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其他小说暗慕年华TXT下载暗慕年华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暗慕年华全文阅读

作者:张建国     暗慕年华txt下载     暗慕年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暗慕年华全文阅读

第一章 是谁唤醒了我青春年华的美轮美

    唐琳琳所乘坐的公交车,要到双岗北公交车站了,汽车开始缓缓往前行驶。

    汽车上,提醒的喇叭响了:“双岗北,到站了,需要下车的旅客,请往后门走。”车厢里,那些已经到站的人群,开始往后门拥挤。唐琳琳跟在人群的后面,一步一步地往后门的地方挪动。

    汽车停稳了,唐琳琳最后一个走下公交车。她站在公交车站安全岛的石台上,没有走。她先理了理头发。然后,她又从坤包里,掏出化妆盒。她将化妆盒打开,对着小镜子,仔仔细细地瞅了瞅自己的颜容。她觉得,自己应该再补一补妆。于是,她又拿出粉刷,对着镜子,精心地捯饬了一下。她反复思量,觉得还是有些放心不下。于是,她又拿出手机,翻出桌面上的相机,将它打开来,又看看自己的补妆效果。仔细看过之后,她觉得还算满意,这才开始迈步往前走去。她是去酒店,她邀请了几位同学坐坐,说庆祝自己平安着陆,其实是找个由头聚聚而已。

    车站的附近有一座酒楼,不高,三层。酒楼的外墙上,镶嵌着一座门楼。门楼是用黑色的小瓦,砌筑成一段屋檐,装饰而成的。它的两角,是一副对称式徽式风格的飞檐翘角。门楼的下面,挂着一副牌匾。牌匾上面,写着“鸿运大酒店”,几个遒劲有力的行书金字。门前的两旁,各有一个石鼓门墩。石鼓门墩,是用黑色的大青石雕刻而成的,非常精致。酒店的大门,是镂空的木门,靠里面,镶嵌的是一层玻璃。唐琳琳走近,用手推了一下,发现酒店的主门,是固定的。北侧的双扇大门,才是真正的主门。唐琳琳走了进去,直奔二楼早已预订好的包厢。

    今天的酒宴,是唐琳琳邀请的。她离休已经有一个月了。今天,是她拿到离休后第一个月薪水的第一个星期天。一周前,她就和几位仍然在走动的大学同学约好了,今天她们在这里聚聚。

    唐琳琳走近包厢,门前的服务员,打开包厢的大门,走了进去,打开灯光和空调。服务员问唐琳琳:“请问,美女,你是喝赠送的茶呢,还是喝自费的茶水?”

    “有区别吗?”

    “那当然。赠送的茶水,是大麦茶。自费的茶水有黄山毛峰,六安瓜片,还有……”

    “不用说了,就用你们酒店赠送的茶水吧。”

    “那好。”服务员转身,拎着水瓶,出去打水了。

    唐琳琳的闺蜜钱莉华,紧跟着唐琳琳身后,也走进了包厢。她将纤弱的手指,支撑在唐琳琳的肩上,用媚人的眼神,瞄了又瞄唐琳琳的圆脸,嗲嗲地说:“琳琳啊,几天不见,你又瘦了,瞧,瞧,你这身材又苗条了许多,真羡慕死人了。”

    “莉华,瞧你说的。你的身材,才是真正的魔鬼身材呢。”她们正聊着,其他的同学也陆陆续续来到包厢了。

    “点菜吧?”

    “那当然。你做东,你不点菜,谁点菜啊?”钱莉华嬉笑地说。

    “同学们,我想是大家一起点。我们每个人都点一份自己喜欢吃的菜。这样,既不费神,又经济,实惠。你们说,好不好啊?”

    这个说:“这样最好,这样最好。”

    那个说:“哪要这样费事啊,你做东,一切你做主。”

    “服务员,要点菜。”

    一位服务员,手拿着一个无线点菜宝,走到了唐琳琳的跟前。唐琳琳翻开菜单薄,看着菜单,开始点菜了。

    “点一个红烧鱼块,一份有头有脸,一份水煮鳝节,一份老鸭汤。老鸭汤,一定要是整只的老鸭。夏天,老鸭汤是降火的。一份猪手,一份圆子。我们是十八个人,一定要达到每人一个的标准噢。”

    “荤菜要点一些。大鱼大肉,这些大荤菜少点些。”

    唐琳琳望着说话的祁跃进笑了笑,说:“老大,很长时间没有见面了,说啥也要点几个招牌菜,来略

    表心意哈。”

    “老妹就是老妹,还是那么客气。”

    唐琳琳点好了菜。服务员问:“美女,现在起菜吗?”

    “起菜,起菜。”唐琳琳一边望了望应邀的同学们,一边将菜单薄递给服务员,又理了理自己脑门耳旁的流海,笑着说:“都六十多岁的人了,还美女呢。叫美女阿姨还差不多。”

    服务员接过菜单薄,说:“美女阿姨,还是美女啊。”说着,神气活现地走到门口,拿起对讲机,呼喊开来:“后台,后台,三个九起菜,三个九起菜。”

    唐琳琳坐在买单的主席位上,同学们都已入座了。桌面上,摆好了丰盛的菜肴。

    “唐琳琳,整两句啊。”

    “那好,今天我做东,我也就不推辞啦,我来整两句。”

    “别急,别急,琳琳。有你的微信。”

    “微信啊,琳琳,你先整两句,待会儿再看也不迟。祁跃进,你真是在捣乱,扰乱了大家吃饭的兴致,我们可要罚你的酒噢。”

    “我来把这段微信读给你们听听,你们就不会责怪我了。你们听着啊。”祁跃进站了起来,一边拿起老花眼镜,往眼睛上戴,一边瞥了大家一眼,说:“我念啦。跃进兄,你好。我是你爱人的同学秦慕容。今天,我们同学在山东临沭聚会。我听你爱人说,你有一位女同学叫唐琳琳是吗?听说,你们今天中午也在举办同学聚会的宴请,这真是太巧了。跃进兄,如果唐琳琳也在酒席宴会上的话,请将你的手机交给她,我来看看,是不是我苦苦找了四十年的暗慕的她。快,快,请一刻也不要耽误。”

    祁跃进将手机递给了唐琳琳:“唐琳琳,给你。”然后,祁跃进环视一下周围所有在座的同学们,申申手,做一个小小的鬼脸,说:“各位,请原谅,是我打扰大家了,待会,我多喝两杯,给大家陪个不是。”

    唐琳琳一边接过电话,一边说:“现在这个年代,还有这么一个多情的情圣活着啊?”唐琳琳重新打开微信,点击秦慕容,点击视屏通话。视频上,出现了一个满头白发,戴着眼镜,满脸皱纹的中老年男同志。他还没有讲话,嘴唇颤抖了几下,像是自言自语,说:“像……”他又摇了摇头,说:“不像……”然后,他像是深深地吸了口气,似乎在鼓足勇气。他胆怯地说:“你是唐琳琳吗?”

    唐琳琳微笑地说:“我是唐琳琳啊。”说着,将头两边摆了摆。像是在摆造型,往左面摆了一下,停了一会。又往右面摆了一下,又停了一会。最后,正面也做了一个鬼脸,这才补了一句,说:“我就是唐琳琳,一点没错,货真价实的唐琳琳。”

    “你是七七届西南大学毕业的?”

    “是啊,没错啊。”

    “你是西南大学七七届中文系的毕业生?”

    “一点没错,完全正确。”

    “一九七四年,你在重庆医科大第一附属医院做过阑尾炎手术?”

    “是啊,哎……你怎么知道的那么清楚啊?你是联邦调查局的啊?”唐琳琳一边对着手机的镜头说话,一边和身边的同学们做个鬼脸。

    “我是秦慕容啊,琳琳,我找得你好苦啊……”说着,秦慕容竟然老泪纵横,呜咽地哭了起来。他嘴唇抖颤着,张了好几次,一句也没有说不出话来。眼泪从眼角不停地溢出,流满了面颊。他自己也没有拿面纸揩一揩,仍然含情脉脉地透过视频望着唐琳琳。

    唐琳琳被这一幕触动了,她的泪点,本来也很低,见不得别人流眼泪,见到别人流眼泪,自己的情绪也很快就跟着跌落下来。她的眼泪,像不值钱的秋天的雨水,稀里哗啦地也流了一脸。她一边用手抹着眼泪,一边一支手举着手机,尽量将镜头对准自己的脸。她说:“老秦啊,我们都老了,要尽量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啊,不要伤了自己的身体,有事慢慢地说。”

    半晌,秦慕容才从这份情绪中解放出来,仿佛有千言万语,停顿了一会,汇成了一句话:“我爱你,琳琳。”

    “肉麻,都一大把岁数了,还竟然敢用这么一句幼稚至极的青春语言,来愚弄你唐琳琳。唐琳琳,不要上他的当。”钱莉华拽了拽唐琳琳的衣角,小声地在唐琳琳身边说。

    “老秦啊,我们现在都是孩子的爷爷奶奶了,还用这些青春的语言来粉饰自己,孩子们会笑话我们的。我们老了,过去的美轮美奂,让它留在我们的记忆里吧。”

    “我终于找到你了,我终于说出来了,说出这句珍藏在我心里四十年的话了。”

    “问他……”钱莉华又拽了一下唐琳琳的衣角,说:“当时为什么不说。”

    “老秦啊,你瞧,我们现在都老了,说这话,有什么用呢?说出来,只能给我们添堵。”

    “我知道,这句话,现在说出来,真正的含金量并不高。但是,我要说,我想说这句话,已经想了四十年了。我要说,我一定要说。说出来,我今生,死也无憾了。曾经,在青春年华的岁月里,我暗恋过你,我爱慕过你。后来,我毕业工作了,我四处寻找你。但是,一直杳无音讯。今天,我终于找到你了,我怎么能不说呢?再不说,我就是懦夫。”

    “老秦啊,你说这话,我太感动。”说着,唐琳琳眼泪又流下了来,她用手抹了抹眼泪,说:“老秦啊,不说了。我们将这些话都埋在心里吧。从此,我们兄妹相称,兄妹相处,好吗?”

    视屏里的秦慕容,眼睛虽然依然含着泪水。但是,他的面部表情,似乎轻松了许多。唐琳琳对视屏中的秦慕容说:“挂了啊,今后常联系,哥。”这最后一声“哥”,喊得太动情了。这甜甜的呼喊声音,万般风情,包含着丰富的刚被他们唤醒的无限情感。这里,只有爱与被爱,才能领悟,才能够从心灵的最底层,感悟到其中的真诚与甜蜜。所有事不关自的人,又怎能体悟得到这其中的精神愉悦呢?秦慕容和唐琳琳的通话,因为过于沉入意境,竟然忘记了身边还有这么多的同学,他们之间的过于私密的谈话,全部裸露在阳光下暴晒了。似乎在这包厢里,不,这个世界,就只有她唐琳琳一个人。不,不,不,还有秦慕容。只有他们俩,在聊天。其他人,都是空气,。像空气一样的存在。

    钱莉华站起来,把木然呆滞站立的唐琳琳按下来坐着,有些抱怨地说:“现在,这个年代,还在为情所困,那才是真正的傻子呢。来,我们吃饭,我们喝酒。”

    秦慕容的微信,是通过祁跃进的手机,传递的信息。因此,要解开唐琳琳这个感情纠结,也只有祁跃进有这个义务和责任。祁跃进想一个话题,有可能引发唐琳琳从目前的惶惑中解脱出来,他说:“嗨,嗨,嗨,同学们,这个饭店的老板,有问题啊。”

    “啥问题?”

    “他专搞旁门左道啊。”

    “嗯,是的。你不说,我们还没有注意到,正门固定着,旁门为正门,而且放在左边。你说得对,你说的一点也没错。”

    同学们你望望我,我望望你,没有人接住这个话茬。最后,大家都把目光投向了唐琳琳。钱莉华用胳臂肘蹭了一下唐琳琳,唐琳琳这才从晃过神来。她听了钱莉华提示的后,这才说:“噢,噢。也没有什么。现在么,住房,做生意,都讲点风水。双岗地势最高,这里属于双岗北,地势比较低。这样,财运会顺势而下,流了进酒店。所以,酒店老板将正门开向双岗,这里的寓意是,开门大发财。另外么,这个酒店,大门正对面,是一条大路。这在风水上,叫做剑门。剑门伤主。所以么,这个酒店的老板,鉴于这两点,搞了一个‘旁门左道’,让你们看见了。这些都是封建迷信,不要信,我们喝酒,我们喝酒。”

    大家这才进入了主题。

第二章 闺蜜的忠告

    唐琳琳接受了秦慕容的邀请,乘火车去了山东临沭。钱莉华说啥也要跟着,她认为,秦慕容一定是在信口雌黄,他的意图很明显,就是想利用唐琳琳的思想单纯,鼓弄花言巧语,来达到愚弄唐琳琳清纯的感情生活。一路上,钱莉华反复开导唐琳琳,不要太当真。

    钱莉华自己有过两次的婚姻失败教训,为这事,她心里纠结死了。眼看着,唐琳琳也要往火海里跳。所以,她坚决不能让唐琳琳走自己已经走过的这条老路,坚决不能让她尝到自己已经尝够了的苦果滋味。对于那些男人的这点小伎俩,她看得太清楚了。无非就是拿那些甜言蜜语当诱饵,诱骗善良幼稚的女人上当。她铁定心思,坚决要阻止自己的好闺蜜,重蹈自己的覆辙。

    钱莉华的婚姻,有过两次惨痛的经历。至今,她仍记忆犹新。曾经,为了爱情,她疯过,狂过,傻过。可以说,那时候的她,什么都可以不要了,为了爱,她豁出去了。但是,结果呢,和她爱得死去活来的人,最后,却站在她的肩膀上,爬走了。

    是他辜负了自己的一片真诚,一片痴心。她真心爱的他,后来彻彻底底地背叛了她。为了他,她已经是掏肝掏肺了。可是,那个负心郎,仍然丧尽天良,往她善良的心上,恶狠狠地捅上了一刀。她的心,受伤透了。

    多少年后,她内心的伤口渐渐愈合了。她认为,每一天的太阳都是新的。过了漫漫长夜,新的一天,生活还要继续。她悄悄地又恋爱了。她的双颊又有了红晕,脸上又有了笑容。虚幻的世界,浪漫像清晨的晨雾一样,太阳一出,万物的本来面目,被晒得清清楚楚,一览无余。万物本来就是那个模样,石头被时光的潮流,冲刷得圆滑了。但是,它依然只是块顽石,只不过缺少了点棱角,变得更加圆滑了。

    唐琳琳的生活没有这些的坎坎坷坷,简简单单的,就像撕去挂历上一页一页的纸一样,将一日一日的生活,拽下来,放在睡得沉甸甸的夜里。她是把什么事情都看得很淡很淡的一个人。在她看来,人与人相处,应该是和善的,没有那么多复杂的东西。世界上本来就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没有必要伤那个神。

    跟聪明的人瞎掰活,编假话,耍活头,让人一看,就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结果呢,只会让人家认为你很傻,白痴一个,低智商,不好玩。和善良的人一起共事,人家本身就很善良,你又怎能忍心去耍那些雕虫小技呢?她的内心是阳光的,她的生活,也就被她阳光化了。

    中文系毕业的人,个性化,早就养成了。一路上,你一句,我一句,争论来,争论去,结果可想而知,是谁也说服不了谁。道是让火车上的时间,给她们的话,塞得满满的。

    火车穿过一段昏暗的隧道,仿佛像是穿越了时空,让钱莉华把唐琳琳带到了钱莉华青春年少的岁月。

    钱莉华还在

    上大学三年级的时候,和她同一个班级,有个小伙子,拼了命地追求她。他说,他爱她,都要爱得发疯了。他叫邵武义。

    邵武义的爸爸,原来是一位国民党军队的少尉排长,参加过武装起义,成为了一名解放军战士。解放后,留在城市里工作。曾经和他一起在国民党军校毕业的同学,后来都是哪里来哪里去,大部分都回农村工作去了。

    邵武义是十几年后武装起义日的那一天出生的。爸爸看着刚出生的孩子,天庭饱满,地阔方圆,虎头虎脑的,也有个小军人的模样,高兴坏了。所以,索性给他起个这么个名字,叫邵武义。祈盼这个孩子,也能给自己带来崭新的生活。

    爸爸十分溺爱邵武义。所以,邵武义从小就养成了,胆大,不怯场。心里想要什么,就是变着法子,也要说出来,大胆去要。心里从来就没有想过,我想要,说出来了,人家不给,面子会不会挂不住的,没那回事情。不给,就来个软磨硬缠,非达到目的不可。他认为,人要是死要面子,归根结底,会是一点面都没有的,那才是真正没了面子呢。

    邵武义考上大学以后,学习一直勤奋努力,自然学习成绩,也就十分的优秀了。原来的小伙子,现在已经成长了大帅哥了,风度翩翩,风流倜傥。大三以后,学习任务逐渐轻松了一些,大帅哥,精力旺盛,自然也就多想了一些。特别是钱莉华,更是让他另眼相看。在邵武义的眼里,钱莉华真是天生丽质,貌如天仙。而且,钱莉华落落大方,一点也不矫情,与人为善,很好相处,没有那些城里的女孩子,嗲声嗲气的,故事一大堆。

    邵武义动心了,一心就想接近钱莉华。上课的时候,邵武义怎是想方设法,瞅准机会,抢坐在钱莉华的身后坐着。课前,邵武义经常说些笑话,逗得钱莉华是抿着嘴,偷偷地笑着。心想,这个小帅哥还是比较活跃有趣的一位同学。时间长了,他们彼此之间,也就经常说说话,讨论讨论课题,争论争论敏感的话题。邵武义只要是找准话题,他怎是不放过一点点机会,口如悬河,滔滔不绝,淋漓致尽地将问题说得透透的,给人一种风流加才子的印象。天长日久,他们就这么相互熟悉了。

    邵武义,他心里藏着事情在啊,既然熟悉了,也就赶快下手啊。要不然,钱莉华就成了其他同学的女朋友了。这天周末,邵武义买了两张电影票,悄悄地送给了钱莉华。邵武义万万没想到,钱莉华想都没有想,一口就拒绝了。钱莉华觉得,同学之间说说话,没有什么,根本就没有往这方面去想。邵武义碰了钉子,反复思考,这里面一定有原因。否则,钱莉华不会那么干脆就拒绝了他。他开始更细心地观察起钱莉华来。

    在一次周六下午放学的时候,邵武义尾随在钱莉华的身后,他发现有一辆小轿车,在学校的附近,好像是专程来接秦丽华的。钱莉华走到轿车的跟前,有一位很年轻

    的穿着浅灰色的中山装的小青年,还跑下车来,殷勤地来给钱莉华开车门。原来,钱莉华已经有男朋友了?而且,还是个高干呢。要不然,那有可能开小轿车来啊,骑个自行车来,已经是很有派头了。

    钱莉华呢,她就像一只快乐小鸟,一走一蹦地钻进轿车里面去了。邵武义心中顿时嫉火燃烧起来,看什么都碍事,真想跑过去,把把那个小青年给揍一顿。但是,他反过来想想,自己是个啥人啊,是个看见别人骑个自行车都眼馋的穷学生,哪有资格和别人较劲啊。人家这是啥待遇啊,不是高干,还不是……对,对,很可能就是高干的高干家的子女。

    他决定继续跟踪,调查个究竟。他费劲了周折,通过好几周的努力,终于发现了一个天大的秘密。

    这天,邵武义终于跟踪到小轿车最终停放的地方了。是一个大院子,一个很大很大的大院子。院子里面,有几幢两层小楼。院子的门口,还有值班室。一般人不让进去的那一种,这里不是保密机关,就是相当一级高干居住的地方。他站在那里,愣住了,不敢造次。他看见,那个小青年下车,把车门打开。钱莉华从轿车里面走了出来,就直接上楼了。

    邵武义站在大院门口外面的一个僻静处,看到了这一切,都傻了眼了,他开始有所顿悟。他明白了钱莉华为什么对他所发出的邀请,是那么样的不削一顾,不加任何的思绪,就脱口而出:“对不起,我没有时间,你自己去看吧。”是啊,像自己这样的穷家小子,一个小市民的子女,他邵武义怎么可能成为她钱莉华的白马王子呢?

    家鹅和白天鹅,虽然它们都是白色,虽然它们有可能都在一个池塘里戏水,捕食。但是,家鹅永远是飞不上天的。这一点,他邵武义心里想的明白。所以么,她钱莉华断然拒绝,那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好了,他邵武义现在是看明白了,也想明白。他邵武义根本就没有这个权利去恨钱莉华,根本就没有那个能力,去和那个穿着灰色中山装的小青年动一根手指头,也不配和人家置气。也许人家只是个小司机,小秘书,或者是什么搞搞勤务的小科员。他这样想着想着,心里也就再也恨不起来钱莉华了。他看见了人家这样的生活环境,心里现在只有一个词,那叫是钦佩。他这时看见了,知道了,什么叫荣华富贵了。只有这样的生活,才是真正配得上叫荣华富贵啊。钱莉华家庭的气派,让他邵武义羡慕得直流口水。

    “邵武义,从那以后就再也不纠缠你了?”唐琳琳好气地问。

    钱莉华生气地说:“怎么可能呢,他邵武义要是从此死了那个心,他就不叫邵武义了。他的鬼主意多着呢。”

    车厢的喇叭响了:“火车现在到达济南车站了。火车在济南车站停车十分钟,需要下车的旅客,请抓紧时间下车。”

    “我们到站了。”唐琳琳和钱莉华提着手包下车了。

第三章 这是巧合吗

    秦慕容开着一辆比亚迪轿车,亲自到临沭长途汽车站,去接唐琳琳和钱莉华。

    临沭的长途汽车站,占地面积不是很大,唐琳琳和钱莉华她们俩走出汽车站的出站口,就看见了秦慕容。真人的秦慕容,相貌没有手机视屏上显得苍老,也许是将头发焗成了黑色的原因。圆脸,面颊两边肉乎乎的。大眼睛,高鼻梁。鼻尖肉肉的,两边圆润。嘴唇微厚,圆圆的下颚,略显青色。长而浓浓的眉毛上面,是宽宽额头。秦慕容和她们俩一一握手,寒暄几句,就将车门打开,请她们俩上车。

    秦慕容一边开车,一边从倒车的后视镜里看着唐琳琳,说:“我们这里不通火车,交通很不方便啊。”

    唐琳琳从后视镜里,只能看见自己的脸,有时将头略微偏一点点,也能看见秦慕容的脸。人老了,模样还是那个模样,只是比以前富态了些。眼角和额头,多了些皱纹。秦慕容说话时,唐琳琳随口应酬着:“这里的交通还算方便。我们坐火车到了临沂,离这里,也就不是很远了。”

    “中午,我约了几个同学,咱们在一起坐坐。”

    “随便一点,不需要搞得那么破费。”

    “老妹来了,饭怎是要吃的吧?”

    “哎呀,老秦,叫唐琳琳,或者干脆就叫老唐,这样比较好。叫什么老妹啊,酸溜溜的。你这样套近乎,把我浑身鸡皮疙瘩都叫喊起来了。你看,你看,这鸡皮疙瘩鼓得都有你们这里的小米粒那么大了。”钱莉华说着,假不假做出要撸起衣袖子的姿势。

    唐琳琳,用手一档,说:“拉倒吧。”

    秦慕容从后视镜中瞅了一下唐琳琳,笑着说:“我们这里,大小都尊称为老师。和南方不一样,是老板,不是老板,都称作老板。钱老师,你们那里,相互之间,一般是怎么称呼啊?”

    “还是孔圣人的故乡文化底蕴浓啊。我们那里,不分老少,女士们都称为美女,老土吧?”

    “那我就请你们入乡随俗啦,我也称呼你们为老师,哈?”

    钱莉华瞄了一眼唐琳琳,偷笑着说:“在孔圣人故乡,堪称老师,且不是班门弄斧吗?”

    “那叫我就搞不好了。哎……到了,到了,就这儿。”秦慕容停稳轿车,赶快从车子上跳了下来,给唐琳琳和钱莉华她们开车门。秦慕容笑容可掬,他一边给她们俩让客,一边给她们俩引路。穿过大厅,来到后院,走进一间包厢。包厢的里面,已经坐有许多客人了,只有三个席位,虚位以待。

    山东人的习俗,是家常礼俗很多。这一点,唐琳琳心中是有数的。客人们看见唐琳琳和钱莉华她们进来,都纷纷站立起来,盛情相迎。当着诸位客人的面,唐琳琳在酒席的附近站着,不知如何是好,只是笑了笑,给人感觉,仿佛有点儿拘谨。秦慕容一边招呼,请客人入座,一边安排唐琳琳坐上首席,安排钱莉华坐在陪席位置上。大家坐定之后,秦慕容又是招呼大家喝酒,吃菜,又是和大家畅谈逸闻时事。

    酒席散后,秦慕容邀约唐琳琳和钱莉华一起散步。汽车开到一个小树林的旁边停下,他们走下汽车,眼前是一片大白杨,树干很高,树荫林密。走进树林中,就可以听见,树叶在微风的吹拂下,响起哗哗的声音。仰望树冠,树叶像婴儿的笑脸,调皮地笑着

    ,摇晃着脑袋。树梢的顶端,天空是蔚蓝色的,白云从树梢间飘过,仿佛是这片树林,才将这一片蓝天撑起来的。林间的地面,是绿油油的草地。

    “咩……咩……”树林间有羊群,悠然自得地一边走,一边吃着草儿。

    “这里有羊哎。”钱莉华好奇地扭过脸来,望着唐琳琳说。

    秦慕容说:“我们这里,还有一部分老年人,有放羊的习惯。年轻人,打死也不干这事。”

    “哎,老秦啦,我的性格么,是个直爽性格的人,说起话来,也不会转弯抹角的。你说你爱唐琳琳,当年,你怎么就不说呢?为什么啊?”钱莉华停顿了一下,望了秦慕容一眼,又说:“我是怎么想,也没有想通。”

    “你不处在我的位置上,你又怎么能够理解我当时的思想斗争呢?”

    “我想听听,你用现在的语言,说说你当年的想法,用你的话说,你当年的思想是如何斗争的?”

    钱莉华的一席话,一下子将秦慕容的思绪推到了四五十年前的学生时代。

    秦慕容从一个小县城考了出去,在那个年代,是一件非常不容易的事情,对秦慕容的一生来说,是一个质的飞跃。可是,经济条件给秦慕容处处使绊子,约束了他的手脚。甚至于有的时候,还约束了他的种种奇思妙想。也许他有许许多多天真烂漫的想法,都被自己经济上的窘迫所扼杀了,让他的生活失去了许多的浪漫和光彩。

    临沭县,以前很小。秦慕容的家,离城还有五六十里地。小村落,坐落在一个偏僻的小山岗旁,在山岗和土坡之间。村子里,土地都是旱地。旱地里,生长不出来高产的水稻。冬天种小麦,春末夏初种玉米。一年两季,庄稼地里生长不出来值钱的东西。咱庄稼人,吃饭是没有问题,可是手头里,没有多少零花钱,处处蹩手蹩脚的。

    乱石山岗上,杂草丛生。所以,这里的庄稼人,大多数家庭,靠养羊,增加一些家庭收入。还有的男劳力,学会一些石匠的基本手艺,做个石磨啊,石磙啊,主槽啊什么的。农忙时,干地里的活。农闲时,做做石匠手艺。

    秦慕容小的时候就放过羊。他放羊时,怎是背着一个小书包,里面放着书。走到哪,他都在看着书。村里人看见了,有的人说他长大以后准没出息。也有人说他,这孩子长大以后肯定有出息。后来他考上了大学,走出了山凹,来到了重庆这座大城市,还见到了他心里爱得要死,嘴上还不敢说出来的唐琳琳。

    上帝又是怎么安排他们俩见面相处的呢?说来也是巧合。其实,这普天之下,哪有那么多的巧合啊,这都是缘分造的孽,都是前生相欠的一段情缘。否则,哪会有那么多蹊跷的事情发生呢?

    在重庆医科大第一附属医院外科大楼的走廊里,唐琳琳捧着小腹,颤颤歪歪,艰难地度着步。迎面,也有个小男生,也是捧着小腹,一步一颤,一步一颤地走着。走廊旁边,有一个开放式的护士值班室,有两个小护士,一边整理病历,一边嘀嘀咕咕地唠叨着:“这两个病人,都是西南大学的学生,得的都是急性阑尾炎。这事情,蹊跷吧。”

    “那差别可就大了,一个是大城市里的大小姐,要啥买啥,花起钱来,从来不眨个眼睛。”她用嘴撅撅:“他可就不一样了,可会过日子啦,吊个水,都

    要问这问那的。”

    唐琳琳听见之后,扭过头来,望了望从身边走过去的这个小男生。恰在这时,秦慕容也回过头来,瞅了瞅这个小女生。好一个林黛玉啊,给人是一个完整的病态美感。这第一眼,要是给人留下了印象,那是最深刻,要是悄悄产生了一丝丝的爱意,用现代的词语说,那叫有眼缘。唐琳琳在秦慕容的心里,就是属于这一种。

    秦慕容回到病房后,在病床上躺着。那病房的天花板上,仿佛还有唐琳琳病态的颜容,在上面摇晃着。他吃力地用手撑了一下,翻了个身体,向外张望。窗户的玻璃上,或然也出现了唐琳琳的影子。他扭过头来,往门口望了望,什么也没有看见。再回过头来看看,窗户的玻璃上,什么也没有。他苦苦地笑了笑,索性闭上眼睛,睡觉了。可是,在脑海里,全是唐琳琳的那张回眸的脸,微微的病痛表情,堆满了颜容。她耳边的刘海散乱着,头发也有些蓬松。这一夜,秦慕容都没有休息好。

    每天上午在吊水之前,秦慕容都要按照医生的要求,在走廊上行走一段时间。早晨,秦慕容洗漱完毕,捂着小腹,走出门外。他今天感觉好多了,没有昨天疼痛得那么厉害了。阳光透过走廊尽头的窗户,照射在地面上,反射得有点儿刺眼。他下意识地将头摆了一下,回避一下光芒的耀眼。走廊这一头,散步的人群里,秦慕容没有看见唐琳琳娇弱的身影。他又朝有阳光的这头仔细地看了看,也没有看见唐琳琳。

    秦慕容小步地在走廊上行走着,刚走近一间女病人房间的门口,秦慕容有意向里瞥了一眼,正好与唐琳琳的目光相对视住了。秦慕容的脸,霎时红了。是害羞吗?他自己也说不清楚,心里怦怦乱跳着。

    秦慕容与唐琳琳相视了一会,秦慕容想说话。但是,一时间找不到话题,还是唐琳琳先开的口:“啊,散步啊。”

    “噢……对,对,对,散步。”

    唐琳琳说着,也走出了病房,来到了走廊。

    “你也是西南大学的学生?”

    “是。”

    “听口音,不是本地人啊?”

    “我是山东临沭人。”

    “临沭在哪?”

    “临沂东面。”

    “临沂在哪?”

    “在济南的东面。”

    “我也是外地的学生。我是安徽合肥人。”

    “在外地生活,生病就苦了。开了刀,还要自己照顾自己。”

    “阑尾炎,小手术,没什么。”

    秦慕容望了望眼前这个小女生。嗨,没想到啊,一个小女生,还如此坚强。没想到,哈。秦慕容心里更是另眼相看了,这位弱弱的小女生,竟有如此坚强的个性,了不起呢。

    “在这里,我一个熟悉的人都没有,寂寞的很。我们是同学,我能经常找你说说话吗?”

    “当然可以,我们是校友么。”

    “谢谢你啊。”说着,秦慕容将手伸过去,说:“对,我们是校友。”

    那时,男女生还不兴握手。所以,唐琳琳看着秦慕容伸过来的手,还是犹豫了一下。然后才慢慢地将手伸过去。秦慕容握着唐琳琳的手,心里怦怦直跳。

    从此以后,秦慕容算是认识了唐琳琳。也就是打着以后,秦慕容经常来找唐琳琳聊天。

第四章 心中的话儿没有说出来

    在医院外科大楼的走廊里,护士们会时常看见秦慕容和唐琳琳并肩散步的身影。姑娘们嘴碎,爱说个八卦什么着。

    “嗨,嗨,你别说啊,这一对哎,还真像小说上写的那样,郎才女貌哈。”

    “你别八卦了。人家只是一对病友,只不过是一道散散步,聊聊天。怎么到你这里来,就成了一对啦?”

    “好,好,好,一对病友,行了吧。一对病友,也是一对啊。你没看见吗?那个小男生,对那个小女生,肯定有意思着呢。”

    “你呀,你呀,四个眼睛的人,比别人想象就是丰富些啊。”

    “四个眼睛怎么啦?睁大眼睛看世界,才能发现,原来这大千世界啊,还有真是有那么多精彩无限的地方呢。你知道熟视无睹是怎么造出来的吗?那就是让你们这些人给逼出来的。”

    这些护士们的嘀嘀咕咕,隐隐约约传到秦慕容和唐琳琳的耳里。秦慕容望了望唐琳琳。唐琳琳假装什么也没有听到,继续散步着,也不理会秦慕容的瞥视。走到了走廊的尽头,唐琳琳站住了。也不知道是她想休息一会,还是被什么东西给吸引住了,唐琳琳俯身倾向窗外,向远处眺望着。

    秦慕容顺着唐琳琳眺望的方向望去,窗前的楼下,有一片荒草地,和远处荒芜的原野连成一片。荒草丛中,点缀着许多红色,黄色和蓝色的五颜六色的小花朵。微风拂过,花朵和青草的叶茎在微风中摇曳。花朵的附近或在花朵上,有蝴蝶在翩翩起舞。也有些小蝴蝶,在花蕊上栖息着,景色怡人,一派生意盎然的景象。

    唐琳琳看了很长的时间,也许是在室内待久了,她不由自主地发出感叹:“这些花儿,好美啊。”说完,她又开始转过身来散步。

    秦慕容站在唐琳琳的身旁,听见了唐琳琳的感叹之后,正准备走开,这时,只听见护士在呼喊:“唐琳琳,输液。”

    “噢,来了。”唐琳琳听见护士的呼喊,应答着。她向秦慕容微笑了一下,回到病房吊水去了。

    秦慕容悄悄地走下楼去,跑到楼下的荒草地里,采摘了一束花朵,插在一只罐头瓶里,灌上清水,送到了唐琳琳的病房里。

    “你叫秦慕容?到处找你输液呢,你跑哪啦?这些花是你采的?”秦慕容高高兴兴地捧着插满鲜花的罐头瓶,刚放上在唐琳琳病床旁边的床头柜,还没有来得及和从睡意浓浓中睁开眼睛的唐琳琳打招呼,就被护士给唬住了,活脱脱像一个犯了错误的小孩似的,站在那里。

    “你跑下楼了?”

    秦慕容望着护士,不敢说话,默默地点点头。

    “径直是在胡闹。伤口要是给你搞感染了,看你咋办。”小护士,撅着小嘴,吓唬地说着。

    秦慕容站在原地,没有说话,只是下意识地摸了摸伤口。这时,就看见秦慕容眉头皱了几下,仿佛感觉到了什么,又不敢说。这位护士又说了:“赶快回病房输液,顺便我来帮你伤口检查一下。这一段时间,你们只能缓步慢行,知道了吗?”

    秦慕容点点头,回病房去了。

    秦慕容回到病房,躺到了床上。护士没有马上给他输液。小护士将药品车推到秦慕容病床的附近,戴上口罩,准备好药品车上的药品,取出棉球棒,打开酒精瓶和碘酒瓶等等。小护士一只手拿一只

    小镊子。她用一只镊子,轻轻地按着纱布的一头,用另一只小镊子,慢慢地打开纱布的另一头。纱布打开了,小护士的眉头皱了几下后,开始工作了。最后,她将纱布放好,用胶布贴牢,直起腰来,说:“伤口有一点出血了。看来,又要多住几天院了。下次注意了,没有接到通知,不要进行剧烈运动。”

    “好。谢谢啦。”

    护士这才开始给秦慕容吊水。

    又过了一些天的一个早晨,秦慕容和唐琳琳在走廊上,听见小护士们在窃窃私语:“陈医生说,再过两天,他们就可以办理出院手续了。看来这个小男生,再这样肉头吧唧的话,他们可能真就没戏了。”

    “是啊,爱,你就大声地说出来。”

    “有的小伙子,油嘴滑舌的。嗨,有些小姑娘却被他们耍得团团转。我觉得啊,油嘴滑舌的人,是靠不住的。”

    “爱就要大声地说出来。你不说,谁也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她怎么知道你心里面是怎么想的啊。”

    “有的人,说出来的话,像一阵风一样,飘过去了,你是看不见,也摸不着了。也有的人,默默地用自己的行动在说话。前些天,这个小男生,为了这个小女生,到楼下去采花,伤口都微微有些出血了。你说他对这位小女生没有动心吗?没有动心,他怎么会忍着剧痛,去办他认为值得他去办的事情呢?”

    “有这事?太感动人了。这种人,能托付终身。”

    “我认为,还差两步棋,他们没走完。”

    “还有哪两步棋啊?”

    “这小男生的面子薄。送花给这个小女生,已经在表达自己心中的想法了。但是,对方,小女生,人家有没有这个意思呢?要是人家没有这个意思,自己是不是自讨没趣啊。这个时候,就要看这个小女生的行动了。”

    “怎么行动啊?”

    “我也不是恋爱专家,我怎么知道啊?”

    秦慕容听见了他们的议论,心想,这些人,还真厉害。我心里怎么想的,她们都知道得清清楚楚的。厉害,真厉害。

    唐琳琳听到,秦慕容为了给自己采集鲜花,把伤口都弄出血了。这个小伙子,为人处事还算是比较真诚的。下午吊完水,唐琳琳把同学们送来的新鲜苹果,自己留了一半,把另一半送给了秦慕容。唐琳琳没有往护士们说的那个方面去想。但是,这个小伙子,为了给我采集鲜花,弄伤了刀口,也确实有些过意不去。这样诚实可靠的人,作为校友,还是可以相处的。

    唐琳琳送来苹果,秦慕容内心感激不已。那些小护士讲过的话,他现在仍然记忆犹新。第二天,陈医生查房以后,小护士来通知他,办理出院手续。

    秦慕容问小护士:“唐琳琳今天是不是也办出院手续?”

    小护士说:“我这就去通知她,她今天也办出院手续。”

    秦慕容问到情况之后,也不说话,扭头直奔唐琳琳的病房,见了唐琳琳便说:“如果你今天也出院,请你手续办好以后,别急忙回去,一定要等我回来,我们一道回学校。好吗?”

    唐琳琳顿时满脸红云,默默地点点,没有说话。秦慕容和唐琳琳说好了,便扭身转回到自己的病房,简单地收拾一下东西,走出外科大楼,去办理出院手续。

    秦慕容办好出院手续,

    没有回病房,而是去了一家百货公司,买了一支钢笔和一本带塑料壳的笔记本。他拿着刚买到手的东西,看了又看,心里觉得挺满意的。

    他找了一个人流稀少的柜台,俯下身体,趴着,用最工整的笔迹,写下:送给我最亲爱的人唐琳琳。落款:爱你的人秦慕容。写完之后,笔迹的墨汁仍然没有干。他张开嘴,哈了几口热气。他又看了看,确认墨迹已经干了,这才合上笔记本,兴冲冲地往回走。

    秦慕容迈着轻盈的步伐,不时地窃窃暗喜,要不是人行道上人流攒动,他也许会跳起来,大声吆喝几声。可是,现在他不能这么去做。但是,他走路的神态,一点也掩饰不了浑身的高兴劲儿,神气活现的样子,好像满身心的欢喜,再也无法抑制似的。

    秦慕容走到唐琳琳的房间,看着唐琳琳睡过的病床上,已收拾得干干净净的了。床头柜上的东西,也是一件也没有了。秦慕容心里想,这个唐琳琳啊,比我还要急着要回校上课呢,要不然,她怎么会这么快就把东西收拾好呢?生病了,缺几节课,算什么,无非是再熬几个夜,不是又赶回来了吗?

    等了一会,仍然不见唐琳琳的踪影。哎,唐琳琳人呢?这时,他才用询问的目光,巡视了一下唐琳琳病房的其她病友。秦慕容在这个时候才发现,大家正用迥异的目光望着他呢。通过病友们的目光,他似乎读到她们惋惜的眼神。秦慕容心里开始隐隐有些发憷,会不会是唐琳琳已经出院啦?他忍不住了,急忙地询问着那些仍然在望着他的病友们,这才知道,唐琳琳早已被爸爸妈妈接走了。

    秦慕容呆若木鸡地站在那里,像是被人用一瓢凉水,从头浇到了脚,凉透了。刚才还是兴高采烈,欢天喜地的劲儿,现在已经是荡然无存了。

    原来,秦慕容刚离开唐琳琳不久的时候,唐琳琳的爸爸和妈妈就来到了病房。开始是唐琳琳的爸爸,从病房的门口向里面张望。唐琳琳惊奇地看见了,一下子就从床上跳了下来,说:“爸爸,您怎么来啦?”

    “慢点,慢点,你这个不讲良心的傻丫头。”

    “爸爸,您真坏,一见面就骂我。”

    唐琳琳妈妈这才进来,假装生气地说:“爸爸骂得对,你就是一个不讲良心的傻丫头,快回床上躺着。一个月都没有给爸爸妈妈写封信了,难道你不想爸爸妈妈啦?爸爸妈妈可想死你了。所以,我们来看看你啊。可是,到学校一问,才得知你生病了。你看你把你爸爸急的,他可是火急火燎地跑到这里来的。”唐琳琳的妈妈李香梅,望着唐琳琳的爸爸唐大龙,笑着说:“我说没事吧,你就慌得跟六神无主似的。”唐琳琳老爸憨笑地望着唐琳琳,一脸都是幸福满满的笑容。

    “赶紧的,帮着收拾收拾东西,我们回合肥去,让丫头在家里疗养一段时间。现在还能赶得上回合肥的火车。”李香梅望着唐大龙说。

    “我还要上课呢。”

    “你爸爸已经帮你请过假了。”

    老太婆一说,唐大龙动作神速,一会功夫,就把东西收拾好了。他们一家人风风火火赶往火车站,坐上了火车。

    唐琳琳在座位上坐下以后,猛然一拍大腿,把妈妈吓了一跳。李香梅说:“孩子,怎么啦?”

    “没……没事。”这时,唐琳琳才想起来对秦慕容默默的承诺。

第五章 犹豫使我失去了自信

    秦慕容从唐琳琳那张空空的病床前退了回来,一种莫名其妙的冷遇感觉,从心里滋生了出来,随着心脏的跳动,这样的感觉,一段一段传遍全身,一层一层传向周边,仿佛像是或然间,掉进了冰窖一样,似乎整个世界的气温,全都陡然降到了冰点,令人毛骨悚然。

    现在回想起来,唐琳琳的那些微笑里,也不全是那种甜甜的微笑,仿佛那微笑的眼神里,混杂着一种鄙视的目光。这种细微的混淆里面,使一时间陶醉的自己浑然不知。

    唐慕容现在感觉是,就连那些周围病友同情的目光里,也混淆了一些鄙视的眼神,像一把把锋利的剑刃,刺着了自己心灵里面的自尊。那种内心的刺痛,搅拌着失落和自卑,重创了他自高考以后,逐步建立起的自信。

    他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到自己的病房里,收拾完东西,回学校去了。现在的秦慕容,开始冷静地思考起来了。这是从满腔热忱的情绪高峰上,跌落下来以后的沉思和慎独,像凤凰涅槃一样,梦想获得重生。

    是的,周围的人,都知道我很穷,都知道我缴纳医药费的钱币里,还有十几张破烂的一角钱纸币,都看见了我穿的一双北京单鞋里,已经有一只露出了脚趾尖,都知道我喜欢吃馒头和咸菜,都知道我现在的经济状况已经是捉襟见肘了。

    日常,我看见,病房里的病友们,看我的目光中,有些同情的成分。我以为,那是善良怜悯。但是,我以前认为,唐琳琳的目光中,没有那么多的世故,没有那么多的庸俗,有的只是相互间的平等和尊重,使我萌生了对她的爱慕。爱情,使我丧失了冷静,丧失了理智的思维。我太奢望自己,以至于忘记了自己是何许人也。

    我要把这份纯洁的爱情,永远珍藏在心里,不要让她受到世俗的伤害,也不要让她受到铜臭的玷污,更不要让她受到庸俗的亵渎。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没有去找过唐琳琳了。

    “哎,老秦,你怎么今天也有这份闲情,来这儿散步啊。”

    迎面走来一位头发乌黑,发丝往后梳,在后脑勺扎成一束小咎的小老头。“李老,怎么啦,写不下去啦,来这里散步,还是来找灵感啊?”

    “怎么,还有朋友?你们聊吧,我就不打扰了,我们改日再聊。”

    迎面来的这位小老头,一声招呼,打乱了秦慕容的思路,将大家的思绪也从四五十年前的过去,给拉回到今天来了。秦慕容和那位老同事打过招呼后,他和唐琳琳她们又继续散步,往前走。

    钱莉华说:“老秦啊,按照你今天这么说,你当年没有说出自己的心里话,主要的原因,是因为自卑感造成的了。爱情的纯洁性,向来是排斥铜臭味的。你这样的解释,似乎有点儿说不通啊?”

    “爱一人,是要有所担当的。那些不负责任的虚拟生活,那些脱离实际的空中楼阁,不是我们这一代人所追求的。那些没有一定的物质基础,去空谈爱情。我们

    这一代人,怎么也做不到,连自己温的饱问题都没有得到彻底的解决,却去许诺给别人一生一世的幸福。这样的话,我说不出口,也绝不愿意这样去欺骗人。”

    唐琳琳说:“莉华,我们来这里玩,是来会一会老同学的,又不是来搞学术讨论的,干嘛刨根问底的,你烦不烦啊?”

    “这里的环境怎样?美不美?”

    “很美,宽阔的河流,清澈的河水。河床上的水草,在水流中游动。这本身就富有诗意。更何况,这两岸的大白杨树林,营造的这份清净和幽雅,是享受这一份清闲生活的理想去处,在这样的环境中散步,是一种享受,有一种乐趣。”

    第二天,唐琳琳和钱莉华一再推辞秦慕容的盛情挽留,说是和原单位的同事已经约好了,一起要去青岛旅游。她们和秦慕容分手后,又绕道临沂,折回临沭来了。钱莉华说,一定要去秦慕容的老家去看看。唐琳琳怎么也劝不住,钱莉华说什么也要揭穿秦慕容的谎言。因为,钱莉华自始至终对秦慕容所说的故事的真实性,都持有怀疑的态度。

    按照秦慕容闲聊时候提供的线索,钱莉华他们找到了秦庄。这是一座现代化的新农村村庄。没有一丝一毫的贫困迹象。

    “你看看,你知道了吧,谎言就是谎言,它经不住事实佐证的。”

    “四五十年了,整个世界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这里的村庄当然也不会发生例外的。”

    村庄的东头有一个小山岗。山岗上种有许多观景树。在小山岗的最高处,筑有一座小凉亭。远远望去,凉亭里,坐有许多上了年纪的老人。

    “唐琳琳,走,我们去那里看看。”唐琳琳跟在钱莉华的身后,走上了凉亭。啊,这里可热闹啦。凉亭里,有的老人在下象棋,有的在织毛衣,还有的在唠嗑。唐琳琳她们走进了凉亭的里面,找了一块空位,坐了下来。

    “两位小姑娘,是外地来这里旅游的吧?”

    钱莉华诧异地望了望唐琳琳,又扭过头来,面对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说:“老人家,我们已经不是什么小姑娘了。我们都退休了,不小了吧?老人家,你打哪看出,我们俩是外地的人啊?”

    “你们再大,在我的眼里,仍然还是个小姑娘。”白发老人,笑着望着她们,用手捋了捋自己的白胡须,说:“你们看啊,你们南方人,皮肤细腻,皙白,脸型都是瓜子脸,又都很瘦削,看着你们,又很面生。”

    “噢……”钱莉华点点头,默认老人家猜得准确。

    “老人家,您高寿啊?”

    “九十多啦。”

    “您老人家身体还是那么硬朗。”

    “这几年差劲多了。住上楼房,下来遛弯少了。用水,用手一拧,就来了。肩膀上,担东西少了。田地被征收了,干农活少了。人啊,真是个贱骨头。猛然闲了下来,筋骨都歇着酸痛酸痛的,还是劳动的好啊,可以活动活动筋骨。”

    “您老秦头又在唱洋腔了吧?”另一位老人家,呛了白发老人一声。

    “这怎么叫做唱洋腔,事实就是这样么。”

    “老秦头,你还记得吗?大集体的时候,你可是屙懒屎出了名的。借着屙屎偷懒,不愿意多干活。您现在说这,您是害躁不害躁?”

    “秦二疙瘩子,咱自从承包单干以后,每年可没比你少打粮食。”

    “那您在大集体的时候,怎么就不好好干活呢?”

    “那是饿的。早晨,几碗蜀黍面稀饭,几泡尿,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哪还有力气干农活啊?秦二疙瘩子,这才几年啊,你怎么竟然忘记了那时候的苦呢?”

    “那哪能忘记啊,买盐,从家里摸个鸡蛋就行了。一个鸡蛋,能换一斤盐的时代,永远都不会忘记的。”秦二疙瘩子摸了摸剃得光光的脑袋说:“我记得,那秦大家的大小子,有出息了,考上了大学。为了孩子,秦大把家里的羊群都卖光了。众乡亲们,哪一家没有凑份子。这些,我又怎么会忘记呢?这时代,说变就变了。现在家家都富裕了,富裕得我们现在连猪肉都不敢多吃了,多吃了,要得高血压。”

    “大集体还在的时候,队里每年还给他家补贴一些粮食,虽然不多。但是,他家可没有因为缺少劳动力挣工分而不够吃啊。”

    “那秦大家的大小子,也没有忘本啊。人家大学一毕业,就申请要求回咱公社工作,说是要报效乡里乡亲的大恩大德。可是啊,咱这里民风强悍,文弱书生来这里,不服水土,根本不抵用。秦栓柱家那五个浑小子,把人家挤兑走了,人家被逼到县城里去了。从现在来看,人家的运气就是好。一个月,退休工资就有还几千,现在还享福呢。”

    “那小子,打小就懂事。”

    “小子就要穷养,长大才能吃苦耐劳,知恩图报。”

    “是啊,早晨上学,我经常听他娘吆喝他,石柱子,吃过早饭再去上学吧。你听,那慕容小子怎么说。他说,咱娘,俺带上山芋干了。”

    “有出息的孩子都是这个样子,饭不吃都行。但是,书要念。”

    “现在这些孩子,将这些光荣传统都给丢光了,太可惜了。”

    “是啊,好的传统,怎么也说丢就丢掉呢。”

    “现在的孩子太幸福了。径直是生在福中不知福啊。秦栓柱家那个小重孙子,穿鞋,要穿什么……什么,阿迪达斯空调鞋。我都这么一大把岁数了,我可是都没见过,还有什么阿迪达斯空调鞋。”

    “这样做,是害了我们的下一代了啊。”

    “你瞧瞧,我们聊天,把你们俩给凉着了。”

    “我们在这里歇歇脚,没事的。大爷,你们聊,我们听着呢。”

    “大爷,你们村庄那些老宅子都拆除了吗?”

    “早拆了,早都种上果树了。”那位白发老人家,手指着远处的一片果园说:“苹果都卖了好几茬了。”

第六章 还想刨根问底

    老年人家们聊天,只要是能接上话茬,就会无休无止地聊下去。那位白发苍苍的老人家,围绕着秦慕容的那些往事,饶有兴趣地叙说起来。

    “老人家,您常把秦慕容挂在嘴上,看来您老人家是非常喜欢秦慕容的。”

    “这,你就说对了。你们是外乡人,你们不知道啊。他是我们这山洼洼里……”那白发老人站起来,一手扶着拐杖,一手往山岗外面的世界一挥,骄傲地说:“这附近十里八村的,这一溜,他是第一个考上大学的状元郎呢。”

    “您瞧您自豪的。您就直说吧,这石柱子,是您的孙子,就行了。他仅仅是您这门子的自豪吗?不。在读书这方面,他也是我们秦氏家族的骄傲呢。”

    “大爷,秦慕容是您的亲孙子?”

    “你们认识?”

    “不认识。您的故事很有趣,出于好奇,顺口问了问。”

    “人家是外地人,是来旅游的,在这个凉亭歇歇脚,怎么可能认识您家的秦慕容呢?”

    那个叫秦二疙瘩子的老人家又顶撞了一句。他对唐琳琳她们俩说:“这个老老头,叫秦秀峰,也是个人物,可不简单呢。”他说着,竖起了大拇指。好像嘴角流了一点口水,他用手摸了一下,说:“能识文断字,曾经是我们这里的大秀才。谁家要写个契约啊,状子呀,都来找他。就是我们这里的附近几个保长,也会给他几分面子。”

    “秦二疙瘩子,我们现在都老了,不谈当年那些风景喽。要谈,还是谈谈这些孙子辈吧,谈谈重孙子辈的事情也行。现在,风光是他们的风光喽。”

    “你别说,要不是秦栓柱家那五个浑小子犯浑,也许石柱子还真可能留在咱公社呢?”

    “有这可能。”秦秀峰老人家坐着,一手杵着拐杖,一手捋着胡须,继续讲着秦慕容的故事。

    秦慕容大学毕业了。他拿到了派遣证,高高兴兴打起行李,乘坐火车,兴冲冲地往老家奔去。原先,学校里计划要把他留在西安的,这小子,家乡观念重。在大城市多好啊,楼上楼下,电灯电话,多享福啊。可这小子,说什么,我有今天,都是乡亲们帮衬的。我今天学有所成,不回来建设家乡,只图咱个人谋求发展,那还是我们秦家的人吗?

    学校管理分配的领导,眼睛睁得大大的,像是不认识石柱子一样,嘴上却说:“秦慕容同学,你是一个有理想,有抱负的有为青年。我们要号召所有的毕业生,以你为榜样,向你学习。”说着,他还站起来和秦慕容紧紧地握握手。

    “这一点,你就不懂了吧。新社会了,就时兴这个,握握手。”

    “你以为,我真是个老顽固啊,这个我都不懂啊。”

    这过去读书啊,书读成了,都是出去当官了。有大学问的,就有大出息了,当大官。一般般的,也弄个县令,县丞什么的。书啊,没有念成的,也就留在家里,守着那几亩地啰。你们说说,外面的世界,大着呢,守着这块巴掌大的地方,有啥出

    息?

    这小石柱子,也不知道他是咋想的。说什么,广阔天地,大有作为,作为个啥,回来就碰上好看的了。

    秦慕容怀里揣着派遣证,来到了县里的人事局。人事局里的领导,可热情啦,和和美美地地接待了他,说是在一周之内,就会把秦慕容的工作安排好。这给秦慕容的感觉是,真正的大领导啊,就是这样的风范,平易近人,和蔼可亲。

    可是,到了村子里呢,村子里面那些小小的生产队长呀,就连那些小会计,讲起话来,也都是哼啊哈的,架子拉得大大的,仿佛这整个世界,就是他们在支配一切似的。你进了他的办公室,他是头也不抬,仍然在埋头干他的事情。他心里咋想的,其实很清楚,他就是要把你放在那里,晾一会。仿佛这一会儿,他的形象,会猛然增长八倍八。等到他把你的性子,自然而然地冷却下来以后,他才慢慢地将头抬起来,上眼皮是动也不动,眼珠往上一竖,算是瞅了一下你了。你要是先打一声招呼,还好。否则,他会说,没事啊,没事我还忙着在,等晚上串门的时候,我们再拉拉呱。大领导吧,可牛呢。

    我家小石柱子的书,读得再孬,也是个大学毕业生,这在以前,可是个大学问家啊,怎么可能和你小小的生产队长,芝麻粒大的生产队会计抢官衔呢。

    公社书记是个明白人,他知道秦慕容毕业回来了,就和别人说,如果能将秦慕容留在我们公社里,那我们公社就仿佛多划来五十亩水稻田,也许还不止。他悄悄地背着秦慕容,跑到县里,想请县领导将秦慕容安排到公社里工作。

    县领导说,这怎么行呢?人家可是西南大学的高才生,能来我们县里,就已经屈驾了。你们公社也想要?你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别做这个梦了吧。我准备把他放到县供销社,可是县委办公室也在要呢,说什么这样的笔杆子,不用在县委办公室,可惜啦。人才么,用错了位置,也是一种资源浪费啊。县领导还说,我可以告诉你一个信息,他有一个礼拜的休假,等待组织上给他安排工作。其它的忙,我可就帮不上了。

    这公社书记脑子好使,他亲自跑到秦家,找到了秦慕容,干嘛呢?他要请秦慕容帮公社写一份五年经济工作规划。公社书记说,秦慕容刚离开高校,在高校里,在大城市的人文环境里,一定有许多新思维,新思想,新思路,新信息,新举措。这些都是我们没有的。我所能掌握的,只是我们的全部家底,和一些已经固化的思维定式。要不是这样,我们的发展速度,怎么就赶不上那些先进城市呢?

    公社书记亲自来请,这一点面子还是要给足的。这一点,秦慕容心中还是有数的。更何况,他的初心,就是要回来报效自己的家乡。因为,家乡太穷,太落后。自己想多出一点力,多做一份贡献。有公社书记这样的明白领导,他暗暗窃喜,这一条路,他的选择是选对了。他没有推辞,答应第二天,就到公社去帮忙。

    搞经济工作规划,首先要搞调研。那公社的办公室主任,秦栓

    柱家那个大儿子,可能是想多了。他肚子里,也不知道是在翻什么花花肠子。他自己的弟弟秦二狗子,大号叫什么,我都忘了,赖皮赖得很,市面上,没有谁叫过他大号。

    “慕容侄儿,我们今天的调研工作,就到这儿吧?”

    “好啊,你辛苦了。”

    “怎么能这样说呢,要说辛苦,你是真辛苦,一回来,就开展社会调研工作。”他望了一下秦慕容,吞吞吐吐地说:“我有件事情想请你帮帮忙,不知道是否妥当。”

    “你是老叔,有什么事情,只管吩咐。”

    “我那个不争气的二老弟,就是你二叔,家里穷得竟缴不出电费来,累计都欠了一两千块钱了。他就是拖着不缴,还蛮狠无理地硬说,自己饭都没得吃了,哪里还有钱缴电费啊。你看看,你这老二叔是又可怜又可嫌。公社农电办那些人,拿你老二叔没有办法,他们整天缠着我,缠得我都烦死了。可是,我也真的是一点办法都没有。这,这,咋办呢?”他又偷偷地瞅一下秦慕容,继续说:“大侄子,你是大学者,又是刚刚从大城市回来的,我们一起去要。我想,他不给我面子,他自己怎要给自己一个面子吧?这一两千块钱,在他来说,也不是什么大数字。他就是烂赌,一天都能输掉一两万,还会差这一两千?他就是个耍无赖的人。走,大侄子,你陪我走一趟。”

    “我去有些不妥吧?”

    “有什么不妥的?你陪我,不说话,怎可以吧?”说着,这秦栓柱家那个大浑球,大步流星地往秦二狗子家去了。石柱子一声不吭,跟着去了。

    太阳将西边天空上的云朵染成了彩霞。一朵朵彩霞,就像一堆堆的成熟玉米棒,堆在天边,金灿灿的,望着挺喜欢人的。秦栓柱家的老大和秦慕容走到了亲二狗家门口的时候,那秦二狗子穿着一件花花绿绿的紧身西服,一只手捧着一个陶沙小紫壶,一只手翘起那个兰花指,用小指尖,在头顶上挠痒痒。走起路来,像抽羊角风一样,一颠一颠地从里屋往外面走。他看见秦家的老大来了,眼神斜视瞅着,说:“这当官的哥,来到我们穷家,准不是什么好事情。是公事,派个办事员,来吆喝一声,我还敢不去?要是私事。嗨,现在是早晨,还是下午啊?这太阳是刚出来,还是要落山?把我都搞糊涂得了。”

    “我不和你贫嘴,我和你侄儿来催电费来着。”

    “我哪来的侄儿?”他大声地叫了一下:“啊黄。”一条胖乎乎的小黄狗,从里屋跑了出来,又是围绕着秦二狗子跳来跳去,又是朝着秦家老大和秦慕容汪汪地直叫唤。

    秦二狗子对着阿黄说:“阿黄,你有弟兄吗?没有啊。亲堂兄弟呢?也没有啊。”阿黄站在秦二狗的身旁,嗅着秦二狗的臭脚。

    “滚!再不滚,我就放狗咬啦。”秦二狗子,看秦家老大和秦慕容没反应,就对着阿黄说:“阿黄,上,咬他们。”

    狗,它就是畜生。秦慕容最陌生,它汪汪直叫,冲着秦慕容,就上来了。

第七章 书本上没有读过的书

    人的自卫行为,更多的是一种本能,是一种潜意识。动作灵敏,反应迅速,没有过多的理智思考,没有有过多的冷静分析。秦慕容面对着露出獠牙,迎面扑了上来的恶狗,自然是猛一闪身,飞起就是一脚。那条恶狗被踢得汪汪直叫,顺地滚了几下,咽气,死了。山东的汉子,山沟沟里的娃娃,自幼都是喜欢舞枪弄棒的。所以,遇到这样的突发事情,起脚可能是踢得重了些,起腿一脚,将狗踢死,也属正常之事。

    踢死一条恶狗,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可是,这秦二狗子,本身就是个泼皮无赖,无事都能生非,更何况将陪伴他生活的爱狗踢死,这等于踢到了他的痛处。看见秦慕容敢踢他的爱狗,他是恼羞成怒,起手就将手中的紫砂茶壶砸了过去。

    秦慕容这边闪身躲狗,那边又是飞脚自卫,这秦二狗砸来的紫砂茶壶,他可没有注意到,没有躲得过去。顿时,秦慕容感觉到头部像被什么东四重击一下,先是稍稍有些疼痛,后来就麻木了,他用手一摸,湿漉漉的东西,顺着指间的缝隙,流到了手面上。他将手放到眼前一看,满手都是鲜血,一下子就晕了过去。

    秦慕容被送进了医院。医生说,属于皮外伤,应该无大碍。但是,为了慎重起见,必须住院观察几天。

    这事情麻烦了。秦慕容的爸爸秦啸天和妈妈许大桦,看见心爱的宝贝儿子被人打了,甭提心里有多难受了。书香门第,读书世家,舞枪弄棒的事情,当然不会轻易而为。可是,报警,伸张正义的事情,这是必然的第一反应。

    当天晚上,派出所的警察就来了。他们将事情调查清楚之后,就用手铐,将秦二狗子铐了起来,准备将秦二狗子拘留起来。秦二狗子的奶奶听见了,杵着比她还高的拐杖,迈着一走一拐的小脚,碎步跑来了,往警车前一摊,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我的孙儿啊,你这个戳包货的东西哎,你怎么就不让奶奶我省省心啊。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你叫奶奶我可怎么活得下去啊——”

    秦栓柱家的老大,头上戴着个公社办公室主任的头衔,自然和这些派出所的警员们混得都很熟。他掏出将军牌香烟,一人递上一支,小声地说:“你们看,按理说,我不能妨碍你们执行公务的。可是,老人家心痛孙子不是?这样吧,你们现在把秦二狗子放了,我派人把他看起来。你们下半夜来,将人提走。我保证顺顺当当执法。要不然,老奶奶哭哭啼啼的,作为孙子,我也于心不忍不是?”

    “这不行吧?秦主任。不过有一个办法,道是可行。”

    “怎么办?请指示。”

    “老人家坐在我们的警车前面,造成我们无法顺利办案。我看这样,不如我们一起到秦慕容那里去,征求他的意见。如果他决定不追究秦二狗子的法律责任,我们也同意你们把秦二狗子带回去批评教育。”

    秦家老大认为,也只有这样。于是,他和派出所的同志们往医院赶去了。他们到医院的时候,秦慕容正躺在病床上看报纸呢。病床

    的旁边,还坐着一位美女护士,和他一起聊着当天的新闻。

    “慕容大侄子,警察同志们来看你了。”

    “秦慕容同志,你好。现在好点了吗?”

    “没什么,不妨碍,只是些皮外伤而已。幸亏躲闪及时,只是擦破了点皮。真要是砸到头上,那情况可就无法料想了。”

    “多住几天,留院观察几天,哈。”

    “明天准备出院了。”

    “慕容大侄子,你那不争气的老二叔,他实在是犯浑不是,他怎么能对你这家门的大侄儿,下得了这样重的狠手呢?真是浑那。”

    “我的重孙子在哪?老祖宗来给你下跪了,陪个不是,请你抬抬贵手,放过你老二叔吧。”秦二狗子的奶奶,还没有进门,就一边大声地哭着,一边用手拍着大腿,一边叙说着。

    秦慕容听见声音,一咕噜从床上爬了起来,鞋都没有来得及穿,赤着脚,赶紧应到门口,搀着老人家的胳膊,说:“什么事情啊,都惊动到您老人家了,这是我们做下人的罪过啊。”

    “我的重孙子,我的心肝宝贝哎,我的肉唻,瞧,瞧,你这混蛋二叔,怎么把我心肝宝贝打成这样?你看我回去,非狠狠教训教训他不可。”

    “没事的,老祖宗,您老人家坐。”美女护士让开了座位。老人家走到座椅的跟前,杵着拐杖,在秦慕容的搀扶下,坐了下来。老人家说:“警察同志们啦,这是我们的家务事,你们回去吧。”

    来到医院的几位警察,有一位走到秦家老大的身旁,和秦家老大耳语了几句,他们一起走到了门外。这位警察同志说:“秦主任,我们也是在例行公事,你看这样可行?你将秦慕容叫出来,我们来和他谈谈,他只要明确表示不再追究秦二狗子的法律责任,在我们这个谈话薄上签字,这个案子,就算结了。”

    秦家老大回到病房,对老人家说:“奶奶,您老人家在这儿坐,我们和慕容侄儿谈点事,一会就回来。”

    “多大个事儿,还要回避我?”

    “没事的,老祖宗,我们一会就回来。颜护士,请你陪我们家老祖宗说说话,好吗?”颜护士点点头,表示同意。秦慕容这才跟着秦家老大一起,走到门外去了。

    这秦家老大,事故的很。首先是说,这一次一定要追究秦二狗子的法律责任,非将他拘留起来不可。依我讲,不给他一点教训,从感情上,我也是对不起我家的大侄儿啊。可是,这老人家,都这么大的年纪了,还是这样护犊子,在无休无止地纠缠,这也不是个事儿。他对着秦慕容说:“你在外面,见过大世面,又受过高等教育,你给老叔拿个主意吧?”

    “老叔,你也不要犯难了。警察同志,看在我家老祖宗的情分上,我也不追究我家老二叔的法律责任了。但是,就这件事情而言,老叔,你可要好好教育教育二叔。现在的社会,再也不会容忍这些法盲无法无天了。”

    “是,是。”

    那位警察递过刚记录

    好的谈话笔录,交给了秦慕容,请他签字。秦慕容接过那位警察同志递给他的钢笔,拧开了笔套,正准备签字呢,就在这时,秦慕容的爸爸妈妈气喘吁吁地跑来了。

    “孩子,这个字,不能签。”

    “怎么啦?他是咱家了的老叔。”

    “你这孩子,读书都读得迂腐了。你想过没有,他砸你的时候,他想过没有,你是他的亲侄儿?”

    “是大桦孙媳妇吗?过来了,也不先和奶奶我打声招呼,在外面嚷嚷个啥?快进来,你瞧,你儿媳妇长得多俊啊。”

    秦慕容他娘,一头雾水。儿子回来,压根地都没有提起过这事啊,怎么,或然间冒出个儿媳妇来了?她望望儿子,又望望孩子他爸,一大家子,都是满脸问号,说不出个子丑演卯来。自然老人家招呼进去,还是先进去再说吧。

    秦啸天和许大桦进了病房以后,秦家老大在秦慕容的耳边,耳语了一会。秦慕容将名字签了。然后,秦家老大又接过警察同志递过来的印泥盒。他讲印泥盒打开,请秦慕容按上红红的手印。警察同志办完了公事,这才和大家告辞,走了。

    秦慕容他们回到病房里以后,老人家耳聪心明,再也不提秦二狗子的事情了。她老人家拉着秦慕容的手,说:“我的肉唻,你瞧,你瞧,你和你爹一个样,有学问的人,就是有眼光。”他老人家将拐杖靠到病床旁,伸出另一只手拉着颜护士的手,左也瞧瞧,右也瞧瞧,刚才满脸泪痕的脸,现在挂满了笑容,高兴地说:“慕容重孙子啊,你瞧,这姑娘,长得是多水灵啊,你们这是天生的一双,地结的一对。”

    “老祖宗,你老人家看错了,人家颜护士是在工作之余,来这里聊天的,不是您说的那回事。”

    “你这小坏蛋,老祖宗走过的桥,比你走过的路都要长,还会看走眼?看错了?你这个小混账东西,你不要认为自己多读了几年书,就一刀砍掉鼻子——不知道前后了,眼睛都长到头顶上了,只看见人家大城市的姑娘。咋啦?咋就看不起咱县城里的姑娘呢?取回家里,不都是一样生娃吗?”

    “没有,没有……可……可是,我和颜护士也不是您老人家说的那么一回事啊,老祖宗。”

    颜护士给老人家讲得满脸绯红,羞涩地低着头,一双手放在前襟,两个大拇指上下翻滚地抚摸着,怪不还意思的。

    “这事情就这样定了,慕容大孙子,你不要说了。啸天,大桦孙媳妇,这个家,我给你们当定了。”

    “老祖宗……”

    老人家胳膊一甩,迈着小脚,一拐一拐地走了。秦家老大,赶快跟上,跑出门外。门外,只听见拐杖触地时发出咚咚咚的声音。这声音越来越远,越来越远了。

    颜护士没有走,还在秦慕容的病房里。

    秦慕容走到窗户跟前,看见老二叔——秦二狗子,在路灯底下面,搀着老人家,走了。路灯将他们的身影,一回儿拉长,一回儿压短,一回儿又拉得很长,很长……

第八章 秦慕容的婚事

    秦慕容的爷爷秦秀峰,站了起来,好像是要回去的样子。钱莉华也站了起来,连忙说:“老人家,你的故事还没有讲完呢。”

    “老秦头,你看,这姑娘,就和您家的孙女、孙子小的时候一模一样,一段故事讲完了,还是缠着,没完没了的呢。”

    “听故事么,总得要有头有尾吧。你孙儿和那位小护士,就是那个小颜护士,后来他们恋爱了吗?他们应该是很般配的一对呢。”

    “这老婶子,虽说是在乱点鸳鸯谱。可是,我也认为,那小颜姑娘也还是不错的。”秦秀峰原本已经站了起来,不知道他是要活动活动筋骨,还是想去干个啥,给钱莉华这么一说,老人家又坐了下来,又慢声细语地打开了他的话匣子。

    什么叫勇敢啊?就是你的行为,能够把握住事态的发展趋势。也就是说,你的言行举止,能够左右着事态的发展,让它往你预控的方向前行。这才叫勇敢。

    捅了娄子,自己吃了个扪心亏,说也说不出来,讲也讲不明白,那叫做蠢蛋,叫鲁莽,叫愣头青。

    现在的年轻人啦,书把人给读死了。

    “你这老秦头啊,又在犯糊涂了,你是在说糊话了,知道不?只有活人读死书,哪有死书读活人的道理啊。”

    说这读书啊,学问大着呢。这世上啊,有三种书可读。这第一种,就是有字书。这是人生获取知识的必读课本。我认为,读这些有字的书,只是完成了一些生活常识的基础准备。可有些人啊,他就不这么认为了。自认为,读了几本书了,拿了中专文凭了,或者是拿了大学文凭了,就自以为,自己了不起了,沾沾自喜,忘乎所以。就像战国时代的赵括一样,自以为是,自认为,自己已经是一身的本事了。结果呢,只会纸上谈兵,一遇到实际的问题,就不行了,抓瞎了,惊慌失措了,不知所措了,这些人怎么会不败得一塌糊涂呢。所以我说么,读了几本书,也还是要夹着尾巴做人,还早着呢,需要学习的东西,还多着呢。

    这第二种书啊,是无字书。它是藏在我们的社会生活之中的生活经验,工作经验和社会经验。有些人,对它不屑一顾,掉以轻心。这些人,生活会以残酷的现实,给他沉痛的教训,使他到处碰壁,到处蒙受委屈。让那些不读死书的人,嘲笑,捉弄,摆布够了,他们才恍然大悟,清醒过来了。原来,生活同样也是一本必读的课本呀。

    这第三种书么,就是人们的清闲养慧。这人的天资是从哪里来啊,是人们在闲暇中得到了静心修养,所产生的灵性感悟。这人啊,整天不是读书,就是忙忙碌碌,让繁文琐事给纠缠住了,这人心,静不下来,没有时间去思考,那哪行呢?失败,没有醒悟。成功,没有觉悟。停滞,没有顿悟。烦躁,没有参悟。没有静思,就没有思想上的觉悟。那么,又哪来得洗心革面呢?

    第二种和第三种书籍,属于无字天书,是全靠人们的主观感悟。思中无字,胜有字。这里,没有老师的指引,没有思想家的驯化,更没有谁能够代替你,读懂你对自身环境的认识和领悟,和你一起探讨和把握你的方方面面。

    “嗨,嗨,你瞧,您家的小孙娃,受这点委屈,看把您心疼的,发表了这么一大堆的感慨啊。这么多的感悟,也许,当时您就讲给您的孙子听了吧?”

    “那当然。”

    “难怪,你们的家庭,每代都是人才辈出。看来,都是您如此教化的结果啊。”

    “你这秦二疙瘩子,今天的疙瘩,终于解开了。”

    两个老人爽朗地笑开了。秦二疙瘩子说:“人家姑娘问的话,你还没有说呢。”

    秦秀峰叹了口说,我这小孙娃呀,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情,就像是心里有了一个标杆似的。感觉,他是在用虚拟的东西,与生活在现实社会里的人相比较在。那生活在现实社会里的人,又怎能比得过生活在虚拟世界的圣人呢?

    那小颜护士,的确是对我们家的小孙娃——秦慕容,有那么一点意思。自打认识以后,她就经常去找秦慕容聊天。秦慕容开始也不拒绝与颜护士往来。可是,天长日久了,他时常感觉到颜护士有些太世俗了,对人不冷不热的,仿佛要拒人于千里之外似的。

    秦慕容的妈妈许大桦,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他娘经常骂他,你已经老大不小的了,人家颜姑娘哪一点配不上你呀?人长得又水灵,白白净净的。医院工作,风吹不到,雨淋不到,还不行了吗?这么好的条件,你到哪里能找到啊?人家对你这么有意思,你还不主动一些,你是榆木疙瘩啊?我可告诉你吆,这女追男,只是隔层纸。这薄薄的一层纸,一捅就破了,是件很容易的事情。那男追女,那可是隔着一座山呢。那翻山越岭,可是一件千辛万苦的活。孰轻孰重,你自己可要好好掂量掂量。娶女人来家,是过日子的,不是买一只花瓶回来,做摆设用的。这会过日子,才是你心中唯一的一杆秤。

    现在的孩子,就是个死脑筋,不知道变通。你猜猜,这秦慕容,是怎么和他娘说的?这颜护士也太世俗了,没有品味。她整天谈的都是些什么事情啊,什么今天李大姐的未婚夫给李大姐买了一块上海牌手表啊,什么明天是王大姐的未婚夫给王大姐买了一辆凤凰牌自行车啦,要么就是蔡小妹在百货公司买了一块花衬衫布料,小碎花,很漂亮的。结果,让裁缝给裁小了,裹在身上,把胸门口裹得像驼峰一样,鼓得老高的,丑死一万人了。

    秦慕容谈到这里的时候,不知道怎么一回事,或然神采飞扬地讲起他的一位女同学来。他说,他在上大学的时候,偶遇上一位和我一同开阑尾炎手术的女同学,我们一起散步,一起聊天。和人家聊天,那是一种享受,是一种精神愉悦的享受。我们一起谈论莫扎特的《水边的狄力安娜》,巴赫的《圣母颂》,谈论苏格拉底,柏拉图和尼采的哲学,谈论列夫托尔斯泰和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小说,谈论朱自清和徐志摩的散文。那才叫情调,我的老娘哎。

    生活往往就是这样,那铭刻在自己脑海里的初恋情人,永远是最好的。因为,她只是生活在我们的精神世界里,而且已经被我们的精神所神话,神话得一塌糊涂了。初恋的情人,一旦被我们封存在自己的精神世界里,她在我们的脑海里,已经被神化了。想象之中,她是绝不会受到油盐酱醋柴的世俗所污染。她的纯洁,既使我们在脑海里,想象一下,拥抱,轻吻,都会或然产生一种猛省,从内心里感到,是对她的一种亵渎。她已经成为了偶像,使我们非得伏首膜拜,才能表达心中的虔诚。

    我读不到他心灵中这个思想情节,我自信这个思想情节,一定是一直蜗居在他的心中。这个小小的秘密,像上帝一样,以最伟岸的有

    和最神圣的无,珍藏在心中。

    “这么说,他和小颜护士没戏喽。”钱莉华又问道:“那后来呢?”

    在那一段时间里,家里的亲朋好友,也给他介绍过一些朋友,他都看不上人家。他老舅妈,给他介绍一位远方的表亲,人长得像一只花一样,初次见面,两个人都认为对方不错。家里人高兴坏了,认为这次秦慕容的婚事可以定下来了。可是,没过几天,他又变卦了。

    为什么呢?双方都没有意见,双方的父母也很满意。这秦慕容已经是老大不小的了,该是谈婚论嫁的时候了。小姑娘,人实在,说了一句他秦慕容认为不妥的话。那姑娘用胳膊肘蹭了一下秦慕容说,哎,你家给我爸爸妈妈下三万块钱彩礼,我就是你的人了。

    这个小坏东西秦慕容,他和他娘说什么,这也太庸俗了吧,和这样的人生活在一起,那不就是天天像喝白开水一样。这样的生活,又有什么情趣可言呢?没有生活情调的生活,又有啥意思呢?你瞧瞧,这蠢孩子,说的是啥话啊。我们这农村,不就是这个样子吗,下了彩礼,喝过喜酒,姑娘不就变成你家的小媳妇了。这有啥啊,人家姑娘不过就是说了一句大实话而已,这个书呆子,他竟说人家庸俗,你高雅,一而再,再而三,一晃,三十好大几的人了,还是光棍一个,一个光棍。

    “老人家,您孙儿不会是一个人,自个儿享受生活吧?”钱莉华急匆匆地又问了一句。

    人生的姻缘啊,是前生修来的。孙儿慕容啊,后来遇上一位叫梁思伟的姑娘,人人都不敢娶她,他当个活宝,娶回家来了。

    梁思伟初中毕业,就下放到农村去了。但是,姑娘命苦志高,勤奋好学。在农村下放劳动期间,遇上了一位劳动改造的原大学教授,一个想学,一个愿教。天天晚上,一盏油灯,照着爷孙两人。这天长日久了,那些喜欢嚼舌头根的老太太小媳妇们就开始说三道四的了,说这两个孤男寡女的,天天晚上在一起,一定是有样子了。后来,落实知识分子政策了,老教授,回原大学风光去了。这梁思伟呢,也读了中专。后来毕业分配,到咱县政府里工作了。听说,那梁思伟的工作,也就是那位教授大人的一张便条,起了大作用,改变了梁思伟的一生命运。

    这梁思伟,人也长得也漂亮,又有才学,年纪轻轻的,就发表过几篇长篇小说。小说的内容都是说下放知青谈情说爱的故事。故事情节,活灵活现的。所以有人猜测说,她是在写她自己的生活故事。也有的人,不这么认为。但是,无论怎么说,那些年轻小伙子,对她都是敬而远之。这人言可畏啊,吐沫星子,都能淹死人的。

    秦慕容被分配到县里工作以后,这位老姑娘从各方面,对秦慕容都是无微不至地关怀。秦慕容加夜班,赶稿件。早晨,慌里慌张赶到办公室里去上班。梁思伟就会悄悄地买一份早点,无声无息地送到秦慕容的桌边。

    有一次,大雪纷飞,天寒路滑,秦慕容一不小心滑到了,摔伤了脚。按理说,是要请假休息一段时间的。但是,领导催要县里的年终总结和来年的总体规划,这小子,只好硬着头皮,一走一拐往办公室走。梁思伟看见了,不辞辛苦,上班接,下班送。这人心,都是肉长的,就是一块鹅卵石,也会给焐热了。

    冬天过去了,春暖花开了,他们也就在那年桃花盛开的季节,成家立业了。

第九章 秦慕容的烦心事

    女娃要想做出一番事业,怎是要做出一些牺牲,才能有所成就。而影响最大的,应当属于家庭的生活。更何况,梁思伟梦想是要做出一番伟大的事业来。那么,秦慕容首当其冲,就被梁思伟强烈的事业心,带来许许多多的生活不便。

    秘书工作,是很辛苦的。夜晚,开夜车,这是十分正常的事情。你们知道什么叫做开夜车吗?哎,对了,就是加班写材料。工作需要,经常工作到深更半夜,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年轻人,夜晚工作,早晨起不来,一直要睡到钟点。然后,起床呢,就来不及了,风风火火,简单洗漱之后,头也不梳,早饭也不吃,拿起衣服,拎着公文包,跨上自行车,就拼命往单位赶。有时稍稍早一点,秦慕容起床了,可是梁思伟还睡着呢。她昨夜,也工作得更晚些。

    秦慕容经常拎着早点,气喘吁吁地跑到办公室。这边刚放下早点,那边就要将昨夜已经整理好的材料,送到领导的办公桌上。有时还要按照领导的指示精神,打电话,发通知,一阵忙活,已经是九、十点钟了,这才开始吃早点。

    这天,秦慕容忙完一阵工作之后,沏上一杯茶,打开早点包,一边吃,一边看着文件。和秦慕容在一间办公室里工作,有四位同志,林大姐是其中一位。她是位中年妇女,最爱关心同事。

    “刚吃上早点呢?”林大姐走到秦慕容的办公桌旁边,望着秦慕容说。

    “刚吃。林大姐,你也偿一个吧?”

    “我不吃。我们家,是天天早晨在家吃早饭。我天天早晨,把早饭烧好了以后,我这才叫我家那口子起床,然后再将孩子穿起来。一家三口子,在家里吃早饭,热热乎乎,既经济,又卫生。你说是吗?”

    “可不是这个理吗。可是小梁,她搞得比我还忙,我都不知道怎么说她才好,真是气死人了。”

    “你不说,老姐我还不好开这个口呢。这个女人啦,她如果在生活上,不能够好好关心你,你可要多留个心眼子喽。”

    秦慕容扭过头,斜着往上,望着林大姐,一脸的疑惑,等待林大姐继续说。

    林大姐睁大着眼睛,望了秦慕容一眼,什么也没有再说了,转身往自己的办公桌方向走了。她的臀部,一会左边显现得丰满一些,一会右边显现得丰满一些,腰部也跟随着臀部,不停地做不对称的扭动着。

    人生的生活乐趣,有许多方面。尤其作为男人,最大的精神享受,莫过于想在生活上,获得爱人的呵护。这种呵护,不是父母般的关爱,不是同事般的爱护,不是领导般的关照,不是兄弟般的激励。它像心灵的鸡汤一样,那种甜甜的滋润,那种美美的慰藉,是任何其他的人都无法代替的一种温情。它像微微的春风,它像淡雅的清香。它像柔美的钢琴曲,缠缠绵绵。它像远远的瀑布,给你温润,柔湿,又不会给你带来嘈杂。梁思伟强烈事业的心,使她失去了女人的这种柔情似水的一面。这使得秦慕容在心中渐渐萌生起抱怨梁思伟的情绪。也许正是这种抱怨的思想情绪在心头缠绕,这才使得他听得进去林大姐的话意,使得他从内心认识到林大姐话语的分量。林大姐的话,开始在秦慕容的心里窖藏,发酵。

    抱怨被流言蜚语发酵,在繁琐的现实生活中,又怎能会不滋生一些故事呢?人的思想情绪,在短暂的时间内,是可以藏匿在内心世界的。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只要外部世界给它一点诱因,它就会立马写到脸上。

    在秦慕容的办公室里,有位同

    事,名字叫周大中,他是一个心里藏不住事情的人。小资情调十分严重,情绪化非常外露。他隐隐约约听见邻居的风言风语,说他在工厂里工作的老婆,和她的车间主任有样子。男同志,其它的事情都能隐忍,唯独像这类的事情,无法隐忍。在家里,和老婆大吵大闹起来,生活被弄得乱如一团鸡毛。情绪外露的人,在家里的思想情绪,很容易和单位的思想情绪相勾兑,这么以来,又怎能不直接影响到自己的工作呢?

    人的生活往往就是这样,只要遇上一些闹心的事情,怎想找一个信得过的人,唠唠嗑。秦慕容才到单位,工作上又没有什么利害冲突,为人也比较单纯,是唠嗑的好对象。他将心里的烦心事,像说历史故事一样,漫无边际地说上一通。说完了,他仿佛感觉到自己的心里痛快了许多,也舒坦了许多。

    有些人啊,他脑海深处,怎是寄生着一些常人所无法理解的怪癖。这周大中,就属于这一类人。他的怪癖就是,他说说自己以后,怎么也不会忘记,一定要想方设法勾上别人一句,捅捅别人的伤疤,想让别人和他一样的心痛。似乎只有这样,他才会心理平衡,才会减轻他心灵上的痛感。

    周大中说:“我心中,这件事情,闹得我是老不开心了。其实啊,你也不比我好到哪里去。我曾听说过,你老婆,在下放的时候,和一位老教授,也有一段风流韵事呢。你可不要当真啊,那都是捕风捉影的瞎话。不过,说得像真的一样,有鼻子有眼的。难道你就一点儿都没有听说过?你想想,为什么她梁思伟那么大岁数都嫁不出去?还不就是有这么一回子事情才这样的吗?只是你们这些年轻人啊,都喜欢用西方的新思维,处理感情上的那些老故事。只注重当下,不计较过去罢了。”

    什么叫做尘世?就是这些是是非非像灰尘一样,被风吹得沸沸扬扬,说是看不见,但真要是刮起来了,它还真叫你不寒而栗呢。秦慕容这一段时间,被梁思伟和那位老教授的这些风言风语,搅得是心烦意乱的。开始啊,是嘴碎的林大姐,半遮半隐地说半句,留半句的。他秦慕容在心里啊,就有些老不带劲了。这周大中啊,心态有问题,他的老婆,被别人捕风捉影,绘声绘色地编排了。自己心痛不说,还到处找平衡。从他的嘴里,说出的那些话,可信度,他秦慕容心中是能够度量出来的。可是,秦慕容的妈妈,这么一说,这事情的性质,就变了,就像在心里丢了一颗大炸弹,心,全碎了。

    秦慕容的老娘许大桦对他说,那天我在菜地里,隔壁的王大娘,神经兮兮地凑到我跟前,叨叨絮絮地说了很长时间,都是些婆婆妈妈的事情,听起来,怪烦人的。

    秦慕容说:“老娘,烦人啊,那你还跟我说?”

    “都怨你。不和你说,和谁说?”

    “那你说,我听着呢。”

    慕容他娘许大桦模仿起隔壁王大娘说话的神态,说:“慕容他娘,你家儿媳妇,她对慕容好吗?”

    我说:“嗨,现在的女孩子,都会自己惯自己,怎么办呢?都在她娘家娇生惯养的结果,已经养成了懒散的恶习,我这做婆婆的,也只有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喽。”

    “那你儿媳妇,她对慕容好吗?”

    “这人啊,只要一懒散,她肯定就不属于那种知冷知热类型的人了。”

    “我们可都是妇道人家。这女人啊,只要她对自己家里的不上心,那她的心啊,就一定是野了。”王大妈扭过头,东张西望了一会,小心翼翼地凑到我耳边说:“

    慕容他娘,慕容这孩子,大大咧咧惯了,你可要多留个心眼字。不然,慕容会吃亏的。”

    “他们又不要下地干活,小两口子,这生活过得就像在天堂里过日子似的。这谁也不会吃多大亏,谁也不会占多大便宜。这都是小夫妻的事情,我们这些做老人的,就不要掺乎得那么多了。”

    “慕容这孩子,实诚,心里面,没有什么弯弯绕。可是,你那儿媳妇就不一样啦,她那心里面的花花肠子可多了,径直是一肚子小九九呢。”

    “王大娘,我这儿媳妇,虽然书是读了一点,可也没有你讲的那么玄乎。”

    “我可是听到了一些不中听的话啦,这才善意地跑来提醒你的噢”

    “我家儿媳妇,除了工作忙,其它,没那个啥。你老人家,就不要听人家乱咬耳朵根子啦。”

    “慕容他娘啊,我可是看着咱们多年像姊妹伙子的感情上,才好心提醒你的噢。秦二狗子他老婆跟别人跑了以后,那秦二狗子才知道傻眼了。后来听说,秦二狗子他爹娘,肠子可都悔青了。可是,到那个时候,一切都晚了,再懊悔,也与事无补。”

    秦慕容听了妈妈许大桦的话,闷闷不乐地走了。

    秦慕容走到房间,看见书桌上放着一封书信,信笺上写着:亲爱的梁思伟小同学,你好……他没有看中间的内容,而是直接跳过去,看看落款到底是谁。他清晰地看见人,是崔瑞正。就是梁思伟那个辅导教授崔瑞正喽,一定是他。

    恰在这时,梁思伟也走进房间,看见秦慕容斜着身子,歪着头,斜视着桌面那封信笺。梁思伟有些愠怒,但是她仍然小声地说:“嗨,嗨,秦慕容,你怎么也学得这么俗气,偷看起别人的信件啊?”

    秦慕容本身心中窝火,话无好话地说:“什么叫别人的信件?你是别人吗?”

    “我既使不是别人,你也不能侵犯我的个人**权。”

    “你对我还有个人**吗?笑话。我告诉你,已经早就没有了,一点也没有了,包括你身体的每个部位。”

    梁思伟也不示弱,仰着头,双眼睁得老大的,逼视秦慕容,说:“你以为,你读遍了我身体的每个地方,我对你,就没有**权了吗?亏你还喝了几年的墨水,早着呢。”梁思伟指着自己的心脏部位,说:“我这里装着啥,你知道吗?”她又指指自己的脑袋,说:“我这里想的啥,你知道吗?通过你今天的行为来看,你是啥也不知道。”

    秦慕容被梁思伟一顿数落,给说愣住了,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像一个木头人似的,心想,对啊,她说的太对了。面着站着这位梁思伟,真像一位的陌生人。

    梁思伟说:“秦慕容,我告诉你,你到现在为止,看来,你只了解我梁思伟的一半,我的另一半,那是我的**空间,你必须要尊重它。我告诉你,你给别人一点空间,就等于给自己挪出了足够的位置。你给别人一点空间,也就是等于给自己一个足够的自由空间。有了这个空间,你才有可能没有了压抑,你心情才有可能舒畅起来。”

    梁思伟在屋里转了一圈,又走到秦慕容的跟前,说:“你要知道,你挤压别人,就是等于在挤压自己。如果你的抗挤压能力,没有足够的强大,你会被挤爆的。到那个时候,你就会变成尘世间的一粒灰尘,你就会跟风,人云也云,说啥你都会信,你就会变得俗不可耐。你醒醒吧。”梁思伟把话说完,把门一关,一个人去了。

    秦慕容完完全全懵了,陷入了沉思。

第十章 怎么也解不开心中的疙瘩

    佛家有一句话,说是:天下事了犹未了,何妨以不了了之。我认为,这句话说的是有些道理的。小夫妻么,磨磨牙,床头打架,床尾和,也是常有的事。但是,就是不能动真格的。生活上,哪有一个放之四海而皆准的道理,来理论,衡量所有人的生活矛盾的对错呢?这生活中本身就没有,既使用在你自己身上是对的,那么用它来衡量梁思伟,也许就是错的。因为,梁思伟不烧早饭,这只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情,仅仅这些小事,我孙儿秦慕容还是能够理解的。

    这人与人啊,就是不能相比。有的人,感情细腻,体贴入微。我这慕容孙儿啊,傻乎乎地站在房间里,想了很长时间,这才想明白了。思想上的疙瘩解开了,这有事啊,也和没事一样的了。

    秦慕容这时,脑海里或然闪现出唐琳琳的身影。唐琳琳拎着一网兜的苹果,站在门口。这幕情景,如果没记错的话,应该还是在大学读书的时候,唐琳琳的同学们,来医院看望她,送给她一些苹果。她那时,心中应该还装有我这位学友的。她的同学,送给她的苹果,她自己仅留了一半,另一半还送给我。可是梁思伟呢,她的心里,装有我吗?她指指自己的心脏,责问我:你知道我这里装着啥吗?我想说,我真的把握不了。我说不清楚,在那个心房里,我到底住有多大面积。我想,既然我们都已经结婚了。那么,那里面怎不会没有我的位置吧?难道工作狂的女人,心中只有她自己的工作和自己的理想吗?我想,也许不应该会是这样的情况吧。但是,从生活的细节上来看,她给留下了这样的印象:在她的脑海里,根本没有我们这个家庭。她把这个家庭,当成了旅馆,只是晚上回来睡个觉而已。也许都没有我秦慕容这个人。就是这样的,有的时候,我想晚上过个夫妻生活,她都会觉得嫌烦。这个梁思伟,她还是我秦慕容的爱人吗?心目中怀有强烈事业心的女人,都是这样吗?

    说起工作,我不也是这样在努力吗?有的同志在嘲笑我,说我秦慕容那不是在工作,而是在拼命。谁叫我们生活在这个伟大的变革时代呢?你不努力谁努力?要是这么说的话,她的所作所为,我还是可以理解的。生活么,哪有那样尽善尽美的呢?花朵姹紫嫣红以后,不是也有落红无数的季节吗?

    说说孙儿,又说到我了。一年冬天,漫天雪花,洋洋洒洒,覆盖得山岗和田野。天地之间,全是一片白花花的世界。白雪皑皑,模糊了整个视野,也分不清,哪里是田,哪里是路,再加上地冻路滑,上了年纪的人,手脚又没有那么灵活了。一天早晨,我上菜园里,想铲点菜回来,一不小心,摔了一跤。这人啊,上了年纪,就是不一样,就这么摔了一下,大腿的桡骨,就摔成了骨折。

    我躺在雪地里,无法挪动,只好大声呼救。好歹,菜园子离家较近,几声呼救,家里的人都听见了。这事,给孩子们添麻烦了。孩子们慌了,赶紧用凉床捆绑成担架,将我送到了医院。

    这医院,是最折腾人的地方。到了医院,我被抬到了急救室。他们竟然不收,说这是骨科的事情

    ,需要挂号,再到骨科门诊去就诊。这下可把孩子们给忙坏了,他们这才又跑到挂号室缴费挂号。这大儿子秦啸天,脑袋瓜子灵光,挂了号,就在医院大门口前的公用电话亭里,给孙儿秦慕容打了个电话。不管怎么说,他可是在县政府里工作,医院里的领导和医生们,应该多少给点面吧。说起来可怜吧吧的,像个要饭的,只是不要饭,不要钱,只是要点面子而已。

    秦慕容跑来,已是满头大汗。儿子秦啸天一路小跑,走在前面。孙儿秦慕容疾步快走,紧跟其后。他们一起走进骨科门诊,看见医生已经站起来了,正准备给躺在检查台上的我做检查。

    “唉吆喂,医生,能不能轻一点。”当医生的手,按到我摔伤的腿部时,疼得我是无法忍受,忍不住大叫起来。顿时,疼得我是浑身浸出了汗水,湿透了内衣。

    “医生,你好。我是秦慕容。”

    “我叫汪慕容,同名,不同姓啊。”扭头对着秦慕容笑了笑说。

    汪医生一边给老爷子做检查,一边和秦慕容聊天。医院的医生,可牛啦,什么这个县长啊,那个主任的,只要你一讲,他们都很熟悉。包括秦慕容这个小小的秘书,他们也很熟悉呢,只是从未见面而已。

    汪医生直起腰,走到自来水池旁边,洗洗手,回过身来,望了一下秦慕容,说:“秦秘书,你家老爷子,看样子,摔得不轻,住院吧?”

    “听你的。”

    汪医生坐到桌前,拿起住院单,窸窸窣窣画了几笔。又拿起一张拍片检查报告单,先准备动笔写,仿佛又想起了什么,又在老爷子摔伤的腿上按了几下,痛得我又是嗷嗷直叫。

    秦慕容说:“汪医生,轻一点。”

    汪医生没说话,低着头,在检查报告单上填写了几行字,说:“小李,从急诊室里推一张床来,带老爷子去拍片子。”

    后来听说,是汪医生亲自带着秦慕容,办了入院手。到了外科住院部,找到值班的骨科医生,还再三叮嘱说:“哎,孙医生,这位是县政府的秦秘书。病人去拍片子了,是秦秘书的爷爷,桡骨摔伤。我可交给你啦。”

    秦慕容伸出右手,孙医生双手握着,说:“秦秘书,你放心,我会尽力的。”

    他们在一起聊了一会,汪医生回骨科门诊去了。又过了一会,小李医生和许大桦,推着我来到了外科住院部。孙医生接过片子,看了看,对秦慕容说:“老爷子桡骨摔断了,明天上午要动手术。”

    “严重吗?”

    “小手术,将骨折的桡骨复位接上之后,用钢板和钢钉固定起来,待桡骨康复以后,再将钢板和钢钉取出。这个手术虽小。但是,请你放心,我亲自来做。”

    “那就太谢谢你啦,孙医生。”

    “将病人的痛苦降低到最低的程度,这是我们医生应尽的义务。现在,先做个牵引。从现在开始,病人需要家属全天候陪护。”

    “那当然,那当然。”

    “有什么需要,请和我说一声,我们尽力去做的。”

    “好的。我爷爷

    在这里,少不了需要麻烦你们,请多多关照。”

    “那我来安排工作了。失陪啦。”

    秦啸天对秦慕容说:“慕容,你在这里照应一下爷爷,我这就回去,拿一些生活必备的东西来。你看爷爷这样,应该不是一天二天的事情。”

    “好的,我在这里照看爷爷。爹,你慢点。”

    梁思伟下班以后,也来到了医院。我在床上睡着了。后来,慕容和思伟争吵起来的时候,我听他们说的。

    秦慕容说:“思伟,今天晚上,我们一起在这里看护爷爷,好吗?”

    梁思伟眼睛睁得老大的,望着秦慕容,似乎在问秦慕容,为什么?

    秦慕容说:“白天我们要上班。所以,我想我们俩晚上在这里看护爷爷,白天让俺爹和俺娘在这里。你说,这样行吗?”

    梁思伟将头摇了摇,小声地说:“今天晚上,我还要赶写一份稿件,王县长明天上午就要用。在说,我是孙媳妇,我在这里服侍爷爷很不方便。”

    “爷爷大小便,有我在这里,你可以叫我。如果爷爷想喝水,需要坐起来,什么的,你可以帮着照顾照顾。”

    “不行啊,刚才我也摔了一跤,手腕都摔窝气了。你看,有点肿吧?痛死我了。”

    秦慕容看了看,什么也没说,一肚子不高兴,不一会,就写到了脸上。梁思伟看了看手表,说:“慕容,我走啦,爷爷醒了,你和他老人家说一声。”

    秦慕容点点头,示意梁思伟可以走了。梁思伟蹑手蹑脚,走了出去。

    天黑了,秦啸天和许大桦来了。他们要秦慕容回去休息,说这里有他们就行了。你回去休息,一定不能耽误工作。如果确实需要的话,你二叔和二婶,他们会来帮忙的。

    “慕容,放心吧。回去好好休息,哈。”

    在慕容爸妈的一再坚持下,秦慕容回去了。

    马路旁的路灯,隔着很长的一段距离,才有一盏。路灯的电灯杆,树得很高。虽然照得很远。但是,路灯的灯光,是昏暗的,黄晃晃的色彩,不是十分的亮堂。梁思伟刚才对照顾爷爷的态度,弄得秦慕容的心里是拔凉拔凉的。原先已经打消对梁思伟的负面印象,现在又重新浮现在自己的脑海里了。想着想着,眼前突然浮现出梁思伟的身影,那身影就呈现在眼前的大玻璃窗里面。她的对面,坐着一位中年男人。满头花发,梳得油光滑亮的。戴着一副眼镜。开始,秦慕容以为是自己在想梁思伟的事,所以眼前才出现梁思伟的幻影。他站在那里,定了定神,又看了看,确确实实,就是她,刚才还是在口口声声说,自己要回办公室去,赶写一份稿件。现在,她却在这里喝茶。这是啥意思?这也是无法推辞的工作吗?还是……是哪位教授吗?他不愿意这么去想。但是,他的思绪却滑到了那里,滑到他心不甘情不愿,想都不愿意往那里想的地方。他扭身子,往回走,想绕过那讨厌的玻璃窗,从另外一个小巷子穿过去,回家。

    小巷又深又黑,仿佛怎么也走不到尽头。

第十一章 老爷子指点生活谜经

    这天,秦慕容将梁思伟约到那天晚上他撞见梁思伟的那个茶舍里。秦慕容比梁思伟来的要早一点,恰巧那个靠马路边的那个大玻璃窗户下的座位是空缺着的。秦慕容坐下,点了一杯西湖龙井茶。不一会,服务员送来一壶开水和一杯西湖龙井。

    秦慕容望着透明的玻璃茶杯。茶叶根根都是直立竖着的,叶茎向下,叶芽向上。叶芽有两片是向外张开着,中间还有一片,像小鸟的舌尖伸着似的。

    玻璃茶杯的杯口,冒着热气。那热气像舞女婀娜多姿的柔腰,不停地扭动着向上升腾。

    梁思伟步伐匆匆地走了进来,站在茶舍卡座的中央,环视搜寻着。当她看见秦慕容坐在玻璃窗旁的卡座上,先是感到有些诧异,楞了一下神。然后,她还是步履从容地走到了秦慕容卡座的对面坐下。

    “什么事情啊?搞得这样庄重。好像我们谈恋爱的时候,也没有这样的奢侈过,也没有这样的浪漫过。”

    秦慕容望了一下梁思伟,又垂下了眼睛,仿佛有什么重大事情,似乎无法决策,他似乎还在迟疑,在犹豫。

    梁思伟瞄了一眼秦慕容,心里泛起了嘀咕。你说呀,肉个啥呢?说呀,有啥这样难以启齿的。

    “这个座位你应该熟悉吧?有一天晚上,你也在这里喝过茶的?”

    梁思伟的眼珠短时间内停止了转动,也就那么一秒,两秒钟。她的面部表情稍有愠色地说:“是你亲眼所见吗?”

    秦慕容没有直接回答她,而是直截了当地问:“他是谁?”

    “什么他是谁?什么意思?你……”

    “他是谁?”秦慕容肯定而又加重语气地重复问了一句。这时,秦慕容的眼睛没有回避梁思伟直愣愣的目光,而是紧盯着,等着梁思伟的回答。

    “他是崔瑞正教授。他是我下放的时候遇到恩人,是我人生转折的指路人。”

    “我们是夫妻。我们之间应该是坦诚相待。你说是不是?那你为啥要隐瞒我呢?难道你有啥难言之隐吗?”

    “秦慕容,关于我和崔瑞正教授的关系,社会上的确有些风言风语。我捂不住别人的嘴。但是,谣言就是谣言,我胸怀坦荡,光明磊落,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作为你的妻子,我可以向你保证,我梁思伟没有做过任何有负于你的事情。因此,我没有什么愧疚不愧疚一说。对于你,我也没有什么可隐瞒的。婚前婚后,我更没有必须要对你解释什么。在婚前,我以为,你早有耳闻。所以,我认为,你是个坦荡君子,没有那么多的人云也云的世俗,也不会有那么多的小肚鸡肠的胡乱猜疑。秦慕容,你太令我大失所望了。没想到,你至今还是没有脱离那庸俗的思维方式,认为异性朋友之间,永远没有超脱那点风流轶事的可能。你……太可笑了。”

    “你高尚,你不食人间烟火?那你为什么还要编这些故事来欺骗我呢?爷爷摔伤,你视亲情而不顾,你妄为谦谦君子。是我庸俗,还是你做得太荒唐了?”

    “你……”

    “你说呀。”

    “既然你都这样说了,我们还说什么

    呢?我们离婚吧。”

    “你们已经合谋好了?你早已萌生这样的念头了,是吧?今天,你终于脱口而出,说出你梦寐以求的心愿了。可以啊,我成全你们。明天,我们民政局门口见。”秦慕容愤怒地起身而走了。

    离婚,是件大事,应该要向父母报告一下。秦慕容拿定主意之后,来到父母的身边坐下,郑重其事地将自己与梁思伟准备办理离婚手续的原因和经过说了一遍。秦啸天和许大桦你望望我,我望望你,谁也没有多说一句话来。

    爷爷秦秀峰眼明目聪,他看见他们儿孙三人,坐在一起,面无表情地谈论事情,他心中早已泛起了疑惑。他站在一旁,静静地听了一会,慢慢地走了过来,说:“孩子们,这可使不得啊。虽说,这时代,风俗已经变了,离婚也是常有的事情。但是,离婚这类事情啊,可不能在我们这样的家庭发生。”

    秦秀峰望着孙儿秦慕容说:“孙儿,你现在,工作刚才起步阶段,每往前一步,都应该慎之又慎。虽说家庭生活的变迁,不是领导们考察的重要内容。可是,流言蜚语会左右领导和同事们对你的看法。梁思伟的事情,你也只是看见人家在一起喝喝茶,聊聊天,你还看见个啥,只是前前后后听到一些风言风语。这是别人在往我们秦家的脸上在抹黑啊,孙儿呀,你只要一离婚,就等于把这件事情做实了,就等于向世人承认,梁思伟这孩子,就是有点不检点。事实是这样吗?你亲眼看见他们有所不检点的行为吗?没有。那你为什么要抓屎往自己的脸上抹啊?糊涂啊,孙儿。你的书,都读到哪里去啦?”

    “爷爷……”

    “不要说了,听爷爷的。这件事情,让你娘去处理。她们婆媳之间,有什么话不好说的?什么话都好说,都能说到位。你能说到位吗?轻了,重了,你都不行。孙儿,人在这世上啊,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要亲历而为。要有所为,有所不为。要学会借力而为,这才是处理好生活琐事的最佳方法。”

    许大桦找到了梁思伟,她们开门见山,直奔主题。婆媳俩,开始谈话的时候,都很谨慎,委婉而又推心置腹。说到痛处的时候,梁思伟是声泪俱下,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诉说自己心中的委屈。许大桦也被梁思伟诚实的言辞所打动。梁思伟哭泣的时候,许大桦也跟着流泪。梁思伟诉说的时候,许大桦也跟着附和,没有一声的责怪,没有一声的抱怨。有的只是女人对女人的理解,女人对女人的同情和支持。

    夜,很深了。婆媳俩轻手轻脚地进入了她们自己的家院。秦慕容和秦啸天都已经熟睡很久很久了。

    梁思伟的娘家住在城郊。城郊的地皮,是有约定俗成的乡规。你要是按照约定俗成的乡情,在那个俗成的地皮上盖上房屋,那个地皮,连同房屋,都变成了你的固定资产了。这样的便宜事情,你要是不去占,肯定有人会说,你的脑子进水了。其实呢,秦慕容想,梁思伟回到娘家该这个房屋,根本就没有什么意义。但是,老丈人说了,老岳母也说了,这每天的晚上,梁思伟又在床头不停地吹风,秦慕容哪里能扛得住呢?盖吧,只要把银子往桌上一放,什么事情也不

    劳你烦神。一切都有老丈人张罗好了。

    房屋盖好以后,简简单单地装修装修,添置一些家具,秦慕容和梁思伟就回到新屋,放了鞭炮,酬过客人,就回家去了。这套新屋,就这么空着。

    梁思伟在娘家的新屋盖好以后,秦慕容的老丈人身体,老是打岔,不是今天头痛,就是明天脑热的,一直搞个不停。在乡村,遇上这类的事情,都会有人说三道西的,什么房屋的朝向有问题啦,什么哪家的房屋比新房子要高啦矮的,七嘴八舌,说个不停。梁思伟和秦慕容不信这些,也不能信这些。你说,邪门了吧,秦慕容的老丈人一拖一两个月,到医院看,也看不出个啥毛病来,病情却越来越重了。

    秦慕容的老丈人的老丈人说,死丫头,你没长脑子啊,你看你男人睡在床上的神态,我看是熬不过多久了,你还不赶快给他砍个寿器,以备不测啊。

    秦慕容的丈母娘说:“这年头,都是火化,还要那玩意干嘛?”

    “我说呢,这女人呀,就是头发长见识短。他来我们家入赘,后事要是不搞得风光一些,那别人还不戳断我们的脊梁骨啊。赶快去办。”

    “这样做,合适吗?”

    “村那头,那个杨老头,不就是火化以后,这才又入棺的吗。他家能这样办,难道我们家是二等公民啊?按我说的去办。”

    秦慕容的丈母娘就再也没有说什么了,照办吧。安排人,买木材,请师傅,开始忙活起来。这城郊居住条件就是好,家家院落都很宽敞。师傅们在这宽敞的四合院干活,撒得开手脚,干活也干净利落。这天上午,成材的木料正准备要组装成寿器。或然狂风大作,浓浓的乌云,涌向头顶。突然,一个闪电,随后一声惊天霹雷,看来一场风暴不可避免。

    木匠师傅们惊慌不知所措,都把目光盯着秦慕容的丈母娘。她老人家也没有来得及多想,时间也容不允许她多想。她就安排木匠师傅们,把木材都搬到秦慕容在丈母娘家盖的新房里。师傅们手忙脚乱地将木材搬进房里。这时,风息了。但是,乌浓黑暴还在天空翻滚。怎么办?秦慕容的丈母娘说,就在房里干吧,免得搬来搬去的。寿器在新房里组装好了。寿器组装好了以后,秦慕容的老丈人的身体却渐渐好了起来,慢慢的能下床行走了。

    这天,秦慕容的老丈人,走到女儿新盖房屋的窗户下,看见女儿新盖的房屋里,停放着一个寿器,他大惊失色,慌忙跑到老婆子跟前,问个究竟。老婆子不说还好,经她那么一说,秦慕容的老丈人惊出一身冷汗,两腿一软,瘫到了座椅上去了,两只手臂,颤抖个不停,慌得六神无主了。老婆子站在旁边,不知到底自己做了什么错事,站在那里,望着老头子,不敢啃声。半晌,秦慕容的老丈人才说出一句话来:“老婆子,秦慕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怎么对得起人家噢。”

    秦慕容的老丈人话音未落,有人送信来说,你家女儿和女婿在村头的马路上,给汽车撞了。女儿还知道哭,女婿已经昏迷过去了。你们赶快过去看看吧。老婆子手里拿的东西,掉了下去。不一会儿,她就瘫到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第十二章 车祸

    秦慕容的老丈人跌跌撞撞地挤进了围得水泄不通的人墙内,看见女儿身上数处衣服磨破,伤口连着衣服,全是血迹斑斑,不知道是由于受到了惊吓,还是由于伤口的疼痛,她的哭声中带有呻吟和撕心裂肺的嚎啕大哭。在女儿身旁的不远处,女婿面色苍白,一声不吭地躺在地上,看不见有丝毫的呼吸迹象。秦慕容的老丈人,是连滚带爬地顺着地面揉到秦慕容的身旁,正准备用手来推拉秦慕容。就在这时,一个身穿西服,戴着墨镜的男子,带着几位抬着担架的护士和一名医生,跑到秦慕容的跟前,隔开所有人群,进行抢救。

    秦慕容通过鼻腔还有些微弱的呼吸,从胸部起伏的状态,已经看不见一点呼吸的症状了。医生在不了解伤者胸部受伤轻重的情况下,也不敢轻易地进行胸部按压人工呼吸,只能进行勉强的口腔人工呼吸。经过一段时间的紧急抢救,秦慕容的呼吸状况达到了明显改善,医生和护士们紧急将秦慕容抬上担架,送上了救护车。

    “那位伤者的情况怎么样?”一位医生在问。

    “经过检查,伤者仅为皮外受伤。据目击者说,那位被撞伤的男同志,在最危急的一刹那,一把推开了女同志。因此,她没有受到汽车的直接撞击,是典型的摔伤。”

    “赶快告诉她,不要掉以轻心,一定要就近就医诊断。”

    “是。”

    这时,被隔开在医生身后的秦慕容的老丈人才缓过神来,慌忙拉着那位身穿西服的男子说:“我给你磕头了,谢谢你救了我家的姑爷。请问你是谁啊,你的大恩大德,容我日后好好报答。”

    “免了。我是你姑爷的亲叔叔。既然撞见了,我不救他,谁救他?”

    秦慕容的老丈人仍然拉着这位身穿中山装男子的衣角,还想说什么。那男子脾气急躁地用手打掉秦慕容老丈人的手,不耐烦地说:“不要再说了,好不好?救人要紧啊。你要是有时间,赶快给他家人送个口信吧。”

    秦慕容的老丈人捂着被打痛的手,呆呆地站在那里,望着远去的救护车,好大一会,他仿佛才晃过神来,赶快往秦慕容和父母亲住在一起的家的方向跑去。

    秦慕容被直接送往急救室,之后,又被紧急转往手术室。

    一位女护士,从手术室里面走到大门前的走廊上,大声地问道:“秦慕容病人的家属来了吗?”

    秦大亮一边高高地举起手,一边说:“我是秦慕容病人的家属。”

    这位女护士拿着一张缴费单,漫不经心地递给秦大亮,说:“你是秦慕容的家属啊?”

    秦大亮一面点头,一面说:“是,是,我是。”

    “缴费。先缴伍万。如果,身边有钱的话,也可以多交一点。快一点,缴过费,尽快将缴费单拿过来,我们立即进行手术。”

    “你们先给病人动手术,我这就去缴费。我带钱了。”说着,他将背在身后的挎包,转到身前,拍了拍鼓啷啷的挎包,说:“你看,这里面都是钱。请你们赶快先给病人动手术吧。”

    那女护士,瞪着眼睛,气鼓鼓地说:“啰嗦什么,赶快缴费去?你要是挨时间

    ,出了事情,责任自负。”说完,手拿着资料夹,屁股一扭一扭地走进了手术室。“砰”的一声,手术室的门关上了。

    秦大亮缴过手术费,拿着盖有缴费戳的单据,气喘吁吁地跑到手术室前,用力拍打手术的大门,大声喊道:“医生,我们已经缴过费用了,我们已经缴过费用,赶快手术啊。”

    还是那个女护士,打开门,不耐烦地说:“打门不能轻一点啊,讨厌。”她拿过缴费单据,仔细地看了看,抬起眼睛,用惊奇的眼睛,看了一眼秦大亮,说:“在外面等着。”

    过了一会,那位女护士又出来了,大声喊道:“秦慕容家属,签字。”

    “赶快手术啊,救人要紧。”

    “急什么,这是医院规定的程序。第一……”

    “不要说了,我签字。”秦大亮在手术单的医嘱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护士进了手术室。手术室门楣上的红灯亮了。

    “秦慕容家属,手术非常成功。来,来,和我一起将病人推到九楼外科病房里去。”

    “我来,我来。你说往哪推,我就往哪推,听你的,护士小姐。”

    那位美女护士望了一眼这个身穿灰色西装的男子,大约四十岁左右,胖乎乎的脸庞,皮肤白皙皙的。看相貌,也许四十岁还不到。看样子,像是经常在社会上走动的人。要不然,他怎么会这样称呼我呢?护士就护士喽,还加一个小姐。

    “就这间,四号床位。”

    “四号床位?不好,不好,四,死,谐音。不好。你看,能否帮帮忙,换个床位。护士小姐,一看你就是位素质很高的人。天生丽质,漂漂亮亮,心地一定非常善良。帮帮忙,帮帮忙。日后,我一定好好重谢。”

    女护士没有说话,只是望了一眼秦大亮。那眼神仿佛在说话,至于说得是什么,也只有她自己说的最准确。

    “就这间啦,十六号病床。好好护理,病人会很快康复的。”

    秦大亮深深鞠了一躬:“托你吉言,美女护士,心地善良的人会永远漂亮,美丽的。”

    “贫嘴。”

    秦大亮和病友的亲属们,将秦慕容抬上十六号病床以后,这时来了一大群护士,开始给秦慕容吊水,量体温,输氧,链接多参数心电监控仪,和秦大亮交代医嘱。

    医生和护士走了,一阵阵心痛欲绝的哭声,由远至近,渐渐靠近了秦慕容的的病房。护士又回来了,她们看见秦慕容的妈妈和丈母娘就要往秦慕容的身上扑去。一位头戴蓝杠护士长帽的女同志,大声呵斥道:“不许打扰病人!病人刚刚抢救过来,需要静养。请立即离开病房。”

    秦慕容的爸爸,请亲家公将秦慕容的妈妈和秦慕容的丈母娘带到楼下去,自己留了下来,先是看看儿子。然后,才开始向秦大亮询问秦慕容的情况。

    秦大亮说,我从工地回来,路过梁庄,看见马路上有两个人,像是侄儿秦慕容和他的媳妇。霍然,我看见有一辆大卡车,直冲冲向他们飞驰而来,将他们撞倒在地。很远,我看的不真切。当时,我也是被吓得心惊肉跳,希望眼所前发生的一切,都不是真的

    。等我跑到跟前,出事的地方,已经围满了很多人。我拨开人群,一看,坏了,这不是我的侄儿秦慕容吗。我急急忙忙用我的大哥大,拨通了120,用救护车,将秦慕容送到了医院。现在的医院哪像以前啊,是一点人情味都没有,一定要先交钱,才肯抢救人。现在医院这鬼样子,叫人毫无办法。好歹,上帝有眼,我身上正好带着钱呢。我只好先垫上伍万块钱,他们这才肯给秦慕容动手术。慕容侄儿,这才捡回了一条命。这也是他的福分啊。

    “慕容这是托你的福啊,我亲老弟。这叫我怎么感谢你才好呢?刚才你说,你垫了多少钱啊?”

    “五万块钱。”

    “什么?五万块!我的天老爷啊,他们这不是乘人之危,在抢钱吗?”

    “我也不管他是抢人,还是在抢钱,反正,我想还是先把命抢回来再说。命是自己的,这是真家伙。其他一切,等以后再说。慕容手术很顺利,只要好好静养,用不了多久,他就可以工作了。宽宽心,我的老哥哥。”

    “你救了侄儿一命。要是侄儿今后有发迹的话,一定会好好报答你的。”

    “嗨,这么多的钱,叫我们如何来还呢?慕容一个月工资才两三百块钱,这要我们猴年马月才能还得清吆。”说着,秦啸天两腿一软,蹲了下去。

    “这个啊,啸天老哥哎,你就不要愁那么多喽。慕容是你的儿子,也是我的侄儿,这有区别吗?钱的事情,你就不要再发愁了,你放一百二十四个心吧,一切有我兜着。慕容现在是没事了,慢慢他就会醒过来。现在当务之急,你还是赶快去劝慰劝慰嫂夫人吧,可别再让她伤心过度,哭坏了身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那可才是真在添乱呢。”

    两位亲家母抱在一起,数长道短地哭成一团。秦慕容的老丈人,怎么劝也劝不住。常话说,儿子是老娘的心头肉。儿子躺在病床上,什么情况,自己一点也不清楚。娘的心,还不是和刀搅的一样心痛吗?秦慕容的老岳母呢,心里也不好受啊,虽说是女婿,那也是半个儿呀。再说,出了这茬的事,心里面怎是感到愧疚得很,自己一时糊涂,错将老头的寿器,放在女婿新盖的房间里。一想到这一层,心里面像针扎的一样的痛,更是哭的死去活来。

    “你们哭什么?孩子都已经抢救过来了,只需要静养一段时间,就可以去上班了。这是不幸中的万幸啊,你们还不给我打住。你们再这样哭下去,别人还不知道我们家到底出了什么大事情呢?”

    秦啸天走到亲家公的身边说:“思伟没来,也不知道她现在的情况到底怎么样?你们赶快回去看看她。孩子也许吓得不轻,你们可要好好多多安慰安慰她。”

    秦慕容的老丈人,一转身,劈脸给自己的老婆子一巴掌,愤怒地说:“瞧你做的好事!孩子给你害苦了。人虽闯过了鬼门关,皮还不要脱去一层啊。”

    秦慕容的老丈母娘,一只手捂着嘴巴,两眼直愣愣地望着老伴,两行老泪又开始刷刷地流了下来。

    秦啸天望着许大桦,许大桦望了望秦啸天,他俩仿佛都觉得到了什么,也许这件事情里面,还有什么说不清楚的蹊跷呢。

第十三章 说不清楚的蹊跷事

    秦慕容朦朦胧胧,感觉到自己被梁思伟从身后紧紧地拥抱在怀里,像完全失去了自由一样,一点也不动弹不了。就连他想将自己的两个肩膀挪动一下,也挪动不了。梁思伟这样的拥抱,使秦慕容感到有点儿受不了,困惑极了。梁思伟好像从来没有这样的黏人,他既想留念在梁思伟这样的的慰藉之中,同时也感觉到自己浑身有一种被束缚的难受。他很矛盾,他想挣脱。但是,在他的心里,更多的,却是对这样甜蜜的依偎,有点陶醉和依恋。

    秦慕容想挪动一下自己的手臂,好像自己的手臂也被梁思伟的双臂紧紧地缠抱在。他感觉自己的双腿有些僵硬,想弯曲一下,却又被梁思伟挪到了原位。

    隐隐约约,秦慕容仿佛听见有人在自己的身旁说话。

    “医生,刚才,他的手和脚都动了一下。”

    “他要苏醒了。”

    什么意思?我要苏醒了,这到底是什么意思?我太困了,我为什么会这样困呢?仿佛自己已经熬了几天几夜,都不曾休息过。现在,我唯一的愿望,就是再睡一会。睡眠,此时此刻,对我来说太急需了。你们不要说话,我也不去多想,全世界最好都不要来打扰我睡眠。我太困了,让我再睡一会吧。

    天色仿佛要亮了。东方的天空上,湛蓝的星空,变成了紫蓝色。地面上,开始晃动的人影背后,芦苇也在晨风中摇曳。

    东方,有一片长长的云带,像舞女的水袖,飘逸地在空中展开。这舞女的水袖,仿佛从腋下平平地弹出,紧紧地挨着地面上。天地之间,仿佛仍然处在混沌的远古,尚未被盘古开辟一样。你不要眨眼。一眨眼,这片长长的水袖就已经被晨曦染成了紫色,周边也被镶嵌上一道道富丽堂皇的金色边饰。渐渐的,整个东方的天际,全部被渲染成了橘黄色。这橘黄的天边,开始辉煌了。刹那间,有万道光芒从大地的天边,普照开来。

    透过芦苇缝隙的背后,在浩瀚的海平面上空,可以看见一轮红日的上玄。站在岸边,向前遥望,渐渐形成半圆的红日,在海面上,撒下了一片金鳞般的涟漪。当你再次仰望天空的时候,一轮全圆的红日,已经冉冉升起,东方红了。

    太阳的光芒,强得有些刺眼。秦慕容睁了一下眼睛,觉得有些不适应,又将眼睛闭了起来。

    “把灯关掉。光线太强,病人会有些不适应的,”

    秦大亮走到床前,关闭了室内的所有灯光电源。秦慕容微微睁开眼睛,看了一眼站在周围的人。

    秦大亮俯下上身,小声而又亲切地说:“大侄儿,你醒了吗?”

    秦慕容睁开了眼睛,看见自己的老爸,坐在自己躺着的床边,身旁还站着一个人。他是秦二狗子。不,现在已经没有人再称呼他叫秦二狗子啰。人称秦总,秦老板,是一位带着几十个人干活的周吴郑王的大老板了。社会变了,人也跟随着时代,发生着变化。人们当着他的面,再也没有人敢有胆量,直呼他叫秦二狗子了。人们尊称他一声秦老板,要不就称他为大亮老板。秦老板不伸手,再也没有人敢主动伸手,去和他握手。他的天地,真是大亮了。

    秦慕容睁了一下眼,还是觉得很困,什么也没想,就又睡着了。

    医生和护士经常过来询问秦慕容的病情,秦大亮都一一认真地回答。照此情景,一位医生点点头说:“病人很快就要苏醒了。但是,你们家属还要注意,他现在,暂时还不能喝水,吃饭。”

    “稀饭,或者,喝点汤,可以吗?”

    “也不行,

    必须要再过十二小时以后。一定要记住吆。”

    “记住了,医生。”秦大亮及时地应答着。

    “大亮老弟,这几天真是辛苦你了。”

    “老哥哥,你瞧你,你说这样的话,不是见外了吗?”秦大亮憨笑地望了一下秦啸天,说:“以前,老弟经常犯浑。有时候,浑起来,连大侄子都被我给揍了。现在,一想起来,心里还是觉得过意不去。这次,恰巧遇上了此事。这是上帝的恩赐,赐给了我一次将功补过的机会。这样弥补弥补我曾经的过失,也许我的内心会好过一些。”

    说起这些,秦大亮仿佛有些不好意思。他站了起来,拎起开水瓶,准备去打开水。他站起来以后,对着秦啸天笑了笑,说:“老哥哥,你就不要和我再客气了。大侄子不出院,我是不会回去的,给我一次表现表现自己的机会吧。我现在,就是不到工地去,我的收入一分钱也不会减少。我的那帮工人,一点也不敢偷懒,更不敢不干活,有我那帮弟兄看着呢。你的情况就不一样了,一天不工作,一天就没收入。你没有一毛四分九,他就不会给你一斤上熟米。生活就是这么样的残酷。”

    “这也是,这也是。那也太辛苦你了。”

    秦大亮拎着暖水瓶,走到开水间。他将暖水瓶放好,拧开糊满白碱的开水龙头。开水冲过热气腾腾的蒸汽,流进暖水瓶里,发出咕咕咕的声音。秦大亮看着流入暖水瓶的水流,注意着暖水瓶的瓶口,是否有开水溢出。

    “老板。”

    秦大亮被这一声呼喊,吓了一跳,回头一看,原来是他的小老弟李大佑。这李大佑,实际上就是秦大亮的左膀右臂之一。有事的时候,帮着秦大亮管理管理那帮临时招来的工人,吆喝吆喝工人干活。没事的时候,他就整天跟着秦大亮瞎转悠。

    “你怎么来了?后面有尾巴吗?”秦大亮一边和李大佑说话,一边从开水间的一扇窗户里,向外探出头去,张望了一下,生气地说:“谁叫你来的?狗胆包天。”说着,秦大亮还装模作样踢了李大佑一脚。

    李大佑躲闪了一下,陪着笑脸说:“是王智勇要我来找你的。”

    “出大事了吗?”

    “没有,没有。有我和智勇,天就不会塌。”

    “不吹牛会死人啊。”秦大亮照着李大佑的头就是一巴掌。李大佑身体一缩,躲了过去。

    “天黑,你们俩到楼顶上来找我。”秦大亮说着,眼睛往上望了一下。他虎着脸,对李大佑说:“还不赶快给我滚。”

    天黑了,蓝蓝的夜空,洒满了星星。县医院住院部的楼顶上,有两个黑影,靠在楼顶女儿墙的旁边抽着香烟。两个黑影的嘴巴位置,不时地有香烟的微红亮点,或明或暗地闪现着。

    “咳,咳。”秦大亮走出楼梯间顶层的大门时,咳嗽了两声。

    李大佑和王智勇几乎同时低声地叽咕道:“老大来了。”他们也几乎是同时扔掉烟头,用脚尖碾了一下,立即迎了过去:“老大辛苦了。”

    “辛苦个屁啊。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叫你们这一阶段不要来找我,干嘛非要来不可呢?”李大佑和王智勇几乎在黑夜中,也能看见秦大亮恶煞凶神的目光。就像恶狼的眼睛一样,黑夜也抹不去眼神的凶恶。

    “老大,这笔钱,可是我们弟兄三个人用命赌来的,你可别一时意气用事,在那个书呆子身上给糟蹋了。”

    “你们跟我后面几年了?”

    “我们三人,穿开裆裤就在一起。”

    “跟着老大,吃过亏吗?”

    “我们做的,都是吃小亏占大便宜的买卖。”

    “算你们还有点记性。”

    李大佑和王智勇低着头,底气不足地说:“老大,这个书呆子,成不了大气候。”

    “我说你们鼠目寸光吧。现在是什么时代?是智慧地运用科学知识,努力实现个人价值的时代。那些靠蛮干,妄想通过拼体力来发家致富,几乎就是白日做梦。通过粗旷的简单劳动,梦想发财的岁月,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老大说的对。”李大佑和王智勇点头哈腰地附和着。

    “在这个时代,以后走上领导岗位的人,一定都是知识分子。”

    “老大这样开导我们,可使我们茅塞顿开了。”秦大亮得意地掏出香烟,给李大佑和王智勇一个人散一支,说:“叫你们天天看报纸,你们阳奉阴违,看都不去看一眼,都拿去擦屁股了。你们以为我不知道啊。”

    “老大英明。”

    “别说这些没有的。还有顾虑吗?”

    “没有了。”

    “没有了?那还不快滚。站在这里,像两根树桩一样,动都不动,说明你们心里还有顾虑。你们的肚里,能装几斤几两,难道我还不知道吗?”

    李大佑和王智勇皮笑肉不笑地站在那里,好像有些浑身不自在似的,一会这里捞捞,一会那里抓抓,一时也不停。

    “和你们说说也无妨,也让你们涨涨见识。”他走到离楼梯间顶层大门较远的女儿墙旁边,往地上一坐,说:“来,坐下来,和你们谈谈。”

    李大佑和王智勇紧挨着秦大亮,也往地上一坐,竖着耳朵听着。

    “你们想想,这几十个工人,干了一年的活,就糊个口,剩下的工资,都给我们给卷走了。这些工人,他们现在找我,还不都找疯啦。就是老鼠洞,他们也会想着蹩法子来掏掏。现在,我是家也不能住,宾馆更不能住,外地也出不去。你们也不要想,那汽车站,火车站,他们肯定整天都派人,在那里寻找。哪里最安全,我想想,只有这里最安全。过个十天半个月,他们这些外地工人,要吃的没有吃的,要喝的没有喝的,搞得筋疲力竭了,他们自然而然地都会散去的。再叫他们去打工,给他们十个胆,他们也不敢在这里打工了。”

    秦大亮将香烟头按在地上,掐灭,望了一下李大佑和王智勇,说:“当时,我们三个人分手以后,我就在想,如果他们报警了,我被警察抓了,该怎么办?这一点,我们三个人当时就没有谋划好。我当时是一边走,一边想。只有半天的时间,藏住了,算我们三个人有福。藏不住,只有我来为弟兄们挡挡灾了。就在火烧眉毛的时候,我看见秦慕容出了车祸。我是眉头一皱,计上心来,立即出场扮演了一场救死扶伤的角色。就是让警察给抓住了,也无妨啊。我可有由子扯了。我家侄儿出了车祸,我的钱全垫上医药费了……”

    王智勇说:“老大,现在,你没有给警察抓去,钱也给你侄儿垫了医药费了。”

    秦大亮用手指往王智勇的头上戳了一下,说:“你呀,榆木脑袋。他秦慕容是谁啊,国家干部,医药费全包。侥幸,躲过这一劫,我们就会柳暗花明又一村啦。明白了吗?你们这两个蠢驴。这几天,约莫没事了,我担心你们心有顾忌。所以呢,我就给你们的传呼机发了个信息。没想到,你们是这样的猴急猴急的,今天就跑来了。你们来了,我就知道你们是怎样想。所以,我才给你们说破天机,让你们死心塌地跟着我干。”

    李大佑和王智勇心里想,我们错怪老大了。

第十四章 苏醒过来的那些无赖事

    秦慕容苏醒过来,第一眼看见的,是自己的老叔秦大亮,在自己的身边,前前后后地忙活着。秦慕容感到惊奇和震惊,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难道我这伤势和秦大亮有关吗?

    秦大亮曾经为了拖欠应该补交的电费,和秦慕容大打出手的那件事情,至今仍然在秦慕容的脑海里,记忆犹新。那种泼皮无赖的劲头,着实让秦慕容心有余悸。现在,秦大亮就在身边,使秦慕容感觉到,就像自己的身上爬上了一只蚂蚁一样,浑身都感到不自在。

    秦慕容反反复复和秦大亮客气,催促他尽快回去,他说:“老叔,您赶紧的别这样忙活了。您这样,为了照顾我,耽误了你的工作,让我过意不去。您说是不是?”

    “我一个人在医院没问题。你瞧,我能行的。”说着,秦慕容试图起床。可是,自己的身体怎么也不听自己的使唤。

    秦慕容打内心里想,无论自己这受伤,与秦大亮有无关系,我都要尽快将秦大亮赶走。因为,这位翻脸无情的老叔,实在是让他难以琢磨。瞬息之间,他就会川人玩变脸魔术一样,换一张你完全不认识的面孔,出现在你的面前,让你感到诧异和惊叹。但是,这位老叔他现在呢,是全然不顾。无论你怎么说,仿佛你说的话,他根本听不懂似的,热忱不减,微笑不变,让不忍心继续说下去了。自己呢,行动又多有不便。而且,又一会想撒尿,一会想屙屎,身边也确实需要一个人。梁思伟呢,她哪去来?

    这秦大亮啊,仿佛像猜透了秦慕容的心思一样,憨憨地笑着说:“你啊,是出了车祸了。不过啊,现在是没事了。手术很成功,疗养一段时间,你就可以去上班了。”

    秦大亮望着仍然堆着一脸疑问的秦慕容说:“你是想问你媳妇梁思伟吗?她没事,只是些皮外伤。大侄子,关键的时候,你能舍己为人,实为英雄之壮举啊。让人羡慕不已,不舍为人民公仆的光辉形象。但是,你救错认了。你救的是一个冷血动物。要是换成任何一个正常的人,他一定会对你感激涕零。可是,这件事情发生在这个冷血动物身上。嗨,她不来这里来表演表演也就罢了,竟连一个做妻子的本分,也不来尽尽义务。”秦大亮望了一眼秦慕容,说:“你不要认为,我在挑拨你们夫妻关系啊。”

    “敢说不敢当啊。”梁思伟人还没有进到病房,在门口就迫不及待地将话抢过来了。

    “侄儿媳妇来啦。”

    梁思伟看也没有看秦大亮一眼,更没有搭理他一句话,径直走到秦慕容的床前。梁思伟没有开笑脸,似乎刚才秦大亮的话,刺激了她,使她一下子掉进了情绪的陷进,难以自拔。

    秦大亮的话,似乎也在秦慕容的心中产生了发酵,酵出了一股的酸味,冲了出来。秦慕容声音微弱,但是脸色不佳,他说:“今天怎么有空来啦?”

    “听说你手术很成功,我就放心了。”

    “噢。”

    “我来,也帮不上什么忙。我的腰扭伤了,一点也不能吃力。”

    “我睁开眼睛,

    我多么希望,我第一眼看见的是我最亲爱的人。但是,事实不是这样的。在我最需要人呵护的时候,在我的身边,不是我的爱人,不是自己的妈妈,也不是自己的老爸。你知道我的心中,是什么滋味吗?”

    梁思伟继续解释说:“慕容,你是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人。你应当知道,我们都是些理性完全能够战胜感性的人。难道像我们这样的人,还会做那些毫无作用的事情吗?如果,在你昏迷的时候,我日日夜夜都守护在你的身边,又不能为你做任何事情,这样的守护,有价值吗?”

    “侄儿媳妇,你这好像是机器人的思维,没血,没肉,没情感……”秦大亮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梁思伟抢了个白。梁思伟翻了一下秦大亮的白眼,面无表情地说:“现在的时代真的是变了,你这样的人也敢讲血性,谈情感。”

    “我这样的人怎么啦?怎么就不讲血性和情感啦,我们这样的人,更有血性,更讲情感。但是,我们的血性,我们的情感不仅仅停留在口头上,画在废纸上。我们用的是我们的行动,来表达我们的真实情感。”

    “哼。”

    “哼什么?难道真实的行动,还不比那些虚伪的文字更有价值吗?”

    梁思伟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话语,来回答这个文盲加法盲的暴发户。但是,她打心而里鄙视这种人。这种满身流氓习气,都渗透到骨子眼里面去的人,就是浑身的外衣都是用人民币缝制的,也永远无法洗脱掉土豪的气息。

    梁思伟的这一连串看似有理,却让人感到是无情无义的诡辩,让秦大亮对这个侄儿媳妇感到彻底失望了。她不仅没有尽到一个做妻子的责任,似乎都不如一般的同事,不近人情世故。他不仅瞧不起像梁思伟这样的人,而且感到恶心和憎恶。他甚至连梁思伟这样扮装的容貌,他也都感到恶心。披头散发,那在《聊斋志异》里,女鬼才有这般的装扮。嗨呀,要是我没有记错的话,《聊斋志异》故事里的那些女鬼,可都是这样的装扮:披头散发,张着血盆大口,红红的嘴唇里面,露着白牙。抹口红,你就抹口红呗,干嘛要抹成鬼一样的,搞得那么夸张,干啥呢?

    秦慕容望了一眼梁思伟,说:“你说的话,我感觉到难以理解。”

    “难以理解?这说明你的思维出现了问题。这次车祸,确实把你撞得不轻。头脑,也可能也受到伤害了。”

    “你说这样的话,我似乎更听不懂了。”

    “听不懂?这说明你刚刚从鬼门关拉回来,站在阳间的边缘,和我们这些站在阳间中心的正常人,还有一定的距离。”

    秦慕容似乎感到有些累了。也许,是他不愿意再和梁思伟继续进行这样毫无意义的争辩了。他翻了个身,闭上眼睛,休息了。

    “你睡吧,我不打扰了。我回去啦。”梁思伟对已经翻过身去,背朝着自己的秦慕容说着。也像是在自言自语。因为,秦大亮也坐在小凳子上,闭着眼睛,似睡非睡,也不想不搭理梁思伟了。

    梁思伟走了。秦慕容仿佛感到有一阵阵寒风

    从房间掠过,身心都感到凉透了。他小声地对秦大亮说:“老叔,请把我的被子盖盖好,我感觉到有点冷。”

    “冷吗?被子已经盖得严严实实的了。不行的话,那就再加一条毛毯,压压风。”

    “那也好。”

    秦大亮从柜子里面拿出一条毛毯,压在秦慕容的身上。秦慕容睡了一会,又说口渴了,想喝点水。

    “大侄子啊,医生说,现在不能喝水,你就忍忍吧。要不我用棉球沾点水,在你的嘴唇边擦一擦,如何?”

    “那也好,那也好。”

    秦大亮用护士给的一只小镊子,夹了一个医用棉花球。他用事先冷的一杯白开水,倒了一点,放在碗里,自己先喝了一口,不烫,也不冷,正好。秦大亮将棉花球浸入凉开水里,浸泡了一会,拿起来,在碗边蘸了蘸,放在秦慕容的嘴唇边,来来回回,轻轻地擦了擦。秦慕容干得失去水色的白白的嘴唇,渐渐的变湿,红润了起来。一股的湿气,从口腔钻入喉咙,就像口渴的游客走近瀑布一样,湿润的空气,只要你一呼吸,干燥的喉咙,很快就缓解了许多。这种湿润的气流,就像一股清泉一样,流入到你的心田,那种甜美,美妙极了。

    人,睡久了,总是腰酸背痛。更何况秦慕容手术后,平坦坦地躺着,直到苏醒过来。所以,整个人就像是散了架一样,腰酸背痛的不用说了,连那枕头高了也不是,低了也不是。手脚也不知道放在哪里最为合适,伸出被褥,又冷了。放进被褥,又热了。腿伸伸,又想弓着。弓着,又想弯曲着。反正,怎么放,都不是。整个身体呢,都是如此,一会儿要坐坐,一会儿又要躺躺。一时也不得消停。

    秦慕容要坐着,秦大亮,就将一只手臂伸到秦慕容的后背,另一只手扶着秦慕容的胳膊,将秦慕容慢慢地托了起来。秦慕容,身体虚弱,坐也坐不稳。秦大亮将秦慕容托起之后,继续用手拉着,扶稳秦慕容的身体。往复数次之后,秦大亮手臂渐渐无力了。他想了一个办法,将秦慕容搀扶起来之后,自己趴到秦慕容的背后,让秦慕容靠在自己的腰上。这样,省力多了。秦慕容也感到舒服了一些。

    秦大亮这几天一直是废寝忘食,无微不至地照料着秦慕容,使秦慕容在内心深处感激得不得了,暗暗发誓,将来我秦慕容要是有所作为,一定不忘报答老叔这段恩情。

    又过了许多天,秦慕容可以吃饭,喝水了。自己也许是因为身体虚弱,需要补充营养。他想吃精肉园子汆汤。秦慕容和妈妈许大桦说了几次。许大桦不放心,又反复问了医生好几次,直到医生说可以吃一点。不过,医生还是要求家属尽量给病人吃一点清淡的食物。又过了几天,医生才说,可以适当地吃一些瘦肉。秦慕容的妈妈这才送了几次,之后她就按照正常人吃饭的标准,送来饭菜。

    有一天,秦慕容叽咕了一下:“这个梁思伟,整天在忙些什么啊?也不来医院看看我,还真的放心我啊。”

    秦大亮不动声色,将小弟王智勇呼来,耳语了一番。王智勇领令出去了。

第十五章 那些捕风捉影的风流事

    秦慕容关心的事情,秦大亮一定会悄悄地投入百分之二百的精力,去帮助秦慕容,搜寻秦慕容心想得到,但是又难以启齿的信息。因此,只要是秦慕容经常唠叨的事情,秦大亮马上就安排王智勇去打听。这天,秦慕容叽叽咕咕说了几句:“梁思伟这些天,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也不来医院,陪我聊聊天。”秦大亮要王智勇帮着了解梁思伟的近况。王智勇的鬼主意多着呢,眼珠一转就是一个馊主意。

    一天傍晚,梁思伟从办公室出来,刚走到县委大院的门前,她就看见了,在马路旁边的人行道上,新摆放了一个水饺滩。她感觉有点饿了,就走到那个水饺滩上,找了一个空座位,坐了下来。

    梁思伟向那位摊主喊了一声:“哎,老板,来一碗水饺。”

    “好来,一碗水饺。”

    一会儿,摊主打开热气腾腾的小锅盖,用捞勺捞出已经煮熟的水饺,放进配有各种佐料的大碗里,又加了一点原汤,双手将水饺端到梁思伟坐在那边的桌子上。

    梁思伟望着笑容满面的摊主,心里泛起疑惑,这么年纪轻轻的,怎么就操起这娘儿们干的活来呢?好儿郎,应该努力将自己塑造成为一个叱差风云的人物,怎能整天围绕一个小小的炉灶,操练一个小地摊来呢?这人啊,真实不可思议,也确实是够窝囊的。

    这位摊主不是别人,就是秦大亮手底下的一个小马仔,名叫王智勇。王智勇知道,能来这水饺滩光顾的人,绝大部分人员,一定是这大院里的一般办事人员。他们操劳一天,说是吃水饺,倒不如说,他们是来聊天,松弛一下一天紧绷的大脑,放松放松紧张的心情来着。那么,这小小的水饺滩,也许会成为一个小小的新闻发布会现场,那些吃水饺的人群,每一个人,都是一个自以为是的独家新闻发言人。王智勇是一边来这里练摊,一边来这里搜集新闻材料,真是一举两得。他这么做,也是为了好给秦大亮交差。

    梁思伟用一只小瓷勺,舀了一勺汤,放在嘴边,吹了吹。她先是用小口抿了一下,不烫,味道还很足。她大口将一小瓷勺的汤,一口喝了,又在口里回味了一下,真的挺香的。嗨,这男人啊,要么不做,要做,都会比女人强一些。她吃过水饺,付了账,顺着马路旁,溜达着走了。

    梁思伟,没有走多远。王智勇就看见一个一身西装革履的中老年男人,迎面朝着梁思伟打起招呼来着:“思伟啊,去哪里啊?”

    梁思伟的视野顺着那浑厚的声音方向,迎了上去,一看,原来是崔瑞正教授,不,不。现在是省委讲师团的副团长,人称崔团长。听说,如果他愿意,很有可能就是我们县未来的副县长了。现在的社会,重用知识分子,蔚然成风。许多没有从政经验的知识分子,都被直接越级予以了重用。在崔瑞正的声音飘到梁思伟跟前的同时,他的手也伸到梁思伟的跟前。梁思伟笑脸一开,瞬间,面颊像绽放的桃花一样,艳红起来。她将红润柔柔的小手,伸给了崔瑞正,含羞地说:“崔团长,散步啊。”

    “刚赶写完一份宣讲稿,感觉有些疲惫,所以出来散散步。一个人在这里,没事的时候,感觉到闷得慌。所以么,散步是我最好的消遣方式。”

    梁思伟下意识地抽回自己的手,

    站在崔瑞正的身旁,只是微微一笑,什么话也没有说话。

    “年轻就是好,活泼,可爱,像花一样的娇艳。”他望了一下梁思伟抽回去的小手,继续说:“连手都是娇柔的。”

    梁思伟嫣然一笑,还是一言未发。

    崔瑞正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背咏给梁思伟听,他望着马路旁还没有亮的路灯说:“红酥手,黄藤酒,满园春色宫墙柳。”

    “你有陆游的风情雅致,我却没有唐婉前世修来的今世姻缘。”

    “天地转,光阴迫。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

    “你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我们是两代人,年龄把我们隔在天水一方。哪有什么机会让我们可以只争朝夕啊?”

    “昨天,无论有多么灿烂。但她只是过去的黄昏。明天,虽然充满诗情画意。但是,她还是暗藏有太多的不确定因素。只有把握好当下,才是我们最为真实的生活。”

    “我现在还能把握好当下吗?径直是天方夜谭。”

    “冲破世俗,那将是柳暗花明又一村啦。你不相信,反正我相信。”

    “他曾经为了我,冲破庸俗,抗住了流言蜚语的压力,和我走到一起来了。现在,我又怎么能将那些曾经的流言蜚语,子虚乌有的故事,导演现实呢?”

    “人怎是要活得真实一些,才有幸福感。请你务必记住,你的昨天,不能沦为你丈夫的感情银行。他做了投资,你就必须连本带利地奉献给他。如果这样,你就大错特错了。在人的个性得到彻底解放的今天,你今天还在故步自封,那你必将被我们伟大的时代所淘汰。你应当超越自己,超越世俗。一个人,只有超越了自己,超越了世俗,你才会进步得更快。只有这样,也只有这样,你才能跟得上日新月异的新时代。你,永远只属于你精神上的自我。这样,也只有这样,你的生活,才具有意义,你才算得上,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自由人。”

    梁思伟又一次完全陷入了沉默和沉思。

    “请你大胆地把手伸给我,让我们携手前进吧。”

    梁思伟犹豫地将手伸了出去,途中,又稍稍地缩回来一点点。最终,梁思伟的手,还是被握在崔瑞正那温暖的大手里。

    王智勇望着越来越小的梁思伟的背影,眼睛都不眨一下。

    “老板,收钱。怎么啊,没看见过美女啊?不带这样毫不掩饰的噢。”

    “两块……现在的人,真的够解放的了。这是不是有点太解放过头了?我的妈呀,这大街上,就敢手拉起手来了。”

    “怎么啦,只允许外国人在大街上亲嘴,就不允许我们中国人在大街上拉拉手啊。”

    “好来,收钱啦。欢迎下次光临。老哥,慢走。”

    “你看,你这不也是在进步吗?你看那些国营饭店,客人来了就来了,走了就走了,一点也不客气。有的还挂这个脸,就像欠他二百钱似的。”

    有两个女顾客,在水饺滩上,一边吃水饺,一边在窃窃私语。

    “看吧,看吧,老牛想吃嫩草了。每天晚上,他都在这里静候着。看似巧遇,实际上是处心积虑的呢。”

    “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这个人,看样子,文质彬彬,斯斯文文的。实际上,闷

    骚着呢。听说,他们在梁思伟下放的时候,就有一腿了。”

    “这事情,梁思伟可真付出了大代价。成了老姑娘以后,她才好不容易地将自己嫁出去。”

    “是个人,走到哪里,都做人事。是妖精,走到哪里,都要祸害人。这不,秦慕容,就是那个书呆子,只知道整天写写写。我看他,也就只有写写画画的本事。其他的,什么也不懂。要是我呀,八辈子娶不到人,也不会去这样的女人。”

    “你呀,我是给你看过像了,这辈子啊,是做不了男人啰。我看,就是下辈子,你也是那做女人的命。”

    “做女人,我也要做一个本本分分的女人。”

    “这年头,做本本分分的女人有啥用?人家不是拿着崔瑞正的一张小纸条,就跑到机关来了吗?凭她那本事,就是块金条,也只能堵堵墙缝。这年头,两腿夹得太紧,是没有的。”

    “夹紧双腿,是做人的最起码道德底线。”

    “形而上学。像你这样讲,这世界上,就没有安娜卡列尼娜啰,也就没有那些追求幸福的爱情生活的故事了。”

    “他们这叫什么爱情生活啊?老崔,做她的爸爸都绰绰有余啦。”

    “这年头,就兴这。这叫做冲破世俗观念,追求个性解放,寻觅人间真爱。”

    “这老崔和梁思伟的事情,这秦慕容竟然一点都不知道?”

    “这不就是最近才发生的事情吗?巧着呢,秦慕容这不出车祸,住进医院了吗?他哪里会知道,他家的后院起火了。”

    “这妖精,就几天,都守不住妇道啦,真是个**。”

    “这叫再续前缘。哪里是这几天的事情啊。”

    “造孽啊。”

    “你说是在造孽,他说是在追求个性解放呢。”

    “你们在说啥呢?水饺吃完了没有?”

    “女人说话,男人不要插嘴。”

    “我是问,你们水饺吃完了没有?你们说这些故事,都是在捕风捉影的吧?”

    “水饺吃完了,就不能在这里坐坐啦?”

    “能,一定能。这是在现在,要是在曾前,就是想请来坐坐,还请不到呢。”

    “这不就得了。老板,你不道德啊,偷听女人讲话,你害臊不害臊啊。”

    “人家做那事情都不怕害臊,我听听就害臊啦,那我的脸皮那也未免太薄了。”

    “老板,来,给你钱。”

    “好来。请慢走。这就走了?咋就不能再坐一会呢?有你们在这里,既使干得再晚,我也不会有瞌睡,你们的故事,风趣着呢。我要是会写小说的话,我一定把他写成故事。也许,这部小说还会是一本畅销书呢。”

    “那你这本小说的书名就叫做《水饺滩的风流故事》。”

    “怎么又成了我的风流故事啦?”

    那两个女顾客做了一鬼脸,嘻嘻哈哈地走了。

    第二天,王智勇将耳闻目睹的那些事情,一五一十地讲给秦大亮听。秦大亮的脸,一会青,一会白。听到后来,这脸,气得像块紫猪肝一样。肺。也都要给气炸了。

    秦大亮听到了这些捕风捉影的风流事之后,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将如何跟秦慕容说。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28819/ 第一时间欣赏暗慕年华最新章节! 作者:张建国所写的《暗慕年华》为转载作品,暗慕年华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暗慕年华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暗慕年华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暗慕年华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暗慕年华介绍:
爱情是精神世界最圣洁的一种情感。如果你拥有她,你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也有人认为,感情这个东西是虚伪的。她像蓝天的白云,既有,若无。你可以陶醉在你梦幻般世界里。但是,你不要企图去触摸她。她像玫瑰一样,如果你去触摸,你一定会受到伤害。如果你去靠近她,那么请你尽情地享受吧,那里会芳香无限。暗慕年华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暗慕年华,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暗慕年华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