眼神里充满着奸诈的赌徒,甚至是周围干体力活的力工,卖食物的小贩,都在努力的伸长着脖子往前看。

    过了大概十分钟,赌场整个已经变了一副模样。

    华荣月和真姐站在赌场的正中心,周围七个桌子把她们围在了里面。

    真姐躲在华荣月的背后,平时大大咧咧的姑娘这会头一次看见这种阵仗,所以有些被吓到了。华荣月则是淡定中带着一丝熟练的笑了一声。

    “开始吧,谁先来?”

    屋子里的众人都围在最外面看着,七张桌子上面的人面面相觑,竟然一时之间无人开口,终于有一个人站了出来道,“我先吧。”

    那是骰子桌子上面的人。

    华荣月听了之后,也没什么异议,只是用手指着他道,“从你这里开始”,她画了个顺时针,“依次排开,咱们挨个来。”

    “行。”

    老板那双眼睛阴沉的盯着华荣月,仿佛能把她看出一个窟窿来。

    华荣月慢慢的走到了那骰子的面前,然后拿起一个骰子看了看问,“这东西怎么玩?”

    对面的人咽了口口水,他本以为华荣月说不会玩纯粹是开玩笑的,没想到看样子,这家伙居然是真的一点也不会。

    “摇骰盅。”到底是在赌场干了很长时间的人,心理素质还是可以的,对面有一个人笑道,“摇三次,谁的点数大,谁就获胜。”

    “好。”

    华荣月看着这骰子,随意的将其扔回了桌子上,听着它发出一声脆响。

    ……

    之前她就曾经说过,赌场这地方,无非就是唯快不破。

    当然必要的时候,出色的听力也能有点用处。

    华荣月刚才趁着看热闹的时候看见了他们摇骰子的规则,也随意的听了一下。

    当然能听到骰子的声音,对于许多人来说,简直是如同天方夜谭。

    ——可如果说听一个骰子被摇到了几个面对于天易楼楼主都能算作困难,那么听一片树叶落下的声音,然后飞出飞镖,准确的将其钉在树上又算做什么呢?

    ……

    “我们赌场一般用六个骰子。”那个人看着华荣月笑着道,“既然您是新手,那么我们减半,就用三个吧。”

    “不用,六个就好。”华荣月道。

    那人听了这句话,脸上也没有变化,依旧笑着,然后掏出了六个骰子,潇洒的一晃骰盅,直接将六个骰子摇到了骰盅里。

    华荣月听着这边的声音,眼睛里也没什么情绪,就只是淡淡的,而对面的那个人虽然脸上挂笑,却一直在紧盯着她的耳朵。

    他在看华荣月是不是在听。

    江湖人多了,慢慢的,赌场自然而然也就多了一些手段,摇骰子的人也知道有一些武功出众的人能够听清骰子摇晃的声音,所以他们的手段也越来越高超。

    虽说这手段平日里几乎都不怎么用出来。

    那人看着华荣月,忽然间不经意的用骰盅敲了旁边的一个铁质的装饰品一下,像是手滑了一样,期间只听得见骰子在骰盅里来回的滚动着,连撞东西也没掉下来一个。

    但这一声下去,“嗡”的一声,似乎是无数个马蜂正在飞一样,那声音直钻进人的耳朵里。

    真姐离的近,都忍不住偷偷的捂了一下耳朵,因为这声音特别的难听,持续的时间还挺长,大概有几秒钟。

    她的反应倒还好,周围有人本来站的好好的,却因为这一声响突然间捂了耳朵,痛苦的摇头冲出了门的。摇骰子的人冷冷的看了那群人一眼,然后若无其事的笑了一下。

    这些人平时就有听骰子的,只不过人数比较少,这些人也有所收敛,赌场也就没对他们用这些手段。

    但是今天可不一样,所以这群平日里听习惯了的人,本就在聚精会神的听着点数,突然听见这一声响,扰乱了心神,恐怕得缓一会才能缓过来。

    他继续盯着面前的华荣月,这才是他最在意的目标,可谁知,华荣月的反应称得上是全场最冷静的那个。

    她不声不响的站在那里,一点反应也没有的样子。

    “怎么回事?”这人微微的皱了下眉头,“难道……他刚刚根本就没听?”

    “不可能的……不听点数是根本赢不了的,即使是我,也得听着声音的。”

    他又看了看华荣月的表情,心说莫非……这人是个傻子?

    他也不是什么厉害的人,纯粹就是过来瞎胡闹的?

    也不可能……摇骰子的人想到,这人身后还跟着一个女人,如果瞎胡闹,一个人过来就好,没必要拽着个女人过来。

    那这人刚才是被影响了,还是没被影响?摇骰子的那个人越想越焦躁,总有种莫名其妙的紧张感。

    他正准备做点别的什么事情时,就突然看见华荣月起身来到了下一个桌子前,直接拿起了桌子上面的一个蛐蛐笼。

    “这个怎么玩?”华荣月举着这个东西问到。

    “呃……下注押你觉得最厉害的蛐蛐就好。”那个人愣了半天,才喃喃的说道。

    华荣月淡定的拿起来一只蛐蛐,看也不看的道,“就这只了。”

    她背后正在摇骰子的人忽然间就愣了,手里的骰盅都慢了半拍,目瞪口呆的看着那里。

    他愣愣的看着华荣月,又看了看她拆开了笼子,放出了那只蛐蛐,像是头一次见到这新奇的玩意一样用手戳了戳它,心里不知为何突然泛上来一种莫名的愤怒感。

    居然小瞧他成这样?

    这种时候,居然还敢分心去了那边斗蛐蛐?

二心多用

    华荣月并没有在乎身后那个摇骰子的人心里有什么焦躁的感觉, 径直走到了下一个桌子前,这个桌子上的是棋子。

    弹棋这东西华荣月是不会的,而且这东西也不是靠听力就能听出来的东西, 说句不好听的,华荣月连五子棋都玩不明白呢, 更别提这种东西了。

    但是华荣月不会,并不代表没有人会。

    有件很出乎众人意料的一件事,就是天易楼里面的杀手虽然大部分都嗜杀成性, 但他们下棋的水平都很高。

    华荣月觉得这可能是因为企业风气的感觉, 毕竟天易楼的代表性东西就是棋子,跟花船的金花一样。一旦棋子成为了代表物,那么就算是水平再差的人, 也会下棋的。

    易玲珑也是一个下棋高手, 下棋需要的是谨慎的思维,清晰的思路。

    毕竟,易大佬虽说外表看起来有些疯疯癫癫的, 但谁也不敢说易玲珑是一个蠢人,更没有人说过易玲珑是一个粗人。

    华荣月看着那人下了一枚棋子以后,在心里轻轻的喊了一声, “易大佬?”

    “十路二十。”

    华荣月落下了一枚棋子,然后转身又去了下一桌。

    真姐一开始还以为华荣月是在瞎玩呢,她甚至都做好了随时跟着华荣月跑路的准备了, 结果却看见华荣月有条不紊, 一桌一桌的来回走着。

    他每操作一步, 就走到下一桌,短短的时间内,就已经把这七个桌子走了一遍。

    ——麻将, 牌九这两个东西,只要理解了规则,再搭配着听声辩位和眼急手快的能力,想要赢还是很容易的。骰子,赌大小这两个东西,就算是个傻子,有华荣月的武功,想输也是很困难的。

    至于蛐蛐和投壶这两个东西……倒也不难,只需要掌握点小技巧。

    华荣月走到了最后一个桌子的前面,看着这投壶用的弓箭,略微的觉得有些新奇。

    一般投壶都是往壶中扔箭的,但是这家赌坊有些不一样。

    或许是因为这里的武林人比较多的缘故,所以这里不是用扔的,而是正儿八经的用一把小弓射箭。

    华荣月看着这样式精致的小弓,缓缓的拨动了一下弓弦,听着它发出来的声音。

    赌场老板冷眼看着华荣月不急不慢的在屋子里绕了一圈,他冷冷的笑着,华荣月走过的桌子越多,他脸上的冷笑就越大。

    他也在观察着华荣月的动作,但他看了半天,也没看出来他在搞什么小动作,甚至也看不出来这人在装傻的意思。

    既然不是装傻……那就是真傻了。

    他看着华荣月随意的拉开了这把弓,动作看起来没有任何的奇特之处,甚至还有点随意,就像是随随便便拉开的一样……

    这动作看起来的确不像是什么会弓箭的人,说不上必须像说书里的那样把弓拉成一个满月吧,最起码也要有一点气势,让人觉得这人真的是一个尚武的人。

    老板冷笑着想,然而就在这时,华荣月松开了弓弦。

    ……

    一股烈风伴随着剧烈的声响飞了过去,直直的扎到了壶里。

    那一瞬间,整个屋子里仿佛都响起了一声布帛撕裂的声音。

    ——老板的头发被一阵强烈的风给带了起来,他猛地转头看向了那个壶。

    周围刚才看着热闹的人忽然间起哄了起来,整个屋子里面的声浪就像是涨潮一样,一波接着一波,屋子里瞬间像是爆炸了一样。

    华荣月自然的放下了那把小弓箭,然后低头看了一眼这弓的弓身——那上面已经出现了一丝微微的裂痕。

    这弓看着还挺好看的,但是质量不太行啊。

    华荣月随便的把这把弓给扔到了一边,示意赌场的人换一个,然后又转回了第一桌桌子上。

    赌场刚才站在投壶那里的人都傻了,那弓箭是几乎贴着他的脸过去的,他从那箭上感觉到了一种十分可怕的东西。

    那东西大概就是传说中的杀气。

    华荣月动作一直都特别随意,然而当她走过来把那把坏了的弓扔过去的时候,那个接弓的人看起来傻傻的,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等到她走回第一桌的时候,她听见身后扑通一声,就下意识的回了头——刚才她给了弓箭的那个人直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手里还捧着那个弓箭,浑身却都在发抖。

    “你看见那小子了没?那小子被吓坏了!”

    “我去!那小子是不是被吓尿了?让我看看!”

    周围的人就像是水烧开了一样,沸腾的就像是正在不停扑腾的锅盖。不少后面的人听见了前面人的话,都开始拼命的往前挤,就想看看前面被吓尿的那个赌场的人是什么样子。

    老板脸上的肌肉抖动了几下,赌场的人连忙过来人把那个小子抬走,还有人去那个壶旁边看了看——因为那壶中的箭本应该是自由的搭在壶边的,可是这箭却一直“空落落”的悬空在壶里。

    他拔了拔那箭,箭已经牢牢地钉在了壶里,连底都穿过去了,想拔都拔不出来。

    “该你了。”华荣月没去管身后那沸腾的声音,回头去看那个摇骰子的人。那人看着华荣月,莫名的觉得华荣月的那双眼睛黝黑的过分。

    他压下了心里的不安,看着旁边的骰盅,示意华荣月摇。

    华荣月随手将其抄了过来,半死不活的在桌子上摇了两下,然后就示意自己已经完事了。

    摇骰子的那个人静静的观察着华荣月,他刚才努力的看了半天,也没看出来华荣月有什么出老千的样子。

    刚刚那边还在沸腾的人原本都在震惊于华荣月刚刚那一箭,这会看见骰子那边已经开始了,就都充满期待的看着这里。等到他们看见华荣月半死不活那两下之后,就不出意外的开始起哄了起来。

    “干嘛呢?没吃饭啊?”

    “上啊!小子你不能半道泄气啊!”

    摇骰子的人看着华荣月这半死不活的两下,心里微微的松了一口气。

    以他的眼力都看不出来什么……那应该是真的没什么吧。

    他掀开了自己的骰盅,里面一共是六个骰子,五个六点朝上,还有一个是四点。

    可惜了,他看着这骰子微微的叹了口气,不过心里还是有些自得之意的。

    那撞了铁器的一下……不光是其他人,就算是他其实也是受了不少影响的,他尽管已经稳住心神了,但却还是出了个小小的失误。

    他本是抱着能一下子把华荣月给费掉的心思,最好能让他像刚刚周围的那些人一样,耳朵直接炸开,让他半个时辰之内都听不清周围细小的声音,所以用的力气更是大了一点。

    不过摇骰子的人倒是也不慌张,毕竟就华荣月刚刚那两下……

    “我看看,我看看!”刚刚从投壶那边过来的真姐兴高采烈的来到了骰子这边,她刚才一直在围观那根完全拔不出来的箭,听见这边骰子摇好了就又急匆匆的跑了过来。

    就在刚才,真姐的心里其实还是有一点点慌张的,因为她总觉得这次有些不受控制的样子。但当她看见那根箭之后,她突然觉得这一次跟之前那些“出去玩”的时候也没有任何的不同。

    华荣月还没等掀开骰盅呢,就看见真姐一把掀开了盅子。

    真姐的动作十分的开心,没有丝毫紧张的样子,或许在她看来,华荣月能赢应该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就像是以往华荣月带着她特别轻松的干掉那些小偷和坏蛋一样,是一件轻松到根本就不需要去思考结果的事情。

    ……

    骰盅下面是六个整整齐齐的六点。

    ……

    “不可能!”老板在不远处猛地喊出了声来,他在喊出了这声之后就发现自己破音了。

    而他的声音已经彻底淹没在了周围那些兴奋的人的喊声之中。

    古代来赌场这地方的基本都是男人,这些男人们吼起来的声音简直能冲破屋顶。

    那是一种单纯的粗鲁,兴奋,和肾上腺素混合在一起的声音,真姐刚刚站在这里还有些害怕,但是现在却也跟着这个声音一起兴奋了起来。

    摇骰子的那个人怔怔的站在那里,眼睛失神的看着骰子。

    “你很好奇为什么我会知道你掷出了一个四吗?”华荣月走到他的耳边道。

    “因为我听到了。”

    摇骰子的那个人猛地转头看着华荣月。

    华荣月则是二话不说的走到了下一桌,看着罐子里那只突然兴奋起来的蛐蛐,饶有兴致的停在了旁边。

    这一屋子的东西,最让她感兴趣的其实就只有这个蛐蛐了。

    “白子落了吗?”就在这时,华荣月的耳边突然响起来了一个声音。

    她愣愣的道,“嗯……应该是下了吧。”

    “下在哪了?”

    “呃……等一下易大佬。”华荣月朝着旁边那桌喊道,“你棋落在哪了?”

    “十路……十八?”

    “十二路十四。”易大佬在华荣月的耳边说道。

    “十二路十四!”华荣月连头都没有回的朝着那边喊到,化身成了一个完美的复读机。

    后面那桌的人犹豫着看了华荣月一会,然后慢慢的落了一枚棋子在棋盘上。

    华荣月心里微微的动了一下。

    她一直都知道易大佬棋法高超是天易楼里出了名的……但具体多高超她也不清楚。

    因为她每次一在回忆里看见下棋就想睡觉。

    “他是要下盲棋吗?”旁边有人纳闷的说道。

    “不可能吧。”

    华荣月依旧淡定的走向了另外一桌。

    “其他的东西出老千或许还能赢,但棋这东西可不是一心二用就能够下好的,就更别提是盲棋了……”

    “别逗了……怎么可能会有人能心思这么缜密?”

    “这人现在到底在一心几用?”

最后一个

    对于在场的人来说, 他们都觉得自己今天见识到了只有话本里面才能听到的故事。

    有一个自称对赌博一窍不通的人来了赌场,然后他同时参加了七场赌局,居然还能游刃有余。

    真姐兴奋的蹦哒在华荣月的身后, 华荣月淡淡的看着那个摇骰子的人道,“你输了。”

    摇骰子的那个人面上一片平静,手抖得却跟筛糠一样。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居然能这么轻松的就输掉了三局,连一丝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一种奇怪的声音萦绕在他的耳边, 他觉得自己的耳朵可能是出现了幻听,不然为何他自己的手一直都不听使唤呢?

    华荣月扔下六个整整齐齐的六点骰子,看也没看面前的这个可怜人,径直的朝着下一桌走去。

    ——这是结束的第一场赌局。

    扔骰子的人被人拖了下去,老板皱着眉头看着那桌子上的骰子。

    一开始的那把还能算是势均力敌,到了第二把,第三把, 扔骰子的那个人就像是脑子忽然进水了一样, 扔出了各种匪夷所思的点数。

    老板看着那桌子沉思了半晌,他自己的人, 他当然是清楚的, 这扔骰子的人从小就干这一行, 梦游都不至于出错成这样, 怎么这一次出了这么大的失误?

    他回忆起刚刚扔骰子的人仿佛被夺去了心智的眼神, 那种全然不像是虚假的恐惧,那种不自然的游离,都像是在被什么东西暗暗影响似的。

    华荣月此时走到了麻将那里,看着自己的牌,微微的笑了一下。

    “自摸。”她抓起了另外一张牌,然后淡淡的放下, 推开了自己面前的牌。

    “你出老千!”她对面的那个人压抑了很久,终于忍不住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拿手指着华荣月骂道。

    “怎么?”华荣月抬头装作迷惑不解的问,“我怎么出老千了?”

    “你……你,你都连着自摸三把了!”

    “耍赖是不是?”真姐猛地从华荣月的身后冲了出来指着对面道,“你们自己就是开赌场的,你们自己能不知道怎么出老千?这么多的人看着呢,许多人都是天天在赌场里住的,如果他要是出老千,他们还能看不出来?”

    “就是啊!”

    “我告诉你,我刚刚可一直盯着这边呢,我可什么也没看到啊。”

    刚才拍桌子指责华荣月的人脸色涨红。他怎么好意思说刚刚他也同样出了老千,但是全都做了无用功,对方就像压根不知道这件事情一样,就轻而易举的赢下了他?

    “行了。”老板道,“老陈,回来,不要再跟他纠缠。”

    旁边的这群客人们明显看热闹不嫌事大,再闹得严重一点,说不定会对他们赌场的声誉有影响。

    拍桌子的那个人愤愤不平的重新坐了下来,华荣月回头看了眼真姐,真姐一脸兴奋的冲着她张牙舞爪,一副“夸我,快夸我”的样子。

    华荣月心说,也不知道真姐究竟还记不记得他们今天晚上是出来行侠仗义来的。

    就在这时,华荣月的耳边突然传过来了一个声音,“十路十三。”

    这声音是棋局那边的声音。

    说话的是持白子的人,他是个年纪稍大的老人。

    “十三路八。”华荣月头也不回的接到。

    那边的人又沉默了一会,旁边有一个人执着黑子,缓缓的落到了华荣月刚才说的那个位置上。

    棋盘之上已经布满了棋子,黑白交错,斗的难解难分。

    “这子的位置落得好。”旁边一个没事就在这里下棋的人眼睛一亮,“这人有两把刷子的,谨慎又狂放,经常出奇招。”

    “老谭的棋法不低了,刚才居然想了足足半柱香。”

    “棋风可以看出一个人的性格的。”那个懂棋的人叹了口气,“老谭的棋风一直是比较稳妥的,但也并不拖拖拉拉,很果断,怎么说也是下了几十年棋的人了,我本以为有人想要跟老谭下盲棋纯粹是胡闹了,没想到今天真是开了眼。”

    “那这人棋风怎么样?”旁边有人好奇的说道。

    “这人……”那人沉吟了一会,“进攻性特别强,而且很有侵略性,性格可能有些偏激,有时候一些落子的地方很容易两败俱伤。但是棋风非常的大气,不像是一般人能够有的。”

    “但这其实都并不重要,你想想看,老谭是明棋,而他却是盲棋,本质上老谭就已经输了。”

    “而且这人居然能一边下盲棋一边兼顾着别的东西,依我看这人一定特别的聪明,而且一定擅长掌控大局,不然根本不可能同时兼顾这么多的事情。”

    刚才持白子的人放棋的速度就越来越慢了,这一次他看见落子以后,更是沉吟了许久。

    棋算得上是这些赌局之中相对最慢的一个,华荣月来到了那个已经被戳成了筛子的铜壶前,拉起了最后一把弓。

    其他的弓都破破烂烂的放在一边,这已经是赌场最后一把弓了。

    华荣月射完了最后一支箭,然后把弓随意的扔到了一边,不出意料的是,他们的赌局已经结束了。只不过一般投壶结束都是因为箭没了,而他们却是因为弓没了。

    ——这是结束的第三个赌局。

    ……

    她就这么闲庭信步一样的慢慢结束了其他几局。

    “快咬它!”真姐兴奋的守在蛐蛐罐子前面,从刚才开始她就一直守在这里了。

    华荣月挑中的那只蛐蛐不算太厉害的,个头略微瘦小,但不知为何,从刚才开始这只蛐蛐就一直都没有败过。

    斗蛐蛐的人这个气啊,他心说别的你出老千也就算了,怎么连个虫子你也能出老千?

    他精心饲养的蛐蛐怎么能斗不过一个瘦不拉几的小蛐蛐呢?

    华荣月也慢慢的走了过来,跟着真姐一起看着这正在罐子里面厮杀的小虫子们,真姐兴奋的给她让了个地方,华荣月却看着罐子陷入了沉思。

    记得很久以前……她曾经在某个时候用斗蛐蛐这种事情描述过蛊王和疯子。

    当时的她其实一次斗蛐蛐都没有看过,不过这一回,华荣月亲眼看了以后才发现,她当初的形容其实还挺写实的。

    一只又一只的蛐蛐互相撕咬着,就在这小小的罐子里面,华荣月挑中的那只蛐蛐简直是百折不挠,越挫越勇。

    “唉?”真姐看的正兴起的时候忽然间拽了拽华荣月的胳膊,“你……怎么一眼就挑中了这一只蛐蛐?你怎么看出来它很厉害的?”

    “很简单。”华荣月道。

    “因为刚才我靠近的时候,罐子里就这一只蛐蛐敢凑近我。”

    华荣月的声音不大不小,却足以让旁边的老板听见她的话了。

    老板猛地抬头看了眼华荣月,眼中是深深地疑惑。他上下仔细的看了华荣月一眼,继而缓缓地摇了摇头,好像否定了什么。

    华荣月挑中的那一只虫子简直就像是毒蛇一样,虽然看起来瘦瘦小小的,但是特别有耐力,也特别会隐忍。

    这只称得上是心狠手辣的小虫子在面对其他虫子时从来没有放它们一马的说法,无论对方虚弱成什么样子,都会坚持的扑上去把它咬死,如果分离不及时就会出现这种状况。

    华荣月看着这只虫子在罐子里跟那只最强壮的虫子斗了个鸡飞狗跳,正在这时,身后响起了一声沉闷的声音,“八路十七。”

    “七路十三。”华荣月淡淡的说道。

    身后的黑棋子又落下了一枚,华荣月听见身后传来一阵倒吸冷气的声音,她觉得自己刚刚那一枚棋子应该惊到了身边的所以人,奈何他们的惊讶华荣月这个不懂棋的并不能感受的到。

    不一会,罐子里的那只最强壮的蛐蛐被咬死,那只较瘦的蛐蛐停了下来,待在罐子的最中央,又恢复了那种呆板的样子,好像它就是一个最弱小不过的虫子一样。

    华荣月缓缓的撑起自己趴在桌子上的身体,朝着最后一个赌局那里走去。

    真姐在旁边兴奋的对华荣月道,“这只蛐蛐好厉害!我们能把它买下来吗?”

    华荣月淡淡的道,“你喜欢?喜欢的话就买下来吧。”

    “能买下来吗?”真姐一脸惊讶,虽然这蛐蛐的价钱挺贵,一只可能就能抵得上庄稼人一年的收成,但是真姐也不是买不起。

    她就是纯粹没想到华荣月会同意她买一只蛐蛐回去,毕竟这是六扇门出任务,而华荣月这个人性格在她看来一向有些死板。

    然而刚刚转过身去的老板情不自禁的又把头转了回来。

    他看着正在跟华荣月要蛐蛐的真姐,还有一脸漫不经心,但却几乎有求必应的华荣月,又皱起了眉头。

    刚刚从心头划过去的念头,又像火星一样死灰复燃了起来。

    ——最后一盘赌局,就是那盘棋。

    华荣月看不懂棋,不过当她来到这棋盘的旁边时,却发现那个持白子的老人头上已经布满了细密的冷汗。

    这大冬天的,虽说屋子里人挤的很多,所以显得周围很热,但是这汗也未免太夸张了一点。

    华荣月静静的走到这个老人前面,用手撑着桌子,装作自己很懂一样环视了一圈棋盘,然后又看向了对面的老人。

    “您……想好这棋怎么落了吗?”她问。

投机者

    下棋的人满脸冷汗的看了一眼华荣月, 华荣月也不着急,就这么任由他打量着。

    旁人或许感受还没那么强烈,但是对于下棋人本身来说,他能感觉到的东西是最直接的。

    这个叫老谭的下棋人从刚刚开始就有些惊慌了, 他下棋这么多年, 但是能给他这种感觉的棋手还是头一个。

    无论他想要做什么, 对方都能猜出他的下一步举动, 这也就算了。

    但是这个人在落棋时展露了一种很强的杀意,老谭下棋下了这么多年,自然最了解什么叫棋如其人。

    他又一次抬头看了看面前这个一身黑斗篷的人,不受控制的想——这人究竟是谁?

    老谭知道,普通人是绝对没有办法培养出这样的棋风的, 说句不好听的, 这人的棋风……像是上位者, 操纵棋子的时候不带有一丝感情似的。

    华荣月看着老谭这布满冷汗的脸,越发的好奇易大佬究竟下棋的时候做了什么,才能把他吓成了这个样子。

    难道是他害怕输了之后被责罚吗?那倒也不至于……毕竟在他之前, 已经有好几个人输的非常惨了。

    “老谭怎么回事?”老板在那边皱着眉头问。

    “不知道。”他旁边的人道,“老谭这么多年也不像是个会因为下棋害怕成这个样子的啊……难道是出了什么事?”

    “你让他先下来, 我问问他。”老板一咬牙之后说道。

    “这……”旁边的人犹豫不决,这听起来可不太体面,但是老板在他的耳边咬牙切齿的道,“都已经这个样子了,认不认输又有什么意义?你先把老谭叫下来,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老谭被叫下来的时候周围的人一片喧哗,因为下棋下到一半突然走人总有些不讲规矩,老谭自己倒是一副虚脱了的架势。

    华荣月也没说什么别的, 只不过她在老谭走的时候淡淡的道,“你赌场的赌局可是只剩下这一场了……那么敢问老板,你知道我赌局的答案了吗?”

    老板看着华荣月,皮笑肉不笑的道,“您先别急,凡事不得慢慢的来吗?”

    真姐走到了华荣月的身后,对着他切了一声道,“有什么了不起的,七局都输了六局了,剩下的一局也快分出胜负了,还这么嚣张?”

    “他应该是对我的身份有些苗头了,只不过还不敢确认。”华荣月淡淡的道。

    “……你的身份是什么?”真姐茫然的看着华荣月问道。

    华荣月转头看了眼迷惑不解的真姐,忽然就笑了,“夜行大侠啊。”

    ……

    “老板。”老谭到了后面,一看见老板就差点没跪下来,“我认输了,别再让我上去了。”

    “你……”老板没想到老谭过来的第一句话居然是这个,他一脸怒其不争的看着老谭道,“你稍微争口气。”

    “这不是争不争气的事情啊。”老谭一脸欲哭无泪。他心说早知道就早认输了,明明其他六桌都是先输的,最后偏偏就剩了他这一桌,现在还硬逼着他继续下。

    “老板。”老谭沉思了一下,最终还是决定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老板,要我说你快走吧。我觉得你不小心得罪什么大人物了。这人……棋风非常的吓人。”

    “怎么个吓人法?”老板心头一动。

    “如果说我要是能有这样的棋风,那么我得必须先杀上成百,甚至上千个人。”老谭一咬牙之后说道,“而且这一定是一个手底下掌握着无数人性命,随时可以决定他们的生死的人。”

    老板心头狂跳。他知道老谭不会对他说假话,因为他对老谭有恩,同样的,老谭只是一个喜欢下棋的老头,只是因为棋法高超而被拉进了赌场而已,他根本就不可能知道花船那些事。

    所以他说的话,一定是他的亲身体会。

    手底下掌握了无数人性命的人……老板想着想着,就不由自主的慢慢退后,坐到了椅子上。

    虽说这人他一直以来都不是很看得上,背地里也暗暗的说过他的很多坏话,但老实说当他真的直面上这个人的时候,他的心里却是一种说不出来的恐惧。

    不对!

    他又忽然间坐了起来,直直的看着外面。

    别人或许不知道这件事,但是老板他却是知道的。

    ……

    最近这段时间以来,花船里面一直有着一种传言,那就是花面好像疯了。

    这话叫人听见都觉得稀罕,难道花面一直以来还没疯不成?但是老板却知道并不是这样的。

    很久以前,他曾经见过花面一次,而就是那次,他深深地记住了花面这个仿佛是传说一样的人,同时也毫不犹豫的将自己的全部都压在了这个人的身上。

    说不清楚那次相见给老板带来了多么大的震撼,不过老板直到现在还能清晰的回忆起花面的强大和神秘,这两样东西像是毒药一样,深深地吸引他,并让他彻底上了这条贼船。

    ——是的,老板当初并不是一定非要加入花船的,在当初花船的清洗商人过程中,他是少有的具有选择余地的人。

    ……老板从来都不否认自己是一个投机者。他在当时一眼看中了还未像今日这样强大且恐怖的花面,并且毅然决然的选择彻底加入花船。

    在几个月前,他还在为自己的这个选择而兴奋,甚至是有一种自得的心态在里面。

    尽管花面很可怕,但他有多可怕,他就有多么的强大。

    当初有很多人面临着跟老板一样的选择,只有他坚持来到了这里,然后成为了花船里的一员。

    最风光的时候,他掌管着这附近的所有赌场,那可能是他凭借着自己一辈子也达不到的荣耀。

    老板心里很得意,但他嘴上却从来不提,他清楚的知道自己会如此风光仅仅只是因为他押对了宝。他这一辈子或许别的都不行,但看人的眼光从来都是准确的吓人。

    直到他逐渐感觉花面不对劲开始之前,他一直都觉得自己的选择是无比正确的。

    是什么时候他开始怀疑起花面的决定的呢?

    ——对,就是那次一群疯子来他的赌场里面闹事的时候。

    其实疯子来赌场里面闹事是很平常的事情,不光是花船下面的赌坊,很多其他势力的赌坊也会碰到这种事情。

    最近江湖上也不知道怎么了,各种层出不穷的疯子,在几年前,可能他们一年都不见得听到一次,而现在呢?一个月?十天?

    老板那天看见那个疯子来到了他们的赌坊,按照他往日的习惯,这个人根本不足为虑,他只需要安安静静的待在那里看着,直到花船上面派来看守赌场的打手将这个疯子拖出去就是了。

    只是那段时间老板的心情一直不是很好。

    因为他觉得花面最近的一些行事举动已经“背离”了他心中那个完美的花面。

    ……

    花面是一个很聪明,也很有头脑的人,老板一直以来都是这么认为的。他觉得花面跟他是同一路人,他就是那种能在任何时候,都能准确无误的找出最有利于自己的方法的人。

    他完全不用多细想,就能猜测出来花面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是什么——努力成为江湖第一人,然后将花船建造成江湖上最大的组织。

    他作为花船里面的一员,自然也会跟着沾光,同时又因为他是花船里面最早一批投靠了花面的正常人,他说不定会获得更多的东西。

    那东西会是什么?镇子上的所有赌坊?又或者……江南的所有赌坊?

    他一直以来都这么信心满满的想着,这就是他一直以来的精神支柱。可是最近花面有一些事情却让他很不开心。

    ——原因是就在这仿佛烈火烹油的时候,花面的脾气似乎突然就变得暴躁了起来。

    这件事捕风捉影的人居多,但但当说的人多起来的时候,也不得不让人开始怀疑。

    他听周围的一些疯子说,这似乎是因为花船最近接收的疯子过多而引起的后遗症,是没有办法避免的事情。老板并不清楚疯子的感受,但是他在听见这句话的时候,就有些慌了。

    在他看来,花船一开始需要扩充的时候招收一些疯子或许对花船还有些效果,但是越到后期,这些疯子的效果就越发的鸡肋。

    在他并不知道疯子越多,花面的脾气也会越古怪之前,他还曾经想过,花船里面的疯子多一些就多一些吧,这样也能多一些打手……

    但是当他知道了以后,他开始对这件事感到不可思议了起来。

    花面为什么要这么做?他疯了吗?

    他不应该是那么不理智的人啊,对于他来说,他应该清清楚楚的知道当断则断的这件事,花船现如今已经成了这么庞大的组织,何必还要去接收那么多的疯子?

    老板在那一刻感受到的是一种背叛,还有对花面的莫名愤怒。

    他觉得花面辜负了自己对他的信任,同样的,他觉得自己曾经的理想全都化作了泡沫。

    在几天前,花船里就传出来花面失控事情,老板就只是冷眼看着。

    当花面不再是那个恐怖且强大的花面时,他这样的投机者自然会选择一个合适的机会偷偷的离开。

    老板皱着眉头,看向了华荣月——一个疯子,而且还是一个已经失控的疯子……能够同时头脑清醒的思考这么多的东西吗?

    倒是花面……在他最清醒的时候,曾有人说他是个七窍玲珑的人,仅仅只需要一眼,就能够将一个人看透。

    老板正疑惑的时候,外面忽然传来一阵惊讶的喊声,似乎有个人道,“花面大人……来了!”

    赌场里面的人听了这个惊人的消息后,近乎一哄而散,而老板则是猛地看向了窗外。

    华荣月也百无聊赖的看了过去。

    “谁?谁到了?”真姐有些傻眼的看着周围疯跑的人,在华荣月的耳边好奇的问。

    “一个……疯子。”华荣月淡淡的道。

    “一个一直借用着别人身份的疯子。”

    她的声音故意大了点。

赢了一局

    街上的人们都很慌张, 主要是因为他们不清楚花面怎么就来了这条街上了。

    有一些人还不明所以,毕竟并不是所以人都认识花面的。但是更多的人则是拼命的往着隐蔽的地方躲去,却又在暗处偷偷的看着街上的那个人。

    真姐也好奇的跟着华荣月探头朝着外面看了过去。

    她是第一次看见花面。

    这只队伍很长, 离得远远的看, 都能看见这只队伍的颜色是金的, 就像是那宫殿之上的琉璃瓦。

    一个人坐在那队伍之中, 旁边有人为他撑起了一只红色的油纸伞, 他就在伞下安静的看着周围, 然后再慢慢的从众人面前经过,最终消失。

    真姐望着街上的人, 一时间也没什么声音。

    过了会华荣月好奇的问,“你觉得这个人怎么样?”

    她其实还真的挺好奇的,因为真姐一直以来都是叽叽喳喳的样子,这还是头一次看见她突然间没声音了。

    今天“花面”会来这里是她特意安排下的, 不光是这个赌场老板, 就连六扇门的人都不知道。

    按理说花面不会无缘无故的出来闲逛,不过他现在“不理智”吗……做出来什么事情都不奇怪。

    赌场的老板也在盯着门口, 他现在越发陷入了一种迷茫之中, 也说不上他现在心里有什么感觉,就是一团乱。

    华荣月和真姐说话的时候, 那人的轿子刚好经过赌坊门口, 轿子上面的人似乎远远的往这边看了一眼, 不过那一眼又显得不那么真切。

    真姐沉默了一会后,在华荣月的耳边小声的说,“这个人长的好好看唉。”

    华荣月听乐了,她说:“这人脸上还戴着面具呢,你怎么能看出来好不好看?”

    “你不懂, 有的人长的好看,就算是戴着面具也能一眼看出来。”真姐执着的说。

    华荣月看着真姐眨了眨眼睛,这时候真姐又偷偷的问,“喂,你知不知道这个人的名字?”

    “他的名字?”华荣月想了想道,“这其实并不重要,因为这世上也没有人知道他的真名。”

    “为什么?”真姐疑惑不解的问。

    “因为这世界上并不是所以东西都需要一个名字的,当一个东西只要说出他的代号,大家就都知道他是什么的时候,那他的名字也就不那么重要了。”华荣月道。

    “啊……”真姐听了之后又沉默了一会,然后小声的道,“那我懂了,那他一定是一个大人物。”

    因为你爹也是这样。华荣月在心里默默的说,大家称呼他的时候都不会叫他的名字,只会叫他“那位大人”。

    因为是一个代号,所以花面一直以来在大家心里最为醒目的并不是他的样子,而是那张尤为奇特的面具……在一旁偷听的老板突然间心里升起来一种难以言说的激动。

    他突然觉得自己听出了那人的未尽之意。

    换句话来说,谁都可以是花面,你可以是,我也可以是。

    只要戴上那张面具,只要没被别人拆穿。

    花面一直以来见外人的机会都很少,不过在很久以前,他脸上的面具似乎还只是半张的。

    是什么时候,他开始戴上了全张的面具的呢?

    老板不清楚自己现在的想法对不对,但他突然间觉得这个念头像是一个闪电一样击中了他,让他仿佛在一瞬间变回了刚刚加入花船的时候。

    那时候的他自认为有从龙之功,走到哪里都意气风发,并不像现在这样,整天心里充满着郁气,时不时还想找人撒火。

    老板看了眼正在旁边拼命喘着粗气的老谭,对着他使了个眼色道,“一会你继续下,下成什么样子都没关系,坚持的时间久一点,我有事情想要问他。”

    “啊?还下?”老谭瞬间一脸苦色,他喃喃的道,“那您快点……我可撑不了多长时间了。”

    “放心吧。”老板淡淡的道,“很快的。”

    老谭又重新上了场,华荣月这一次没有下盲棋,而是轻轻松松的坐到了旁边,手里提着刚刚从赌坊那边用一锭金子换来的小蛐蛐。

    老板又重新坐回了华荣月的对面,这一次他倒是没有刚刚那副怒气冲冲的样子了,而是突然就变得“沉稳”了起来。

    他将身上的郁气收敛起来之后,看起来倒还挺像是之前华荣月跟真姐说的那个样子了。真姐奇怪的看了眼前后变化过大的老板,内心里不禁有些微微的疑惑。

    刚才出了什么事,才能让这老板突然间像换了一个人似的?

    老谭坐在棋盘面前,事到如今他也已经不想着赢了,只想着拖久一点,所以他第一步棋下完之后,华荣月就听见易大佬冷笑了一声。

    “不知……阁下从何而来?”老板在旁边沉默的观战了一会,忽然像是唠家常一样随意的提了一句。

    华荣月也落下了一枚棋子,淡淡的道,“从河上来。”

    真姐没听明白这“河上来”是个什么说法,不过她们来的时候倒是真的经过了一条大河,真姐想这人怕不是在套他们来时候的路?

    老板的心里又猛地一动,他强压着声音里面的颤抖说:“我看阁下……有些像我认识的一位故人。”

    华荣月没有说话,只是从黑袍子下面露出了一声笑。

    老板听见了这声笑,又抬头看向了华荣月,咽了口口水,谨慎的道,“恕我冒犯了……不过最近有件事一直困扰着我,所以我希望能请教一下阁下。”

    “不知阁下……是怎么看待那些走火入魔的人呢?”

    ……

    那只刚刚走了不远的车上,戴着花面面具的人正隔着层纱,看着外面的景色。

    外面的每一个人看见他时几乎都退避三舍,但是给他拉车的,打旗的,或者单纯的跟着队伍走的,每一个人脸上都说不出来的快活。

    花船的这些人确实是挺高兴的,花面大人最近这段时间心情一直不好,他们也不敢说什么,今天花面大人突然说要出来走一走,这难道还不是一件天大的喜事吗?

    同样坐在车里面的还有另外一名脸上戴着蝴蝶面具的女子,但她却离“花面”远远的,只是安静的盯着门外的一个方向看着。

    “看到了吗?”过了会,“花面”忽然问。

    “看到了。”蝴蝶女淡淡的道。她在说完了这一句话后,才终于把头伸了回来。

    “呼——”伪装成花面的清秀小帅哥松了口气,“看到了就好,这要是没看到,怕不又是我的麻烦……”

    “你看他们多么高兴。”蝴蝶女看着周围那些兴奋的不能自已的疯子们,笑着说:“真好。”

    ……

    赌场里,华荣月听着赌场老板的话,已经沉默很久了,只剩下旁边的真姐一脸茫然的看着。

    其实这人在这个时候突然问这么个问题,在真姐看来的确是怪怪的,他要是问今天吃了吗恐怕都没有这么怪。

    但是华荣月确实是因为这个问题沉默了很久,然后淡淡的道,“你究竟想要问什么。”

    “我就是想问!”老板突然激动了起来,“如果一个疯子阻碍了你的路,那么你会杀了那个疯子吗?”

    ……

    屋子里面的气氛更怪了,真姐左看看,右看看,眼睛转的跟陀螺似的。老谭则是下不出来了,干脆装作琢磨棋的样子,实际上也偷偷的竖着耳朵。

    这人问的的确是一个好问题,华荣月想到,同时,她也完全明白了为什么这个人对她会这么的敌视了。

    但说到底……华荣月摸着自己的良心想,处不处置疯子,其实并不是她能说的算的事情。

    江湖里面事情那么多,孰是孰非其实她也并不能说清楚,但如果一个疯子真的出现在她的面前,她最多会把他打的不能再出去杀人,但并不敢自己亲手杀了他。

    而且,她自认为她自己对疯子也没有任何的处置资格,就算是花船的疯子也一样。

    ——因为花船即使是没有花面,也依旧是花船。

    无论它变成什么样子,它终究都是一群疯子都相依取暖的地方。

    华荣月永远不会忘记花船建立之初的目的是什么。

    但这个问题在真姐的眼里,似乎是特别简单的一件事。

    “这件事情还需要问吗?”真姐道,“看那个疯子妨不妨碍干正经事呗……如果他没什么危害,那么暂时还不用除了他,但如果他会造成一些严重的后果,那么说什么也要解决掉他的。”

    真姐说的是六扇门对于疯子的一般处理流程,对于六扇门的人来说,疯子这两个字就已经是值得特别注意的对象了,更别说这个疯子还“有妨碍”了。

    这一套东西,真姐可比华荣月熟练,毕竟以她的那个出身,这点觉悟总还是会有的。

    华荣月身为一个六扇门的社畜,对于这个处理流程也理应没有半点质疑的,所以华荣月什么话也没说,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

    老板在看见华荣月点头后,眼睛里流露出来一种狂喜的神色,那种神情是真姐看不明白的。

    但是那个老板激动的浑身都在颤抖,然后过了会,他忽然走了过来,然后忽然间深深地跪了下去,“见过大人!”

    真姐……被吓了一跳,一蹦三尺高。

    她看着老板道,“你你你,你先起来,你这是干嘛啊……他是有点能耐,但你也不至于这样吧?他以前是救过你还是怎么着?”

    华荣月看着老板,倒是一动不动,脸上渐渐的挂上了一丝冰冷的神色。

    过了很久,她才终于道,“看来……你终于也算赢了一局了。”

清洗

    后面的屋子里, 华荣月坐在上座,那个老板战战兢兢的在下面。

    真姐留在了外面,华荣月看着跪在她面前的老板, 面上古井无波, 看不出来什么。

    虽然知道花船里面肯定会有人背叛,但是自己亲眼看着对方滑跪的这么快, 心里还是略微有些微妙的……

    华荣月道, “你知道我来找你做什么吗?”

    “我当然清楚。”这个老板不愧是当时第一波投奔了华荣月的墙头草, 整个人可以说得上是顺杆就往上爬, 那叫一个干脆利落。

    ……

    “他们进去了吗?”守在外面的那个男人的手下心惊胆颤的说道,“怎么花面今天突然来了这?”

    “不清楚,他心血来潮做什么,谁能知道。”旁边的另外一个人小声的道。

    “那咱们的计划不是泡汤了吗?”旁边的一个人“嘶”了一声道,“这下子……这小子还能相信华荣月是真的花面吗?”

    “计划需要终止吗?”

    “再等等吧。”领头的人咬了咬牙道, “华荣月不刚刚跟那个人进去了吗?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反正已经这个样子了,倒不如等等再说。”

    “最近……”有一个人沉默了很久才突然说道,“我们这边压力很大, 花面虽说现在已经越来越不清醒了,但是花船的势力也越来越大, 开始逐渐的影响到了我们那里……”

    “如果不趁着这次机会制止住他, 那么说不定我们那边会遭遇很大的危险……”

    “有时候我也觉得……花面这个人很可怕。”旁边一个人说道, “就像他今天突然来了这里一样……你说他是无意的,还是提前知道了什么呢?”

    “嘘。”旁边一个人怒瞪了他一眼, “说什么呢?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难道大人给你的恩惠还不够吗?而且这种时候居然说这种话,莫非是想要动摇军心?”

    那抱怨的人瞬间沉默了下来,过了一会道, “对不起,是我失态了。”

    “这种话在这里说说就好,回头可不许乱说。”骂他的那个人倒也并不是多么狠毒,就是不想让他继续说下去而已。

    “华荣月怎么这么长时间都没有出来?”忽然有一个人问道,“如果那人不信他是花面的话,他不是应该早就出来了吗?”

    “唉,对啊。”旁边的人也忽然间诧异了起来,“咱们本还想着趁花面不注意的时候策反他,到了他彻底上了贼船的时候再说,没想到他居然挺到了这个时候?”

    “再等等吧。”旁边的一个人道,“我觉得华荣月这个人手段挺厉害的,说不定……他还真的用了什么手段把那人给糊弄住了。”

    ——屋子里面的华荣月此时此刻正在“糊弄”着面前的老板。

    “我还记得……你刚刚加入花船的时候,还可以自由选择去哪吧?”华荣月道,“当时我好像就见过你一面,是在花船的舞会上。”

    老板听了这句话,身体颤抖了起来。

    他记得我!他还记得我!

    老板在心里怒吼着。

    “我记得你当时就坐在角落里,用眼睛打量着每一个人,当时你的眼神我很喜欢。”华荣月道,“我叫人过来敬酒的时候,你走到我的面前,认真的看了我一眼,似乎像是要记住我的样子。”

    “没想到花面大人的记忆力如此之好。”此时此刻,老板已经没有了丝毫猜疑,当时花船上面发生的事情知道的人确实不多,更别提他给花面敬酒的时候是单独去敬的。

    这个人,的的确确就是花面。

    外面那些人打死也没想到,华荣月“糊弄”的手段如此的简单——只要自己的确是真的就行了。

    只不过……老板诧异的问,“既然您在这里,那现在在花船的那个……”

    “花面只是一个代号。”华荣月淡淡的道,“一直以来,花面都是两个人。”

    她说完这句话,看见老板的身体剧震了一下。

    华荣月这句话是测谎仪都能通过的真话,在她的心里,花面一直以来确实就是两个人。

    “我们俩是兄弟,我的性格跟他不一样。”华荣月的瞎话随口就来,“他的脾气暴躁,而且容易冲动,但是我不喜欢那个样子,这会让我觉得很不体面。”

    老板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表面没什么想法,实际心里面却开始不受控制的想,这是兄弟相争的戏码了?

    花船的确算得上是一笔财富了,如果花面本来就是两个人,那么这两个人一旦出现了什么隔阂,就是标准的“争帝位”剧情了。

    老板忽然间就明白了花面为什么会来找他了,按照一般情况来说,他这种实力不强的普通人在花船里确实是没什么存在感的,但是现在情况不一样。

    按照他的猜测,面前的这个“花面”应该是在争夺过程中落到了下风的那位,他需要从花船里面搜罗属于自己的势力来帮助他。

    所以,他才会被选上。

    老板整个人兴奋的不得了,他心说这是“从龙之功”啊!

    如果要是站队正确了,那么他可能后半辈子会享受到他做梦都不敢想象的东西。

    什么赌坊?什么老板?他到时候能够接触到的东西,就已经是普通人一辈子都无法达到的了。

    老板此时此刻倒是一点都不担心他选择的人是错误的,甚至连那个可能性都没有考虑过。

    ——因为在他的心中,一直跟疯子拖拖拉拉纠缠不清的那个花面迟早都会失败。

    “您需要我做什么?”几乎同时,这位老板想也不想就问出了这句话。

    华荣月心里微微的一动,她低着头来看着脸恨不得快跟她脚面平齐的老板道,“我需要你听我的话。”

    “无论什么话,你都要听我的,到时候我说什么,你就做什么。”

    “没问题!”老板当时几乎是喜极而泣。

    真姐在门外晃悠着腿道,“怎么还没出来啊?”

    她心说一个夜行大侠至于这样吗?华荣月告诉过她了,这人之前受过夜行大侠的恩惠,所以才会显得这么激动,只不过真姐努力的想象夜行大侠究竟是以什么方式救了这个老板的,却一点都没有头绪。

    她当年跟夜行大侠出门的时候,最经常干的事情就是抓小偷小摸了。真姐心说这老板难道让一个小偷给偷荷包的时候给劫持了?

    瞅着老板这人高马大的样子也不像啊……

    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华荣月突然推门从后面走了出来。

    “哎呦!你总算是出来了!”真姐兴奋的喊道。

    华荣月走在最前面,那个老板跟在她的后面,亦步亦趋的。真姐走下来之后对着那个老板一抬下巴,“看你这个人样子挺聪明的,没想到居然还挺笨,现在终于知道我们是谁了吧?”

    “知道了,知道了。”老板连声说道。

    “下次我们再来的时候,还敢不敢用那么恶心的眼神看我了?”真姐指着他的鼻子道。

    “不敢不敢……”老板瞬间疯狂摇头,开玩笑,从花面手里抢人,他怕不是要作死啊。

    “这就对了。”真姐咬牙切齿的笑道,“下次再敢这么看我,信不信我把你眼睛挖出来。”

    “时候不早了,该回去了。”华荣月忽然道。

    “嗯?哪有,现在时间不还早着呢吗。”真姐拽着华荣月道,“趁着时间还够,咱们两个再出去溜一圈,说不定能看见更好玩的东西呢。”

    “好。”华荣月在真姐面前向来没什么脾气,点了点头就跟着她走了出去。

    老板擦了把汗,道,“我滴个乖乖……”

    “刚才走的人……是谁啊?”老谭走过来好奇的问道。

    “是个挺意外的人。”老板深吸了一口气,继而满面红光,“不过也是我的贵人。”

    老谭在心里默默的吐槽着,以刚刚那盘棋来看,您的这位贵人可不是一般的脾气大……怕不是哪天一个不爽就直接将您给处决了。

    老板则是一边乐,一边心想,花面这是又带着女人出去闲逛了啊。

    以他的脾气,今晚还不知道花船会有多少人遭殃……

    ……

    “成功了吗?”华荣月回去的时候,看见那些人表情极度紧张的问。

    “成功了。”华荣月道,“还有,真姐今天晚上玩的很开心。”

    “太好了!”那群跟着华荣月一起来的人都兴奋的不行,华荣月看着他们过度兴奋的模样,眉毛微微的挑了一下。

    怎么了这是,居然对她的成功有这么喜悦吗?

    “既然成功了一个,那么接下来的就非常容易了。”那个人说着看了华荣月一眼,“我本以为花面刚刚从街上经过,那人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你就是真的花面呢。”

    华荣月不说话,只是矜持的笑笑。

    花街上,一间安静的屋子里,戴着蝴蝶面具的姑娘一个人静悄悄的坐在屋子里,突然收到了一只小黄鹂送来的书信。

    她看着那只小黄鹂矜持的伸出自己的爪子示意她把信取下来,就安静的读了读那信上的内容。

    打开的一瞬间,上面就是熟悉无比的字迹。

    那信里面的人说话的口吻非常的直白,甚至是口语化,跟一般的信件不同,但是蝴蝶女倒是很喜欢看这种非常通俗易懂的信件。

    这也是那个人一贯的风格。

    蝴蝶女在看完了信上的所有东西后,嘴角忽然露出了一个笑容,然后这个笑容逐渐扩大,一直咧到了狰狞……

    今晚的花船内部并不平静。

    ——一场属于花船的“大清洗”,正在慢慢的拉开序幕……

温和的人

    “天啊!华镖头居然就是那个夜行大侠!”

    “是吧!是吧!你也没想到吧!”

    路留生在后面跟着走, 一直用奇怪的小眼神看着华荣月,华荣月一个人大大方方的在前面走着,黄娇和真姐聊的特别开心, 叽叽喳喳的跟小鸟一样。

    华荣月感觉路留生一直在偷偷的瞄着她,她憋着笑, 就是不说话, 黄娇那边和真姐时不时的爆发出一两声尖叫,“哎呀!之前的那个贼是你们抓的?”

    “我听说过那个山贼!那群山贼可厉害了,你们居然都不怕他?”

    ——这里不得不说一下,虽然夜行大侠这个名字听起来挺土的,但他确实是名副其实的“全村的骄傲”。

    毕竟夜行大侠打击盗贼,严惩山贼, 而且跟衙门还有高度合作, 抓到后都扔局子里去……那是真正的为公为民, 这附近一片,上到八十岁大娘,下到八岁小孩都听过这个霸气的名字。

    真姐跟黄娇吹嘘上瘾了, 华荣月听着她们的谈话都觉得有些吹得太过了。她刚轻咳了两声,想劝真姐稍微悠着点,就看见路留生跟一个幽灵一样的飘了过来。

    “干嘛?”华荣月明知故问。

    “你……”

    路留生憋了半天,最后给华荣月伸了个大拇指,“你行啊,真行。”

    他说完也不等华荣月反正, 就径直的往前走了, 只留给了华荣月一个倔强的背影。

    ……

    他们四个人到了华荣月前天接触过的一个花船的人那里,华荣月上次已经把这里的老板娘忽悠的差不多了,这一次就是来收网的。

    这边是一处灯红酒绿的花楼, 华荣月推门进去之后,那些人一下子就注意到了她和真姐,并且立刻围了过来,笑着对华荣月道,“哎呦,我们老板娘刚才还念叨着您什么时候来呢,这不就过来了吗?”

    从旁边立刻过来了两个漂亮的姑娘,含情脉脉的想要帮华荣月脱下身上的袍子,华荣月伸手制止了她们,只是淡淡的扫了她们一眼,她们就只能尴尬的笑了笑,然后退了下去。

    华荣月看着自己身上的黑袍子,笑着对着路留生做了个请进的姿势,“进去看看?”

    路留生经过华荣月身边的时候从鼻子里发出了哼声,华荣月笑着跟着他也走了进去。

    花楼早就已经为几人准备了最上层的位置,华荣月一进去就打量了一下四周,然后露出了意味不明的笑意。

    路留生坐在这里,眉毛微微的挑了一下,“没想到夜行大侠……居然还来这种地方劫富济贫呢?”

    华荣月坐在一片温香软玉之中,旁边还靠着一个含情脉脉的妹子,对着路留生一脸正气的道,“那是自然……这天底下需要劫富济贫的地方多了,这里怎么会有例外?”

    真姐坐在这里,这段时间华荣月总是带她出入一些奇奇怪怪的场合,赌场,花楼什么的,所以真姐从一开始的有些不自在,到现在都已经自然无比了。

    对于心大的真姐来说,华荣月来这种地方可能没有什么奇怪的。

    但是对于路留生来说,他就不得不多想一下了。

    他看着华荣月,眼神忽然变得又饶有趣味了起来,上下的打量了华荣月几下。

    老板娘亲自给华荣月端了杯酒过来,满眼都是含情脉脉,路留生摸了摸自己的下巴道,“哎呀哎呀……华镖头艳福不浅啊,没想到,夜行大侠居然也能这么受姑娘的欢迎……”

    华荣月喝了一口酒,微微的顿了一下,没有多说话,她笑着问路留生,“倒是你……最近怎么没什么消息?”

    “别提了。”路留生道,“我这段时间这么忙,不都是因为那个花面吗。”

    “花面?”真姐突然来了精神,“你也知道那个花面啊?”

    路留生被真姐这话问的硬生生的愣了一下,“什么……叫那个花面?”

    “我和华荣月前几天在一个地方碰见花面啦。”真姐兴奋的道,“我远远的看了一眼,他也没有理我,就从我们的面前走过去了。”

    “她不认识花面。”华荣月在旁边喝了口酒,解释道,“她就见过那么一次而已,其他的她都不知道。”

    “其他的……还需要知道什么吗?”真姐茫然的道,“花面不就是一个人吗?”

    路留生的眉头微微的皱了一下,他心说真姐和华荣月一起看见了……花面?

    这什么情况?

    华荣月喝了口酒,听着真姐和黄娇又继续聊了起来,两个人说着说着,也不知道怎么话题就突然拐到了易玲珑的身上,真姐兴奋的说:“易玲珑啊!我也特别喜欢他,但是我没有看见过他。”

    “我之前倒是看见过他。”黄娇蔫蔫的道,“但是现在我也不知道他去哪了。以前还总能听见他的消息,最近他不知道怎么,也不经常出来了,都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华荣月放下了酒杯,避开了对面一直在看着她的路留生道,“我有些事情还没有跟这里的老板商量好,要不然你们先在这里吃着,然后我去后面聊聊?”

    “我跟你一起去。”路留生又突然站了起来,“我正好现在闲得慌,带我一起过去吧。”

    “你别老跟着掺和。”黄娇对路留生道。

    “那你也别管我。”路留生倔强的道。

    “也行啊。”华荣月居然没怎么阻止路留生,“你想来的话,那跟着来就好。”

    路留生跟着华荣月二话不说就走了出去,黄娇和真姐默默的在屋子里面看着离开的两个人,过了会真姐皱了皱眉道,“这两个人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们?”

    “一定有。”

    ……

    “最近花船的动静太大了。”路留生跟华荣月走在外面的走廊里,他走了一会后忽然开口道,“华镖头,你是个聪明人,你说说……花面现在是想要做什么呢?”

    华荣月虽然穿着袍子,但是整个人的气质在路留生面前依旧是温和且理智的,“你指的是什么?花面不停的扩张?还是他疯狂的杀人?”

    路留生深深地吐出了一口气。

    他说:“……没想到华镖头,看的还挺清楚吗。”

    “这种东西,看的清楚其实也没用。”华荣月淡淡的道,“有些事情一定还是要做的,花面现在也清楚他这样会显得很疯狂,但是疯子这种东西,你不亲身感受就体会不到。”

    “我……”

    “你说的再多,你也终究不是疯子。”华荣月摘下了一朵开在屋子里的花,这花在华荣月的手中特别的娇艳,“正因为大部分人都不是疯子,所以在他们的眼中,花面的一些做法都是很疯狂的。”

    “其实我觉得……”路留生谨慎的说:“花面用不着那么大规模的扩张的,既然扩张了,那就一定会遇到很多的问题,我记得之前花船也没有遇到过那么多的事……”

    “那你知道花船是怎么被创立出来的吗?”华荣月问道。

    路留生愣了一下,看着面前的华荣月,华荣月手中还拿着那朵被摘下来的花,他一贯都是一个十分温和的人,温和到不可思议,曾经在路留生的心里,这可能是世界上最温柔的人。

    他也是一个头脑特别清醒,做事特别稳重的人。

    华荣月低头看着手中的花,缓缓的把它扔到了楼下,这花落到了下面的池塘里,飘在水面之上,就像是一只小船一样。

    “其实现在所以人都快忘了花船是怎么被创立出来的了,只有那么几个人记得。”华荣月道,“不过就那么几个人,也足够了。”

    路留生以前对这个倒是也有所耳闻,花船好像很久以前就是一个很小很小的疯子们组成的联盟,后来阴差阳错的从里面出来了一个花面,这才变成了现如今的庞然大物。

    只不过在今时今日,已经很少有人会再想起来这一段历史了,此时此刻华荣月突然提起来,他才想起来了这一茬。

    他看着那边的华荣月,忽然间撇过了头,不知道为什么不太敢看他,有些尴尬的左顾右盼了一会后,道,“呃……对不起,我……我不是有意的。”

    “啊?什么事情?”华荣月抬起头来好奇的问道。

    “没什么。”路留生连忙摇头,“呃……要不然你先过去吧,我就不跟你去了。”

    他转身就想走,华荣月却突然叫住了他,“先等一下,你叫上真姐和黄娇一起走吧。”

    “啊?为什么?”路留生好奇的问,“你……你就不跟她们多待一会吗?黄娇最近还……挺想出去逛逛的。”

    “嗯……那也好。”华荣月道,“那我现在就去找她们,你帮我去见一下那个老板娘吧。”

    路留生看着华荣月又转身离去了,心下觉得他这动作怪怪的。

    他心说真的就让他一个人去见那个老板娘?就这么轻松随意?

    呦……感情华荣月这段时间还真的出来行侠仗义了啊,这真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路留生摇了摇头,忽然笑出了声,直到他亲眼看见走廊的那头突然出现了一群人围着他们,他才突然傻眼了,一脸茫然的看着华荣月离去的方向。

    “等会,路留生呢?他去哪了?”黄娇被华荣月带着飞的时候,茫然的问道。

    “他……现在应该还在花楼里面吧。”华荣月笑着道。

    她刚一坐下喝酒的时候,就察觉到酒里有问题。

    这老板娘还挺聪明,居然没有受她的骗,而是选择了毒死她这第二个“花面”再做打算。

    一想到路留生现在被坑的样子,华荣月就忍不住的想笑。

    谁让他一顿旁敲侧击的瞎打听,还非得跟过来的,这一次过后,怕不是得有心理阴影了。

    “华荣月!”花楼里还在拼命逃窜的路留生咬牙切齿的道,“别再让我逮到你!”

    他听见周围那群人不断的喊“抓活的”,“抓活的”,牙都恨得直痒痒。

    一想到华荣月居然也会耍这种恶作剧似的小手段,他就又好气,又好笑。

    路留生抓着个机会,从窗口跳了出去,回头看了眼这屋子里,还有些心有余悸。

    “这帮疯子们确实是太吓人了。”他喃喃的道,“确实……有时候需要让他们老实一下。”

意图携款逃跑

    那个想要黑吃黑的老板娘最后被处理了, 华荣月的手上算是多了一批完全忠心于“花面”的人。

    这群人主要包括利己主义者,讨厌“另一个花面”的人,还有单纯讨厌“疯子”的人。

    这一批人平时在花船里面不声不响的, 如果花面一直以来都那么强大,花船一直以来都顺风顺水,那么这群人还不会有什么动作, 但是现在吗……这群人都有些蠢蠢欲动。

    倒也不是说所有的人都被华荣月给忽悠了的, 还是有那么一些人挣扎了一会后, 最终还是选择不背叛花面。

    华荣月对于这部分人的心态就是一阵嘿嘿笑, 在心里默默的说恭喜你们,逃过了一劫。

    花船最终的一次例会上,华荣月依旧一副睡不醒的模样, 听着周围这群人们说着话。

    花船的例会人数不多, 满打满算都凑不到十个人,在这里的全部都是花船的老熟人。

    华荣月听着听着就快睡着了, 她在这群熟人面前,就会稍微放松一点。那些人看着快要趴到桌子上的花面, 声音的不知不觉的小了一点, 最后屋子里就剩下蚊子大的声音。

    “对了, 咱们这最近进来的人太多了, 有挺多人混水摸鱼进来了, 咱们要不要……再来一次清洗?”清秀小帅哥看着手头的档案悄悄的说道。

    “这个……”

    “我们倒是想, 但是现在咱们花船的人手太少了, 大部分的人手都在管着花街的治安……”一个年纪不大, 模样可爱的小姑娘叹了口气说道。

    “嗯?你们在说清洗吗?”都快睡迷糊的华荣月突然间爬了起来。

    众人都不约而同的把目光投向了她。

    华荣月从自己的怀里拼命的掏,最后终于掏出了一张纸扔了过去。

    “呃……都在这里了。”她眼睛这回已经彻底就剩一条缝了,“上面标红的都是已经确认叛变了的, 后面是他们所属的组织,里面的人你们清理一半,边缘一半,但是不要让他们察觉到,剩下的那些是摇摆不定的,这些人你们再好好观察观察……”

    华荣月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说到最后一个字的时候就快要打呼噜了。

    屋子里面的人看着被华荣月甩到桌子上面的名单,忽然就集体沉默了下来。

    他们又默默的转头,看向了睡的无忧无虑的花面,又默默的转头,看向了桌子上的名单。

    蝴蝶女从旁边拿过来一件衣服给花面披上,旁边的清秀小帅哥抽了抽嘴角,从桌子上拿起了那份名单,简单的看了一眼后,发出了一声,“哇……”

    旁边的一个年级稍大,面容沉稳的男人也接过了名单看了一眼,然后他也发出了一声,“哇……”

    ……屋子里面的人都传过了一遍这个名单,然后彼此沉默着,都有些莫名的内心复杂。

    会议结束以后,大家都静悄悄的走了出来,就剩了蝴蝶女在屋子里面照顾花面。

    清秀小帅哥走了一半,忽然间转头问旁边的小姑娘,“唉,你觉不觉得花面大人是真的会茅山道法?”

    “啊?什么茅山道法?”小姑娘茫然的说道。

    “就是读心术之类的。”清秀小帅哥道。

    “切,你是不是外面的话本听多了。”小姑娘鄙视的看了清秀小帅哥一眼,“……就算花面大人真的有古怪,那他也应该是个狐妖,怎么会是道士呢?”

    “喂!你这个才更像听话本听多了吧!”

    ……

    如果让华荣月对花船的人说,这份间谍名单是别人哭着塞给她的,恐怕花船的人都不信。

    但实际这是实话……

    百草堂里,李静怡正在安静的在门口晒药材,她看了眼门口正在忙碌的捕快,他们正在巷子口那边贴通缉令。

    最近通缉令多了好几张,平时这巷口几天也不容易贴上一张的,但是最近巷口已经贴的密密麻麻的了。

    江湖最近的不平静,从那些通缉令上就可见一斑。

    李静怡只是看了一眼,就低下了头,她对于这个东西倒也没什么感觉,毕竟她知道自己恐怕在成年之前是没办法闯荡江湖的。

    她平日里就一直待在这个小小的医馆里面,好像跟整个江湖离得很近,却又像是隔了一层永远都触碰不到对面的镜子。

    “咚咚咚。”门外有人敲了敲窗户框,李静怡抬头看了过去,就看见了一个瘦瘦高高的男生站在那边看着她。

    李静怡对他挥了挥手,男孩子就哒哒的跑了进来。

    齐大夫也在百草堂里面记账本,那个男孩子跑进来之后就开始帮李静怡处理药材,他从来没做过这种事情,所以有些笨手笨脚的,不过在李静怡的慢慢教导下,也渐渐的上了手。

    屋子里安静的过了很久,然而就在这时,百草堂门口的那个小小的风铃响了一下。

    又有一个人走了进来。

    “唉,您好,请问您哪里不舒服吗?”齐大夫连忙抬头,放下了手中的账本道。

    那个人进屋之后,目光在李静怡和瘦高男孩子这两个半大孩子身上看了一眼,然后又把目光投到了样子同样弱鸡的齐大夫身上。

    李静怡突然间觉得自己的鼻子闻到了一些古怪的味道,她又皱了皱鼻子,确认这味道的确是血腥味。

    她目光隐晦的看向了刚刚进来的那个“病人”,那人走了过来道,“我身上受了些伤,你帮我包扎一下。”

    “好的。”齐大夫立刻去拿绷带和伤药,那个人又哑着嗓子道,“等等,去后面包扎,我不想让别人打扰。”

    “没问题。”齐大夫也没有多说什么,他们这医馆大门经常敞开,外面行人来来往往,如果是身上有伤需要脱衣服,那确实是容易被路人看见。

    李静怡一直警惕的盯着那个人,就在齐大夫要去后院的时候,她忽然开口道,“等等,齐大夫,你忘拿剪子了。”

    “唉,对了,我怎么把剪子忘了。”齐大夫笑道,“最近怎么糊涂了。”

    “你们先过去吧,我找到了就给你们拿过去。”

    齐大夫跟那个人到后院去了,李静怡拿到了剪子,然后悄悄的溜进了后面的屋子里。

    齐大夫已经帮那个人把身上的衣服解下来了,那个人摘下了自己头上的斗笠,他的头上也有着一道长长的刀疤,现在血还没有凝结,上面看起来血淋淋的。

    齐大夫手中也很利落,这种伤不算大事,经常有江湖人会敲百草堂的门,很多人受的伤都很严重,齐大夫一般都不会多问,包扎过后就让他们走了。

    这种江湖人如果不帮他包扎也不太好,因为他们会记仇。齐大夫一般情况下都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李静怡帮他把剪子放下的时候偷偷的借用旁边的水壶反光看了一眼,她的这一招是阿折教的,能够最少的引起他人的注意。

    她也只不过是担心齐大夫才跟过来的,想着没什么事就走,毕竟齐大夫一点武功都不会,她把齐大夫扔在这里不太放心。

    不过当她看着水壶里那张脸的时候,突然间眉头一皱,就在这时,那个人忽然转头看了她一眼,李静怡立刻整理好了表情,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

    李静怡又静悄悄的退了出去,心脏狂跳,她心说屋子里面这个人……好古怪!绝对不是一般的江湖人!

    而且这人给李静怡一种特别熟悉的感觉,她一时间想不起来自己在什么时候看见过了,好像就是最近,但是她就是想不起来。

    李静怡跑到了大堂,那个小男生还在那里收拾药材呢,看见李静怡风风火火的跑进来,然后开始拼命的拿剑,那小男生被李静怡的样子吓得整个人呆呆地坐在那里,不知道李静怡在做什么。

    “等等……”李静怡拿到了剑后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她可能打不过那个男人,因为她刚刚随意的看了这人一眼,就被那个男人给察觉了。

    李静怡拿着剑,茫然的站在大堂中央。

    现在百草堂除了齐大夫和那个小男孩之外也没有任何其他的人了,万浮莲和萧翰两个人出去撒狗粮去了,这倒是李静怡最为放心的一点。

    毕竟在外人看起来萧翰还算蛮厉害的,但是李静怡却知道的清清楚楚,这家伙来了除了拖后腿以外,别的什么用处都没有。

    李静怡就在心急的时候,突然间一抬头看见了巷子口新贴上去的通缉令,然后忽然间猛地一激灵,彻底站在那里不动了。

    “……静怡?”小男孩戳了戳李静怡,“你……你怎么了?”

    李静怡呆了半晌,忽然间直直的冲到了街上,然后拼命的敲对面的门。

    “阿折?阿折?”李静怡在外面喊到,过了一会,阿折推开了门笑道,“怎么了?这么急匆匆的?”

    “出,出事了。”李静怡一脸的焦急,“百草堂,出,出大事了……”

    阿折的表情猛地严肃了起来,他看着李静怡,心中疯狂的回想花船最近出了什么大事。

    花船最近在江湖里面形式很严峻,阿折虽然现在天天待在店里,但他其实一清二楚。

    这会李静怡过来急匆匆的找他,他脑子里一瞬间想的就是——莫非是百草堂这个据点暴露了?

    还是有六扇门或者天易楼的杀上来了?

    一想到有天易楼的杀上来,阿折也有些怂了。他看着李静怡,忽然道,“你……你手里有没有贵重的东西,就是簪子……或者是步摇一类的……”

    “什么……什么东西?”李静怡一脸茫然。

    阿折挠了挠头,他倒是想找花船帮忙,可惜他在花船里就一小喽啰,可能都没人搭理他。

    不过李静怡的那个萧翰哥哥身份不挺特殊的吗?说不定给过他什么信物。

    李静怡愣了一会,从脖子上摘下来一个小金花道,“我就……只有这个。”

    “唉!就是这个。”阿折喜笑颜开的接了过去,“你早说啊,早说不就完了吗。”

    他说着就从门口跑了出去,“等会我!我一柱香以后就回来!”

    李静怡张着嘴,看着空空如也的手,又看着飞奔离开的阿折,突然间觉得有些玄幻。

    ……

    她心想,不会是阿折这家伙……害怕殃及池鱼,所以偷拿了她的金子,然后意图逃跑了吧?

少主驾到

    百草堂里, 齐大夫帮那个人包扎完毕。他虽说见过不少刀口,但是眼下这人的刀口未免也太深了,他中途觉得应该用点别的伤药, 就对这人说:“您先在这里待着,我去前面拿点伤药。”

    齐大夫说完就想着先离开一下,结果突然被身后的人一把抓住,那人警觉的问, “你要去哪?”

    “呃……”齐大夫茫然的道, “大堂?”

    “不用了,你就用这个就好了。”那个人说着就强行拽着齐大夫坐了下来。

    “啊……”齐大夫被拽回来以后有点懵。

    他被拽下来之后,看着那人深可见骨的伤疤, 又看了看那人的面相, 略微迟疑了一下。

    然后他没有敢多说什么,低下头继续包扎了起来。

    ……

    李静怡在门口等了阿折半柱香的时间了。

    她心想完了,这会阿折应该是已经快坐上船了,估计再过一段时间就彻底追不上他了。

    李静怡觉得自己这会站在这里就像一个傻子,她想了想,又重新折回了百草堂里,把自己的剑重新抄了起来。

    这会功夫去衙门找人估计也不赶趟了,衙门离他们这很远,等到人找回来, 齐大夫说不定都已经凉了。

    阿折这会正快马加鞭的赶去花船最近的联络地点——某个胭脂铺子。

    他之前每次传递消息都是来这的,不过他这么大白天的过来找属实还是第一次。

    “怎么了?”门口正负责招呼的伙计认识阿折, 连忙来了一个人把他拉了过去。那个伙计对阿折道,“怎么大白天就来了?要是让人看见了怎么办?”

    “有事,急事。”阿折气喘吁吁的靠在柜台上面说道。

    “别闹。”那个人对阿折翻了个白眼,“今天店里忙着呢, 这不最新做了一批脂粉吗,客人都快把店里挤爆了,别瞎开玩笑啊。”

    阿折终于喘匀了气,他看着低下头又开始拨拉算盘的小伙子,面无表情的从自己口袋里掏出了一个东西拍到了桌子上。

    “什么东西啊……”那人听见阿折把东西拍到桌子上的声音,听起来像是一块金子或者银子,就笑着说:“你也是来买脂粉的啊……早说啊,又不是不能给你留,何必搞得这么神神秘秘的……”

    他的话还未说完,就低头看见了桌子上面的那块小小的金子,嘴边的笑容就忽然僵硬在了那里。

    阿折挑了下眉毛,蛮新奇的看着这人的表情变化。

    ……两分钟后,脂粉店集体打烊了。

    “你怎么不早说啊!”跟在阿折身后的几个人冲着他喊到,“磨磨唧唧的,干什么呢?就不能跑的更快点?”

    “喂,我还要怎么快!”阿折迎着风道,“不过你们这反差也太大了吧!我到底给你们拿了什么啊?”

    阿折属实是没摸清楚这群人的脑回路到底是怎么回事,一开始看见他的时候还跟他说别闹,等到他把那朵金花拿出来以后,这群人就跟疯了一样。

    脂粉店里面直接冲出了几十个人,阿折看着都觉得有些心慌,这地方他也来了好几次了,愣是没感觉出来里面藏着这么多人,这让他觉得自己这个天易楼前杀手像是吃干饭的。

    “我到底给了你们什么东西?”在一片混乱之中,阿折突然抓到了重点,“不就是花船的信物吗?之前也不是没看见你们用过,干嘛表现的这么激动?”

    “那个不一样。”旁边的人的道,“你拿的是个特殊的信物。”

    “特殊的信物?”阿折一脸迷茫。

    “谁给你的这个东西?”

    “一个……小丫头片子啊。”

    阿折的迷茫一直持续到了那群人赶到了百草堂,此时此刻李静怡已经不在门口了。

    他尝试着听了一下四周,发现后院有声音。

    阿折皱了皱眉,这声音听起来倒并不太激烈,不过的确是刀剑的声音。

    好像……没几个人啊,这跟他想的有点不太一样,本来他以为会有一堆人呢,毕竟天易楼如果真的来抓他这种级别的人,就不可能只出动一两个。

    阿折的脸上莫名的就有些尴尬,他看着周围的几个人,心里忐忑的想是不是他搞错了什么,但是眼看着周围那群人早就已经谨慎的开始布上了阵,悄悄的朝着百草堂逼近,他揉了揉鼻子,忽然觉得自己多余。

    那种谨慎且专业的态度就像面对着一场围猎一般,让阿折有点不好意思。

    他看着这群人小心翼翼的态度,突然间觉得下面要没个什么绝世高手什么的是不是有些对不起他们……

    后院里,李静怡和那个满脸狰狞的男人正在对峙,两个人的眼神都十分的冷酷,那个男人笑着道,“没想到啊……我看着你是个半大孩子就放跑了你,原来真正的高手在这里。”

    齐大夫此时此刻正躲在李静怡后面瑟瑟发抖,那个小男孩也走了过来,也跟着齐大夫一起瑟瑟发抖。

    “你们俩先出去。”李静怡声音非常冷静的道。

    “不,不行啊!”齐大夫道,“我们要是走了,你怎么办?”

    刚才李静怡在门外偷听了半天,最后听见里面声音不太对,就装作进去送水,实则是利用那人没对她产生什么防备,趁机阴了对方一手,这才把齐大夫救了下来。

    当时齐大夫已经满头冷汗了,并且在极力的拖延包扎的速度,拖延到那个人都有些不耐烦的地步。

    因为齐大夫也察觉到了有什么地方不对,他生怕自己给这个人包扎完了,这人回头就过河拆桥,然后杀了他。

    这人果然没安什么好心,李静怡这会倒是不打算把对方给放跑了,因为这人就是之前贴在墙上的通缉犯。

    此人作恶多端,如果现在把他放跑,那他一定还会做其他过分的事情的。

    而且李静怡记得那通缉令上面写这个人几乎都不会留活口,如果这人要是不小心跑出去了,那……

    那人看着李静怡,表情有些鄙视,似乎是在嘲笑她一个小丫头片子居然也敢过来,但这鄙视中又带着一丝凝重,毕竟……李静怡这路数的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有点奇特,他暂时还不敢怎么对李静怡动手。

    李静怡看了一眼这个男人,深吸了一口气,准备动手,齐大夫在她后面喊,“先不要冲动啊静怡!我们再等等!”

    “呵呵,晚了。”那个通缉犯冷笑道,“你这小丫头片子不知道天高地厚,我倒是要让你今天知道知道,什么叫做江湖险恶。”

    “静怡!”齐大夫喊着,他还没等出声,就看见李静怡已经跟那个人交起手来了。

    “你先出去。”齐大夫插不上手,就转头哆哆嗦嗦的先给那个小男孩开了门,却转眼就看见一柄飞刀直直的扎到了门框上。

    那个正在跟李静怡缠斗的通缉犯冷冷的朝着这边看了一眼,看的齐大夫骨子里都跟着寒了。

    “完了,完了,这下子是全完了。”齐大夫满脑袋乱糟糟的想,这会萧翰呢?华荣月呢?

    “咱们现在下去吗?”房顶上面的人商量道,负责这次行动的人想了想,点了点头,“还是现在就下去吧,以免夜长梦多。”

    李静怡仗着自己年纪小,身体灵活,熟练的在刀剑之间来回跳跃,不过她能感觉到对面那人恐怖的内力。

    她的剑法不错,但跟这种人比内力就绝对会输了,尤其是一旦被这个人的内功给伤到,后果绝对会非常的严重。

    李静怡小心谨慎的避开那人的掌,但偏偏还是不小心被蹭上了。就在那一瞬间,她的喉头就一甜,隐约一股血气从胸膛之上涌了上来。

    “小丫头,今天我教你一件事。”那个通缉犯在李静怡对面笑着道,“你属实有一番实力,不过……可惜生在了这么一个小地方。如果你生在大门派,那少不得就是那里的天之骄子了,也不用像现在这样苟延残喘。”

    李静怡冷冷的看着他。

    “江湖上可不是天赋好就能成名的,有时候还需要些运气,更重要的是一些背景和实力。”那个人冷笑着道,“不过这些东西你知道的太晚了,下辈子知道的尽量早点……”

    那人的刀举了起来,反射出了冰冷的光。

    齐大夫猛地闭上了眼睛,不敢多看,旁边那个还没跑出去的小男孩这会也缩在他的旁边瑟瑟发抖。

    就在两个人紧张的谁都不敢睁眼的时候,面前就突然安静了下来。

    四周像是起云了,一片阴影遮挡住了面前的阳光。

    齐大夫觉得有些不对劲,他偷偷的睁开了一只眼睛看着面前,最先进入眼睛里的,是一个姑娘的身影……

    李静怡谨慎的看着院子当中。她刚准备蓄力来跟对方拼上一招的时候,院子里忽然又来了这么多莫名其妙的人。

    这些人她一个都不认识,所以也不敢说话,不过这些人应该也不是跟那个通缉犯一伙的,因为刚才一个人过来的时候直接将那个通缉犯制服了。

    一个长的高瘦,沉默着的男人走了过来,他静静的看着李静怡,李静怡不知道他们是干什么的,也只能安静的看着他们。

    院子里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凝重了起来,即使是对江湖再没有常识的人,看着这群新来的人,也能感觉到他们那种刀口舔血的气质。

    那个高瘦的男人看了李静怡半天,就在李静怡忍不住问出“你们是从哪来”的时候,那个男人忽然笑了起来。

    他向李静怡伸出了手,掌心向上,里面托放着一朵花。

历史的变化与不变化

    历史就像上辈子一样, 几乎分毫不差。

    华荣月其实是一个很拒绝做无用改变的人,尤其是这种太过巧合的事情。

    毕竟易玲珑重生,她又穿越过来的事情挺邪乎的, 华荣月说不上是迷信吧,但隐隐约约的觉得事情变成这个样子似乎也是命运的一种安排,仿佛就是命中注定一般。

    她看着跟在他们身后的几个那个男人的手下又小心翼翼的退了出来,瞬间心里落了地。

    屋子里面的气氛还是十分沉重的, 大家都听得出来花面话语中那种很强硬的想让他们闭嘴的态度,即使是一开始觉得这件事没什么的人, 此时此刻也不免觉得有些尴尬。

    后来还是有人勉强打破了沉默, 蝴蝶女端起酒杯来, 对着周围的人道, “大家都愣着干什么,喝酒啊。”

    “啊?好,好……”周围的人这才将酒杯端了起来, 像是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原本还跪在地上的陈厉也被人拉了下去, 然后强硬的按在了座位上。

    华荣月的视线终于从那个屋子里收了回来。

    “唉?他们又坐下来喝酒了。”真姐在华荣月的耳朵后面小声的说到。

    “没事了,咱们回去吧。”华荣月又拉着真姐往来时的路走,真姐被拽走的时候还一脸迷茫。

    她总觉得这一来一回的好像发生了什么事, 但又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

    林七娅在屋子里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她听着花面跟着众人聊天嬉笑的声音,心终于慢慢的落回了肚子里。

    以她来看……这虽然有些不可思议,但林七娅很快就淡定了下来。

    想当年她还在外面闯荡的时候, 就不止一个男人为了她而发下毒誓, 或者赔上性命。

    林七娅表面上对这些男人都是带着笑的,内心里却非常的鄙夷,甚至有些人还是死在了她的手下。

    她柔柔的靠在花面的胸口, 心里却在冷笑着。眼下,花面也只不过就是和那群男人一样罢了。

    倒是那个华荣月……

    她忽然想起来华荣月看向她时,那种可怕的眼神,忽然又笑了起来。

    ……

    “华镖头真的在这里吗?”黄娇好奇的问。

    路留生跟在她的身后,一脸淡定的说:“肯定的,不用担心。”

    他们俩走到了花街最繁华的那段小道上,看见不少人都抬头朝着上面指指点点,路留生这种凑热闹的自然就要上去问,“你们在看什么呢?”

    “刚才有个身手特别厉害的人,拽着一个姑娘,一下子就飞到最高的那个楼顶上了。”

    黄娇听了以后转头看向了那个屋顶,满眼都是惊讶,她道,“那这人得飞多高啊……”

    路留生听了这句话之后倒是沉默了下来。

    两个人又往前走了一段路,黄娇可谓是看见什么都觉得特别开心,毕竟花街的确是一个非常神奇的地方。

    过了会,路留生忽然对正低头挑着一支簪子的黄娇道,“咱们俩回去吧。”

    “唉!”黄娇诧异,“等会……咱们不是来找华镖头的吗?怎么连见都不见,就转身要走了?你这个人啊,真的是……好歹也得给我个理由吧?”

    “也没什么理由。”路留生摇着头道,“反正这个理由……是绝对不能跟你说的。”

    路留生和黄娇在街上僵持着,谁也不让谁。

    而华荣月这边则是掐着时间,看着天上。

    凌晨的时候,天上应该会放出特别漂亮的烟花,她准备趁着这个时间跟易大佬说一声生日快乐。

    老实说今天晚上突然发生的这件事情其实挺丧气的,让人心里有种隐约的直觉,尽管上辈子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但目前的花面某些境遇和上辈子的易玲珑在逐渐重合。

    华荣月刚才在说话的时候也不清楚易大佬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只不过看着上辈子的事情又一次重复了一遍,心里多少应该会有一些失落的吧,尤其是在生日的这一天。

    一直到了零点的时候,天空上空,一朵巨大的烟花升了起来,华荣月看着那烟花,小声的在心里说了一句,生日快乐。

    阁楼里面正在喝酒的花面听见声音,也抬头朝着外面看了一眼,在他的阁楼里,大家欢声笑语,好不热闹。

    下面还在僵持着的黄娇和路留生两个人听见了烟花的声音,同时不约而同的转头看向了天空,争执的声音也就渐渐的小了下来。

    某个巷子的角落里,一个戴着面具的人安静的站在阴影处,等听见天空中那烟花炸开的声音后,他微微调整了一下脸上的面具,然后消失在了巷子里。

    华荣月看着那逐渐消失的烟花,听着耳边真姐兴奋的欢呼声,刚刚那一秒烟花的声音太大,她没听清易大佬有没有做出什么回应。

    不过这一天的末尾,总算是有个跟上辈子截然不同的地方了。

    ——因为所有人都不知道,在上辈子生日宴的凌晨时分,易大佬在和吴妄言吵完架之后,是一个人自己度过的。

    ……

    黄娇和路留生疑似吵架了。

    ——这是华荣月从花街回来之后发现的一件非常神奇的事情。

    华荣月心里有些好奇,她心说这两个人吵什么架?

    而且这种莫名其妙的吵架也完全不像他们的风格啊。

    她也试图问过路留生,可惜路留生只要华荣月一提起这茬就冲她翻白眼,翻的还格外的鄙视,让华荣月无论想说什么,都卡在了嗓子眼里。

    干嘛这么对着她翻白眼?她也没做什么啊。华荣月每次看见路留生的这个白眼都百思不得其解。

    她问不出来,索性也就不问了,毕竟让人家一直翻白眼也着实不是个愉快的经历。

    倒是真姐和黄娇成为了很好的朋友,两个人自打上次见面之后,算得上是一见如故,时不时的出去一起逛个街之类的,真姐脾气大大咧咧,黄娇有些小姐脾气,但人也挺随和。

    华荣月经常聊着聊着就被她们给扔一边了,她有时候心里就会有些小别扭,觉得自己像是被排挤了,毕竟她也喜欢逛街然后买买买,但这两个人每次出门都不带她。

    不过华荣月的别扭也就是一瞬间的,她很快就被六扇门那边的事务堆的忙不过来。

    很明显,上次在寿宴上面的事情给了那个男人完全不真实的信心,他开始蠢蠢欲动了,并且准备对花船下手——华荣月跟上辈子的时间线对了一下,发现这男人做法还是挺明智的,前提是他遇见的不是一个重生者。

    而六扇门那里,也开始蠢蠢欲动了起来。

    华荣月那天依旧像往常一样在屋子里面整理着东西,偶尔跟唐柳蕊聊聊天,结果就突然有人要来找她。

    她愣了一秒。

    找她的这个捕头虽然满面笑容的,但华荣月清楚,这个人的身份在六扇门可不低。她对着旁边的唐柳蕊交代了一声,就跟着那人走了过去。

    一路上,华荣月都觉得这周围的气氛有些不同寻常,一直走到了某个小屋子前面的时候,华荣月才看见跟她一起前来的还有几个熟悉的人。

    华荣月的眼神跟周围的其他人微微的交流了一下。

    这里面有华荣月熟悉的谷夏,有后面加入“目”的云锦飞,有挺多华荣月只听说过名字,但其实早就有耳闻的人物……

    华荣月没太搞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呢,就被人给一起送进了屋子里。门一关,一个熟悉的人站在屋子的最中央,华荣月就隐约知道今天要商量的事情恐怕是一个大事。

    颜盛看着周围的人,面无表情。华荣月知道他可能是因为今天需要宣布的事情比较严重,所以才会用这么一副面孔,但这张脸还是不由自主的让她略微肝颤了一下。

    华荣月其实中途领悟到了一个细节——那就是周围有不少人偷偷的围在外面,这个类似于被包围的场景让华荣月更是觉得不妙,尤其是在屋子里面基本上没几个正常人的情况下。

    “别紧张。”就在这时,华荣月听见身后有个人悄悄的对她传话道,“事情有些突然,不过大体上来说,是大人跟别人达成了协议。”

    华荣月听见这个声音,转过头,跟她说话的赫然就是那位黎蔡。

    “今天把大家叫来,是因为一件事。”颜盛看着下面的人到齐以后,面无表情的说道,“今天在场的人,都是目里面数一数二的精英了,而且所有人都对我们目非常的熟悉。”

    下面的人们互相对视了一眼,华荣月的这个位置正好能看见云锦飞的大后脑勺,她记得不知道是谁曾经对她说过,云锦飞这个人自打真疯了之后,实力在六扇门里一顿疯涨,已经算得上是一个非常厉害的人物了。

    “首先,目的目的本来就是为了打入疯子内部,然后弄清楚他们到底想要做什么。”颜盛道,“可是现在,我们已经清楚的了解了疯子的动向,同时也面临了一个新的难题。”

    “那就是花面。”

    下面的人隐隐喧哗了起来。

    “想必大家都认识这个人,毕竟这就是现在江湖上最厉害的蛊王。”颜盛朝着下面的人说道。

    他看着人群,目光却不知为何隐隐的投到了华荣月的身上,“经过我们的一系列商讨,我们决定,要培养出来一个属于六扇门的新的蛊王。”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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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草记年介绍:
聽聽聽聽女主无cp 聽聽聽聽——————————— 聽聽聽聽易玲珑,无人见过其面目,无人知道其性别,不过江湖传言,这是个貌若好女的男子。 聽聽聽聽他武功高强,冷若冰霜,一把匕首仿若可以杀尽天下所有生灵。 聽聽聽聽他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却又有着一股和其他江湖人不一样的特立独行。 聽聽聽聽他的事情可以说上三天三夜也说不完,身为刺客里面一个独树一帜的存在,他俨然已经成为了一个传奇。 聽聽聽聽…… 聽聽聽聽“我跟你说我男神事迹呢,你听见了没有?” 聽聽聽聽“听见了,听见了。还有事没您?没事我去积酸菜了。”华荣月摆了摆手转身走了。 聽聽聽聽“哎?不是你这人怎么这样啊?有没有意思,好歹配合一下我吧,我男神现在正在干什么呢?你能掐会算,给我算一下。” 聽聽聽聽华荣月,“……” 聽聽聽聽——如果,我算的没错的话,你男神估计,八成,可能,现在正在个小医馆里积酸菜呢……百草记年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百草记年,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百草记年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