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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远方还远     蓝雪之子txt下载     蓝雪之子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十七章(2)推选代表

    不仅是那些守卫,“嵌入”被取消后,我所认识的每一个白星人都发生了极大的变化。他们不再小心谨慎,不再唯唯诺诺,敢于表达自己的真实想法,敢于说不,也愿意把自己的真实情感大胆地表现出来了。如果说我以前是活在一群木偶中,那现在我身边都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强烈的思维波动无处不在,每一个人起初都还不适应这种冲击,但当他开始接受并予以反馈,他的思维波的强度更甚于前者。这个白星,好像都从死气沉沉的状态中活过来了。

    唯一没什么太大变化的是21,他还是那幅一板一眼、严肃认真的样子,或许因为他天生如此,或许因为他经历的战争太多,更或许是因为公意大会马上就要召开,在目前这种全民亢奋的状态之下,他随时都处于高度戒备状态,生怕出什么乱子。

    对很多白星人来说,公意大会是一个古老记忆,只是模糊地听说过,但从来没见过。89对此研究颇深,他告诉我们,公意大会在白星由来已久,数千年以前,白星的所有重要事务都由公意大会投票表决,然后交由公意大会选拔出的首席执政官负责执行。首席执政官也不是终身职位,而是三年一改选,不得连任。自从“元宇”(是的,我们现在都直呼其名,不再用“它”来代替了)出现后,创造它的人们被推举为元老,元老议事会逐渐取代了公意大会的职责。随着“元宇”进化得越来越强大,它给自己加上了“永久执政”的头衔,首席执政官这一职位被取消,元老议事会也沦为摆设,公意大会更是几百年都没有召开过了。

    在历史上,公意大会由具备推选权的白星人投票选出,不是所有的白星人都有推选权,也不是所有的白星人都有资格被推选为公意代表。那些犯过罪的人、未成年的人、地位低下的人(比如家仆或者杂役)都没有推选权或者被推选权。但这一次,大祭司明确宣告,所有的白星人都有推选权和被推选权。“请注意,我指的是所有!”他说。

    这意味着不仅是全人和新人,甚至还包括前禁卫军。他还特别强调,即使那些遥远的殖民星球原住民民,同样有权推选自己的代表!

    为此他特别设计出了一套制度,公意大会总共有代表3000名,其中分配给白星人的代表有2730名,每位白星人都可以报名参选,以得票多少确定资格。27个殖民星球(包括3个宣称独立的)得到了270个代表名额(每个星球10名),明确规定这些代表必须在原住民中产生,殖民部队从将军到士兵都不得参选。那3个宣布独立的殖民星球可以不举行推选,但为他们保留了30个观察团代表名额(也是每个星球10个),观察团代表在公意大会上同样拥有表决权。

    那3个星球会接受这份美意吗?有人严重表示怀疑。但大祭司很坚持,“不管他们接受与否,我们都要通知他们,而且永远为他们保留观察团名额。”

    七位元老有一定的特权,我们无需推选,是当然的公意代表,但我们的表决权和其他代表相同,也都是每人一票。将军、高级术士和牧首们则需要推选成功才能成为代表。至于元老和元老议事会的未来,大祭司说,都交由公意大会来决定吧。我觉得这样很公平。

    89极为赞同我的看法,他认为,我们这些所谓的“高等人”,在过去“元宇”的高压下从不敢有半点异议,也没有什么大胆作为,现在白星人已经觉醒并重获自由,他们当然需要新的代言人。他近来非常积极,每时每刻都在筹备参选公意代表,为此还中断了埋首多年的潜心研究,不仅四处寻求相识人等的支持,还不惜尊严走上街头,向人群发表公开演讲。像他这样的人居然为了选票甘愿放弃多年的隐居生活,真让我大开眼界。

    按照他的说法,如果能够成功当选,他将在公意大会上提出治理黄沙的提案,大声疾呼更多的代表关注此事、关注他的研究成果。如果他多年的成果能够付诸实践,他将死而无憾。

    “你一定会支持我吧?”他热忱地看着我。

    “请放心,我一定会的。”我认真地回答他,心里不由涌出深深的敬意。

    我的诸多守卫中领头的那一个,最近行踪也颇为神秘,好几天都不太看到他的身影。有次我向其他守卫问起他,他们笑着说,“大人,他忙得很,正在到处拉拢选票呢。”

    “哦?”这我可真是没想到。“你们会支持他吗?”我问他们。

    “我们会支持他的,大人。”

    “为什么呢?你们看中他哪一点?”

    “他人不错,而且毕竟我们那么熟了”,他们笑起来,“大人,我们从小到大都在你身边做守卫,他是什么样的人我们太清楚了。我们就是不敢想象,他当了代表后会不会有变化。”

    “他现在已经有点骄傲了。”另一名守卫说。其他守卫都笑起来。

    “大人,他如果当了公意代表,还会不会继续当守卫呢?”一名守卫问我。

    “应该还是守卫”,我想了想,“在大会期间他是代表,但大会闭幕后,他仍然是守卫。”

    “这就好”,那名守卫不无抱怨地说,“他现在经常请假,我们不得不加班代替他,我好几天都没休息了。”

    “你讲话可要小心点”,其他守卫说,“等他当了代表,说不定会命令你连续加班呢。”

    “对对”,一名守卫说,“如果他真的当选了代表,我们以后对他说话可得客气点。”

    “说不定还要称他为‘大人’呢。”又是一片大笑。

    或许是看出我略微有些尴尬,一名守卫主动说,“大人,我们不太明白公意大会的作用,我们觉得,在大祭司和诸位大人的治理下,白星人现在生活已经非常好了,我们没有一点不满。”

    “不是这样的”,我摇了摇头,“我知道你们肯定还有很多不满,只是不敢在我面前表露出来,而我也不太能了解你们真正的不满。但如果你们推选出了自己的代表,他就一定能对你们负责,把你们所有的不满在大会上公开传达出来,让更多的人重视并解决它们,这岂不是一件美事吗?”

    他们若有所思地点点脸屏,也不知道他们是否真的已明白。

    但有一些不满已经传到了我这里。特别是那些高等白星人——将军、高级术士和牧首们,按照大祭司设计的推选制度,他们并不是当然的公意代表。和普通白星人一样,他们要想成为代表,就必须得为自己争取选票。

    “我们为白星立下了赫赫战功,当我们在遥远的星球上英勇作战时,白星人还在大城里安逸享乐,现在我们居然要求着他们投票,这简直是奇耻大辱!正是我们保卫了白星人的安定富足,难道我们不该是天然的公意代表吗?”一位将军愤愤不平地说,他的话在那些高等人中间博得了很多支持。更有殖民星球的将军们对推选制度公开表示嘲讽,在他们看来,那些原住民都是未开化的野蛮人,他们要来做公意代表,可能连怎么开会都弄不明白!

    但据我所知,21并没有参与这些议论,在“高等”白星人中,他第一个报名参选。

    有元老把这些非议带到了大祭司那里,他却从未有过动摇,“以前我们白星人从来不敢表达,现在你又嫌他们表达得太多了吗?”他哈哈大笑。

    在街头发表公开演讲的人越来越多,我头一次才发现我的同类们这么能说。有的人慷慨激昂,有的人娓娓道来,有的人口若悬河,有的人言简意赅,有的人什么话都不说,只是把自己的战功罗列出来,沉默地站在那里,不知情的人,会以为他是在作一个小型展览吧。

    私下的活动也不少,据我说知,不少人连当选后的许诺都明白标示出来了。从事私下活动的大部分都是那些“高等人”,不由让我感到几分惭愧。

    我时不时也会融入人群,到街上听一听那些演讲。有一个人引起了我的注意,他开始说话时好像还很害怕:

    “感谢真神,我今天站在了这里。如果不是大祭司,我都不敢想象自己有一天还能站在这里,我以为我会一直躲藏下去。但是现在,我还是勇敢地站了出来。是的,我们以前执行过很多错误的命令,干过很多坏事。但是我意识到,我们不能永远这样躲藏下去,我们必须要站出来面对,必须要为自己的错误负责。我不是来恳求你们的宽恕,如果我能够当选,我一定会呼吁更多的人像我一样站出来,公开忏悔并接受审判。我们也渴求公平和正义,比你们还渴望……”

    慢慢地,他的演讲越来越流利,围观的人群都很冷漠地看着他,但是并没有离开,还在听他继续。

    “这人是谁?”我悄悄问身边的守卫。

    “大人,他是前禁卫军副队长77。”

    哦?我恍然大悟。

    时代真的变了!(未完待续)

第二十七章(3)公意大会

    60天竞选期截止,公意大会代表开始正式推选。

    那天大街上空无一人, 所有白星人都待在家里。每个人家里的大屏幕都会滚动显示所有参选人的头像、姓名、参选口号和个人详细资料。每个白星人都有十张选票,他们按下手中的按钮,把自己的选票投给中意的人。我的十张选票分别投给了21、89,还有其他几位高级术士和牧首。最后一张选票,我斟酌再三,投给了领头的那位守卫。

    当他得知自己获得了我的一票后,他激动不已,深深躬下身体,行了一个大礼。“大人,谢谢你你对我的信任,我一定不会辜负你的期望。”

    “这没什么,你的表现一直不错”,我淡淡地问,“如果你能当选公意代表,你会提出什么议案呢?”

    他抬起脸屏,思考了一会,“如果我能够当选,我会呼吁公意大会投票表决,允许成年的白星人能更换自己的职业。”

    “哦?”他的回答让我有些吃惊,“你对卫兵这一职业不太满意吗?”

    “不是的,大人,我对目前的职业很满意,特别是能担任你的守卫,这是我莫大的荣耀。”

    “那为什么会想出这个提案呢?”

    “大人,我们从出生那天起,就被确定了职业,从出生到死去,这个职业都伴随着我们。我认识一些人,他们不是不忠于自己的职业,但他们内心还有其他想法,他们渴望尝试,渴望有变化。之前我们从来没有这样的机会,‘元宇’不允许这么做。现在不一样了,我们都被取消了‘嵌入’,就像大祭司说的,我们从今以后都是自由的,我们应该有权力更换自己的职业。当然,我还是愿意做你的守卫,我只是想在公意大会上提出这个议案,让更多的人关注到这点。大人,如果我未能当选,我衷心希望你能理解我的想法,在大会上提出我的议案。”

    稍停了停,他又说,“大人,你生下来就是元老,容我冒昧地问一句,你的心中,可有关于职业的其他想法吗?”

    我怔了怔,我可有关于职业的其他想法吗?从我出生那天起,我就被寄予重望,我所接受的一切教育,都是为担任元老、荣耀白星这一目的而做准备。可是这么些年来,我又做出了多少足以自夸的事情呢?幸好我没有后代,而“元宇”又取消了元老世袭制,不然的话,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教育我的后代,难道就只是叮嘱他安分守己,为保住元老的位置而庸庸碌碌地度过一生吗?

    “没有”,我摇了摇头。但我知道,其实是有的,在我内心深处,我渴望成为大祭司那样的人,我渴望拥有他的力量。

    “那你是幸运的,大人”。他以恭敬的回答,结束了这次对话。

    太阳沉到天边时,公意代表推选结果出来了。当选代表的信息一个个在大屏幕上显示出来,我看了看,那些首批逃离大城投奔大祭司的将军、高级术士和牧首们都当选了,21自然也当选了,还有那个在火炬游行中成功攀爬到元老院露台外缘的幸运儿也当选了,前禁卫军副队长77居然也当选了!还有我的守卫中领头的那个也当选了,虽然得票数非常靠后。屋外已经传来阵阵欢呼声,守卫们在庆祝他的成功当选,我本来也想走出房间去祝贺他,想了一想,还是算了。

    我没有在代表名单中看到89的名字,我又仔细地从头到尾看了一遍,还是没有。这也不奇怪,我思忖,他长年隐居在自己的金字塔内埋首学术,几乎不与外人接触,尽管他所从事的研究,是关乎白星存亡的大事,但是知道他的白星人实在太少了,他缺少成功当选的民意基础。

    这就是全民推选,我叹了口气,不管结果是否正确、是否明智,但是你既然选择了这种方式,那就得承认它、接受它。我想对89表示安慰,没想到联络接通后,他看上去神采奕奕,没有一点沮丧失望,“这没关系,我的元老”,他说,“虽然我没能当选,但已经成功地让更多白星人了解到我的研究,我相信在公意大会上,一定会有代表提出关于黄沙治理的议案,这对我来说已经相当满意了。”

    好吧,既然如此,那我还能说什么呢。我答应他,不管在大会上有没有提议治理黄沙,我都会第一个提出来。

    刚刚结束与89的通信,21的联络就接进来了。“老师/我当选了”,在大屏幕上,他看不出有任何激动或喜悦,显得非常平静。

    “衷心祝贺你”,我说,“这是你该得的。”

    “老师/我准备在大会上提出议案/立刻对过去全面清算/我想得到你的支持”

    “哦?你想好了吗?”

    “是的/上次会议没有达成一致/大祭司让我们再想想/我现在已经想清楚了/并已与很多人交流过/他们都支持我”

    “既然很多人都支持你,那我的支持还重要吗?”

    “非常重要/老师/你一定会支持我的/对吗”

    “我会认真思考你的提案”,我含糊地回答。

    “好的/老师/我期待着”。他结束了通信。

    我扶着额头,盯着大屏幕,画面已经切换到街上欢快的人群,他们在庆祝公意大会代表推选成功结束。清算、清算,这个字眼,与外面热闹的氛围是多么格格不入啊!

    又过了八天,公意大会正式召开。

    元老院底部大厅已经被装饰得焕然一新,3000张座椅呈“品”字型整整齐齐分列三边,正中间那排七位元老的坐席,元老坐席中间那把椅子特别高大,不用说,那自然是大祭司的位子。我坐在元老坐席最右边,与大祭司隔了两个座位。那个座位空着,他还没来。

    大城里的公意代表们来得最早,他们此刻正按照得票数量,从内到外依次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少数人在低声交谈,时不时还会大声争执几句。大部分人一言不发、非常严肃,头一次参加这么**盛大的会议,他们还有些许不安。从我的座位望过去,我看到了21,他得票很高,坐在正对面前排,此刻正低着脸屏,像在思考什么问题。我也看到了77,他的位置比较靠后,正局促不安地坐在那里,两边的人好像刻意与他保持着距离。我还看到了我的守卫中领头的那个,他坐在最后一排,兴奋地东张西望,不时还站起身来,好像要把整个大厅看得更清楚。

    24个殖民星球的原住民代表团入场时引起了一阵轰动。大部分白星人都没见过他们,有些白星人则只是见过殖民部队发回的影像。我也是第一次见到活生生的真人。他们的模样真是太奇怪了,有些浑身布满了羽毛,双臂和身体好似连接在一起,双腿又细又长,当他们伸展双臂飞进大厅时,那些羽毛闪闪发光。有些浑身都是鳞片,没有手臂和双腿,靠尾巴扭着进来,头顶上还套着一个大球,里面装满了水,据说这样有助于他们顺畅呼吸。有些体型非常庞大,每一个的体积都相当于七、八个白星人,幸好我们提前有准备,为他们特制了硕大的椅子。其他一些原住民代表就和白星人长得差不多,都有身体和四肢,只是没有我们那样的脸屏,他们头部形状各异,身体也是五颜六色,据说,这些着装在盛大庆典时才会穿戴。为了保证公意大会顺利进行,我们为每一个原住民代表团都配备了实时翻译器。

    那三个宣称独立的殖民星球,只有一个派出了观察团,当他们进场时,大厅内发生了不小的骚动,他们目不斜视,径直走到自己的位置坐下,骚动声渐渐平息下来,没有人试图冲上去挑衅,他们被一对卫兵好好地保护着。

    当太阳升上元老院金字塔上空,阳光照满整个大厅时,大祭司走了进来。

    他浑身雪白,手执晶杖,健步走向他的座位。全场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站起来注视着他。他并没有立刻坐下,而是高举晶杖,点燃了他背后墙上插着的那支早已准备好的、又粗又长的巨大火把,当白色火焰熊熊燃起时,连大厅内的阳光瞬时都黯然失色。

    他转身回到自己的座位前,伸开双手往下压了压,示意我们全都坐下。但是他仍然站着,炯炯有神的目光扫过全场,片刻之后朗声说道:

    “在真神的庇佑下,在圣火的照耀下,我们于此召集新一届公意大会。从今天起,你们的命运不再由少数人或者某个人来决定,你们将自己决定自己的命运。”

    没有欢呼,所有人包括我在内,都紧张地注视着他。

    “在大厅外面,是3000万白星人,还有那些遥远星球上的原住民。他们把信任投给你们,把希望寄予你们,所以,请务必珍惜你们手中的权利。他们可都在外面看着呢。”

    大厅内响起几阵笑声,连我都不仅微笑起来,公意大会整个过程,都将在每个白星人家中的大屏幕上展示出来,他们确实全都能看到。

    他也笑了,“接下来五天内,我们还有很多大事需要商讨表决,这中间难免会有不同意见,会有争执甚至争吵。我恳请你们,在遇到不同意见时抛弃过往和个人成见,多想想白星的未来,多想想外面那些不能参会的白星人。我衷心希望在座每一位的口与手,不要仅仅只代表自己。”

    那炯炯的目光再次扫过全场,然后他颇为轻松地坐下来,探询似得看看左右,

    “现在,让我们开始吧。”(未完待续)

第二十七章(4)付诸表决

    按照事先确定好的议程,公意大会首先是个人发言。每个人提出自己的议案,如果获得100位以上的代表支持,议案就进入辩论环节,等各方发表意见之后,提交大会进行表决。大祭司特别安排,由得票最少的代表先提,因为这些代表大都来自底层,他们的声音很容易被忽略。

    但是大部分来自底层的代表都没能提出什么议案,他们的发言磕磕绊绊,反复表达了感谢之情,并对大祭司致以最崇高的敬意和最真挚的祝福,然后就如释重负地坐下了。于是在一遍又一遍的赞美之词中,我的守卫中领头的那个就显得特别突出。

    他像是事先做了多次练习,话说得清楚而流利,“我神圣的大祭司,诸位大人,各位尊敬的代表,我从未想过有一天会坐在这神圣的地方,为我的同类代言。正如大祭司所言,我的口和手不能仅仅只代表自己,因此,那些感谢的话我就不再重复了。我要向大会正式提交我的议案——允许每一个白星人都能自由更换职业……”

    其他元老都惊奇地看着我,我坦然接受他们的注视,心里面竟还泛起一丝得意。

    他详细阐明了自己的理由,并且还举出了几个例子。他的议案居然获得了300多个代表的支持,成功进入了辩论环节。

    那些持反对意见的代表首先发言。理由不外乎以下几个:终生职业是好事,这样能持续提升个人经验值,在应对各种突发情况时会更加得心应手,特别是在战场上,足够的经验不仅能够减免牺牲,还能增加取胜机会;终生职业能够实现每个白星人的能力最大化,让每个白星人都能在最适合自己的领域发挥特长,做出力所能及的最大贡献;终生职业更能维护白星的安定局面,如果允许每个人变来变去,那既定的秩序就会乱套;如果允许白星人自由变换职业,那过往累计的经验就会清零,还会极大增加再培训的成本……

    第一个反对者的理由让我暗暗发笑,我不禁想起了那个“跑得最快的985”,他确实经历了很多场战争,也算活得最久,但他积累的经验似乎全部用在为自己保命上了,并没有对取得胜利做出多大贡献。

    果然,很快就有支持者举出了985的例子,他仅仅只是提到了这个名字,就引起了哄堂大笑。

    我的守卫中领头的那个安静地听完了所有反对者的发言,然后才再次开口,“尊敬的代表们,你们举出的理由都很充分,也很实际。但是请不要忘了,是大祭司让我们每个人重获自由,在我看来,职业自由正是个人自由必不可少的重要部分。或许会出现一些混乱,或许会增加一些成本,但如果能够让每个白星人从事自己向往的职业,我相信他们不仅能干得更好,白星的总体收益也会更多!”

    他最后这段话说得很漂亮,既然是大祭司亲自给予每个白星人以自由,那其他人还能说什么呢?他的提案交由大会投票表决,最终获得了半数以上的支持。他成功了!

    这是来自底层代表的首次成功,极大鼓舞了其他人。后续发言的代表不再是一味赞美,都提出了自己的议案,有通过的,也有失败的,但总体而言,公意大会的气氛越来越热烈了。

    轮到前禁卫军副队长77发言时,他终于提出了“清算”。“我们中的一些人在过去执行过许多错误的命令,也干过许多坏事。”他谦卑地说,“我为我犯下的错误深深忏悔,也向那些受伤害的白星人深深致歉。我知道,和过去的那些错误相比,我的致歉微不足道,因此我要求全面的审判,公平正义的审判,只有经过这样的审判,我们才能摆脱过去的阴影,在圣火照耀之下彻底获得新生。”

    他的话仿佛把整个大厅都点燃了,代表们纷纷抢着要求发言。每个人都在控诉自己或身边人遭遇的不幸,要求迅速对过往进行清算,对那些罪人进行应有的判罚,还白星人以公平和正义。但是,在巨大控诉声的包围下,77却不再畏惧,相反,他比之前显得更加坦诚了。

    意见逐渐形成了针锋相对的两派,一派主张迅速、全面、彻底的清算,对过去时代犯下错误的人判以重处,以告慰那些牺牲的白星人。这一派以21为首,他的态度非常坚决。一派主张有区别的、温和地清算,不以判处而以警醒白星人为目的。这一派以元老1为首,他的态度同样非常坚决。

    由于分别支持两派的代表数不相上下,等所有的发言都结束后,大祭司建议暂缓投票表决,“今天闭会以后,我建议你们都回去家中,安静地对着圣火,好好想一想你们到底想要什么样的清算。圣火会给予你们答案。”

    他也提出了自己的议案,那就是元老和元老议事会的去留。

    “在过去的岁月里,元老们为白星做出了巨大贡献,那些伟大元老们的名字,在白星的漫漫历史中熠熠生辉,你们的贡献至今仍不容忽视。但是,白星现在迎来了新的时代,我早已说过,由少数人或者某个人来决定全体白星人命运的时代已经一去不返了,白星人的命运应该交由自己来决定。因此,现在是时候该与过去的旧制度告别了。”

    我偷偷看了眼其他元老们,他们貌似很平静地坐在那里,像是在回味大祭司的话。

    “我提议”,大祭司继续说——

    “取消元老议事会,元老职位也不再世袭。

    “公意大会作为白星人最高权力机构,负责决定白星一切重大事务。

    “由公意大会选拨多个执政官,组成执政官会议,负责执行公意大会决策。

    “元老院仍然保留,在公意大会统领下负责监督执政官施政,确保他们不会违背大会决定。

    “元老仍是七位,不再增加。当老的元老去世后,新的元老从执政官或有显著声望的白星人中产生,同样经由公意大会推举。”

    大祭司以前提到过元老和元老议事会的去留问题,但从来没有说得这么详尽,显然这是深思熟虑的结果。他的发言结束时,全场响起了经久不息的欢呼。没有人提出发对意见,他的议案全票通过。

    我注意到,其他元老们虽然也投了赞成票,但反应并不是那么热烈。看着下面那些欢呼的人群,我第一次清醒地认识到了,自己在白星人心中的真实地位和价值仅不过如此。

    当天散会后回到家中,我专门叫来了领头的那个守卫,向他的提案获得通过表示祝贺。

    “大人,谢谢你。我只不过说出了大多数白星人的心声。”他谦虚地说。

    “重点是你说出来了”,我微笑着说,“对于‘清算’,你怎么看呢?”

    “我不赞成‘全面清算’”,他回答地很坦率。

    “说说你的理由。”

    “大人,我们经历过那么多苦难,虽然我个人过去并没有遭过什么罪,但是我见过、也听说过不少邪恶的事情。”他看着我,“作为一个普通白星人,我衷心期盼那些邪恶恐怖的事情不要再在白星人身上发生,让白星从此平静下来吧,大人。”

    “你们都是这么想的吗?”

    “我只是说出了我的意愿。”他往前靠近我,低声说,“还有一件事,大人。我不太相信那位将军,他看上去充满了仇恨,尽管他隐藏得很深,但是瞒不过我的眼睛。”

    “哪位?”我望着他,瞬间明白了,他指的是21。

    我沉吟着没有说话。

    “大人”,他坚定地看着我,“我不太明白大祭司的提案,或许他另有深意,不是我有资格揣测的。但是在我的心中,你永远是尊敬的元老。”

    他强烈的思维波动已经感染了我,我明白,他说的都是真心话。

    “谢谢你”,我拍了拍他的身体,“我很清楚,与那些伟大的元老相比,我还差着很远的距离。但是你关于‘清算’的想法非常重要,你说得对,白星再也经不起反复了,我们已经付出了那么多的沉痛代价。”

    就在他刚刚退出房间时,墙上大屏幕的指示灯亮了,21发来了通信请求。那个灯闪烁了很长时间,我没有接通,然后它就熄灭了。随后还有几位元老要求联络,我一个都没有接听。

    我已经想得很清楚了,不再关心他们此刻要和我说什么。就让一切都交由公意大会来决定吧。(未完待续)

第二十八章(1)老实交待

    这里面和我原来想的不太一样,房间虽然很小,但灯光明亮干净整洁,桌、椅、床、洁具一应俱全,像个低配版的快捷酒店,除了没有电视机,其他该有的都有了。

    警察把我带进来之前,还允许我给家人通个电话。打电话的时候,那个年轻警察就在旁边坐着,他好像漫不经心地在玩着手机,但我知道,电话上可不能乱说。

    “喂,老婆。”

    “胖子,你在哪儿呢?你们那个大会还没开完啊?这么晚了,你啥时候回来啊?”

    “开完了,早就开完了”,我下意识地捂住话筒,瞟了眼那个年轻警察,他还在低头耍手机,没有理我。“我这阵在警察局呢。”

    “啊?”老婆的声音在那边一下子提高了八度,“你在那儿干吗?你被抓进去啦?!”

    “没有没有”,我赶紧压低声音,“我又没干什么坏事,他们抓我干吗?”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我只是配合他们做个调查。这几天可能回不来了。”

    “……”

    “你先别给爸妈说,他们要是问起来,就说我出差了。”

    “……”

    “喂?喂?老婆,你还在吗?你在听吗?”我一下子紧张起来。

    隔了片刻,电话那头传来老婆无比冷静的声音,“我知道了。”说完这句,她就把电话挂了。

    我愣愣地对着话筒,半天没回过神。原先设想过的种种——大哭大叫、歇斯底里、当场昏厥,甚至……这些反应居然一个都没发生在她身上,杨春梅啊杨春梅,你可真行!

    “打完了?”那个年轻警察头也不抬地问我。

    “嗯嗯”,我颇有些失望地点点头。

    他把我带回了那个小房间,正准备带上门出去,我喊住他,“警官,我能抽支烟吗?”

    “哦”,他想了想,从兜里掏出根烟给我点上,“先抽我的吧”。

    我吸进去第一口就被呛得咳起来,这是啥烟啊?比我平时抽的软中可差远了,等我拿起烟嘴来看清牌子,不由得顿生敬佩,“警官,你们可真是廉洁。”

    他鄙视地看了我一眼,“嫌烟不好?这是我自个拿工资买的。虽然牌子孬了点,但是来路绝对光明正大。不像你们这些人,整天吃香的喝辣的,但是那些钱从哪儿来的,你自己心里有数!”

    我苦笑着微微点着头。就是心里没数啊!

    他瞟了眼桌子上那摞白纸,“这么长时间,你一个字也没写?”

    “嗯嗯”,我点点头,紧跟着又摇摇头,“我正在整理思绪,太乱,一时半会写不出来。”

    “那你可得抓紧,我给你说,你这事可不小,好好写。政策你是知道的。”

    “知道知道,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嘛”,我突然灵机一动,“警官,要不你把烟给我留下吧,没有烟我真写不出来。算我借你的好不好?出去后我还你。”

    他掏出烟盒看了看丢给我,“也没多少,送你吧。吸足了烟,你就打起精神认真写,你老婆可还在家里等你。”说完他就出去了,还反锁上了门。

    写啥呢?从警察冲进大会会场到现在,已经过去了起码五、六个小时。把我带进来的那个老警察什么都没说,只是给了我一摞a4打印纸和一支签字笔,“把你最近的所作所为一五一十地写下来,所有细节都不准遗漏。”

    “最近?从哪儿开始啊?我犯了什么法要写这些东西?”我大着声音问他。

    “你犯了什么法你自己不清楚?这儿是什么地方你不清楚?”他瞪着一对鱼泡眼,“别耍你那些小聪明!你自己主动交待,还是要让我来提醒你才交待,性质大不一样。”

    他们搜走了我身上所有东西,钱包、手机、钥匙、烟、打火机,全都被带走了。老舅和老王他们俩,从我被带进来后就再也没见着,其他那些会员的下落我也不清楚。看样子,这是要分头审讯、各个击破啊。

    可要是说我犯了多大的法,也不像。这个房间虽然小点,但明显不是监狱里的牢房,他们虽然带走了我随身东西,但还是允许我给家里打了电话,到饭点上也给我送来了盒饭,一荤一素,待遇不差。还有,那个年轻警官不仅把烟送给我了,还把打火机也留下了,这可是违禁品。从这个细节可以说明,我还没重要到要被高度戒备严密监视的地步。

    这么想着,我又开始乐观起来。毕竟我们那个大会,对外的名义是“金色年华——老年朋友健康养生讲堂”,来得也大都是老年人。就算他们怀疑我们是骗子,准备打老年人的主意,可我们也没骗钱啊。而且大会刚开始他们就冲进来了,就算要骗钱,我们也没机会下手。

    我一下子又踏实起来。写?写个毛!他们这是引蛇出洞,我才没那么傻呢,要真像他说的,把那些事一五一十地写出来,估计光我那小公司千方百计“合理避税”这一项,就能把我折腾个够。我得先稳住,按兵不动,且看他们下一步怎么办!对,就这么办!我又吸了只烟,喝了杯水,然后简单洗漱,倒在床上就睡。这床虽然小了点,但还算软和。

    第二天一大早,我还躺在床上,那个年轻警察门也不敲地就进来了。

    “嚯!还在睡啊。”他走过来一把拉开被子,“麻溜起来,你以为是来度假啦。”

    我坐起来揉揉眼睛,他又走到桌子边,“怎么回事?还是一张白纸?”

    “我真不知道写什么”,我用最无辜的眼神望着他,“我真没干坏事,你们可能搞错了。”

    “行,你就等着吧!”他冷冷地丢下这句话,拿着那摞白纸转身就走。

    大约过了一顿饭功夫,我又被他带进了一个小房间。进门左边靠墙地上放着把光秃秃的硬椅子,进门右边是一张桌子,桌子背后有两把简单的椅子,那个长着一对鱼泡眼的老警察坐在其中一张椅子上,举着个大号紫砂杯,正悠闲地品着茶。

    不用年轻警察带路,我自觉地坐到那把光秃秃的硬椅子上。一坐下来我就被对面墙上明晃晃的灯照得睁不开眼,那一老一小两个警察背灯坐着,看不太清楚他们脸上的表情,他们面前的桌子上放着一盏压得很低的台灯,几叠卷宗,几支笔和一摞纸,还有一部电话。从房间里的陈设和灯光布局不难看出,这就是传说中的审讯室了。

    年轻警察坐在老警察左手边,埋头翻看卷宗,老警察还在悠闲地品茶,谁都没有说话。房间里只听见“哗啦哗啦”的翻纸声和“吸溜吸溜”的喝水声。我垂着头看着自己的脚,稳住,一定要稳住!

    “刑法规定,诈骗公私财物价值3000至1万元以上的,处3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并处或单处罚金;3万至10万以上或有其他严重情节的,处3年以上10年以下有期徒刑,并处罚金”,那老警察仍然捧着茶杯,像是在自言自语,“诈骗公私财物价值50万以上的或者有其他特别严重情节的,处10年以上有期徒刑或者无期徒刑,并处罚金或者没收财产。”说完之后,他突然抬起头盯着我,两眼精光逼人,“你自己说,你够哪个档次?”

    诈骗?我脑袋一下子蒙了,“我没有诈骗啊,我从来没有诈骗!”

    “嘴硬!”他微微偏过头,“小李,给他亮亮。”

    那个年轻警察从卷宗里抽出一张纸走过来,在我面前高高举起,“这东西你认识吧。”

    我定睛一看,这张纸是个复印件,内容正是之前老王手写的会员收费标准。

    “这只是他们拟的草案”,我大声说,“当时我就没同意啊!”

    “那这个呢?”他转身又从桌上抽出一张纸举到我面前。

    这张纸也是个复印件,是我收到捐款后手写的那些收条,上面还盖了章。“这是捐款,捐款啊,咋个能说是诈骗呢”,我急得都有些结巴了。

    “捐款?他们凭什么捐给你?”老警察在桌子后头问,“你们是什么慈善机构?是扶危济困,还是捐资助学?”

    完了完了,这下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我瘫在椅子上,半天都没能坐直。

    “这还算是轻的”,老警察悠悠地说,“你们为了达到不可告人的目的,编造谎言在网上大肆传播,私底下发展骨干到处招摇撞骗,还弄出了一个什么‘活神仙’来。呵呵。”

    “老实交待!”他猛地一拍桌子,“想干嘛?!”

    这声吼震得我浑身一哆嗦,哧溜一下从椅子上滑到地上,完了完了,这下彻底完了……

    “瞧你这点出息!”年轻警察鄙视地看着我,伸手把我拽起来。

    “我交待、我交待”,我举起双手,好不容易才在椅子上稳住。

    就在这时,桌上的电话响了。(未完待续)

第二十八章(2)黑衣人

    老警察拿起电话侧过身。

    “对,是我。局长好!

    “对,有这个人,正在审着呢。什么?

    “为什么啊?这马上就要撂了……

    “是、是,我明白,坚决服从命令!

    “是,听清楚了,马上停止审讯,什么也别问,什么也别说。

    “好的。我们在这儿等着。再见。”

    放下电话,老警察一言不发地瞪着我,足足看了有半分多钟,脸色阴晴不定。我被他看得心里发毛,小声问道,“那我、我还交待吗?”

    “交待个x”,他爆了句粗口,“你小子摊上大事了!”

    “怎么回事?伟哥”,年轻警察问。

    老警察指了指电话机,“上头有命令,马上停止审讯,他们立刻过来提人,我们得在这儿好好守着他。大局长亲自打的电话。”

    那个年轻警察狐疑地看看我,什么也没说,走到我身后站好了。

    我心里那个莫名其妙啊,怎么回事?刘老师来救我啦?还是何晓宇?

    就在我正胡思乱想时,一个身穿白色警服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他扫了一眼房间,指着我问,“就他?”

    “是,局长”,老警察和年轻警察立刻立正回答。

    他点点头,侧身让到一边,从外面又进来三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精壮男子。审讯室本来就不大,这几个人一进来,房间里头立刻显得非常拥挤。那两个黑衣人直接走到我左右两边,伸手拉住我两只胳膊。说也奇怪,我这人份量着实不轻,他们好像也没怎么使劲,但是我不由自主地就被两股大力拉了起来。他们什么话都没说,拉起我就朝外走。

    “怎么回事?”那老警察正要上前,局长瞪了他一眼,他又退了回去。

    “我送送你们”,局长对那几个黑衣人说。

    “不用了。”没有拉我的那个黑衣人面无表情地回答。从头到尾,这些黑衣人只说了这三个字。

    刚才说话的那个黑衣人带头,另外两个黑衣人把我夹在中间,走出大楼来到院子里。大楼门外停着两辆车,前面是一辆警车,后面是一辆黑色的越野车,连车窗都是黑黝黝的。两个黑衣人把我放在越野车后排中间,然后在我左右两边坐好。带头的那个黑衣人上了副驾驶,对着步话机说了句“出发。”前面那辆警车打开警笛,我们的车跟在后面,呼啸着驶出了院子。

    “对不起”,我左边的黑衣人掏出了个黑乎乎的东西。他动作极快,我还没看清是什么,整个脑袋就被那个黑乎乎的东西罩住了。

    头套!我只觉得后背渗出一层冷汗,“你们是干什么的?要把我带到哪里?”我瓮声瓮气地、憋在头套里大喊。

    没有人回答我。左边那个黑衣人像是竖起了胳膊肘,在我肋下轻轻点了一下,“唉哟”,一阵剧痛袭来,我痛得叫出声来,眼泪花都快掉下来了。“什么都不要问”,这个动作的含义我清楚。

    “轻点”,前排那个黑衣人厉声说。

    车子开得飞快,一点都没有减速,那台警车一定在前头开路,车窗外传来隐约的警笛声。也不知道开了多久,我估计得有一个多小时,外面的警笛声不见了,车子减速、拐了几个弯,然后稳稳停下来。车门打开,黑衣人把我扶下车,扶着我步行、上楼、步行、开门、进门,扶我坐下,然后才摘去头套。

    我晃了晃脑袋,慢慢睁开眼睛适应光线,打量了一下周围。这个房间比警察局那个房间要大些,室内光线很柔和,家具也要好得多,有一张床、一张写字台、一把椅子,墙上还有台电视机。床边靠窗下有一个小茶几,还有两把圈椅,我就坐在一把圈椅上。我扭头看了看,窗子玻璃是磨砂的,看不清外头是什么。

    带头那个黑衣人坐在对面的圈椅上,另外两个黑衣人手背后站在门边。

    “先喝点水吧。”带头的黑衣人指了指茶几。

    茶几上放着一个纸杯,里面有大半杯温吞吞的白开水。我拿起来闻了闻,又尝了一小口,没什么异味,咕咚咕咚地一饮而尽。

    “饿了吧?”带头的黑衣人问。

    “有点”,我点点头,肚子适时地咕咕叫起来。

    他朝门口站着的黑衣人挥了下手,一个黑衣人走出去,不一会端着一个餐盘进来,放在茶几上。

    两荤一素,一份米饭,看上去还挺诱人的。我礼貌地让了让,“你们也来点?”

    “不用管我们,你快吃吧。”带头的黑衣人挥挥手。

    我拿起叉子,狼吞虎咽地吃起来。吃的时候我注意到,餐盘和叉子都是那种软塑料的,用起来很不得劲。这说明什么?我现在已经被高度戒备严密监视了。

    天大的事吃了饭再说,我很快把餐盘里的内容一扫而空。黑衣人又给我端来一杯水,喝完之后,我揉揉肚子,“想上个厕所。”

    带头那个黑衣人又挥下手,另外一个黑衣人把我带到房间另一头,这时我才注意到,房间这头还有个小门,里面是个卫生间。

    黑衣人打开门让我进去,然后他也跟进来关上了门。我愣愣地站在马桶前,“我要解手。”

    他手背后站在门口,面无表情地看着我。

    “我要解大手。”我提着裤子说。

    他不易觉察地皱了下眉,然后转过身去,仍然杵在那里。

    我发誓,从上小学起,我就没在别人面前解过手,特别是在一个大男人面前。但是从我被带出审讯室起,周围就有一种不容抗拒的力量笼罩着我,什么都别说了,拉吧。

    好不容易解完手,那个黑衣人又把我带回去。我坐在圈椅上伸了个懒腰,四个人大眼瞪小眼,都没说话。

    “能看会儿电视吗?”我问那个带头的黑衣人。

    他点点头,递给我一个遥控板。

    电视被罩在墙上的一面厚玻璃里,不管怎么按,都只有一个台。看了一会,我就觉得百无聊赖起来,正琢磨着问点什么,房门从外面被轻轻敲响了。

    守在门边的黑衣人打开门,低声说了句什么,然后走过来,俯身在带头那个黑衣人耳边嘀咕了一句。带头黑衣人站起来,“走吧,领导要见你。”

    他关掉电视,两个黑衣人一前一后把我夹在中间,走出房门我才发现,外面还有一间差不多大小的房间,像是个客厅。房间中间摆着一圈沙发,围着一个长方形茶几,靠窗那边有张桌子,上面放着一些说不出名字的仪器,窗帘拉得严严实实。

    门外站着几个黑衣人,沙发上也坐着一个,正埋头看着一摞文件。带头那个黑衣人走过去,俯身在他身边低声说了句什么。他抬头看看我,笑了笑,“请坐。”

    我老老实实走过去,坐在他傍边的沙发上。他挥了挥手,“你们都出去吧”。其他黑衣人立刻转身走了出去,只有带头那个黑衣人留了下来。

    他放下手中的文件,微微笑着,好像有点好奇似的打量着我。我也大胆地看着他,他的年纪看上去比其他黑衣人要大得多,头发花白,中等个头,非常销瘦。但是他的眼睛非常有神,白多黑少,看着人的时候,好像一眼就能把你看穿。我和他对视了不过两秒,就没由来心头一阵发慌,转过眼不敢再看。

    “你知道多少关于黑布的事?”他轻声问道。

    终于来了。我就知道,这才是一切的关键!没必要隐瞒,本来在审讯室那会儿就准备全招了的。于是我一五一十、事无巨细地把何晓宇给我讲的故事,全部吐了出来。

    他听得很认真,一边听一边点头。我讲完之后,他又问道,“你们认识了多久?”

    “我们初中是同班同学”,我又老老实实地把我和何晓宇相遇、相识、相交的整个过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你们发展了多少会员?收了多少捐款?”他吩咐带头那个黑衣人给我倒了杯水,接着问。

    这个就更不能隐瞒了,我又把后来的事全部都交待出来,连美国那个科技怪人转发我贴文的事都说了。

    全都吐出来之后,我突然有一种轻松感,好像把这段时间压在我身上的重担,全部都卸了下来。

    “抽支烟吧”,他从兜里掏出烟盒,让给我一支。

    带头那个黑衣人走过来给我们点上,我趁着吐出的第一口烟雾,瞄了眼放在茶几上的烟盒,虽然比那个年轻警察抽的烟好,但比起我原来的软中还是要差了好几个档次。他们都这样吗?

    他靠回沙发上,夹着烟若有所思地说,“你很老实,一点都没有隐瞒,和我们掌握的情况差不多。”

    我默默地抽着烟,心想,这是天大的事,都到现在这个地步了,我还敢隐瞒啊?

    “在警局那边没受苦吧?”他掸了掸烟灰。

    “没有”,我老老实实地摇摇头。

    “你们太轻率了,到底是年轻人呐”,他吐出一缕烟雾,“我们该拿你怎么办呢?既不能抓了你,又不能放了你。要不,你就先在这里待一段时间吧?”

    他的口气虽然像是在征求我的意见,但是我知道,这差不多就是命令的意思了。我想了想,“要呆多久?”

    “要视我们的进展而定”,他伸手捏了捏鼻根,“不过你可以给家人说一声。”

    “那我能打个电话吗?”

    他无声地笑笑,“写信吧。”

    带头那个黑衣人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找来几张纸和一支笔,放在我面前。

    我拿起笔,怔怔地看着他,写信?我都不知道多久没写过信了,这信怎么写呢?

    “他说”,他指了指带头那个黑衣人,“你写。”(未完待续)

第二十八章(3)我说,你写

    “你平时怎么称呼你妻子?”带头那个黑衣人问。

    “就是老婆啊”,我想了想,“以前谈恋爱时,还叫过她春妹、梅梅。”

    “抬头就写老婆吧”,带头那个黑衣人站在我身后,“我说,你写。”

    “老婆:

    因为涉及到高度机密,我现在暂时不能回家。请放心,我在这里一切都好,不要挂念我。家里有什么情况,可以找交信人。相信很快我们就能再见面了。”

    他说一句,我写一句。他说的很慢,连标点符号都说了出来,但就那几句话,我很快就写完了,拿起来看了看,不错,很久没写字,但看着还行。最后,我龙飞凤舞地签上了“胖子”俩字,交给了带头那个黑衣人。

    他就像小学生那样,从头到尾一个字一个字地看了看,连标点符号都没放过,点了点头,指着信纸说,“‘机密’你写错了,写成了‘极密’。”

    哦,我脸上一红,“我改下。”

    不用了,坐我傍边的黑衣人领导接过信纸,“这样更真实一些。”

    我觉得脸红得更厉害了,“主要平时都用电脑手机,很久没写字了,嘿嘿。”

    他又瞄了眼信纸,折好递给带头那个黑衣人。“这段时间你就先住这里,他们24小时陪着你。可能开始有点不适应,过一阵就好了。你家里那边,我们会安排人随时关照。”说完之后他站起来,朝我伸出手。

    我也赶忙站起来,握住他的手,他的手既凉又干燥,但是相当有劲。我突然想起个问题,“领导,还没请教您贵姓?”

    他像是被我的话逗乐了,“不用了,我们应该不会再见面了。”

    带头那个黑衣人走到门口,拉开门朝外说了句什么,其他黑衣人迅速走进来。在几个黑衣人的簇拥下,领导消失在门口。这间房内,又剩下我和最开始那三个黑衣人。

    “你可真够惫懒的”,带头那个人对我说了句。“什么意思?”我愣住了。“睡觉吧”,他没理我,指了指其中一个黑衣人,“今晚他值上半夜,他的代号81,有什么需要你跟他说。”然后又指指另一个黑衣人,“他的代号84,我的代号是67。”

    敢情全都是代号啊,我暗暗吐了吐舌头。他们到底什么来头呢?

    81又把我带回里屋,同样的,我上厕所、洗漱这些,他都跟着。从卫生间出来后我犹豫了一阵,这屋里就一张床,难道我要和这个黑衣人共眠吗?

    “我不睡觉”,他像是看出我心思,“你不用管我。”

    那我就不客气了,迅速脱掉外衣钻进被窝,等我躺好后,他起身关掉灯,就在窗前的小圈椅上坐下了。我偷偷看了眼,在窗外朦胧的灯光中,他看上去就像尊雕塑。

    我原以为会失眠,但没想到一会就进入了梦乡。这两天实在是把我折腾的够呛。睡到后半夜,我迷迷糊糊听见轻微的开门声和脚步声,他们可能是在换班吧,我翻个身又睡着了。

    就这样,我过上了高度戒备严密监视的生活。一日三餐定时送来,吃喝拉撒都有人跟着,睡觉时一个人守在床边,另外两个人就呆在外屋,定时一轮换,定期还有医生来给我听诊量血压,有人来给我剪头发……除此之外,我在这个房间内想干嘛就干嘛,但是不能打电话,也不能走出房间一步。

    既然带头那个说了有什么需要尽管提,不提白不提,我给他们说我想吸烟、喝茶,他们也都一一照办,尽管烟和茶档次都不高。他们则除非必要,极少和我说话,我千方百计想从他们嘴里套点什么东西出来,但他们警惕性极高,而且非常聪明,给我的回答就是一撇嘴,那意思是,“别来这套!”

    大概是怕我闷坏了吧,他们还给我找了一堆书来,什么《时间简史》、《生命是什么》、《终极理论之梦》、《智慧的动力》……光听名字就头大,我翻了翻开头就看不下去。他们倒是看得津津有味,但从来没听到他们互相讨论过。

    他们还给我带了几套换洗衣服过来,都是我原来的旧衣服。我偷偷摸了摸衣领袖口那些地方,什么隐藏的小纸条啊、小信物啊都没有。看样子他们还找过我老婆几次。我满怀希望地问67,“我老婆怎么样?”他只简单回了一句,“他们都挺好。”

    听他这话,“他们”除了我老婆,应该还包括我父母,看来他们都没有被牵连进来,我的心又放下一大半。踏实在这儿呆着吧。

    有天午饭后,我正坐在小圈椅上剔牙,67拿着几张照片进来了。“你老婆生了,是个儿子。”

    啊?我腾地从圈椅上跳起来,一把接过照片。我老婆和我儿子,正在照片里甜甜地对我笑着。老婆还戴着病号帽子,看样子像是还在产房里,小家伙咧着嘴,两只眼睛亮晶晶的。不得了啊,这么小就敢面对镜头了,像我,真像我。

    “什么时候生的?”我问他。

    “就是昨天”,他说,“恭喜你。”

    “谢谢,谢谢”,我看着照片,眼睛有些模糊,“我能去看看她们吗?”

    “你这不是看到了吗?”他停了停,“抱歉。”

    好吧,就这样也算是看到了。我定了定神,坐回到圈椅上,暗暗算了算时间,开大会时我记得很清楚,老婆怀孕整整六个月。到现在我儿子出生,我在这里面已经呆了整整快四个月。都说梦是反的,可老婆那个梦,居然真应验了。

    “你们有孩子吗?”我问67。

    他犹豫了一下。“我有,他们没有”。稍停了会,他又补充说,“我也快一年没见到她们了。”

    哦,我同情地看着他,“干你们这行,也挺不容易的。”

    他淡淡一笑,“习惯了就好。”

    我想了想,试着问了句,“今天晚上我能喝点酒吗?”

    他很爽快地答应了,当天的晚餐果然比之前更丰盛。红烧肉、糖醋排骨、麻辣鸡块,全是我爱吃的,还送来了两大杯冰镇啤酒,用特大号纸杯装着。我开始看到是啤酒还有点失望,但喝了一口后就觉得没对,这是原浆啤酒,外面一瓶要卖好几大十。他们还真没亏待我。

    “你们也来点,一起一起”,我端起酒杯招呼他们。

    “不了,你慢用”,67笑着摆了摆手,带着那两个走出去,还轻轻关上了门,把我一人留在房间里。

    我喝一口酒,叉一块肉,看一眼照片,又喝一口酒、叉一块肉,再看一眼照片。我吃吃傻笑着,越看小家伙长得越像我,又帅又机灵。过一会我又苦闷起来,不明不白被关在这里四个来月,老婆生孩子我也没能陪在她身边,也不知道我还要被关多久,等我出去时我儿子还认不认得我……刘老师啊刘老师,何晓宇啊何晓宇,你们在哪里呢?

    越想越觉得憋屈,喝完之后,我放下杯子,歪倒在床上,不一会就睡着了。朦朦胧胧中,我感觉到他们几个进来,帮我脱了鞋,搭上了被子。

    睡到半夜,我被尿憋醒了,摸索着坐起来,打开了床头的台灯,正准备上洗手间,突然发现,有什么不对劲?

    守在床头的那个84,此刻他还坐在圈椅上,但头歪在肩膀上,像是睡着了!

    平时可不是这样,哪怕我在床上翻个身,他们都会警觉地坐直身子,今天他怎么就睡着了呢?

    唉,可能是平时太辛苦了吧,自从进来之后,就一直是这三个人守着我,也没见他们休过什么周末节假日。我叹了口气,算了,还是不惊动他了,都不容易,反正我也没打算越狱什么的。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吴磊,吴磊。”

    刘老师!我猛地回过头,没错,正是他,站在房门口!

    “刘老师!”我三步并作两步跨过去,紧紧抱住他,声音都哽咽了,“你怎么才来啊?”

    “有点事耽误了”,他抱住我的肩膀,“你还好吧?”

    我突然想起来,压低声音指指门,“外头还有两个。”

    “没事”,他朝我眨眨眼,“他们都睡着了。”

    哦,我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外面怎么样?”我赶紧拉他在床边坐下,热切地看着他。

    “有好消息,也有坏消息,你想先听哪部分?”

    不得了,外星人还学会卖关子了。“先说好消息吧”。今天是我儿子出生第二天,我可不想听什么坏消息。

    “好的”,他微笑着说,“你的父母和家人一切安好,都没有事,三石和西卡也没事。那次大会后,警方只是进行了一番教育,就让他们走了。晓宇也挺好,组织虽然被取缔,但是现在反而发展得越来越壮大。我们也没有在地球上发现任何白星人活动的蛛丝马迹,他们好像全都消失了。另外,还有一个非常特别的好消息——”

    “什么什么?你快说!”我兴奋地看着他。

    “你妻子生了,是个儿子!”

    “这我知道了”,我掩饰不住地失望。

    他闪闪发亮的眼睛暗了一下,“哦,原来你知道了。”

    “那坏消息呢?”我忍不住问。

    “坏消息……”他沉吟着,表情慢慢变得严肃。(未完待续)

第二十八章(4)有这个必要吗?

    “我们至今还没有找到黑布的破解办法”,刘老师说,“地球上最顶尖的科学家已经开始联合行动,进行了很多次试验,但是都没有成功。”

    唉。这既在我的意料之外,也在情理之中,白星人的黑科技不是那么好应付的。我想了想,安慰他说,“刘老师,也别太着急,这不是才过了不到一年吗?我们还有的是时间。”

    “你不知道,吴磊”,他摇了摇头,“尽管那块黑布要九年多才能笼罩整个地球,但是它的破坏作用在三年后就会显示出来,那时它会增长到1平方公里,大地被一片阴影永远覆盖,气候将产生不可估量的变化,飓风、极寒、暴雪、干旱、洪水、饥荒、病毒、战乱、大规模难民迁移……什么情况都可能发生。我估计甚至不到那个时候,普通的天文望远镜就能看得见它,想瞒也瞒不住了。这将使地球人的心理状态发生极大变化,这才是最可怕的。”

    “现在已经初见端倪了”,他说,“你那篇贴文被转发后流传极快,现在地球上出现了一些极端组织,他们竟然宣称白星人是宇宙真神派来的使者,黑布就是传说中的末日审判。到了那一天,唯有信奉白星人才能得救,其他人只能堕入长夜永远灭亡。各国**对这些极端组织都予以严厉打击,但是秘密信奉他们的人还很真不少,我们的组织每次召集活动时,都能看到这些人的身影。”

    我瞪大眼睛,呆呆地说不出话来。

    “如果只是普通的地球人信奉这种歪理邪说倒也罢了”,他用手敲了敲额头,“但是在地球人的精英中,也出现了这种倾向。他们倒不是要迷信白星人,而是想趁还来得及的时候逃离地球。有人估算过,如果从现在起集中一切工业和科技力量,不停地批量制造火箭,大规模持续发射升空,最多可以把50万人送到月球,再在上面构建满足基本生存条件的月球舱和月球社区,大概需要十年时间,正好和黑布完全笼罩地球的时间契合。不止一个人向我提出或暗示过,希望蓝星人提供更先进的太空技术,以帮助他们实施‘逃离计划’。”

    “这绝对不行!”我吃惊地跳起来,“地球上有13亿人,就算他们能把50万人送上月球,那连零头都当不到,其他人怎么办?在地球上等死吗?”

    “我知道,我当时就拒绝了他们。”他拍拍我的肩,“‘黑布之下人人平等’,这不是一句空话。而且,如果从现在起把地球人的所有资源都用于制造火箭和研发月球生活舱,那必将严重挤压民生工业和日常消费品生产,地球人的日子马上就会非常难过,这相当于是把更多地球人推到极端组织那一边,地球将会出现在诞生以来,最严重的族群割裂!”

    “对对,刘老师,你的做法绝对英明”,我不停点着头,“我了解这些人,从古至今都是这样,大危机来临时,有些人只想着尽快逃命。仅仅是拒绝还不够,远远不够,说不定现在‘逃离计划’已经开始秘密实施了!”我越说越激动,在房间里大步走着,“刘老师,你得想个办法,趁早断了他们这个念想!”

    他若有所思地看着我,“有这个必要吗?”

    我边走边挥舞着手臂,“绝对有这个必要!敢向你提出那个要求的,都是有权有势的人,他们什么事做不出来!你忘了转发我贴文的那个美国人啦?他早就在打移民火星的主意了!他背后绝对有一群人在支持,是哪些人我不知道,但肯定没有一个像我这样的普通人!刘老师,你必须趁早动手,不然对不起组织、对不起支持我们的那些人!”

    “好吧”,他点点头,“我会尽快想办法采取行动,‘逃离计划’不会得逞的。”

    “还有一个坏消息”,他有点犹豫地看着我。

    “还有什么,你尽管说吧。”我挨着他坐下来。今晚的坏消息可真多。

    “你的舅父,还有他那位王姓朋友,目前有点麻烦。”

    啊?我隔了一秒钟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我老舅和老王。“他们怎么啦?”

    “其实主要是那个姓王的,他打着组织的牌子,在外面私底下收了不少会费,注意,是‘会费’不是‘捐款’,据警方调查起码不下300万。你舅父是无辜的,他其实并没有沾这些钱,但是他和那个姓王的过从甚密,那个姓王的又一口咬定你舅父是知情而且同意了的,所以……”

    唉,我垂头丧气地说,“早知道这小子要坏事。”

    “奇怪的是,没有一个会员出来指证”,刘老师看着我,“他们都说从来没有给那个姓王的交过一分钱。所以这事现在成了一桩悬案,警方也感到很头痛。”

    “很正常”,我说,“那些人都认为自己交的的是保命钱,你见过有谁把捐给菩萨的钱又要回来的吗?”

    “地球人可真奇怪。”他笑了笑,“别丧气,清者自清,这件事最终会水落石出的,对了,我还给你带来了一个小礼物,想看看吗?”

    看看就看看吧,我有点意兴阑珊。

    他伸手在空中比划了一下,一个虚拟屏幕浮现出来,画面是间病房,床上正躺着一个人。镜头逐渐拉近,那个人是我老婆!旁边的小床上,躺着我儿子!

    天呐,我吃惊地盯着屏幕,“这、这是?”

    “对”,他笑着说,“可惜,现在她们睡着了,不然你还能和她们说几句话。不过,你可以摸摸他。”

    “摸摸他?”我注视着屏幕,“怎么做?”

    “你把手伸进去就可以了。”

    我慢慢抬起手,伸进那屏幕,就像穿过了一堵看不见的墙,摸到了儿子熟睡着的、肉乎乎的小脸蛋。他的嘴角还挂着一缕涎水,我轻轻帮他搽去。大概这个动作打扰了他的美梦,他小嘴瘪了瘪,我马上把手缩回来。

    “哇!”他闭着眼大哭起来。老婆醒了,翻过身,睡眼惺忪地拍着他,“宝宝乖,宝宝不哭……”

    我痴痴地望着屏幕,生怕错过一丝细节,这个礼物实在太好了!

    “刘老师,我想出去”,我伸手擦去眼泪,“你把我弄出去吧!”

    那个屏幕消失了。他摇摇头,“不行,现在还不是时候。”

    “为什么?”

    “我和那些黑衣人谈过了,他们隶属国家机密部门,知道蓝星人和白星人在地球上的存在,也知道黑布的事。从你发出那篇贴文开始,他们就注意到你,一直在暗中观察你的一举一动,但我那时还不知道你已经被盯上了。组织启动时,一直都是你在抛头露面,你成了‘蓝盟’的焦点人物,更是会员眼中的大明星。外面现在很多人都在到处找你,甚至包括那些极端组织。如果这个时候把你放出去,相当于间接承认了有块黑布悬在地球人头顶,那会引起很多不必要的麻烦,说不定连你的、甚至你全家人的人身安全都不能得到保障。所以,像目前这种状态、把你藏起来或许是个好办法,起码能让整个事件慢慢淡化,或者保持在可控范围内。”

    “那我要被藏多久呢?”

    “要么到我们找出破解黑布的办法,要么到那块黑布怎么都瞒不住的时候。我推测是这样。”

    “也不知道要多久……”,我的声音再度哽咽起来,“出去后,我儿子肯定都不认得我了……”

    “你放心吧”,他安慰我说,“我会经常来看你,也会让你的家人和你经常联络,就像刚才那样。”

    “只能这样了。”我突然想起来,“何晓宇呢?他怎么没一起来看我?”

    “他的能力还不稳定”,刘老师站起来,“再见了,吴磊,保重!”然后他就不见了。

    我又躺回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那三个人倒是一直睡得挺香,84歪在圈椅上那姿势就没变过。天都大亮了,我从里屋走到外屋,67和81倒在外屋沙发上,居然都没醒。我悄悄走到大门那里转了转把手,门是锁着的,打不开。

    也没人给我送饭,我饿得不行,故意在外屋弄出了很大动静,没想到他们一下子醒过来。

    从外屋两个黑衣人睁开眼看见我,到他们采取行动相隔不过一秒钟。我记得很清楚,他们就像两只猎豹从沙发上弹起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我扑倒在地上牢牢按住。

    “你要干吗?”67整个上身都压在我胸口上,两只手像铁钳一样夹住我肩膀,厉声喝问。

    “不、不干嘛”,我艰难地吐出口浊气,“我饿了,就走出来,发现你们都还在睡……”

    84也从里屋冲出来,还在揉着眼睛,他们把我放开扶起来,三个人互相看着,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必须马上汇报!”67说。

    很快就有更多的黑衣人冲进来,拿着些设备里里外外地检查个不停。早餐终于也送来了,我一边吃一边看着热闹,心里那个得意啊~

    他们没有追问我,大概是不好意思问吧,我想。不过吃完早餐,我就被转移了,出去的时候仍然戴着头罩。此后我被转移了很多次,坐过汽车、火车,还有飞机;呆过地下室、山洞,还有隧道……那些地方我都不知道在哪里,代号67、81、84那三个黑衣人,我也再没见过他们。

    我其实还挺想他们的,他们几个都很优秀。(未完待续)

第二十九章(1)墓碑

    墓碑是在最深的矿坑里发现的。

    自从有了那些女孩们之后,他们挖矿很卖力,经常长时间地呆在地底下,工作很久才回来休息。那里除了我们亟需的原矿石,偶尔也会发现一些闪闪发亮的小东西,他们捡到后如获至宝,立刻把它们擦拭干净藏在身上,收工后送给自己的女孩。尽管这些小东西没有什么用处,但女孩们都很喜欢,她们会想法把它做成各种小巧可爱的玩意,装饰在自己的身体上。每当她们互相炫耀式地展示那些小玩意,我都不仅暗暗发笑。看来,对所有闪闪发亮的东西的喜爱,是女性生命的天性,不分物种,不分环境。

    所以,当墓碑的一角露出来时,那个采矿人还以为又挖到了一件可爱的礼物,他小心翼翼地刨去周围的泥土,想把它起出来。但是它太大了,随着更多的泥土被刨去,它露出来的部分越来越多,那个采矿人发现凭一己之力不可能把它弄出来,于是他又喊来了更多的同伴。最后,靠了十个采矿人的力量,才让它从地底下重见天日。

    它呈长条形,厚度相当于宽度的一半,高度是宽度的四倍,通体是半透明的黑色,光线照在上面时,内部好像还有更深的黑色在流动,表面上还有一些奇怪的金色符号,像是刻在上面。采矿的人都看不懂这些符号,而且它明显也不是原矿石,就把它了抬回来。它还挺重,要十个采矿人一起才抬得动,中间还休息了好几次。

    它看到这个东西时也觉得很奇怪,但是它毕竟拥有白星战士从宇宙各个角落搜集回来的养分,所以没用多长时间,它就检索到了可以匹配那些金色符号的文字系统。

    “这是块墓碑”,它说。

    我有点惊讶。不知道怎么回事,第一眼看到这个大东西,我就觉得它像块墓碑,没想到还真被我猜中了。

    “那上面写的什么?”我问。

    “这是非常古老的文字,在宇宙很偏僻的一个角落,有一个文明还在使用这种文字,但是文字指向的含义已经变化了很多。我试着翻译了一下,大概意思是这样的——

    “我是追随者,又是殉道者

    我是开创者,又是毁灭者

    我来过,我走了”

    “什么意思?”我有点没听懂。

    它沉默着,好一会才继续。

    “没有更多的信息,但看上去这是一个古老的故事,而故事主角的命运,与我还有点类似。”

    啊?

    “这个星球不像看上去那么简单,它一定存在过一个非常遥远的文明,不知道什么原因,这个文明灭绝了。”它说,“那个矿坑或许还有更多的线索,明天我们要深入挖掘。”

    第二天(其实也不能说第二天,因为这个星球上只有白天没有晚上,我们习惯把一个工作日称为“一天”),它亲自移动到那个最深的矿坑,从空中对它进行了全方位探测。

    一帧又一帧探测图像传送回来,矿坑底下那个遥远的古老文明,渐渐变得清晰。

    一座四四方方的城市遗址深埋地底,轮廓清晰可辨,从最外围到中心,一个又一个正方形依次套在一起,每个正方形的距离都严格相等,看上去,这座城市有很多道城墙,防守非常严密,拱卫着最中间的那个正方体建筑,它的内部探测不到。

    所有城墙的材质,都与那块墓碑相似,但是纯度远没有它那么高,只有最中间那个正方体建筑纯度和它高度一致,看来当时它是非常珍贵的资源,只有最庄重的建筑和构造才会完全采用它。

    除了一道道城墙和那个正方体建筑,在这座遗址里没有探测到任何生命迹象,也没有任何的生命残存物,连生命维持存在的必需品都没有。好像这个文明的所有生命全部都迁移了,还带走了所有生产及生活必需品,只留下这座空城和那块墓碑。

    从探测图像可以发现,那块墓碑原来安放在城市中央,就在那个正方体建筑中心上方。

    “奇怪,他们把什么都带走了,却留下了这么墓碑和这座空城,他们想告诉后人什么呢?”

    “说不定这块墓碑就是把钥匙呢?”我突发奇想。

    “钥匙?”

    “对啊,解开谜底的关键就在这块墓碑里,我们原来经常这么干,一个地球人去世后,就给他立块碑,把他的生平和功过都刻在上面,后人一看就知道。”

    “你们想通过这种方式来延续生命”,它轻轻笑了笑。我发现,它最近很喜欢这种轻笑。

    “也有这样的”,我说,“地球上有一位女皇帝,她生前就吩咐,自己死后只立一块无字碑,什么都不要写。她的意思是千古功过任人评说,但她的无字碑反而保存得最好,比那些洋洋洒洒留下上千字碑文的墓碑都保存得好。”

    “是挺特别,但除了无字碑,那位女皇帝的生平一定还有很多文字来记载”,它沉吟着,“这块墓碑和这个文明,留给我们的信息太少了。”

    “碑里面还有黑色的东西在流动,那是什么?”我问。

    “那是一种特殊的物质,确保墓碑在地底下不会随着时间流逝而销蚀,很古老的技术。”

    “先把整座城市挖掘出来吧,没有探测到里面有危险,或许那个正方体建筑里会有更多线索。”它说。

    150个采矿人全部集中在一起,花了20多天,才把整座城市发掘出来,有时候女孩们也会过来帮忙,她们干不了什么体力活,只能用唱歌跳舞的方式来鼓舞采矿人,效果还真不错。我发现,有她们在的时候,他们就像开展了无声竞赛,比谁挖得更快、挖得更多。

    一道道城墙暴露在我们面前,所有的城墙都没有城门,它们是全封闭的。城墙与城墙之间,在表层泥土之下,堆积着厚厚的一层灰。没有城门的城墙虽然奇怪,但对我们来说不是难事,它带着我们从上空越过,最后来到那个正方体建筑前。

    “这个建筑的长宽高绝对相等,没有一丝误差,真不知道当时的文明是如何做到的!”它为此惊叹不已。

    这个建筑同样没有门,上下左右前后都没有,但是它的正面有一处凹陷,大小看上去和那块墓碑差不多。我突然明白过来,吩咐采矿人把墓碑抬过来嵌入凹陷,严丝合缝,正合适!

    放进去之后,墓碑上的文字开始缓缓流动,变成了数道蜿蜒的曲线,然后只听见一阵“轧轧”响动,建筑正面向两边缓缓分开,形成了一个门洞。

    采矿人很敬畏地望着这个黑乎乎的门洞,好像都不敢上前,我自告奋勇第一个跨了进去,反正它说过,“任何生命都不会死第二次”。

    门洞里是条长长的甬道,光线微弱,里面什么都看不清。“往前走”,我听见它仿佛在耳边说。

    “你能看见吗?”

    “是的,你能看见的,我都看得到。往前走,不要怕。”它说。

    我摸索着继续向前,走了一阵后,眼前豁然开朗,里面是一个大厅。我在大厅里来回走着,发现地上什么都没有,这是一个空荡荡的大厅。

    但是,渐渐的,有东西在发光,在吸引我的注意。

    “墙上有东西!”我惊呼。

    “是的,我也看到了。”

    不仅四面墙上,天花板上也布满了线条!大厅里同样很黑,但这些线条像是用某种荧光材料描绘的,就像我曾经有过的一块潜水表的指针,在黑暗的环境中,它们反而逐渐变得清晰。

    我望着那些奇怪的线条,在黑暗之中发着蓝白色的光,慢慢地我明白过来,

    “壁画!”我和它同时喊出来!

    是的,确实是壁画,那些线条描绘得形象又生动,组成了一幅幅连续不停的壁画。我从左看到右,又从右看到左,终于摸索出一些门道,紧挨着进大厅甬道的左手边,是第一幅。

    在那上面,这座四四方方的城市还是一个雏形,很多很多“人”正在筑城。我称之为“人”,因为他们的形象看上去和地球人或者白星人都不一样,他们也是四四方方的,像是一块石头,但明显是在劳动,而不是劳动工具或者筑城材料。

    “他们就是这个文明的生命型态。”它在我耳边低声说。

    在这幅壁画的天花板上,有一组线条像弯弯的月牙,旁边还分布着几个小圆点,如果没猜错的话,那就是星星。

    第二幅壁画上,城市已建成了一半,从外到内形成了五道城墙,天花板上的月牙,变得丰满了一点。

    第三幅壁画上,城市基本建成,从外到内共有九道城墙,但城市中央还是空白。一群“人”站在那里,像是正在规划或者讨论。有一个“人”的身体又瘦又长,斜指着天花板,那上面的月牙变成了半月,有一颗星星特别大。

    第四幅壁画上,城市中央那个正方体建筑已经成型,“人们”匍匐在城墙与城墙之间,像是在顶礼膜拜,天花板上是一轮满月,但是那颗星星变得更大了,几乎要接近满月大小。

    第五幅壁画上,线条突然变得粗狂凌厉,一道道城墙都垮掉了,城中央那个刚建好的正方体建筑也坍塌了,一些“人”倒在城墙里,还有一些“人”倒在城墙外,天花板上那颗星星大得逼人,连月亮都被衬托的非常黯淡,淡得都快看不见了。

    “怎么回事?”我被一种深深的压抑摄住,不敢再继续往下看。

    “这还不明白吗?”它低声说,“那颗星星毁掉了城市和文明。继续。”(未完待续)

第二十九章(2)不仁

    第六幅壁画上,城市又重建起来,一道道城墙和那个正方体建筑都被修葺一新。天花板上又是一弯新月和几颗星星,原来那颗大星不见了。但是我注意到,城中间的“人”少了很多。

    第七幅壁画上,那些“人”走出修好的城市,在远处开始筑建新城,新城要小一些,城墙没有那么多重。天花板上是一轮半月和几颗星星,我注意看了看,没有哪颗星星特别大,这让我稍微松了口气。

    第八幅壁画上,位于中间的城市和四个角上的卫星城已全部建好,卫星城中央没有那个正方体建筑。天花板是一轮满月,又大又亮,星星都隐去了。那些“人”们分布在城外,像是在庆祝。画中的“人”相比上一幅多了很多,有大“人”,也有“小”人。

    “他们开始繁衍了”,它在我耳边说。

    看到第九幅壁画的第一眼,就让我倒吸一口冷气。纷乱的线条从天花板延伸到墙壁上,像是漫天坠落的火焰,在火焰下面,中央城市和四个卫星城在烈火中燃烧,那些“人”全都在四散逃离,身体同样也在燃烧。火焰上方的天花板中,三个巨大的星星正在空中冷冷地俯视着,月亮不见了。

    “又来了一次,而且是三个……”它微微叹息。我捂住嘴,感觉有冰凉的液体正从脸上滑下来。

    第十幅壁画,也是最后一幅,我几乎是强迫自己才走到它面前。画面非常简洁,墙上平躺着一个“人”,模样非常像那块墓碑。天花板上只有一个微微转动的圆环,它像是随意抛出了一些金色的符号,丢在那个“人”身体上。那些符号看上去很眼熟。

    “我明白了”。它说。

    “什么?那些是什么?为什么会这样?”我激动地连声追问。

    “出去再说吧。”

    我再次穿过甬道回到外面,明亮的光线让我慢慢平静下来,采矿人和女孩们都看着我,但他们都没敢问我什么。

    “把遗址填上。”它下令。

    没有人反对,他们开始默默干活,把那座城市和那些壁画重又埋回地底。

    “我们走吧”,它带着我在灰绿的草海上缓缓移动。

    “到底怎么回事?”我问。

    “壁画讲述了所有秘密。”它说,“如果我没算错的话,这个古老的文明一度十分发达,他们已经拥有了一定的技术,开始筑建城市,开始繁衍生息。但是他们的运气很差,那些恒星时不时会爆发,每次爆发都会几乎毁掉他们所有努力的成果。

    “他们并没有气馁,一次又一次从废墟中爬起来,逐渐掌握了恒星爆发的规律,并且做出了巨大的牺牲,让文明又往前进了一大步,大城越来越繁华,周围还出现了城市群。这似乎激怒了那些恒星。最后,三颗恒星同时爆发,彻底毁灭了整个文明。”

    它说得很简略,很多地方我都没听懂,我想了一下,向它提出了几个疑问。

    “那个像是月亮的东西、一会弯一会圆的,是什么?”

    “那就是他们的月亮,这个星球上当时和现在正相反,没有白天只有黑夜,月亮就是那个文明的自然光源。”

    “那些星星呢?一会大一会小?”

    “它们是遥远的恒星,接近到生命的演化末期,会发生一系列剧烈爆炸,就是你们地球人说的‘超新星’。这种爆炸极其明亮,过程中所突发的辐射能够照亮其所在的整个星系,持续很长时间才会逐渐衰减。在此期间,一颗超新星所释放的辐射能量,可以与你们的太阳在其一生中辐射能量的总和相当。每次爆炸,都能把这个文明接近毁灭一次。”它说,“我刚才已经检索到,五百万地球年之前,在这个星系中发生过很多起超新星爆炸。”

    每次爆炸,都能把这个文明接近毁灭一次……我觉得心里被堵满了,很长时间说不出话来。

    灰绿色的草海在底下平缓而又节奏地起伏,看上去是那么平静无邪。谁又能想得到,在五百万年之前,这个星球承受了那么多暴烈的肆虐……

    “你刚才说他们做出了巨大牺牲,好像还有其他含义?”我又问道。

    它沉默了很久才开口,“城市每一次被超新星爆炸摧毁后,都极难恢复,他们最后终于找到一个办法——把自己的身体作为筑城材料,还用自己的身体构建起那个正方体建筑,如此才勉强成功。你注意到第六幅壁画吗?当城市被重建起来后,他们的‘人’少了很多。”

    ……原来是这样……

    “这没什么”,它说,“你们地球人以前也这么做过。我记得有一位铸剑师,他受命为国王铸剑,历时三个地球年都没有成功,试了很多办法都功亏一篑。国王越来越愤怒,威胁要杀掉他的妻子和他未出世的儿子,他惊恐不已,最后只得纵身跃入熔炉,牺牲了自己的生命,铸就了那把举世无双的宝剑。他的儿子出生后,为他报了仇。这故事很有名,你应该读过。”

    “是的,我读过”,我喃喃自语,“我原以为这只是传说。”

    “任何传说都有真实的成分”,它说,“越古老的传说真实成分越多。”

    “最后一个问题。”我下定决心,“最后那幅壁画上,那个圆环是什么?”

    它没有回答。

    “它是什么?”我继续追问。

    “我不知道”,它默默作答。

    “不,你知道!”我提高声音。我已经隐隐约约猜到了那个答案。

    “我不肯定”,它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那个圆环有可能像我一样,是另外一个追随者及创造者,那块墓碑上就是这么写的。”

    “不。如果他是创造者,他不可能亲手毁掉自己创造的一切,不可能亲眼看着那美丽的城市和他的子民被烧毁而无动于衷,甚至最后还留下了墓志铭。”我坚定地说,“那个圆环,它一定象征着其他含义!”

    “还有另一种可能,那个圆环是……”它突然中断了。

    “它是什么?”我提高声音。

    “不!绝不是!”它狂乱地大喊。

    我等着它继续,但是它没有再开口,而是不顾一切开始加速向前飞移,它移动的速度如此之快,以至于底下那片绿海只成了茫茫一片,唯见它飞速向前时拖下的长长阴影。我被它惊人的加速度紧紧挤压在墙壁上,一点都动弹不得。

    底下茫茫的灰色迅疾向后掠过,就像狂风催动乌云掠过大地。它一点都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围着这个星球转了一圈又一圈,直到像是精疲力尽了,才终于放慢了速度,渐渐静止不动……

    我们又回到了那座城市的遗址上方。采矿人还在不停地回填泥土,有一半城墙已经被掩盖了。那个正方体建筑,此时显得特别突兀。

    “说吧。”我好不容易才吐出这两个字。

    “有可能就是‘它’,就是‘真一’本身。”它缓慢、低沉地说,“只有它才有这力量,只有它才能够召唤三颗超新星同时爆发,彻底灭绝了这个文明。”

    它终于亲口说出了我猜测的那个答案。“它为什么要这样做?”

    “或许是因为他们把它彻底激怒了。在第一座城市里,他们用最好的‘身体’构建圣坛,就是那个正方体建筑,这让‘真一’很满意,它允许这个文明进化下去。但是他们忘乎所以逐渐懈怠,在后来出现的卫星城里,并没有给圣坛留下任何位置,他们应该是意识到自己的身体太珍贵了,有一座圣坛就足够了。而且,他们还找出办法繁衍后代,剥夺了原本只属于它的创造权……他们就是这样一步步地、完全地惹怒了它。”

    “所以它就毁灭了一个文明,居然还留下了碑文?”

    “是的。”它的声音越来越低,“‘真一’留下碑文,刻在最后一个人的身体之上,昭示并警醒后来者。那块墓碑,其实就是那个文明中死去的最后一人,墓碑里那些流动的黑色,就是那个人延绵不绝的怨念。他生前描绘了那些壁画,以此纪念一个文明的诞生与灭亡,然后他终被赐死,与他的同类常伴。那城墙之间厚厚的一层灰,就是他们所有生命唯一的残存……”

    很长时间我们都没有说话。底下那个正方体建筑,正在一点一点地、被采矿人运来的泥土覆没。

    “这就是你信奉的神。”我安静地说。我想起了以前读过的一句话,“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当时我怎么都无法理解,现在,在这座城市的遗址之上,我终于明白了。

    “没想到是这样”,它的声音低得都快听不见了,“我没想到会是这样……”

    “你没想到它是这么残酷无情、暴虐不仁。你现在才越来越接近真实的它了。”我说。

    “你是对的”,它说,“在白星上的最后一刻,你阻止我叫‘停’。你是对的,如果我当时叫‘停’,那白星就会变成另一个墓地,就像这个文明一样。而我,也永不可能再无限接近它,永不可能……”

    “祝贺你,你终于说出来了。”(未完待续)

第二十九章(3)出生

    此后很长一段时间,它的情绪都相当低落。当然,我无法观察到它的情绪,只是从一些细节中推测出来的。比如,它长时间地陷入沉思(当它思考或者运算时,有很多指示灯会频繁闪动)、偶尔自言自语,但我问它话时,它却不怎么搭理我。

    “我们要再次出发。”终于有一天,它对我开了口,“我储备的那些身体已经用完了,必须找到更多的元素,制造更多的身体,重启更多的战士。”听得出来,它有种隐秘的不安。

    它带走了50个采矿人,计划先到邻近的星球上去看一看。我、那些女孩们还有剩下的100个采矿人,留在这个星球继续挖掘原矿石。“据我观测,这个星系暂时是安全的”,它说,“但是更遥远的地方就看不清楚了,宇宙内总是危机四伏。因此我的首次巡游不会计划太长时间,很快就会返回。我会留下足够的资源,确保你们在此期间能够正常存续。”

    “不要让她们和他们走得太近”,它告诫我,“我的战士需要随时保持高度的警惕与昂扬的斗志,她们可能会消磨他们的战斗力!”

    我们站在灰绿色的草海里,目送它们离开。当它成为视野中一个迅疾缩小的黑点时,我突然被一种莫名的孤独感包围,在这个单调荒凉的灰绿世界里,我们终于成为了唯一的生命。

    即使它不在,那些采矿人仍然忠诚而又勤劳,他们工作非常努力,原矿石源源不断地从地底下发掘出来,堆成了一座小山丘,在它傍边就是被回填的城市遗址。私下里,我给这座小山丘取名为“宇山”,它成了这个星球上第一座崛起的山丘。山下就是我们暂时的营地,它离开之前,用加了一点点原矿石进去的蕨类植物,为我们搭建了简易帐篷,帐篷轻巧又结实,都呈金字塔型,看来习惯还真是个根深蒂固的东西,连它也不能例外。

    休息时,采矿人和女孩们成双成对地隐入草海,看不到他们在做什么,只听闻细细的歌声从远处传来。看到这一幕,我突然想起了地球,想起了他,想起了那块黑布。只要这些念头一起,过往那些日子就会像电影般涌现在我眼前,

    我们在教室里上自习,他偷偷从后面传给我一张小纸条,我们放学后在学校外面的河边悄悄约会,读大学时他坐火车来看我,我去车站接他,我们第一次吵架,他扮成叮当猫哄我,我们第一次搬家,他跑上跑下累得满头大汗,却让我歇着,我们去看深夜场电影,散场后我突然想吃烤红薯,但是寒冬的大街上空无一人,他就表演吃烤红薯给我看,把我逗得哈哈大笑……这些记忆高度清晰地闪回,仿佛每一个像素点都带着温度和质感,仿佛他就在对面等着我,只要我轻轻伸出手去,他就会走过来拉着我的手……

    我没去触碰那些不好的回忆,尽管它们同样清晰。生活是如何一点点消磨掉两个人之间的所有美好,我没有勇气去翻看答案,我只是无比怀念所有那些日子,好的不好的我都怀念。但这已是奢望,我知道,我现在只不过是一个没有实体的存在。

    我独自一人在矿坑边的草海里漫步,绿兰找到了我。她看上去非常惊慌,“主人,出事了!”

    “怎么啦?”我问她。

    “是绿湄,她、她发生了非常奇怪的事”,她吞吞吐吐地说,“我们都不明白,主人,你赶快去看看吧。”

    她带着我穿过草海,来到远离宇山的一个非常隐蔽的地方。还没走到那里,我就听见一群女孩子叽叽喳喳的声音,听上去兴奋和激动多过惶恐不安,这让我稍微放了点心。

    看到我时,她们顿时都安静了,自觉地让到两边。我走进去,看见绿湄躺在地上,有一个采矿人蹲在她身边,我不知道他是谁。不像那些那女孩子们。这么长时间了,我还是分辨不出来他们的不同。

    “主人”,绿湄低声招呼我,她看上去既虚弱又疲惫。

    “怎么了?你感觉好吗?”我俯身把手放在她的额头上,她像是出了很多汗,那里**的。那个采矿人看了我一眼,马上低下了脸屏。

    她微弱地笑了笑,看了看身边,顺着她的目光,我发现还有一个小东西,正躺在她身边。

    那个小东西和她一样,也是灰绿色的,但是又不太一样,从那些灰绿色中伸出了一些黑色的部分,像是我们挖出的原矿石。

    我把这个小东西从地上抱起来,它那些黑色的部分还在我的手中轻轻蠕动,我吃惊地透不过气来,仔细端详着它,这是?这是……

    “孩子!”我脱口而出。

    “孩子?”围成一圈的女孩们惊讶地重复。

    对,这是个孩子。我仔细地端详着它,那灰绿色是它的身体,那短短的几段黑色部分是它的四肢,它还有一个小小的黑色脑袋,那上面有一双黑亮黑亮的眼睛,此刻也正在注视着我,好像还慢慢地露出了笑意。它居然还有头发,柔软的、暗绿色的头发。我轻轻抚摸着它那叶子一般的头发,它就像怕痒似得,在我怀里扭动着,还发出“咯咯”的笑声。它那双晶亮的眼睛下有一个小巧可爱的嘴巴,笑声就是从那里发出来的。我发现,它灰绿色的身体非常柔软,但是四肢却很结实。不知道为什么,我认定他是个男孩子。

    “对,他是个男孩”,我看着绿湄,又看看那个采矿人,“这是你们的?”

    “嗯”,她骄傲地点着头,那个采矿人的脸屏垂得更低了。

    “咦——”围成一圈的女孩们齐声发出惊叹。

    我对此也是万分惊奇,他们居然能诞生出自己的孩子,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但现在不是详细询问的时候。我吩咐女孩们先把她带回营地休息,我抱着那个小男孩走在最前面,女孩们争相扶着绿湄,走在后面。那个采矿人像犯了什么错似的,远远地跟在后头,仍然是垂着脸屏。

    一路上,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他们挤上前来,惊奇地看着我怀里的那个小男孩,我索性把他高高举起,让他们看个够。他一点也不怯生,扭着小脑袋,好奇地打量着这个他诞生与此的新世界。

    回到帐篷后,我把绿湄安顿好,把小男孩放在她身边,然后把所有人都赶了出去,我要仔细问问她。

    “他是怎么出现的?”我悄悄地问。

    “我也不知道,主人”,绿湄有点不好意思,“我和他已经偷偷约会过很多次了。昨天他收工后,又约我到草海里面去,我们就在那里长时间地共舞,他学得很快,也跳得很好。后来我们有点累,就睡着了。睡梦中,我感觉有点不对劲,醒来后就发现他躺在我身边,还在笑。”她侧过身子,轻轻拍着那个小男孩,眼神里满是爱意。

    这可真是太新鲜了!“他从哪里来的,你知道吗?”

    “好像是这里”,她指了指自己的肋下,“他好像是从这里钻出来的。”我看了看,她的肋下一如往常,没有伤口,也没有裂缝,像是完全愈合了。

    “你当时那种不对劲的感觉,是痛苦吗?”

    “没有”,她摇摇头,“就像,就像是有什么东西从我身体内滑了出来,不仅不痛苦,反而还挺轻松呢。”

    帐篷外响起一阵“吃吃”的轻笑声,我重重咳了一声,然后听见一阵匆忙离去的脚步声。一定是那些女孩们,她们刚才都躲在帐篷外面偷听呢。

    原来是这样,原来她是这样生育的,她可真幸运……

    “主人,你刚才说,他是个男孩子?”

    “是的”,我回了回神,“这是你们的孩子,你和他的。如果按照地球人的说法,你就是他的母亲,他就是他的父亲。”

    “母亲……”她喃喃地说,“父亲……”

    “对,他的模样既像你又像他,是你们的共同的结晶。你看,他多漂亮啊,他灰绿色的身体和漂亮的头发来自母亲,而黑色四肢和小脑袋又继承了他的父亲,他身上来自父亲的那部分更多一些,所以我说他是个男孩呢。”

    “男孩……”她望着我,“那他以后会像父亲那样强壮吗?”

    “一定会的”,我说,“他一定会长得很强壮,像他父亲那样,不仅能成为一个优秀的采矿人,而且还会是一位勇敢的战士。”

    “可他现在看上去那么弱小。”她有点怀疑。

    “他还要成长呀”,我安慰她,“他可比地球上刚出生的婴儿强壮多了,他会长大的。”

    “谢谢你,主人”,她怜爱地看着小男孩,“真希望他快一点长大。”

    他可比我们预想的成长要快得多。还没过几个工作日,他已经能够在地上跑了,小小的帐篷很快就不能再满足他,他蹒跚着走到外面,在营地里四处探索,好几次还趁我们不注意,偷偷溜到了矿坑边缘。

    他受到了所有人的欢迎,他们几乎都把他视为自己的孩子。那些采矿人非常喜欢他,他们不知道怎么逗孩子,就把他高高地抛向空中,然后再稳稳地接住他,他好像一点都不害怕,围观女孩们一片尖叫声中,他“咯咯”大笑,在半空中手舞足蹈,开心极了。

    “绝对不允许再这么做!”我冲上去一把抢过他交给绿湄,生气地冲那些采矿人大喊。

    他仍然“咯咯”地笑个不停,饶有兴趣地看着绿湄,然后第一次说出了那两个字:

    “妈妈”

    我不知道500万年之前,那个文明如何称呼自己的母亲,但是漫长的时间过后,这个逐渐荒芜的世界,终于等来了这最富有生命象征的轻轻一声。(未完待续)

第二十九章(4)命名

    他一天天地在长大。

    他学会了喊“爸爸”和“妈妈”,这两个词汇,我特意用地球人的语言来教他,他很快就掌握的非常熟练,看到那些采矿人,他就喊“爸爸”,看到那些女孩们,他就喊“妈妈”,把他们逗得乐不可支。

    “这样可不行”,我对他说,“你只有一个爸爸,一个妈妈,其他那些人,你只能喊他们‘叔叔’或者‘阿姨’。”

    “叔叔,阿姨,我知道了。”他蹦蹦跳跳地跑出去,见到每个人就喊“叔叔阿姨”,特不管对方是谁,他/她们都觉得非常新鲜。“不对,你要喊那些采矿人‘叔叔’,喊那些女孩们‘阿姨’”,我又教他,他偏着黑色的小脑袋,像是在思考为什么会这么复杂。

    那些女孩们约着一起来找我。“主人,我们也想有自己的孩子,我们该怎么做呢?”她们问我。

    我的那些经验似乎完全不适合她们,我想了想,“首先,你们得有个伴儿。你们有伴儿吗?”

    “有,我们有”,几个女孩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我们还没有”,另外几个女孩说。

    “我的伴儿已经出发很久了,还没有回来。”一个女孩幽幽地说。

    “我有很多伴儿。”一个女孩大声说,她的话引起了一阵哄堂大笑。“你们笑什么?”她茫然地看着她们,“我是有很多伴儿啊,你们都是我的好伙伴,还有好几个采矿人也是。”

    她们又大笑起来,我也忍不住笑了,把她拉到身边,“不是这样的,我说的伴儿,就像绿湄和她的采矿人,像她们两个那样,彼此都是对方唯一的陪伴,而且会一直陪伴下去。”

    她们好像是明白了点。“我没有这样的陪伴”,那个有很多伴儿的女孩失落地说。

    “你会有的”,我轻轻握住她的手。

    “然后呢?主人,如果我们每个人都有了你说的这种陪伴,我们就会有孩子了吗?”她们又问。

    “嗯……”我一时有些语塞,“具体怎么做我也不是很清楚,你们可以去问问绿湄。”说完后,我觉得自己脸都红了。

    她们点点头,有一个女孩凑到另一个耳边说了句悄悄话,她俩吃吃笑起来。

    绿湄也拉着她的采矿人来找我,自从她们的孩子出生后,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她们一起出现在我面前。“主人,给我们的孩子取个名字吧。”绿湄说。

    “哦,按照地球人的习惯,应该是父母为他们的孩子取名才对。”

    “主人,你给我取了这么好听的名字”,绿湄看看那个采矿人,“但是他没有名字,我们也想不出好听的名字,所以一起来求你了。我们希望你来给孩子取名,取一个像我那样好听的名字。”

    我想了想,“别着急,这是我们中的第一个男孩,他太特别了。还是等它们回来再取名吧,它们很快就回来了。”

    “好的,主人。其实,我们还有一个请求”绿湄看看我,欲言又止。

    我微笑着说,“说吧,只要我能满足。”

    “我们三个,我和他,还有我们的孩子,可以住在一起吗?”她期盼地看着我,“我们只要一个小小的帐篷就够了。”

    “当然可以”,我笑起来,“抱歉,我以前疏忽了,从今天起,你们一家人就住在一起吧,住在自己的帐篷里。”

    在此之前,他们都是分开住的,女孩们住在营地右边的那排帐篷,采矿人住在营地左边的那排帐篷。我住在一个单独的帐篷里,那个男孩和我一起住。现在,有了孩子以后,他们两个终于萌生出了“家庭”的意识。

    我为他们腾出了一个小帐篷,让他们把它安放在营地的另一头。这个荒芜单调的世界,第一次开始有了“家”。我不知道500万年前的那个文明,他们有没有小家。

    男孩一天天地在长大,他已经可以熟练地与我们对话,平稳地在矿坑上上下下,还能帮着大人们干活了。他的个子越长越高,肩膀越长越宽,手和腿都越来越有力,每天都像一阵风似的奔跑在草海里,但是他还没有名字。我们提到他时,都会说“那个男孩”。

    但是它们还没回来。每天早上,我都会站在营地外的宇山上眺望,等待那个熟悉的小黑点出现在明亮的天边。就在我的担忧日渐增长时,它们突然回来了。

    那天收工后已经很晚了,我躺在帐篷里,闭着眼睛,却怎么也不能入梦,往日那些记忆又一幕幕地出现在眼前,如果我有了一个孩子,他/她会长得更像谁呢?我们又会给他/她取个什么名字呢?然后我不无遗憾地意识到,我永远也不可能有孩子了。

    外面突然响起一阵喧哗声,怎么回事?我睁开眼睛,站起来走到门边,掀起门帘向外张望。那个巨大的黑色倒金字塔,正悬浮在营地上空。

    它们回来了!

    所有人都起来了,跟它而去的那些人依次从倒金字塔的底部跳下来,那些女孩们迫不及待迎上去,紧紧和她的采矿人拥抱在一起,营地里回荡着片片欢声笑语。我注意到,那个男孩也出现在欢迎的人群中,正被他的爸爸牵着,望着那巨大的黑色倒金字塔,满脸都在放光。

    “先带他回去”,我急匆匆走过去,低声吩咐绿湄,然后深深吸了口气,走进金字塔。

    “你去了很长时间”,我说。

    “我到了很多地方,比我预计的时间要久。我留下的资源还够吗?”。它的声音听上去有些疲惫。

    “还有很多。你这次出行有什么收获吗?”

    “没有找到制造身体的元素。但是在一个星球上,我发现了大量的原矿石,它离这里不远。”

    这说不定是个好事,我突然意识到。

    “最近发生了什么事情吗?”它问。

    “嗯”,我踌躇了一下,“有个男孩诞生了。”

    它沉默着,我屏住呼吸,不敢去猜它在想什么。

    “我已经知道了。”它说。

    “你知道了?”我有点惊讶。

    “是的,我一回来就注意到他了,他充满神往地看着我。把他带上来让我看看。”

    “你打算干什么?”我紧张地问。

    “放心,我不会对他做什么,我只是想看看他。”它的语气很平静。

    总是要面对它的,我想了想,就走出金字塔,来到他们的帐篷前。绿湄和那个采矿人不敢违抗它的命令,但是当把那个男孩交给我时,她们都显得忧心忡忡。“放心,有我在,没事的”,我安慰她们。那个男孩牵着我的手,看上去兴奋极了。

    他在金字塔里东张西望,一点都不害怕,直到它的声音突然响起来,才把他吓了一跳,“你在哪里?我怎么只能听见你的声音,但是看不到你的样子呢?”他好奇地问道。

    “你就在我的里面,你看到的就是我的一部分。”它颇有耐心地回答。

    “哦,原来你就像风一样。我能听见风的声音,却从没见过风长什么样。”男孩满意地点着头。

    它像是轻轻地笑了一下,“不错,你很聪明,而且很勇敢,你也有自己的思维和意识,尽管还很幼稚,但这不是问题。你和其他人都不一样。”男孩似懂非懂地听着它的话,但是他能感受到,它是在夸奖他,于是他甜甜一笑,“谢谢你。”

    “我得为你施洗”,它突然说,“让我想想,那个大祭司是怎么做的,对了,他好像是弄出了一团火,我讨厌火,但是先用他的办法试试吧,毕竟,你也算是白星人的孩子。”

    “施洗?”男孩不解地问。

    “对,施洗,这是一个仪式。施洗后,你就成为一名正式的白星人了,你害怕吗?”

    “我不害怕”,男孩挺起胸膛说。

    一团白色的火焰浮现在我们面前,火燃得不大,但我仍然感到它散发出来的脉脉热度,男孩下意识地往我身后躲了躲。

    “别怕,站到前头来。”它说。

    它的话仿佛有一种魔力,男孩挣脱我的手,勇敢地站在火的对面。就像是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所指引,那团白色火焰从男孩的头顶飘落到他的脚底,又从他的脚底升回到头顶,然后就不见了。

    我轻轻捂住嘴。他完好无损地站在那里,连头发都还和原来一模一样。

    “完了吗?”他呓语般地说,“施洗,完了吗?”

    “完了”,它轻轻地笑着,“你有什么不好的感觉吗?”

    “没有”,男孩看看自己的身体,坚定地说,“我没有任何不好的感觉,只是觉得现在浑身都充满了力量。”

    “那就好。”

    我突然想起了那件事,“给他取个名字吧,取个不一样的名字。”

    “名字?”

    “对,就像我给那些女孩们取名一样,我们都等着你回来给他取名字呢。”

    它想了一会。“拉哈尔,他的名字是拉哈尔。”

    “什么意思?”我隐约觉得这个名字有点熟悉,但一时没想起来。

    “苏美尔人的传说,他们的牛神就叫拉哈尔。孩子,你是我们来到金牛座后,诞生的第一个男孩,这个名字配得上你。”

    “拉哈尔,我的名字”,男孩高兴地重复着,“拉哈尔,拉哈尔……”

    “对,拉哈尔,现在回到你父母那里吧。”它说。

    “你能找到出去的路吗?”我问男孩。

    “我能,所有的路,我走过一遍就记住了”,他骄傲地说,迈开大步走出金字塔,边走还边在念着自己的名字。

    等他消失在视线里,它才再次开口,“你还记得那些壁画吗?”

    “记得”,我的心再次紧张起来。

    “我记得很清楚。”它叹了口气,“或许,这同样是‘真一’的恩典。”

    后来它再也没说什么。(未完待续)

第三十章(1)正义与和解

    公意大会进行到最后一天,将要选出执政官会议组成成员。我要求发言。

    “各位代表,经过深思熟虑,我决定辞去元老这一荣誉。能有幸荣膺元老一职,并忝列七元老之一,我深感荣幸之至。但是,众所周知,在过去那漫长的时间里,我并没有在这一位置上作出什么有价值的贡献,更没有因为自己的作为而为这一荣耀的头衔增加半点光彩,我为此深感内疚。因此,我自觉自愿地提出这一请求,并希望大会接受我的辞呈。”

    大厅内蔓延着悄无声息的不安。在众人的注视下,我坦然地退出元老坐席,走到了下面那些代表中。他们连忙为我让了一个座位出来,我向他们道谢,然后坐下,目不斜视望着前方,心里有种如释重负之感。

    大祭司站起来,“各位代表们,对于6的这一决定,我既感到意外,也深表理解。这是他的个人决定,既然白星人可以自由变更职业的议案前几天已经公意大会通过,那么我们就应尊重他的选择,没有理由拒绝他。我还要向他致以最深的敬意,在我看来,恰恰是他提出辞去元老这个行为,证明了他无愧于元老这一荣职。我提议,他的辞呈无需经过大会表决,自动生效,你们有不同意见吗?”

    没有不同意见,全体代表以默许的方式接受了我的辞呈,坐在台上的其他元老们都若有所思地看着我,但当我望向他们时,无一不颇显突兀地转开了目光。他们此刻是否也感到有些不安呢?随他们去吧,我没有一丝不安,我终于说了出来,我做到了!

    就在我按捺不住的自豪与骄傲中,大祭司向公意大会提出了执政官会议组成办法及备选名单——执政官会议将由六位执政组成,分别是内务执政、军事执政、外交执政、教育执政、建设执政及司法执政。各位执政轮流担任执政官会议召集人,为期一年。

    他特别提名21担任军事执政官,还提出了其他一些人员。让我大感惊讶的是,他希望由我担任外交执政官。

    “请允许我拒绝”,我赶忙起身,“大祭司、各位代表,我刚刚辞去元老荣职,恐怕我无法再被提名担任外交执政官,我个人缺乏这方面的能力,之前从未接触过外交事务,而且我一点都没有做好准备。”

    “你是最适合的人选”,大祭司笑着说,“你能够和21一起,成功地说服我从冰原返回大城,这足以证明你的能力。至于准备,只要你愿意,总是来得及的。”

    他的话让我有几分尴尬,我只得坐下来,静待大会表决。不出所料,大祭司的提名都得以通过,只是有些人选的得票较低,但也过了半数。就这样,我刚辞去元老,就担任了外交执政,这就是公意,我暗暗告诉自己,你可以想不做就不做,但有些事还是必须得做……

    “好了,现在我们得着手处理最后一个议案啦,也是最棘手的一个。”大祭司望着全场,刚才活越热闹的气氛渐渐平息下来,“你们都知道我说的是什么,就是关于‘清算’。几天前,我们已就这一议案进行了充分的辩论,这几天来,不管会上还是会下,我相信你们一定也就此进行了深入的思考。现在,让我们来表决吧。”

    每位代表非常郑重地按下了表决键。统计结果显示,赞成“彻底清算”的票数与赞成“温和清算”的票数一样多,1261:1261。有些代表投了弃权票,我则毫不犹豫地按下了代表“温和清算”的那个键。

    每个人投的什么票都被投放在大厅墙上的显示屏内,我仔细看了看,发现大祭司还没投票。其他代表也都注意到了,他们窃窃私语,等着大祭司投出最后的关键一票。

    21举起手臂,“各位代表/请允许我再次发言”。

    “不必了”,大祭司抬手止住他的话,“我们已经聆听了不少,也思考了很多,是该听从内心的声音了。”

    他站起身来。全场都安静下来。

    “各位代表,我原本没想到表决会成为平局,我原以为不管什么结果,它都会以压倒性优势通过。现在。既然我成为这关键一票的拥有者,就允许我再多说几句吧。

    “在座的每一位,有些在过去时代受到严酷迫害,有些的家人和朋友付出了巨大牺牲,有些虽然侥幸逃脱,但也活得战战兢兢。还有一些则被动或主动参与其中,被视为‘帮凶’甚至是‘凶手’。尽管你们过去只是忠实地执行命令,而忠实总被视为一种美德。

    “现在,旧时代终于结束,每一个白星人都不再担惊受怕,不再活得小心卑微,你们渴望复仇,渴望报复,呼唤公正,我也和你们一样渴望,为了所有没能活下来、见证这一幕的白星人。你们要求‘彻底清算’,我非常理解;你们要求‘温和清算’,我更为你们的宽容大度而深感自豪!

    “但是你们是否还记得?在过去那些日子里,当巡逻队在大街上横冲直撞,当禁卫军随便闯入你邻居的家,当一个白星人仅仅因为持有非议而被终止?你们那时在干吗?你们有没有因为胆怯而畏缩、被恐惧压迫得不敢发声?有没有暗自祈祷这样的事永远不要发生在自己身上?甚至还会为这些罪恶而欢呼庆幸、大声歌颂?”

    身边一些代表悄悄低下了脸屏,我不禁暗暗问自己,过去是否有过大声歌颂,或者只是一味逃避、因为畏惧而从不敢发声呢?

    他的声音逐渐大起来。“没有一个白星人是单纯的受害者,也没有一个白星人是单纯的作恶者。旧时代是从过去到现在每一个白星人共同建立起来的,它的统治达千年之久,我们不仅是见证者,同样也是造恶者!

    “当沙尘暴降临时,没有一粒沙子是无辜的。包括台上台下、大厅内外的所谓‘高等’白星人,也包括我自己!我无数次深深悔恨,自己为什么不能早一点走出冰原,为什么坐视那么多白星人无谓牺牲,自己到底还在等什么?我给自己找了很多借口,比如时机尚未成熟、元宇还是那么强大、你们还没有彻底觉醒……等等等等,现在看来,我其实就是软弱胆怯、彻头彻尾的软弱胆怯!”

    我呆呆地望着他,全身上下都被彻底震惊,那巨大的火把在他身后静静燃烧,像是要把他说的话全都铭记下来。

    “沉默不语就是同流合污,畏缩不前就是随波逐流,我们无一例外。未来,假如后人问到‘当时你在干什么’时,我们无法回答。我们每个人都无法提供不在场证明,从而撇清自己。换句话说,我们每个人都是帮凶!”

    一声深深的叹息,在寂静的会场里听上去分外清晰悠长。

    “我并不是要祈求遗忘”,他用双手撑住桌子边缘,像是在努力支撑住自己微微颤抖的身体,“‘元凶’现在虽已远遁,但是在一个所有人都是帮凶的法庭上,没人有资格祈求遗忘。我同样不赞同‘清算’,因为清算并不能一举解决所有问题,把过去的统治者统统送上审判席,我们就能心安理得?就能轻松推卸掉自己的责任吗?

    “有人说,我们的胜利来得太容易,是的。当我走在黄沙里时,你们冒着巨大风险来追随我;当我站在城墙外时,所有士兵都放下了武器;当我来到环城大街时,没有一个禁卫军开枪。为什么会这样,因为每一个白星人都走出金字塔,举着火把跟在我身后,你们不再畏惧、不再躲藏、不再逃避,而是高举着火把向它挥舞,它正是看到了你们爆发出的力量,才不得不黯然离开,并且没有按下‘终止’键。正因为每一个人不再甘于做一个旁观者和沉默者,不畏付出巨大牺牲,我们才如此轻松地取得了胜利。在每一个人都是胜利者的法庭上,我们又该把谁推上审判席呢?”

    我的视线变得模糊,仿佛又看见无数个火把在眼前挥舞。所有人都沉默不语,像是陷入了回忆,回忆起那惊心动魄的一天。那天,他们似乎都忘了自己身体内的‘嵌入’。

    “我取消‘嵌入’,还所有白星人以自由;我重启公意大会,还所有白星人以平等;现在,我要还所有白星人以正义。”大祭司挺直身躯,所有人都望着他。

    “我既不打算祈求遗忘,也不打算要求‘清算’。我认为,唯一正确的做法是成立‘正义与和解委员会’,所有被认为在旧时代有罪的人,都可以来到这个委员会真心忏悔,并祈求赦免,赦免与否,由委员会全权决定,其他任何人都不得干涉。这,就是我的最终议案。”

    最后这段话仿佛耗尽了他所有体力。说完之后,他就坐回到椅子上,微微闭上了眼睛。

    大厅内鸦雀无声,过了好一会,元老1才轻声说,“让我们来表决吧。”

    大祭司的最终议案超过半数,得以通过。在宣布最后结果那一刻,强烈的思维波动在大城回荡,大厅内和大厅外的所有白星人,都亲身体验到了这伟大的历史瞬间。

    在大祭司的提议下,89担任“正义与和解委员会”主持人。委员会成立后,每天前往忏悔并祈求赦免的人络绎不绝。据我所知,除了极少数罪大恶极、拒绝忏悔的顽固之徒,几乎所有真心忏悔的“罪人”都得到了赦免。

    那段时间,好像我们的太阳都比以前更加明亮了。(未完待续)

第三十章(2)出使蓝星

    我担任外交执政后,肩负的第一项使命,就是出使蓝星。

    “6,你到蓝星去一趟吧”,大祭司说,“我们最近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应该让我们的邻居知道。去告诉他们,我们已经成功终结了旧时代,全面开启了新的历史,我们两个文明也应结束敌对状态,重新拾起珍贵的和平。为表达善意,从现在起,我们将主动停止与蓝星的所有冲突。我们也会为他们重建使节官邸,并热切期盼他们的使节团重返白星。”

    这是我非常喜欢的使命。在历史上,我们和蓝星曾经非常友好,而且相互帮助,联手化解了多次太空危机。蓝星文明巧妙的制度安排和祥和的社会氛围,至今也让我深深羡慕不已。只是在元宇统治后期,为了掠夺更多的资源,我们大肆推行全面扩张的外交和军事策略,双方的关系降到了冰点。虽然因为某种诡异的平衡,双方一损俱损,谁也不能彻底征服对方,全面战争始终未能打响,但是在我们共同的星系之外,各种规模的摩擦和战争频繁发生,我们已经很多年没有正常往来了。

    “我有个建议”,我望着大祭司,“为了以示诚意,这次出使,我想向你要求一件特别的礼物。”

    “我已经猜到了你想要什么,姑且先听你说说吧。”大祭司微笑着回答,看上去心情很不错。

    不仅是他,公意大会结束后,我接触到的每一个白星人,心情看上去都很不错。在经历了漫长的动荡不安、压抑沉闷的日子后,我们终于重新找回了那发自身体深处的笑容,整个大城都洋溢在久违的喜乐气氛中。

    “我想向你要求的,就是21从地球带回来的、他们前任司令官的那些记忆水晶。”我说,“你知道,蓝星人一直非常珍视个人记忆,如果我能把这些水晶还给他们,他们一定欣喜若狂。”

    “6,你和我想到一起了。”大祭司哈哈大笑,“看来我真没有推荐错人。拿去吧,我早已准备好了。”

    他递给我一个很精致的小盒子,盒盖呈淡淡的黄色,正中间并排镶嵌着白星、蓝星,还有我们共同的太阳,那太阳沿着“∞”字形轨道,正在优雅地运行。我打开盖子,五片记忆水晶静静地躺在里面,微微闪烁着乳白色的荧光。

    我小心地合上盒盖,“谢谢你,大祭司,我一定不辱使命,把和平的诚意与愿望带给蓝星,并把他们的美好祝福带回来。”

    “我相信你会完成使命”,大祭司转而用严肃的语气说,“礼物的事请暂时保密,不要告诉任何人,特别是21。他付出了很大牺牲才把这些记忆水晶从地球上带回来,我不想看到他因此而失落。那个盒子我也施展了一点小小的秘术,从现在起,只有在蓝星人的手上它才会打开。你一定确保交给合适的人。”

    “知道了”,我郑重地点点头。

    “对了,听说21还在地球上时,放出了一块黑布,而且那块黑布还会不断增长,你知道现在情况如何吗?”

    “我不知道,21刚回来时给我提到过,后来我就没再关心了。”我摇摇头,有点纳闷大祭司怎么会突然问起这个来。

    “可惜了,那是一个非常美丽的星球,繁衍出了那么多生命,还进化出相当程度的文明,。实在不应该就这么凋谢”,他沉吟着,“不管怎么说,黑布是我们放出来的,我们有责任挽回这一切。你见到蓝星人后,可以向他们提到这件事,看看我们双方能共同做点什么,”

    “好的。”

    “去吧”,他微笑着朝我挥挥手,“真神在上,祝你此行一切都顺利。”

    我退出房间时,发现他静静坐在那里,脸上浮现出一抹神秘的微笑,像是想到了一些美好的往事与未来。我为那笑容而神往,又悄悄地注视了他一会,才轻轻带上房门离去。

    这一幕,是神圣的大祭司留给我的最后印象。

    出发那天很多人来为我送行,21也来了。不像其他人那么乐观,他显得有些忧心忡忡。“老师/我们和蓝星敌对多年/如此举动是否有些突然”,他把我拉到一边,悄悄问我。

    “不会的”,我说,“所有的敌对都是元宇造成的,它现在既然已经被驱逐出白星,我们也主动停止了所有冲突,我相信我们和蓝星一定会达成和解。”

    “我总觉得我们的行为像是在示弱”

    “作为军事执政,你有这些担忧无可厚非”,我拍拍他的肩,“但是我记得你说过,蓝星人并非好战主义者,他们对外部世界没有野心,比我们还更加渴望和平。我对这次使命的前景非常乐观,只要双方同向努力,我的预测就一定会实现。”

    “好吧/但愿我的担忧是多余的”,他低下脸屏,想了一会,“老师/我还有一个建议/他们可能会提出一些无礼的要求/希望你能审慎应对”。

    “什么样的无礼要求?”我饶有兴趣地看着他。

    “比如/他们可能要求退还前任司令官的记忆水晶”。

    “这也不算是过分要求吧”,我有些不安,他怎么会突然提到了这个,“这本来就是属于他们的东西。”

    “不/这是我的战利品”,他的话语有些生硬,“我坚信里面还藏着许多秘密/大祭司尚未不明白/或者他已明白但不愿透露出来的秘密”。

    我犹豫着,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我们都要充分相信大祭司的每一个决定”,我盯着他,“他是一位前所未有的伟人。”

    “我从未否认过这一点”。

    “好了,好了”,我微笑着说,“分别的时候到了,你不愿意祝我一切顺利吗?”

    “老师/我衷心祝愿你平安归来/我会全面严密加强戒备/确保你的平安”。他好像并没有释然。

    “谢谢,不过你大可放心,那些戒备最终会被证明是不必要的,尤其是针对蓝星人的部分。”

    我同21及送行的人一一告别,然后登上了飞船。升到空中时,我从舷窗看往地面,发现21并没有和其他人围在一起,他孤零零地站在一边,身后簇拥着一整队卫兵。

    有这个必要吗?他仅仅是来为我送行的,但是带的卫兵比我带往蓝星的还要多一倍。

    难道这是军事执政必要的威仪?我想,同时记起来,以前他可不是这样,经常独自一人、一个随从都不带,就来找我了。特别是那天下午。

    飞船升至白星引力圈边缘时,开始了第一次跃迁。我被突如其来的加速紧紧按在坐席上,脑海里又浮现出那个特别的下午,我正呆在金字塔里郁郁不乐,21刚从地球潜回,就秘密来找我。他拿着那些记忆水晶如获珍宝,极力鼓动我去冰原面见大祭司,我被他深深打动,由此才引发了后来一系列事情。如果说白星能有现在的变化,大祭司居功甚伟,那么我和他,不,准确点说,他就是那第一个***。他对我、对大祭司、对整个白星都是忠心耿耿,这点毫无疑问,刚才他那些奇怪的举动和话语,或许是多年战争给他留下的阴影吧。

    我没有再就此多想,转到了即将开展的使命上。出发之前,我们已经与蓝星本届轮值主席取得联系,并简明告知了来意,他对我们的到来表示了谨慎的欢迎。这位轮值主席,我很小的时候见过他。

    那时我随同父亲拜访蓝星,他是负责接待的礼宾官之首,高大挺拔、热情洋溢。在我幼小的印象中,我当时接触过的每一位蓝星人都非常热情爽朗,与沉默寡言的我们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但他是所有蓝星人中最为豪爽的那一个。在整个访问过程中,一提到蓝星取得的成就他就滔滔不绝,而且有种发自内心的自豪。不仅如此,他的礼数也非常周到,接待非常细致,我曾向他提出了许多幼稚的问题,他一点没有不耐烦,而是耐心地一一回答,就好像我也是访问团中一位非常重要的人物。这给我留下了非常深得记忆。

    临走时,他还送了我一个小礼物,那是我们所属星系的微缩模型。“这是你们的白星,这是我们的蓝星,这就是我们共同的太阳”,他一一指给我看,我还记得他说的那句话,“这是我们共同的美好世界,希望它能永久美好下去。”

    我非常喜欢这件礼物,可是我们一回到白星,父亲就马上把所有收到的礼物上交到元宇那里,我当时极为伤心,父亲说,这件礼物虽小,但是很精巧,代表着蓝星人对宇宙探索的最新成果,元宇说不定会研究它,它可能会发挥更大的价值。后来我才知道他不过是在哄骗我,私藏礼物在过去时代是不允许的,特别是来自蓝星人的馈赠。

    120多年过去了,当时那些事情仿佛还在眼前,那位年轻的礼宾官员,如今已成为蓝星轮值主席,而我,也继承了父亲的荣职,然后辞职,现在又成为近百年来首位出访蓝星的使节。据我们搜集的情报,他在自己的星球上声望颇高,很得人心,这些年来,蓝星人一直呼吁他能继续留任轮值主席,甚至成为终身主席,但都被他拒绝了。不仅如此,他还宣布任期结束后将永久退隐,去实现自己孩童时的梦想——成为一位不带任何目的出发的宇宙探险家!

    这可真是位有趣的人物,想到这里,我情不自禁地露出了微笑。可惜,当年他送给我的礼物已经找不到了,不然,我一定会带上它,我们的见面说不定会更加愉快……(未完待续)

第三十章(3)急变

    飞船驶入了蓝星的引力圈,开始缓慢减速,透过舷窗看出去,下面是清一色的纯蓝。

    蓝星表面几乎全被海洋覆盖,数百个大大小小的岛屿露出了海面,他们就生活在这些岛屿上。不过蓝星人也能在海水中自由往来。据我所知,他们中至今还有不少人仍生活在海里,其他人也会定期到海底居住,他们都喜欢被水包围的感觉。我不禁想到了包围着大城的漫无边际的黄沙……

    飞船保持着稳定的速度,在空中缓慢地盘旋,这代表我们为和平而来。底下,蓝星世界在我视线里逐渐清晰地展开——波光粼粼的蔚蓝大海,郁郁葱葱的翠绿岛屿,点缀其间的各色建筑……眼前的美景让我旅途的疲惫一扫而空。和记忆中相比,它好像就从来没有改变过,还是那么魅力十足,从未受到时间流逝的任何影响。

    四艘蓝星飞船在前,引导我们平稳地降落在首岛上的星际泊位。我注意到,在我们飞船两侧和后面还各有四艘飞船。看来他们也不是全无戒备呢。

    在降落过程中,我已经望到泊位前立着一位特别高大的蓝星人,在他身边还陪同着十多位蓝星官员。怎么回事?难道是轮值主席亲自来迎接我吗?这可是非常罕见的礼遇啊。

    没等它停稳,我就迈步跨出飞船,那个高大的蓝星人正站在舱门前不远处,微笑着朝我张开了双臂。没错,果然是他!

    “欢迎,欢迎!尊敬的执政官6,我的小友,没想到我们的再次见面,居然相隔了120年!”

    我快步走上前,紧紧握住他的双手,“尊敬的主席,谢谢你亲自来迎接我。说实话,你看上去还是没有任何改变,时光仿佛就没在你的身上停留过!”这不是恭维话,我仔细端详着他,在我眼前,仍然是那位高大挺拔的年轻礼宾官。

    “哈哈哈”,他爽朗地大笑着,“谢谢你的美言,不过时间可是一刻都未曾停歇。你们看,当年我那个可爱的小友现在已是白星元老,还担任了外交执政,成为百年来首位到访我们这个小小星球的白星人。而我这个老头子,已经到了黄昏的海边,却至今还不能退休,不能为儿时梦想扬帆远航,这可真是不公平啊。”

    我被他的话逗乐了,“我的主席,你在蓝星上可一直是深受尊重,连我们在遥远的白星都有所耳闻,说不定我会比你还要早退休呢。”

    “什么尊重,不过是哄骗我这个老头子再多干几年,他们好偷懒罢了。”他戏剧性地摇着头,周围那些人都发出了会心的笑容。

    他携着我的手走往会见大厅,步伐依然那么豪迈,其他陪同人员都跟在身后稍远的距离。“这么说,大祭司已经回到大城,现在是他在全面主政,你们那个元宇,听说已被驱逐啦?”他稍微压低了声音问我。

    “是的,元宇已经离去,我们没有付出什么牺牲就取得了胜利。不过现在不是大祭司主政,我们重启了公意大会,自己决定自己的命运。这也是他亲自推动的。”

    看来,他们一直在密切关注我们,白星上发生的事他大概都知道。

    “这可真是难得的好消息”,他点点头,“大祭司是个好人,如果有机会,我真想见见他。”

    “你一定会见到他的”,我说,“我这次也带来了他的诚挚问候,衷心希望两个文明之间被迫中断的友谊能重新继续。”

    “我也希望如此。过去你们那里是元宇说了算,我们发生过的那些摩擦虽然幸而没有酿成大祸,但是双方人民都深受其害。你知道,蓝星人从来不是好战主义者,我们很多时候都是被迫应对,现在是应该停止争端、重启友谊了。我们已经耽搁地太久了。说实话,自从得知大祭司回来、元宇被驱逐的消息,我马上就想派人访问白星,但是你知道的,”他的头朝后面扬了扬,“总是有些不同声音出现,哪儿都一样,我也不能独断专行啊。”

    我频频点头。“元宇到哪里去了?你们知道吗?”他突然问。

    “不知道,它离开后,大城经历了一段混乱,我们就没有顾得上追踪它的去向,此后就来不及了。”

    “我们倒是一直在密切关注”,他若有所思地说,“它好像去了星港,然后就不知所踪了。”

    “星港?你是说那个星港吗?”我惊奇地问。

    “就是那个星港”,他点点头,“下决心离开的人,最后一定会去到那里。”

    哦?这个信息倒是挺有价值的。

    “你看,我不小心又暴露了一个秘密。”他朝我狡黠地眨眨眼。

    我反应过来后不禁笑了起来,他说的是“密切关注”,“这不奇怪,我的主席,相信在蓝星上,也有很多我们的秘密消息来源,彼此分享新消息,不是我们一直以来的友好传统吗?”

    “哈哈哈”,他又爆发出爽朗的大笑,“说的是啊,我的元老,我们不仅一直分享消息,还一直都是对方的镜子呢。”

    他再一次提到“元老”,我不得不认真纠正他。“尊敬的主席,我已经辞去了元老荣职。现在我只是一名普通的执政,在公意大会领导下负责外交事务。”

    他停下脚步,认真地看着我,“这么说,那些传闻都是真的了。你主动辞任元老,为什么呢?”

    这句话不好回答。 “元老高高在上,却总是置身事外。” 我想了想,“我只想躬身参与事中,能更多地为白星服务。”

    “很好,很好”,他满意地点着头,“从你的身上可以看出,白星这番变化真不简单啊。”

    我们来到会见大厅,宾主双方依次坐定。主席看看左右,颇为感慨地说,“虽然同属一个星系,但我们已经足足有120年,没有像这样坐在一起了。”

    “世事就是如此难料”,我连忙开口接上他的话,“尊敬的主席,各位大人,我此次肩负和平使命,踏上了这并不遥远的历程。在漫长的历史上,我们友好相处、携手并进,彼此都取得了辉煌的成就。虽然近代以来双方的密切联系被迫中断,但是在我们白星人心中,仍然十分珍视这种悠久的友谊,并愿意为此付出所有努力。”

    “我们蓝星人也是这么想的”,坐在主席右手一位蓝星官员说,“尊敬的执政,你应该很清楚,那些不愉快的争端都不是我们挑起的。我们都已感受到了你表达出的诚意,说到努力,我们愿闻其详。”

    “我们已经在采取行动了”,我说,“我们主动停止了与蓝星的所有冲突,我们正在在重修蓝星使团官邸,并热忱期待你们归来。我们随后还将派出一个更大规模的代表团,详细讨论恢复和平的诸多细节问题并做出妥善安排。如果这还不够,我愿意坦诚听取你的意见。”

    “停止冲突当然是必须的。” 那位蓝星官员紧紧看着我,“因为与你们的连年争斗,蓝星付出了巨大的代价,我们一位优秀司令官就牺牲在你们设下的埋伏里,类似的不幸事件还有很多,又该怎么弥补呢?”

    “我们也牺牲了不少优秀将领,对死去的人而言,战争永远都是公平的。”说完之后,我拿出了那个盒子。“我专门带来了这件礼物,同时表达我们对那位司令官的深切哀悼。”

    一位蓝星护卫上前接过盒子,检查后呈给主席。在座的其他蓝星人彼此交换了一个惊诧的眼神,估计他们已经猜到了盒子里面是什么了。

    他打开只看了一眼就明白了,“这是他的记忆!你们把它们送回来了?”

    我站起来深深躬身行礼,“是的,尊敬的主席,我们偶然得到了它们,全部都在盒子里。大祭司特别吩咐把它们作为礼物,以此表达我们的最高善意,还有无法言表的愧疚。”

    他珍而重之地合上盖子。“这是一件足以证明你们诚意的礼物,请代我向大祭司致意。你说的有道理,战争对于死去的人都是公平的,我们双方都已付出了巨大牺牲,惨痛的教训警醒我们,不能再这样继续下去了。”他看了一眼大厅内的其他蓝星人,“为了永久的和平,为了双方人民更美好的未来,就让我们这些还有幸活着的人,从现在起赶紧努力吧,别把时间浪费在那些愚蠢的辩论上头。”

    主席说过这话之后,其他人都没有再提出什么质询。开头还真不错!我心中忍不住窃喜,仿佛已经看到了和平曙光展露在天际。

    此后,我们讨论了大规模和谈的准备工作,气氛很愉快,很快就敲定了诸多细节问题。后来几天,我陆续拜访了其他一些蓝星重要人士,每到一处,我都不厌其烦地充分释放善意、大谈特谈长久和平的美好前景,他们的态度也逐渐由冷漠怀疑变得友善热情,毕竟,热情是他们的天性,而且他们和我们一样期待和平。

    我还抽空参观了蓝星上几座主要岛屿,那些繁华的街道、多彩的建筑和乐活的人群,再次给了我极大的冲击。说实话,就连那些随意走在街上的普通蓝星人,看着都要比我们更具生机与活力。但是没关系,我告诉自己,假以时日,我们白星人也会是这样——轻松而快乐地活着。

    来到蓝星的第五个晚上,这个时间我记得很清楚,就在我刚刚结束对蓝星第二大岛——凤凰岛(这个岛从空中俯瞰像极了一只展翅欲飞的凤凰,因此而得名)的参观回到驿馆,我还沉浸在那岛上美丽的风光中,身边的秘密通话器突然急促地响起来,这个通话器是专供出使人员与母星联系的,非紧急情况不得使用。发生了什么事?我屏退众人,关上房门,按下了通话键,21出现在显示屏中。

    “发生了什么事?”

    “老师/大祭司遭到暗杀/你必须马上回来”

    ……

    “你刚才说什么??”

    “大祭司被暗杀/你赶快回来”

    他漆黑的脸屏几乎占据了整个画面,那一行粗体白字很坚固地停留在中间,就像刻上去的一样……

    回去!我得马上回去!

    卫兵——(未完待续)

第三十章(4)从来都不容易

    “不,我不建议你马上回去,特别是在这种形势下。”

    我当晚就求见了主席,向他如实通报了21所说的紧急情况。我要求立即启程,但是他却不同意。

    “为什么?”我激动地瞪着他。

    “你仅仅是听说了大祭司被暗杀——原真神护佑他——但他现在是死是活?白星上局势如何?凶手是谁?他背后的势力是哪些人?这些情况你都不清楚,现在回去太危险了。”

    “不不不!主席,我必须要马上回去,你说的我都明白,现在情况瞬息万变,我担心,我担心……”我声音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我理解,充分理解。”他揽住我的肩,“我的小友,现在我不是以蓝星轮值主席的身份,而是以一位老友的身份在和你说话。在我眼中,你有时候看上去仍然是当年那个小孩。再多等一等,好吗?起码等到我们的人从白星发回报告,再定下一步行止,好吗?”

    我稍微平静了点,“谢谢你,我的主席,但我现在思绪非常混乱,实在是等不下去了,大祭司生死未卜,我在这里的每一刻都是煎熬。”

    他摇了摇头。“你对那个21了解多少?”

    “我非常信任他,我们曾多次并肩作战。”

    他沉吟着,像是终于下定决心,“既然你这么坚决,我没有理由阻拦你,但是请千万小心”,他紧紧握住我的手臂,“另外,请务必记住,你在蓝星上还有一位老朋友!”

    我点点头,冲出了房间。

    飞船返回白星的星际港口时,地面上只有21一个人在等我,他身后的守卫比上次送行时多了一倍。

    “大祭司他……”我快步跑到他面前,脱口而出,却没敢问完。

    “他死了”。

    死了???!!!

    “他在哪里?带我去见他!”我狂乱地抓住他的手臂。

    “现在不是时候/老师/明天一早/所有的执政官和元老将召开紧急会议”。他挣脱我的手,“绝对不能透露大祭司已去世/我们对外严密封锁消息/这事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

    “不,不行,我现在就要见他!”我大喊道。

    “你太疲倦了/老师/先回去休息吧/接下来会很紧张”。他转身朝回走,我茫然地站在原地,直到他的守卫们把我扶上回家的飞行器。

    他为什么不让我去见大祭司?还让守卫强制把我送回家?他为什么一点更多的信息也不愿透露?他究竟向我隐瞒了多少?仅仅是为了明天一早的紧急会议,还是为了应对接下来的复杂局势?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对那个21了解多少?”主席的话又在我耳边响起。

    不多,但也不算少。我苦涩地摇了摇头。大祭司被暗杀,他死了,今后我们该怎么办?

    元老1、21、高级术士89、前禁卫军副队长77、那些来自最底层的公益代表们……一张张面孔在我眼前出现又消失,他们此刻在想什么?他们都在干吗?

    “你睡着了吗,大人?”我守卫中带头的那个轻轻走进房间,来到我床边。

    “没有”。我闭着眼睛说。

    “大人,我知道不该这个时候来打扰你,但我实在是忍不住。大祭司,他没事吧?”

    我从床上一跃而起,“你知道大祭司被暗杀?当时怎么回事,快告诉我!”

    “我也不在场,你出使蓝星后,我大部分时间都呆在家里”,他犹豫着说,“我只是听说,在‘正义与和解委员会’召集的集会上,大祭司也出席了。他刚开始讲话,人群中突然冲出一个人,拔出武器朝他连开数枪,然后他就倒下了……”

    “守卫呢?他的那些守卫呢?”

    “他的守卫们一个都没有反应过来,那位将军,21,他当天没去。”

    我坐在床边 ,双手撑着额头。“那个凶手呢?他逃跑了吗?”

    “没有,他开枪后根本没有逃走,就站在原地。据说他开枪时还喊了一句。”

    “喊的什么?”

    “为了白星”。

    为了白星?为了白星,他朝大祭司开枪?为了白星,他行凶后不仅没逃跑,还束手就擒?“他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这么干?”

    “我们都不知道”,守卫摇摇头,“他被抓之后,没有一点消息传出来。”

    “大人,大祭司还活着吗?如果他去世了,我们,我们这些人该怎么办……”他的声音越来越微弱,慢慢地跪倒在床边。

    “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我喃喃地说。

    窗外,天色已经蒙蒙亮了。

    天色大亮之前,我胡乱闭了会眼,起身准备去开会。就在此时,守卫快步走进房间,“大人,元老1来了。”

    “哦,快带去我见他”。说完我就朝外走,但是守卫愣着没动。

    “怎么回事?”我瞟他一眼。

    “大人,元老1还带了很多士兵”,他停了停,像是很艰难地说,“我们的金字塔被包围了。”

    啊?!我站在门口,一瞬间脑海里涌出无数个念头。

    “没事,先带我去见他。”

    元老1挺立在大厅中间,我朝他躬身行礼,他却没还礼,这有些可疑。

    “6,现在怀疑你参与暗杀大祭司的阴谋,你被逮捕了。”他冷冷地说,手一挥,跟着他的士兵们把我团团围住。

    “哗”地一声,我身后的守卫全部端起了武器。

    “你要拒捕吗?”他厉声喝问。

    “不不,这中间肯定有误会”,我拦下身边守卫的枪口,“你知道,我之前一直在出使蓝星,一点不知情,昨天晚上才赶回来。21通知我回来的,他昨晚到港口接的我……”

    “你有的是机会为自己辩护,先跟我走吧。”他朝那些士兵扬扬头,“把他带走!”

    我呆立在原地,任凭那些卫兵给我穿上束缚衣,再被他们架着朝外走。快到大门口时,我听见身后有人大喊,“大人别去!这是阴谋!”是我守卫中领头的那个。

    还没来得及回头,身边枪声大作,纷乱的激光束在大厅里到处乱舞,我本能地趴在了地上,元老1也在我前面趴下了。

    枪声平息了,战斗很快就结束。元老1从地上坐起来,“顽抗到底、罪加一等!”他的声音听上去有些颤抖。然后他起身拍了拍衣服,拿手指着我,“马上把他带走。”

    走出大门前我回过头,看见我的那些守卫全都横七竖八地躺在了地上,领头的那个,身体被打穿了好几个大洞。

    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我终于明白过来,只是没想到有这么快……

    大门外停着一艘飞行器,街上空无一人,只见到一群群全副武装的士兵。舱门大开,我被那些士兵架了进去。我又回过头最后看了一眼我的金字塔,永别了,这就是我的结局。

    突然只听见外面“轰”的一声巨响,周围时空好像发生了看不见的扭曲,金字塔瞬间也像晃动了几下,我还没来得起看清楚,外面那些士兵全都纷纷倒下。怎么回事?

    就在此时,金字塔后面闪出两艘飞船,迅速降落在飞行器边上,一群人从里面跳下来,两艘飞船和这些人的模样都跟我们不同。有人一把拉开舱门把我往外拖,“快!快!”他不停地说,“快走!”

    我身不由已地跟着他们登上其中一艘飞船,舱门还没合拢,飞船已经升空,紧接着迅疾加速射向高空。

    “差一点就来不及了,大人”,把我拖上飞船的那个人长出一口气,露出了轻松的笑容。

    “你们是……”我惊奇地打量着他们,他们像是蓝星人。

    “大人,我们是蓝星人,主席派我们来救你。你的飞船离开蓝星时,我们就一直悄悄跟着你。”

    我重重地闭上了眼睛……

    逃亡的过程有惊无险,我就不在此赘述了,总之飞船终于成功降落在蓝星。再次看到主席时,我的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我让你先别急着回去,你当时完全听不进去,现在知道原因了吧?”他微笑着说。

    “嗯”,很多话堵在我嘴边,但就是说不出口,最后我只是简单说了句“谢谢”。

    “幸好还不算晚,不然我真对不起你的父亲。”,他拍拍我的肩膀,“你就在这里安心住下来吧。”

    “父亲?”我惊诧地看着他。

    “是的,你的父亲上次来访蓝星后,一直和我们保持着秘密联系。他临终时,嘱托我关照你。”他微微叹了口气,“不像你想的那样,你父亲始终是位正直的白星人,他帮了我们不少忙。”

    此后余生,我就成位一个流亡者,一直呆在蓝星。消息陆续从白星传送回来——大祭司死后,元老重新掌权,21成为首席执政官,所有公意代表的资格全被作废,当时通过的所有议案也全被取消,包括大祭司的最终议案。

    前禁卫军副队长77逃出大城,有不少禁卫军士兵和新人跟随他,高级术士89也和他在一起,他们被称为“叛军”。21率部围剿了很多次,但没有成功。他们仍然活跃在大城外的漫漫黄沙里,高举着从公意大会会场里偷走的那支巨大火把。

    凶手为什么要暗杀大祭司?他背后的势力究竟是谁?官方答案始终没有公布,只是语焉不详地宣布,我和前禁卫军们共同策划了整个阴谋,还有蓝星人掺杂进来。但是据77传来的消息,幕后真凶就是那些元老和21,他们不甘心大权旁落,终于对大祭司下了手。这和我的猜想一样。

    77多次和我联络,但我从来都未回复,因为我实在不忍目睹同类自相残杀,只能默默祝福他们早日取得最后胜利。

    蓝星依然是那么美丽而富有活力,但却再也没有感染到我。我终日呆在房间里,苦苦思索白星的命运为何如此多舛,始终没有找到答案,真神,像是把我们彻底抛弃了。

    终于有一天,我决定把这段历史记录下来,从那天下午我们出发到冰原,一直到蓝星人把我救出来为止,把其中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都写下来。或许后人能看到我的叙述,并能从中明白,自由、平等和正义,要获得它们有多难!

    是的,这些从来都不容易。(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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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雪之子介绍:
在遥远的90光年之外,蓝星人和白星人同时盯上了地球,为了争夺12个蓝雪孩子和他们携带的记忆水晶,一盘漫无边际的棋局徐徐展开……当那块黑布笼罩住整个地球时,人类舞台的灯还能点亮吗?蓝雪之子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蓝雪之子,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蓝雪之子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