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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昆仑怨     罪锋镇魔行txt下载     罪锋镇魔行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0284章 芙蓉香闺

    眼见厉枭毙命,连八方缓缓放开他的尸身,摇头轻叹道:“唉……这小子忒也烈性,何必如此呢?”

    濮阳尚不动声色的道:“厉枭是秦傲天的忠实走狗,如今既然愧对主人托付,当然只能一死了之。”

    连八方瞥了濮阳尚一眼,冷冷的道:“总之都是你的算计,哼——当真做得不留余地。”

    濮阳尚淡淡的道:“彼此彼此,连老方才不也全力配合,口出‘千真万确’之语么?”

    连八方登时一滞,不禁怫然道:“好,今天算老夫上了你的贼船,不过你可要掌好舵盘,免得到头来船毁人亡。”

    濮阳尚眉峰一轩道:“连老大可放心,只要有我尽心谋划对策,咱们必定胜券在握。”

    芙蓉姑娘的居处位于乔家庄最南侧,周遭的环境十分清幽,一爿青砖瓦房显然翻建不久,大门上还贴着一副红通通的对联,上面写道:“晓日芙蓉新出水,春风豆蔻暖生香。”横批四个大字,正是“花好月圆”。

    闺房之中幽香阵阵,但见樊飞和芙蓉姑娘对坐桌前,桌上摆了茶具香茗和四色糕点,闻之芬芳馥郁,委实令人沉醉。

    芙蓉姑娘眉梢眼角脉脉含情,曼声轻吟道:“晚妆初过,沈檀轻注些儿个,向人微露丁香颗。一曲清歌,暂引樱桃破。罗袖裛残殷色可,杯深旋被香醪涴。绣床斜凭娇无那,烂嚼红茸,笑向檀郎唾。”

    吟罢目注樊飞,只见芙蓉姑娘似笑非笑的道:“小俊哥,看得出你文采不差,可知这是谁人的词句?”

    樊飞略一沉吟,终是硬着头皮道:“惭愧,在下所学不精,前辈一番雅意,只怕是对牛弹琴了。”

    芙蓉姑娘白了樊飞一眼,腻声佯嗔道:“装傻充愣是么?反正都快到申时了,小俊哥难道真要食言?堂堂‘非凡神龙’樊公子,居然厚起脸皮欺骗奴家,奴家真的好命苦呀。”

    樊飞眨了眨眼,俨似不解的道:“前辈这话可冤枉在下了,在下明明已经兑现诺言,怎能说欺骗前辈呢?”

    芙蓉姑娘柳眉一剔,娇哼着道:“鬼话,你明明说过‘我的人便给你’,可那个能作数么?”

    她说罢一指墙上挂的一幅字,白纸洁如雪,墨迹犹未干,分明是一个清雅而又不失刚健的正楷字——“人”。

    樊飞摇头一笑,不温不火的道:“这幅字能否作数,前辈自可斟酌,在下总之问心无愧。”

    芙蓉姑娘不禁苦笑道:“好你小俊哥,原来还是个无赖,但奴家耗费许多真元,为你破解吸雷**的伤势,你总不能忘恩负义吧?”

    樊飞清咳一声道:“前辈襄助之恩,在下绝不敢忘,所以任何不违背情理的要求,只要前辈开口,在下必定做到。”

    芙蓉姑娘掠了掠胸前的秀发,媚眼如丝的道:“奴家的要求难道不算合情合理吗?”

    樊飞无奈一叹道:“承蒙前辈错爱,但在下既有婚约,便当洁身自好,所以此事断难从命。”

    芙蓉姑娘发出一阵娇笑,笑罢轻喘着道:“那么奴家要你盯着我仔细看上一阵,这样算不算合情合理呀?”

    樊飞似是一怔,面现踟蹰的道:“这要求虽不过分,却又太简单了,岂能跟前辈的厚恩相提并论?”

    芙蓉姑娘畅展娇躯,极尽娇嗲的道:“奴家不在意,你老实看着我便是。”

    樊飞吸了口气,缓缓点头道:“既然如此,恕在下唐突了。”

    他说罢果然目光凝注,牢牢盯在芙蓉姑娘身上,几乎一瞬都不曾离开。

    芙蓉姑娘索性取下发簪,任由瀑布般的长发披下,随后挺起胸脯,娇声探问道:“怎样?比起你的小仙凤如何?”

    樊飞面色如常,鉴赏的目光又毒了几分,最终却是摇了摇头。

    芙蓉姑娘登时一滞,颦眉间不无嫉妒的道:“哦?那小仙凤还真是‘深藏不露’,不过小俊哥呀,咱们可不兴昧着良心说假话哟~”

    樊飞轻咳一声,淡淡的道:“前辈说笑了,在下与琬珺尚未成婚,自然是发乎情而止乎礼,所以前辈方才所问,恕在下难以回答。”

    芙蓉姑娘回嗔作喜,笑吟吟的道:“果真如此?那小俊哥不妨猜上一猜,我们两人谁更强些?”

    樊飞没有接茬,只是眼帘低垂的道:“在下已经完成前辈的要求,不过还是得提醒前辈,前辈此刻中气虚浮,旧疾缺乏压制,来日恐有复发之危。”

    芙蓉姑娘只觉哭笑不得,无奈摆摆手道:“好了,小俊哥要作郎中,望闻问切一样都不能少,光拿眼看算怎么回事?”

    樊飞悠然一笑,并无继续“诊断”之意,芙蓉姑娘愣了片刻,终是曼声一叹,径自开始梳理妆发。

    须臾梳妆整齐,芙蓉姑娘款款起身,来到樊飞面前,媚眼斜乜的道:“不解风情的呆子,难道你真是个银样蜡枪头,中看不中用?”

    樊飞微微一笑,并未出言辩驳,芙蓉姑娘见状轻哼一声道:“或者你是看不惯姐姐的做派,嫌弃姐姐的身子脏了,所以不肯屈就?”

    樊飞神色稍敛,抱拳正声道:“前辈言重了,在下何德何能,岂敢对前辈妄加鄙薄?何况前辈久居乔家庄,虽然纵行异术以利己身,却从未有过伤害人命的举动,所以在下对前辈反倒是十分钦佩的。”

    芙蓉姑娘抿嘴轻笑道:“原来小俊哥是担心姐姐把你吸干呀,嘻~姐姐爱你还来不及呢,怎会那样对你,你大可不必如此防备嘛。”

    樊飞苦笑一声道:“前辈切莫误会,在下绝非随性风流之人,所以可否不要再纠缠此事?”

    芙蓉姑娘笑得更加得意的道:“哈~小俊哥莫非已经把持不住,所以才这么焦急?”

    樊飞皱起眉头道:“多言无益,前辈非要如此,在下只好告辞了。”

    说罢只见樊飞站起身来,便要拨门离去,芙蓉姑娘连忙拉住他的手臂,咯咯娇笑道:“小俊哥别撒娇嘛,姐姐可不敢随便把你放走,否则待会儿小仙凤驾到,你要姐姐怎么交代?”

    樊飞尚未回答,便听一阵急促的叩门声传来,芙蓉姑娘微微一怔,怏怏的放开了手,径自上前打开房门。

    打眼只见苏琬珺怀抱一名女童当先走进,岳啸川紧随其后,只不过他非但行动僵硬,目光里也毫无神采,看起来直如行尸走肉一般。

    芙蓉姑娘眼珠一转,故意调侃道:“啧……小妹妹真厉害,才这么一会儿工夫,连孩子都生下来了。”

    苏琬珺娇靥一红,瞪了芙蓉姑娘一眼,正要反唇相讥,便听樊飞峻声道:“好了琬珺,前辈已经跟我解释清楚,岳兄被葛修齐的移星换斗之术反伤,相当于中了自己一招明王诛鬼刀。”

    “可他即便伤势沉重,也不该失去神智,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苏琬珺珠泪盈睫,难掩惶惑的道:“我也全无头绪,先前我耗尽真力,帮岳兄化去九成以上的刀劲,可他随后便毫无征兆的陷入沉眠,我只好用你教的御魄之术将他带回来。”

    樊飞听苏琬珺语带哽咽,分明方寸已乱,索性伸指搭上岳啸川的腕脉,闭目默察他的伤势。

    约摸过了盏茶工夫,樊飞终于缓缓睁开眼睛,只见他双眉紧锁,一时之间沉吟不语。

    苏琬珺大为焦急,连忙探问道:“怎样,岳兄可有性命之忧?”

    樊飞沉吟着道:“他的功体正被缓慢侵蚀,除去心脉之外,其他经络都已经形同僵死,这……当真匪夷所思。”

    苏琬珺心下一沉,秀眉紧蹙的道:“功体遭到侵蚀?明王诛鬼刀虽然霸道,但并非阴邪之属,岳兄怎会有这等异状?难道他先前还受过其他的伤,那我为何全然感觉不出呢?”

第0285章 刀劲蚀体

    全然想不通岳啸川为何失去神智,樊飞灵机一动,径向芙蓉姑娘道:“前辈见多识广,可知三相天有这等蚀人功体的法门?”

    芙蓉姑娘漫声道:“奴家退隐已久,哪还记得什么‘三相天’,小俊哥这可真是问道于盲了。”

    苏琬珺又气又急,顿足嗔斥道:“艳……前辈当初也算日中天之人,而且跟天授君过从甚密,难道你真没听过这等法门?”

    芙蓉姑娘一本正经的道:“没听过便是没听过,奴家骗你们做什么?至于大胡子小哥为何如此,奴家可以为他稍作诊治,只要你们放心便好。”

    苏琬珺正自气结,樊飞已经轻咳一声道:“那便有劳前辈了,我们两人感激不尽。”

    芙蓉姑娘嫣然一笑,纤手搭上岳啸川的腕脉,苏琬珺则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她,生怕她再说出什么令人沮丧的话来。

    芙蓉姑娘沉思良久,终是微颔首道:“依奴家之见,正在侵蚀大胡子小哥功体的,正是他体内那道反伤刀劲。”

    苏琬珺吃了一惊,脱口轻呼道:“怎么可能?樊飞也中过这招,为何他不曾出现异状?”

    樊飞沉吟着道:“前辈和我的看法不谋而合,的确是明王诛鬼刀的余劲正在侵蚀岳兄的功体。”

    苏琬珺更加惶然道:“可明王诛鬼刀是佛门绝学,怎么会有这等奇异功用?”

    芙蓉姑娘意味深长的道:“圣魔相克是亘古不变的至理,明王诛鬼刀既然侵蚀大胡子小哥的功体,那便说明他的功体属于魔道一途,哈……刀‘魔’,果然是名不虚传呢。”

    苏琬珺眼神一凛,断然厉斥道:“你!不许胡说!”

    芙蓉姑娘自嘲的耸了耸肩,樊飞则斟酌着道:“岳兄除去心脉之外,其他经络全部僵死,我想这是一种自我保护的机制,用以阻止刀劲摧毁心脉。”

    “但他体内的刀劲已经渐趋失控,而经络长期僵死,最终也难逃厄运。所以我们应该尽快助他疗复伤势,至于其他事情,日后再讨论也不迟。”

    苏琬珺神思一清,暗怪自己失了方寸,赧然间不由得望向芙蓉姑娘。

    芙蓉姑娘见状叹口气道:“小妹妹别看奴家,奴家只是粗通医术,这等奇伤可真是半点主意都没有了。”

    苏琬珺正觉失望,便见樊飞一正色道:“我们几人叨扰已久,岂敢再劳动前辈大驾,所幸岳兄吉人自有天相,药侠前辈此际正好在附近隐居。”

    苏琬珺闻言惊喜交集,难掩急切的道:“那咱们赶快上路吧,岳兄的伤势拖不得啊!”

    樊飞略一踟蹰,颇见碍口的道:“琬珺见谅,我明日还有要事待办,所以护送岳兄求医之事,只能先依靠你了。”

    苏琬珺大大一滞,忍不住颦眉嗔声道:“岳兄如今命悬一线,还有什么事情更加重要?你……怎能这样?”

    樊飞苦笑道:“情非得已,此间一旦事了,我自会与你们会合。”

    他说罢微微一顿,转而以一线传音之术告知苏琬珺讯息。

    芙蓉姑娘见状鼻中一哂,轻描淡写的道:“所谓药侠‘前辈’,便是躲在古峰山里的胡小哥吧,哼~没事偏要装得神神秘秘,奴家又不稀罕。”

    樊飞暗吃一惊,难掩尴尬的道:“原来前辈早已知晓,那是在下失礼了。”

    芙蓉姑娘为之莞尔,苏琬珺则疑惑的道:“你到底有什么事,非得这时候办不可?难道是你之前说的那件‘大大的小事’?”

    樊飞勉强挤出个笑容道:“琬珺果然心思细密,那件事情虽小,却实在拖延不得,所以……”

    苏琬珺冷哼一声,径直打断道:“好了,我不勉强你,你……自己小心便是。”

    她说罢转身欲去,樊飞却又想起什么似的,脱口探问道:“琬珺且慢,你怀里那名孩童,究竟是何来历?”

    苏琬珺头也不回的道:“等岳兄痊愈,你自可问他,我先将孩童寄在庄上,不劳你费心了。”

    樊飞为之一滞,眼看岳啸川紧随苏琬珺出门而去,自己只余一声长叹。

    芙蓉姑娘见状暗自心喜,幸灾乐祸的道:“我说小俊哥呀,看来你哄女孩子的手段也不怎么高明嘛。”

    樊飞不想再跟芙蓉姑娘纠缠这类话题,索性轻咳一声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明日之事对在下而言,的确颇为棘手,须得仔细思量一番。”

    芙蓉姑娘哂然道:“有什么好为难的,照实告诉那伙儿人,让他们去找葛修齐和宣若璧理论,星月两相天胆子再大,也不敢跟正义盟为敌吧?”

    樊飞缓缓摇头道:“岳兄承诺不将此事外泄,在下便应当为他履行诺言。”

    芙蓉姑娘愕然道:“那只是大胡子小哥的承诺,与你小俊哥何干?”

    樊飞凛然正声道:“岳兄今日遭此横祸,追根究底全是因在下而起,况且在下若是泄露此事,必定会让他蒙受猜疑,所以在下必须守口如瓶。”

    芙蓉姑娘不以为然的道:“星月两相天包庇罪徒,转眼便会成为众矢之的,即便他们猜疑又能怎样?”

    樊飞斩钉截铁的道:“无论对方有何身份作为,在下只求无愧于心,毕竟人而无信、不知其可。”

    芙蓉姑娘不禁扶额道:“小俊哥你呀,看起挺聪明,做事却恁地迂腐。也罢……那姐姐便不辞辛劳,再替你走上一趟,告诉那伙儿人实情吧。”

    樊飞连忙道:“不可,前辈如果这样做,与在下失信何异?”

    芙蓉姑娘纤足一顿,娇嗔着道:“反正都是失信,你总得选一个吧?还是你打算一不做、二不休,把那伙儿人都料理了,来个死无对证?”

    樊飞只觉啼笑皆非,顿了顿才咳声道:“前辈如此关心,在下感激不尽,关于明日之事,在下已有腹案,今日叨扰许久,应该告辞了。”

    芙蓉姑娘情知留不住樊飞,便也不再勉强,只是轻叹道:“不管怎样,姐姐总归与你投缘,倘若真遇上为难之事,尽管来找姐姐商量。”

    樊飞深施一礼道:“多谢前辈关怀,咱们后会有期。”

    芙蓉姑娘敛衽还礼,随后看向那幅“人”字,樊飞不再多言,打开房门独自离去。

    夜凉如水,月色凄迷,一辆篷车正在官道上如飞奔驰,驾车的两匹健马都已经跑得汗出如浆,赶车的汉子却还在不停的催促马匹快行,噼啪鞭打之声在夜幕下显得格外清晰。

    篷车之中,人影成双,苏琬珺虽然神色疲惫,却还是将一只纤掌抵在岳啸川背心,缓缓将真气渡入他体内,暂时压制冲突的刀劲。

    虽然明知岳啸川伤势特殊,此举无异于饮鸩止渴,眼下却是不得不为。

    岳啸川依旧神智全无,只是靠着苏琬珺施展的御魄之术维持行动能力,但他的身体可以自发接受苏琬珺渡入的内力,好歹让她感觉到几分欣慰。

    忽然之间,一声健马的悲嘶惊破夜空,飞驰的篷车猛的一顿,然后缓缓停了下来。

    暗夜似乎重归寂静,但在这寂静之中,分明透出难言的诡氛。

    苏琬珺早已稳住身子,一面全神戒备,一面试探着道:“乔二叔,出了什么事?”

    车篷外面微微一顿,接着只听乔二叔抱怨道:“我说姑娘,小老儿的马毕竟不是铁打的。”

    “这样不分昼夜赶路,不许歇马休息,它们会累死的啊。”

    苏琬珺闻言心下稍定,跟着满含歉意的道:“乔二叔见谅,的确是小女子太苛刻了,等明早咱们到了地头,小女子一定加倍赔偿您的损失。”

    乔二叔叹了口气,没有再答理苏琬珺,听外面的动静,似乎他正在卸套。

    苏琬珺略一沉吟,径自安置好岳啸川,随后掀开帘幕,探首向外观视。

第0286章 神秘车夫

    月色之下,只见一匹马口吐白沫,已然死在当场,乔二叔正在卸下它身上的鞍辔。

    另一匹马同样疲态尽显,眼看也没法支持了,随时可能毙命。

    苏琬珺仔细观察前面那匹马的死状,直到确认是劳累而死,才终于放下心来,转念间径向乔二叔道:“敢问乔二叔,咱们能否再走一段路程?”

    乔二叔气哼哼的道:“再走一段路程?哪怕是再走半里地,这匹马肯定也要累死。我说姑娘,咱们不如在这儿歇上半夜,让小老儿的马喘口气,明早再接着赶路才是正经。”

    苏琬珺心急如焚,哪敢随便耽搁,闻言不禁颦眉道:“是这样吗?那不知到三叶集还要多久?”

    乔二叔沉着脸道:“要是长程好马,而且精神健旺,只要半天时光。”

    苏琬珺略感心安,温言软语的道:“那咱们能不能试一试,或许可以撑到三叶集呢?乔二叔大可放心,小女子绝不会让您吃亏,一定厚加补报。”

    乔二叔无奈的道:“姑娘啊,不是吃不吃亏的问题,这马肯定撑不到三叶集,除非……”

    苏琬珺心中一动,接口探问道:“除非什么,乔二叔但说无妨,小女子听凭吩咐。”

    乔二叔干咳一声道:“是这样,小老儿家有个祖传秘方,能让马匹不管不顾的一直跑下去,不过最后肯定会累死。”

    “唉……这两匹马陪伴小老儿多年,实在舍不得啊。”

    苏琬珺心下了然,赶紧正声道:“乔二叔请直言,需要多少补偿?”

    乔二叔讪讪一笑道:“姑娘果然快人快语,那你便陪小老儿四——五十……五两银子吧。”

    苏琬珺暗自苦笑,只能点头道:“好吧,小女子答应便是,但小女子眼下没带这么多现银,可否等事了之后,改日再登门奉上?”

    乔二叔哦了一声,似乎颇有后悔之意,顿了顿才又道:“那个……不是小老儿不相信姑娘,只是这两匹马不亚于小老儿的身家性命,所以姑娘能不能先给小老儿一点抵押?”

    苏琬珺心头一凛,不动声色的道:“乔二叔言之有理,可小女子这次出门太过匆忙,着实没带什么值钱的物事。”

    乔二叔眉头一皱,不满的道:“我说姑娘,这可是你不对了,你头上明明插着一支上好的簪子,难道欺负小老儿不识货吗?”

    苏琬珺略一沉吟,终是和声道:“这玉簪是小女子的随身之物,但正所谓事急从权,乔二叔请来拿吧。”

    乔二叔这才回嗔作喜道:“姑娘果然明白事理,那小老儿不客气了。”

    他说罢意态殷殷的趋至近前,刚要伸手却又停住,跟着一本正经的道:“姑娘还是自己把簪子取下来吧,毕竟男女授受不亲啊。”

    苏琬珺微微一笑,蓦地一掌劈向乔二叔的脑门。

    乔二叔下意识的一退,同时失声大叫道:“姑娘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想杀人灭口,然后赖掉银子吗?”

    苏琬珺清叱一声道:“还在装模作样,你到底是谁,此来有何目的,快些从实招来!”

    乔二叔稳住身子,冷笑一声道:“小老儿自然是乔二叔了,不然还能是谁?”

    苏琬珺哂然道:“乔二叔自称‘乔二叔’,岂不欲盖弥彰?”

    乔二叔微微一怔,随即干笑道:“苏姑娘说得不错,在下的确不是乔二叔,只不过是借了他的身份,从而陪伴姑娘左右,一亲芳泽罢了。”

    苏琬珺冷冷的道:“阁下不必再惺惺作态,小女子要事在身,无暇与你说笑。”

    “乔二叔”眉毛一挑,优哉游哉的道:“苏姑娘还是对在下客气一些得好,毕竟只有在下才能让这匹马重新跑起来呀。”

    苏琬珺暗自一滞,勉强隐忍着道:“你要怎样才肯出手帮忙?”

    “乔二叔”打个哈哈道:“在下已经说过了,只要苏姑娘头上那支无瑕玉簪。”

    苏琬珺轻哼一声道:“一支玉簪而已,阁下要去何用?”

    “乔二叔”摇头晃脑的道:“这个嘛~其实在下对苏姑娘爱慕已久,只恨你日前与樊飞定下亲事,着实让在下痛断肝肠,从此便茶饭不思……”

    苏琬珺哪容“乔二叔”再胡扯,径直打断道:“请阁下直说重点。”

    “乔二叔”知趣的打住话头,嘿嘿一笑道:“总之在下对苏姑娘难以忘怀,既然得不到你的人,留住你一件贴身物事也是极好的。”

    苏琬珺秀眉紧蹙的道:“舍此之外别无他法么?”

    “乔二叔”这回倒是干脆,只答了一个字道:“是。”

    苏琬珺终是轻叹道:“好吧,既然如此,小女子只好——得罪了!”

    话音方落,攻势已起,但见玉女飞绫自车中激射而出,不偏不倚点向“乔二叔”左边的肩井穴。

    “乔二叔”眼疾手快,连忙一个旋身躲开,身法十分轻盈,跟着怪叫一声道:“喂!我说苏姑娘,正所谓买卖不成仁义在,你何必动手动脚呢?”

    苏琬珺步出车篷,凛然正声道:“小女子片刻耽搁不得,阁下若无敌意,还请仗义相助,否则若是有意为难,小女子只好用强了。”

    “乔二叔”连连摇头道:“在下说得很清楚,只要无瑕玉簪,难道在苏姑娘心里,岳啸川及不上一支玉簪吗?”

    苏琬珺心下有谱,当即冷斥道:“既然如此,阁下小心了。”

    说话间玉女飞绫迎风一展,霎那间绷得笔直,闪电般直奔“乔二叔”攻到。

    苏琬珺忧心岳啸川的伤势,一出手便是大开大合的强力招式,一招快似一招,尽显速战速决之意。

    孰料“乔二叔”竟也能为不弱,毕竟他身形瘦小,脚步更加灵活,绕着苏琬珺滴溜溜的闪转腾挪,看起来虽然暂落下风,实际却稳立不败之地。

    眼看十招已过,苏琬珺心生焦躁,蓦地沉声道:“阁下若不束手就缚,小女子只好辣手无情了!”

    “乔二叔”呵呵一笑,分明谑声道:“原来苏姑娘之前对在下还留了私‘情’,在下真是受宠若惊。”

    一声调侃未已,玉女飞绫已然化作一片扇形光影,铺天盖地般罩向“乔二叔”头顶,苏琬珺的左手同时疾探而出,锁向“乔二叔”的咽喉要害。

    “乔二叔”大叫一声来得好,随即突然弯下腰去,一头撞向苏琬珺的小腹。

    苏琬珺万没料到对方竟然使出这等招数,霎时只觉羞恼交集,只好纤足轻轻一点,闪身向后飘退。

    不想“乔二叔”这下只是虚招,趁着招未用老,他猛的跃起三尺,然后伴着一声清冽呵斥,凌空挥拳击下。

    这一拳风声劲急,着实颇见气势,尤其蓄势而发,威力不容小觑。

    苏琬珺面现冷笑,使出九灵飞仙身法,原本还在飘退的娇躯倏地反冲过来,跟着纤掌一推,迅捷无伦的击向“乔二叔”胸前。

    “乔二叔”不意苏琬珺能够瞬间变换方向,自己登时怯了,慌忙收拳避让。

    苏琬珺一来恼恨“乔二叔”出招下作,二来也不肯放过绝佳的反击机会,自然如影随形般追上。

    “乔二叔”这才发觉,自己的轻功还是差了苏琬珺一截,再要躲避已然不及。

    所幸苏琬珺对“乔二叔”还有所求,这一掌只用了三成力道,并无杀伤人命之意。

    然而一触之下,苏琬珺登时大吃一惊,原来“乔二叔”胸前丰满柔软,敢情还是一位坤客!

    伴着苏琬珺的一声惊咦,只见“乔二叔”拿桩不住,脚下踉跄连退,同时失声娇呼道:“啊呦!打死人家了,苏姐姐真是好狠的心呀~”

    声音又娇又嗲,甜得发腻、腻得发软、软得发颤,即便明知至少七成是装作,可苏琬珺还是忍不住大起怜意,呵……原来这人竟会是她。

第0287章 言之听之

    乔家庄上的来安客栈一向生意兴隆,今日却有些霉运当头,大晌午的时候,便有人进来打听庄上的棺材铺在哪里,差点把掌柜的鼻子都气歪了。

    不过眼看这位大爷面相凶恶,并且还身怀凶器,掌柜的毕竟是老油条了,明白这等人物多半招惹不起,于是只好自认倒霉,老老实实告诉了他。

    不料时近掌灯,这位大爷又折了回来,掌柜的暗暗叫苦,只能笑脸相迎的道:“这位爷台的棺材买到了吧,小的推荐的棺材铺一定物美价廉。”

    原来掌柜的心怀不满,暗中诅咒这人给他自己买棺材呢,因为按照掌柜的丰富经验,这等人物多半脑子不太灵光,一定听不出他话里的刺儿来。

    可这位仁兄显然出乎掌柜的意料了,只听他冷冷回应道:“既然物美价廉,某家愿意再送掌柜的一副作为谢礼,掌柜的今晚应该便能收到了。”

    掌柜的听得脖子根儿冒凉气,连连拱手告罪道:“不敢不敢!小的有眼无珠,那个……实在不敢让爷台破费啊,所以这棺材的事还是免了吧。”

    敢情来人正是长白雪沃山庄的薛华栋,而棺材自然是买给华山派的陶颂谦,柳含烟和杨彦平今晚借宿在棺材铺,算是为陶颂谦守灵,薛华栋则返回客栈投店。

    眼看掌柜的低眉顺眼,一味点头哈腰,薛华栋懒得再跟他计较,于是放缓了语气道:“还有没有上房?”

    掌柜的如蒙大赦,立刻满脸堆笑的道:“有有有,爷台跟小的来。”

    说罢掌柜的亲自将薛华栋领到楼上的一处单间,一脸谄媚的道:“爷台您看,还满意吗?”

    薛华栋随口道:“好了,你下去吧。”

    掌柜的巴不得听到这句话,道了声是便自行退下,心里还在悄悄骂道:“大恶人,不长命,早晚让道士除了你们。”

    薛华栋打发走了掌柜的,正待宽衣就寝,便听笃笃的敲门声传来,疑惑之下上前打开房门,只见一名陌生人正闲闲的站在门口。

    但见此人着一身制作考究的白色衣衫,配上挺拔颀长的身材,颇有玉树临风之感,尤其是那双修长白皙的手掌,更加透出一派优雅细腻的气质。

    再往脸上看去,虽然相貌英俊,却连一丝一毫的表情都没有。

    薛华栋久走江湖,自然看得出此人戴了人皮面具,当下忍不住眉头一皱,冷目睥睨间警惕的道:“阁下夤夜来此,不知有何贵干?”

    白衣人旁若无人的走进房中,又转身关上房门,这才悠悠的道:“薛三少不必紧张,在下并无恶意,此来只是为了给你提供一点讯息。”

    薛华栋依旧冷然道:“某家与阁下素昧平生,阁下此举不嫌太过唐突吗?”

    白衣人干笑一声道:“也对,那在下先自我介绍一番吧,在下初出茅庐,如今只是个无名小卒,所以薛三少唤我小卒便可。”

    薛华栋为之一哂道:“阁下既不肯以真实面目示人,又不愿以真实姓名相告,如此藏头露尾、讳莫如深,某家怎敢相信你提供的讯息?”

    “小卒”淡淡的道:“相信与否,但凭薛三少斟酌,在下确实是一片好意,薛三少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呢?”

    薛华栋略一沉吟,终是点头道:“罢了,阁下姑妄言之,某家姑妄听之。”

    “小卒”拊掌笑道:“薛三少果然痛快,那在下直言了,咳——据在下所知,樊飞承诺明日将厉枭与秦傲天之女一并交予薛三少,不知然否?”

    薛华栋暗吃一惊,面上却不动声色的道:“是又如何?”

    “小卒”打个哈哈道:“是便对了,在下只想告知薛三少,樊飞已经出了意外,明日无论厉枭还是魔王之女,他都交不出来。”

    薛华栋心念电转,沉下脸色道:“阁下莫非是樊飞派来的?”

    “小卒”轻咦一声道:“薛三少何出此言,在下一向独来独往,怎会受人派遣?”

    薛华栋面现不屑的道:“樊飞不肯交出罪徒,更加显得居心叵测,阁下此来若非为他遮掩,又能有何目的?”

    “小卒”醒过味来,不禁苦笑道:“原来薛三少把在下当成了灭口之人,哈……这误会可大了,在下只是好意提醒,薛三少不必如此紧张。”

    薛华栋哪里肯信,仍是紧绷着脸道:“既然并非灭口,那阁下是来作说客的了?想必是樊飞交不出人,没法跟某家和华山派的两位同道交代,所以干脆龟缩不出,再派阁下来取消明日之会吧?”

    “小卒”摇头叹笑道:“薛三少想多了,何必非把在下跟樊飞扯在一起呢?在下只是个局外人罢了,此行纯属好意,并非为樊飞而来。”

    薛华栋眉峰一轩道:“既然是局外人,阁下何必如此热心,乃至连夜报讯?须知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一句‘纯属好意’便想搪塞过关,阁下以为某家是初出茅庐的愣头青吗?”

    “小卒”摆摆手道:“在下岂敢轻视薛三少,今日之所以好意提醒,无非是想跟长白薛氏结个善缘。毕竟府上如日中天,在武林中堪称举足轻重,在下有意依附,这动机说得过去吧?”

    薛华栋沉哼一声道:“嘴上说得冠冕堂皇,实际仍是搪塞之语,真当某家听不出来吗?你若真是好意,眼下便开诚布公,不必如此欲迎还拒。”

    “小卒”颇见无奈,索性一摊手道:“看来薛三少终究不肯相信在下了,也罢,在下已经仁至义尽,再多逗留徒惹人嫌,这便告辞了。”

    他说罢径自向门口走去,薛华栋见状横身一拦,神色冷厉的道:“且慢,阁下的话还没说清楚,某家怎能由你走得这般轻松?”

    “小卒”眨眨眼道:“薛三少既然不肯相信在下,那又何必强留在下?”

    薛华栋鼻中冷哼道:“是否相信,相信几分,某家心中有数,眼下只想请阁下展露真实身份,以便印证某家心中所想,还望阁下配合。”

    “小卒”不禁扶额道:“罢罢罢,好心当作驴肝肺,在下当真里外不是人了。其实此来只想提醒薛三少,在下虽然没有灭口之心,樊飞可未必不会狗急跳墙,所以你们要早做准备啊。”

    薛华栋闻言一怔,接着只听“小卒”轻轻一笑,纵身由窗口跃了出去。

    薛华栋一瞥之下便已经了然,凭他眼下的轻功,是决计追不上这位神秘的“小卒”了。

    独自沉吟半晌,薛华栋终是下楼找到掌柜的,冷着脸闷声道:“掌柜的,退房。”

    掌柜的登时一愣,赶紧陪笑道:“这位爷台,莫不是小店的房间有什么让您不满意的地方,不然小的给您换一间吧?”

    薛华栋不耐烦的道:“不必了,某家马上便走。”

    他说罢大踏步走出店门,掌柜见他去得远了,这才吐口气道:“真是莫名其妙,不过走了倒好,你的臭钱爷还懒得挣呢,早死早投胎,买棺材去吧。”

    话音方落,掌柜的忽然瞪大眼睛,只因柜台上不知何时端端正正嵌了一只银元宝,看起来至少有五两重,那可是十间客房的食宿费用了。

    看来薛华栋走归走,却非故意赖账,还给了掌柜的一个大便宜。

    掌柜的暗叫一声财神保佑,当下顾不上再骂人,连忙伸手去抠。

    无奈这只银元宝嵌得颇为牢固,掌柜的使出吃奶的力气,都没抠出分毫,气急败坏之下大叫道:“小柱子,快给我拿把锤子来——快!”

    食客中立刻有人答应道:“得嘞王掌柜,您是要暹罗的玉锤子,还是天方的铜锤子,天方的铜锤子便宜点儿,我卖您五两银子便好,咱们这可是朝廷宝船下西洋带回来的~”

第0288章 知苦断集

    三更时分,万籁俱寂,黄袍山中的断集寺,此刻正是安详宁静,不闻一丝人声。

    忽然之间,突兀的擂门声打破了寂静,声音既重且急,尽显来人紧迫的心情。

    片刻之后,伴着几声低低的咒骂,寺门终于吱呀一声打了开来,一名身形瘦弱的小沙弥站在门口,睡眼惺忪间合十为礼道:“啊欠……弥陀佛,敝寺夜间从不接待香客,施主请回吧。”

    说罢不等来人回应,小沙弥便要关上寺门,重新回去睡觉,此时只听来人疾声道:“某家要见知苦方丈,你快去通报。”

    小沙弥大为不满,嘟囔着道:“施主,毕竟三更半夜,方丈已经睡了,你——”

    话到中途戛然而止,小沙弥看清来人的形貌,当场骇得目瞪口呆。

    敢情来人正是天生异相的薛华栋,见状不耐烦的道:“休要啰嗦,快去通报,迟则生变。”

    小沙弥激灵灵打了个冷颤,失声尖叫道:“鬼呀!恶鬼来吃人了!方丈救命啊!”

    薛华栋看着小沙弥撒腿便向寺内跑去,登时气得紫脸膛透黑,索性抱起臂膀,且看是谁敢来“捉鬼”。

    小沙弥的尖叫声立刻惊起不少僧侣,其间之混乱、惊怖、疑惑等波折不说也罢,约摸盏茶工夫之后,终于听到一声大吼遥遥传来道:“哪儿来的孤魂野鬼,有胆便给洒家站出来,洒家立马超度了你!”

    薛华栋正自哂然,便听另一个声音谑笑道:“啧……都说会叫的狗不咬人,看来果然没错,死胖子你要有种,便出去捉鬼呀,在这儿隔靴搔痒的大呼小叫,难道是为了给自己壮胆吗?”

    先前那声音破口大骂道:“我呸!你铁猴子要真有种,便来打头阵啊,风凉话谁不会说?何况凭你那几十斤烂肉,恶鬼八成都懒得吃,你又怕个什么劲儿?”

    伴着两人的争吵,寺中各处相继亮起灯火,可偏偏没人再来山门前“捉鬼”。

    薛华栋的眉头越皱越紧,暗道如此下去徒然惊扰旁人,于是不再原地枯等,径自举步踏入寺中。

    不料才走出十几步距离,面前呼的一道劲风袭来,薛华栋急忙侧身闪避,眼见那物事砰的一声猛撞在院墙上,终是忍不住沉喝道:“某家雪沃山庄薛华栋,求见知苦方丈,烦请通报!”

    吵闹声顿时静了下去,随后只见一名黄脸和尚缓步踱出,睁大眼睛盯了薛华栋一阵,这才打个哈哈道:“真的是薛小三,哈……误会误会,不过倒也难怪。”

    薛华栋冷冷一哂道:“原来是铜大师,方才这一杵威力惊人,某家实在佩服得很。”

    铜菩提脸上一热,讪讪的道:“这个……人鬼不明,佛爷只能小心一点,咳……薛小三深夜来此,究竟有何贵干?”

    薛华栋眉峰一轩道:“铜大师还是尽快寻回兵器为要,某家之事便不劳挂心了。”

    他说罢继续走向内院,再不理会铜菩提,铜菩提尴尬莫名,只好怏怏的拾回法杵,这时金罗汉和铁韦驮也都走了出来。

    金罗汉先自谑笑道:“哈……捉鬼英雄被‘鬼’憋得说不出话来,黄脸奸你真给咱们丢脸。”

    铁韦驮附和道:“是呀,连兵器都丢出来,你以为自己用的是本公子的无敌连环九灵诛仙灭魔困神索吗?”

    铜菩提脸上一黑,没好气的道:“你们两个都给佛爷闭嘴,佛爷至少敢正面出手,跟恶鬼拼个高下,哪像你们只敢躲在后面放嘴炮,究竟谁有胆、谁没胆,自己心里清楚!”

    金罗汉和铁韦驮登时哑口无言,面面相觑间暗自运气,这时只见先前那小沙弥走近过来,战战兢兢的道:“三……三位师兄,方丈命大家各自回房休息,不可再胡乱吵闹。”

    金罗汉和铁韦驮眼珠一转,脸上不约而同的露出奸笑,随即只听金罗汉暴喝一声道:“好个瞎了眼的广普,害得洒家平白出丑,洒家看你分明是皮又痒了!”

    小沙弥吓得面无人色,赶紧哀求道:“三位师兄不要啊!小僧上次的医药费还欠着呢!”

    铁韦驮捏着拳头,嘿嘿一笑道:“没事,反正是欠,多欠一点也不打紧——呔!小贼秃看打!”

    夜幕中登时传来声声惨叫,清幽的佛门圣地之中,**裸的暴力正在上演,不过考虑到当事人的身份,或许叫做光秃秃的暴力才更合适。

    知苦方丈的禅房并不甚大,摆设也极为简单,不过一张卧榻,一只米黄蒲团和一众佛珠佛像之类的物事。

    知苦方丈须发皆白,面容清矍,目光之中隐现威严,一派长者气度。

    看着薛华栋施礼落座,知苦方丈和蔼的道:“阿弥陀佛,魔祸方休,敝寺新进的弟子还未成器,倒让薛施主见笑了。”

    薛华栋一抱拳道:“无妨之事,说到底还是某家太过冒昧了,不过金罗汉等三人为何也在寺中?”

    知苦方丈轻咳一声道:“毕竟都是佛门弟子,他们三人既然登门拜访,老衲自然不好慢待。”

    薛华栋不以为然的道:“方丈虽然是一片好心,但像金铜铁这等人物,还是尽早让他们离去为妙。”

    知苦方丈莞尔道:“薛施主言重了,不知你夤夜登门,究竟有何贵干?”

    薛华栋一正色道:“方丈勿怪,某家确非有意打扰清修,只不过事态紧急,必须就近求援,否则只怕会生出变故。”

    知苦方丈诧异的道:“哦?莫非是净宇教的余孽为恶?”

    薛华栋肃然道:“虽不中,亦不远矣,如果此事属实,难免后患无穷。”

    他说罢便将先前之事和盘托出,知苦方丈听得神色数变,低眉沉吟着道:“照薛施主这样说,明日樊施主很可能下不来台了?”

    薛华栋忧心忡忡的道:“某家着实担心樊飞铤而走险,毕竟真相扑朔迷离,倘若他包藏祸心,将杀人魔王之女收为己用,日后一旦为祸武林,必定又将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知苦方丈这才动容道:“樊施主为正道出力良多,一向侠名远播,堪称深孚众望。薛施主如此说来,至少依老衲之见,应该是过虑了。”

    薛华栋讷讷的道:“某家本来也相信樊飞的品格,但如今净宇教覆灭,难保奸佞之徒不会蠢蠢欲动,图谋利用净宇教的余孽兴风作浪。”

    知苦方丈听罢沉吟不语,薛华栋无奈咳声道:“一面之词或许单薄,但方丈不妨仔细想想,以樊飞的能为,再加上岳啸川辅助,怎有可能不仅没看住厉枭,甚至连一个年方稚龄的贼丫头都擒不下来?”

    知苦方丈几番思忖,终是摇摇头道:“薛施主的一切判断,都出自那名白衣人的讯息,具体情况咱们都不得而知,很有可能只是虚惊一场,薛施主以为呢?”

    薛华栋苦笑一声道:“若是如此最好,不过那白衣人言之凿凿,实在令人不能置若罔闻。所以为防万一,某家想请方丈明日到场作个见证,这样即便樊飞真有什么企图,也绝不敢在您面前轻举妄动。”

    知苦方丈不好推辞,当下合十为礼道:“也罢,薛施主既然折节相请,那老衲不揣鄙陋,随你走这一程便是。”

    薛华栋如释重负,抱拳为礼道:“方丈高义,某家铭记在心,日后若有机会定当补报。”

    知苦方丈心中一动,试探着道:“金罗汉等三位佛友性喜热闹,薛施主不妨邀他们随行,多少可壮我方声势。”

    金罗汉等三人虽然武功并不出众,但一向号称武林中的福星。况且他们出身少林寺,确实能对樊飞有所震慑。

    薛华栋心念电转,终是慨然应允,随后知苦方丈唤来金罗汉等三人,连夜离开断集寺,结伴去往云雾山地界。

第0289章 守灵论情

    灯火异常昏暗,弥漫着凄凉与萧索的气氛,黑漆漆的棺木划分生死之界,却不知死者更加无奈,还是生者更加悲哀。

    柳含烟神色凄楚,凝视着摇曳的灯火,凤目之中泪光隐隐,杨彦平见状轻叹一声道:“师姐,天已经快亮了,你一夜未曾合眼,还是稍作休息吧。”

    柳含烟摇了摇头,哑着嗓子道:“是我太过任性,不顾咱们华山派的现状,非要勉为其难,唉……如今陶师兄遇难,我着实难辞其咎。”

    杨彦平一正色道:“咱们华山派跟秦傲天仇深似海,如今陶师兄求仁得仁,九泉之下当可瞑目了。”

    柳含烟仍是凄苦的道:“华山派几经摧残,早已名存实亡,如今又遭此变,日后恐怕愈发艰难了。”

    杨彦平一派镇定的道:“师姐不必太过彷徨,咱们华山派毕竟是武林大派,数百年基业传承至今,绝非浪得虚名,只要今后奋发图强,必定有重振雄风的一天。”

    柳含烟摩挲着身侧的棺木,更显苦涩的道:“陶师兄壮烈捐躯,我愧对师嫂的托付,也愧对武儿啊。”

    杨彦平连忙安慰道:“武儿虽然年幼,但一向十分懂事,师姐只要略加开导,相信他可以谅解。”

    柳含烟为之默然,片刻方轻叹道:“即便武儿能够谅解,我自己总归没法心安。”

    杨彦平沉吟着道:“那不如回去以后,师姐便将武儿认作义子,待他皆如侄女一般,到时候还可以将侄女许配给他。”

    柳含烟眼帘低垂,轻咳一声道:“认武儿作义子并无不可,至于萱儿的终身大事,还是让他们自己决断吧。”

    杨彦平知趣的打住,转而试探着道:“师姐恕我冒昧,你对樊飞观感如何?”

    柳含烟微微一怔,略显局促的道:“樊少侠不仅文武全才,而且侠义无双,昨日又救了咱们的性命,我自然是既佩服又感激的。”

    杨彦平心中有数,沉哼一声道:“但他的出身来历一概成迷,虽然为正道出力,却行踪飘忽、难觅其迹,实难令人推心置腹。”

    柳含烟眨眨眼道:“神龙见首不见尾,咱们并无立场苛责人家。”

    “何况只要为正道出力,便是咱们的同道,咱们岂能妄加怀疑?”

    杨彦平叹口气道:“师姐,江湖中事纷繁复杂,助我者未必是友,阻我者未必是敌,你切不可太过轻信他人啊。”

    柳含烟秀眉一蹙道:“樊少侠已经解释得非常清楚,我愿意相信他的人品,何况此事归根结底都是因岳少侠而起,樊少侠义薄云天,岂能无端指责?”

    杨彦平欲言又止,转念间冷冷的道:“说起岳啸川,其实更加值得怀疑,别看他杀了《镇魔录》中的许多魔头,但纵放魔教教主叶行歌,单这一件便百死莫赎。”

    柳含烟愈发不悦的道:“够了师弟,岳少侠光明磊落,是顶天立地的好汉子,即便当时贪功冒进,但用意无可厚非,你切莫再胡乱揣测,否则休怪我不留情面。”

    杨彦平脖子一梗,生硬的道:“师姐未免将人心想得太光明了,别的暂且不说,岳啸川明知樊飞和苏琬珺是一对爱侣,还要插在中间搅风搅雨,单这一件便足见他心术不正,哪是顶天立地的好汉子?”

    柳含烟面凝寒霜,断然呵斥道:“师弟快些住口!樊少侠和苏姑娘情比金坚,岳少侠与他们只是朋友罢了,你怎能听信风言风语,胡乱污人清白?如此背后诋毁,徒然降低自己的格调!”

    杨彦平还待再说,此时忽听一个轻峭声音传来道:“哎呀呀,一个再嫁寡妇,一个无根男子,于寿木聚集之处,大谈男女之情,实在有趣得很。”

    柳含烟和杨彦平都吃了一惊,杨彦平霍地站起身来道:“何方贼子藏头缩尾,不敢现身一见吗?”

    轻峭声音呵呵一笑道:“在下不过是个无名小卒而已,两位不见也罢,门外有在下送上的一份薄礼,敬请两位笑纳。”

    他说罢就此销声匿迹,柳含烟和杨彦平面面相觑,终是杨彦平上前推开棺材铺的大门。

    天光虽然暗淡,却足够看清眼前的“礼物”,那赫然是一口黑漆漆的棺木。

    杨彦平见状登时哑然,柳含烟脸上也露出疑惑之色,两人对视一眼,还是杨彦平暗怀戒备,动手缓缓推开棺盖,顿时一张青惨惨的面皮映入眼帘,原来正是厉枭!

    杨彦平强抑心头震骇,先小心翼翼的检查了一番,这才长出一口气道:“师姐放心,厉枭已经死透了,棺木里面也没什么机关。”

    柳含烟秀眉紧蹙,自厉枭身侧拾起一张字条,只见上面龙飞凤舞写着一行字道:“樊飞无能,失信于人,小卒好心,送上尸身。”

    柳含烟不禁愕然道:“这是什么意思?小卒又是什么人?”

    杨彦平打眼一扫,面现冷笑的道:“这应该是说樊飞没能看顾好厉枭,致使他被旁人所夺,而这位小卒又将厉枭夺回来了吧。”

    柳含烟沉吟着道:“方才那人自称无名小卒,想来便是他了?”

    杨彦平嗯声道:“师姐,咱们昨日将厉枭交给樊飞,他可还活得好好的,如今这厮却变作一具尸体,樊飞绝对难辞其咎。”

    柳含烟沉默片刻,摇头轻叹道:“不管怎样,这恶魔终归伏法了,咱们也算报了一桩大仇。只不过以樊少侠的能为,居然会被人劫走厉枭,看来必定遭遇了强敌,但愿他别出什么意外。”

    杨彦平淡淡的道:“有没有出意外,稍后便可知晓,师姐不必过分担心。”

    柳含烟颔首称是,当下两人便将厉枭的尸身抬出,只待与薛华栋会合,之后再作计较。

    正值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蓬车依旧在官道上奔行,驾车的马匹四蹄翻飞,跑得不遗余力,双目色作赤红,看起来好像中邪似的。

    前面挥鞭赶车的仍是乔二叔,而在他身后的车篷之中,除去苏琬珺和岳啸川两人之外,又凭空多出一位身着七彩霞衣的妙龄少女。

    这少女十七八岁模样,生得肤白如雪、玉貌珠辉、星目欲流、樱唇喷火,堪称娇美绝伦。

    秀发用绢带随意扎成两条大辫子,正好搭在胸前,形成一个诱人的弧度。

    但最出奇的还是她那身彩衣,赤橙黄绿青蓝紫七色俱全,搭配得十分合宜,让她更加显得艳光照人。

    若是单以容貌而论,苏琬珺不在彩衣少女之下,但若说到青春撩人,她便自叹弗如了。

    苏琬珺的美不同于彩衣少女的美,可以令人忘掉口渴,但又觉得眼馋,虽然十分含蓄,却不失秀妩明丽。

    若说彩衣少女是娇艳的海棠,苏琬珺便是雍容的牡丹,正是春花秋月,各擅胜场。

    岳啸川坐在苏琬珺右手边,被她与彩衣少女隔开,此时只见他神色平和,不似先前那般僵硬。

    苏琬珺依然将手掌抵在岳啸川背心,彩衣少女挽着她的另一只手,脸上露出一片暧昧的笑意。

    苏琬珺被彩衣少女看得一阵局促,转念间嗔声道:“楚楚你这回太过分了,人家乔二叔又没得罪你,你却把人家塞在暗格里,生生颠簸了半夜。万幸人家脾气好,没有跟你计较,否则看你怎么收场。”

    敢情彩衣少女正是岳啸川的义妹,来自苗疆的孙楚楚,闻言咯咯娇笑道:“这怎么能怪我呢,谁让他不肯把马车借给我?还好马车是净宇教的遗产,底下装了暗格,不然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处置他呢。”

    苏琬珺横了孙楚楚一眼道:“原来你还有理了?哼——岳兄身受重伤,你不出面帮忙倒也罢了,居然还故弄玄虚,成心捉弄我们,这难道是做人家妹子的本分?”

第0290章 楚楚动人

    孙楚楚被苏琬珺数落得没法还嘴,只能撒着娇道:“苏姐姐真是坏死了,咱们两人好久不见,一见面便给人家个下马威,人家好伤心呀。”

    苏琬珺啼笑皆非的道:“谁让你自己太过胡闹,如果耽误了岳兄的伤情,看我饶不饶得了你。”

    孙楚楚满不在乎的道:“苏姐姐放心吧,啸哥哥是铁打的身子,天王老子都杀不了他。”

    苏琬珺叹口气道:“这次不同以往,你方才应该察觉到了,明王诛鬼刀似乎与岳兄的功体相克。”

    孙楚楚小嘴一撇道:“那又怎样,总之我相信不管多重的伤,啸哥哥都会很快痊愈的。”

    “何况还有我精心炼制的灵丹相助,算是额外加上一重保证,根本用不着担心嘛。”

    苏琬珺绷起粉脸,语声沉凛的道:“毕竟关乎岳兄的性命安危,你居然还没心没肺的乱开玩笑,总归是太过荒唐。”

    孙楚楚忸怩一笑道:“我也是迫不得已嘛,先不说姐姐你这么大的名声,即便是啸哥哥,恐怕都后悔跟我这种小妖女结拜了,所以我怎么敢公然和你们同行呢?”

    苏琬珺秀眉一挑道:“这是什么话,你平日虽然有些胡闹,可几时又成了小妖女?我看你是人小鬼大,脑子里净是些不着边际的胡思乱想。”

    孙楚楚娇哼一声,凉凉的道:“那可说不准哟,毕竟我学的都是旁门左道,像姐姐你这样的正派女侠,肯定打心眼里看不起我,否则干嘛见了我便爱搭不理,现在又没完没了的数落我?”

    苏琬珺不禁苦笑道:“数落你是因为关心你呀,至于什么爱搭不理,你还真是倒打一耙。以前哪次不是你先悄悄溜走,一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姿态,如今你翻脸不认,倒埋怨起我来了?”

    孙楚楚眼珠一转,不依的道:“姐姐嘴上说得好听,心里肯定还是看不起我,不然我一口一个姐姐叫得亲热,你怎么从来不叫我一声妹妹?”

    苏琬珺暗自扶额,无奈咳声道:“总之怎么都是你有理,咳……楚楚妹妹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你非要这支无瑕玉簪呢?”

    孙楚楚眨眨眼道:“姐姐这不是明知故问吗?无瑕玉簪能避百毒,我只有先把它拿到手,才能轻轻松松放倒你呀。”

    苏琬珺愕然道:“为什么要放倒我?难道妹妹跟我有何仇怨?”

    孙楚楚露出一脸坏笑道:“仇怨当然没有啦,我只想让姐姐暂时听凭摆布,然后等啸哥哥痊愈,再撮合你们拜堂成亲呀。”

    苏琬珺粉脸生霞,鼻中冷哼道:“楚楚妹妹,咱们都将岳兄奉为兄长,这样的玩笑以后切莫再开了。”

    孙楚楚不以为然的道:“奉为兄长有什么打紧,若是啸哥哥愿意娶我,我肯定欢欢喜喜嫁给他。”

    苏琬珺忍俊不禁的道:“真是没羞没臊,这种话都说得出口,幸亏岳兄听不到,不然看你怎么下台。”

    孙楚楚抿嘴轻笑道:“既然是心里话,有什么不好说的,前些天我去看望凤座,她也一副遮遮掩掩的姿态,看来你们汉家女子都是这样的。”

    苏琬珺一正色道:“凤座跟岳兄两情相悦,我岂能与之相提并论?我和岳兄只是好友,虽可互托生死,却无男女私情,何况如今我已经许为人妇,所以还请楚楚妹妹千万别再心存误会。”

    孙楚楚察言观色,贼贼一笑道:“姐姐这话可有点言不由衷呢,我早知道一提凤座,你肯定沉不住气。”

    苏琬珺直是啼笑皆非,索性冷哼一声,不再理会孙楚楚。

    孙楚楚还不罢休,兀自嬉笑道:“姐姐相信我吧,啸哥哥肯定喜欢你,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到时候你跟凤座效法娥皇女英,都嫁给啸哥哥,成就一段江湖佳话。”

    苏琬珺秀眉紧蹙,当即正声道:“好了楚楚妹妹,倘若岳兄对我真有非分之想,去年怎会亲自作伐,为我和樊飞定下亲事?”

    孙楚楚轻叹道:“说的是啊,啸哥哥肯定是怕坏了兄弟义气,所以才忍痛割爱,来个一了百了。姐姐聪明绝顶,应该体会他的良苦用心,千万别再装傻了。”

    苏琬珺大见无奈,沉下脸色道:“楚楚妹妹,为人处事应该知道分寸,你要再这么没完没了的,我可真要教训你了。”

    孙楚楚夸张的缩了缩身子,泫然欲泣的道:“好嘛,人家乖乖闭嘴,哼——姐姐先前一掌打过来,人家到现在还疼得要死呢。”

    她一边说话,一边伸手在胸前轻轻抚动,衣衫下面波澜起伏,着实动人心魄。

    苏琬珺看得羞意暗生,勉强一正色道:“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你又怨得谁来?”

    孙楚楚嘟起小嘴道:“不管,总之人家好好一个黄花大闺女,却被姐姐那样轻薄,你不负责可说不过去哟。”

    苏琬珺笑嗔道:“若非你先出招轻薄我,我怎会轻薄到你,这才叫现世报呢。”

    孙楚楚扮了个鬼脸,振振有词的道:“我又没得手,哪像姐姐十足十的碰到了,所以说到底还是我吃亏。”

    苏琬珺愈发失笑道:“你倒算得楚楚,罢了,负责便负责吧,等岳兄伤势痊愈,你便求他再做一回冰人,把你嫁给我好了。”

    孙楚楚吃吃娇笑道:“那咱们说定了,小女子一言九鼎,姐姐不许耍赖。”

    “对了,难得同坐一车,我再问你一个问题好不好?”

    苏琬珺光看孙楚楚的表情,便知道她不怀好意,于是干脆的道:“不好。”

    孙楚楚翻翻白眼,拖长声道:“不~好~呀?不好我也要问,姐姐开始跟樊飞好,是因为不知道啸哥哥好,后来既然知道啸哥哥好,便该好好想想跟谁好,好在眼下没外人,你告诉我心里话好不好?”

    苏琬珺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听孙楚楚好来好去说个没完,还是被弄得晕头转向,苦笑连连的道:“好我的楚楚妹妹,我真是怕了你了,你别再乱问了好不好?”

    耳听苏琬珺也“好”上了,孙楚楚意味深长的道:“哦?莫非姐姐原本举棋不定,但一时之间意乱情迷,结果把持不住,给樊飞欺负了,所以只能答应嫁给他?”

    苏琬珺脸上一热,正声呵斥道:“楚楚妹妹!女儿家的名节重于性命,你再这样口没遮拦,我真要生气了。”

    孙楚楚好像吃定了苏琬珺,一脸暧昧的道:“姐姐着什么急嘛,莫非真被我猜中了缘由?”

    苏琬珺心中羞恼,抬手作势道:“你这孩子着实可恶,倘若再敢多说半句,休怪我对你不客气了。”

    孙楚楚扑哧一笑道:“所谓欲盖弥彰,应该便是这样吧,姐姐即便恼羞成怒,也不能以大欺小哟。”

    苏琬珺看着孙楚楚那副惫懒相,终是沉声道:“忍无可忍,无须再忍,孙楚楚,你屡教不改,自取其祸,本姑娘先礼后兵,已经仁至义尽,接下来唯有制裁了。”

    孙楚楚知道苏琬珺为人和婉,但看她此刻的语气神态,还是禁不住心里发毛,于是缩起身子,羞笑着道:“姐姐别吓我了,毕竟你那么好,怎么忍心欺负我呢?”

    苏琬珺秀眉一挑道:“自打本姑娘行走江湖以来,从未对任何人用过这记绝招,今日你如此不知进退,此招正好为你而开。”

    话音方落,但见苏琬珺指骈如戟,点向孙楚楚胸口的膻中穴。

    孙楚楚根本来不及反应,顿时只觉胸前一麻,随即全身动弹不得,骇异之下结结巴巴的道:“你……姐姐不会是……认真的吧?”

    苏琬珺捏着拳头,看着犹如待宰羔羊的孙楚楚,面现冷笑的道:“这时候才知道害怕,已经太晚了,准备好经验绝招的威力吧。”

第0291章 石鼓镇魂

    苏琬珺一语说罢,再无丝毫容情,绝招当场上手。

    孙楚楚立刻一败涂地,只见她娇躯乱颤,又喘又笑的道:“咯咯……姐姐这样……欺负我……我要……咯咯……告诉啸哥哥……替我……报仇的……”

    苏琬珺恍若未闻,只是浅笑盈盈,灵活的指尖在孙楚楚腋下肆意动作。

    孙楚楚无从因应,只能极力“沉声”道:“士可杀……不可辱……咯咯……真相……便是真相……再怎么掩饰……都没用的……”

    苏琬珺白了孙楚楚一眼道:“死鸭子还嘴硬,看你能捱到几时。”

    她说罢更将“绝招”发挥得淋漓尽致,如此不过片刻,孙楚楚便被弄得浑身瘫软,嗲声告饶道:“姐姐……好姐姐……咯咯……快住手……我真的……再也不敢了……”

    苏琬珺谑声道:“哦?楚楚妹妹惯会食言,绝非忠厚老实之人,除非你当场发誓,否则休想我饶你。”

    孙楚楚断断续续的道:“好嘛……我要再敢……咯咯……编派姐姐……便让我……一辈子……嫁不出去……咯咯……最后做个……老姑娘……好姐姐……这样……够不够……”

    苏琬珺见孙楚楚笑得粉脸潮红,说话喘喘的惹人怜爱,再加上这誓言发得的确心诚,释然之余终是解开她的穴道,却还不忘挖苦道:“小女孩儿一个,偏爱说大人话,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再满口胡柴。”

    孙楚楚喘息未定,闻言娇嗔道:“姐姐干嘛又说我是小孩子,我当初跟啸哥哥……双宿双飞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儿学艺呢。”

    苏琬珺先是一怔,随即露出不以为然的表情,孙楚楚见状嘟起小嘴道:“姐姐别不服气,其实我早跟啸哥哥好了,保证没骗你。”

    苏琬珺愈发好笑,装作吃惊的道:“哦?那看来是我横刀夺爱了,妹妹怎么不早说呢,平白害我做了恶人。”

    孙楚楚眼前一亮,拍手笑道:“好个苏姐姐,这下可露馅了吧?”

    “还说跟啸哥哥没私情,那怎么承认横刀夺爱了?”

    苏琬珺莞尔道:“妹妹会错意了,我是想说既然你都跟岳兄好了,我怎能再求人家做媒,把你嫁给我呢?这样横刀夺爱的事情,我是绝不能做的。”

    孙楚楚难得言语上吃瘪,俏脸羞红间连连顿足道:“姐姐你……哼……总之我才不是小孩子,只不过平时打扮得随意了些嘛,好姐姐~不如你帮我梳头吧,梳得越成熟越好。”

    苏琬珺存心逗孙楚楚,一本正经的道:“那妹妹剃个光头好了,我知道的那些修为高深又很成熟的前辈们,可都是佛门神尼呢。”

    孙楚楚愈发不依,捏着苏琬珺的发梢,满眼羡慕的道:“姐姐可不能这么小心眼儿,你的头发梳得这么漂亮,抽空帮帮我怎么了?不然你瞧我这两把大刷子,真是难看死了。”

    她说话间轻轻摇晃着脑袋,两把“大刷子”在胸前荡来荡去,着实暗香浮动,堪称娇艳横生。

    苏琬珺看得啼笑皆非,想了想才和声道:“楚楚妹妹,岳兄现在伤势沉重,我还得用心照料他,所以——”

    孙楚楚小嘴一撇,径直打断道:“姐姐别担心啦,啸哥哥服了我的七宝定神丹,你看他现在不是好多了么?要不是你非得坚持,我看连药侠前辈都不用去找了。”

    苏琬珺感到岳啸川体内的刀劲的确平和了不少,功体也几乎不再受到侵蚀,再看孙楚楚一副“大旱之望云霓”的表情,终是摇头一笑道:“罢了,楚楚妹妹这次帮了不少忙,我便给你一点奖励好了。”

    孙楚楚欢呼一声,迫不及待的解去绢带,一面端正坐好,一面殷切的道:“姐姐一定要用心呀,我要成熟的、好看的、不容易乱的,而且最好十天半个月都不用重梳的那种。”

    苏琬珺气笑不得的道:“好啦,还十天半个月不用重梳,这么懒的姑娘,我可不敢娶回家去。”

    孙楚楚吐吐舌尖,腻声撒着娇道:“那姐姐干脆教我梳好了,正所谓‘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嘛。”

    苏琬珺微微一笑道:“这还差不多,不过本姑娘的绝技,怎么能轻易传授,妹妹还不快行拜师大礼?”

    孙楚楚眼珠一转,故作委屈的道:“好嘛,谁让姐姐已经‘年高德劭’了呢,妹妹这厢有礼了~”

    两女一时之间笑作一团,莺声燕语传入外面乔二叔的耳中,虽然听得不甚真切,但还是撩拨得他心痒难搔,想起自己年轻时的甜蜜岁月,最后却只能长叹一声——青春不再啊。

    马车又奔行了小半个时辰,天光渐渐亮了起来,眼看再转过一个山头,便能到达目的地三叶集,乔二叔终于长出了一口气。

    孰料正在此时,忽听一声震彻四野的巨响,晴空霹雳般径直破入乔二叔脑中。

    这响声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迫得乔二叔根本无处躲避,只觉浑身皮肉筋骨瞬间被挤压在一起,恍惚间早已七窍流血,身子无力的晃了晃,最终砰的一声,当场倒毙在官道旁!

    驾车的马匹同样听到这声巨响,双目瞬间爆出一片血光,随即全身上下血如泉涌,悲嘶声中踉跄着摔倒在地,只余四条腿还在不甘的抽搐着。

    篷车凭着惯性又向前冲了一段,所幸并未就此翻倒,俯身僵卧的乔二叔死不瞑目,遇难之前或许还在疑惑,那究竟是什么声音呢?

    片刻之后,路边草丛里缓缓站起一人,只见他身形瘦长,须发皆白,身着黄褐色袍褂,手托一面西瓜大小的石鼓,正是“毒手鼓魔”连八方。

    连八方的称号一分为二,“毒手”是指他善于养毒用毒,同时练就一双厉害毒掌,而“鼓魔”顾名思义,缘于他那面奇异的石鼓。

    据说此鼓的鼓身取自武林中的一件奇物雷音天陨,主体已经被打造成一口罕世神剑,余料则被后来的巧匠一木子做成了这面石鼓。

    此鼓的鼓面由异兽玄霆的面皮制成,玄霆别称雷兽,外形似蛙而鸣声巨大,惯于远避深山大泽,堪称千载难逢的异兽。

    正因为聚合玄霆之精,此鼓敲响的声音惊世骇俗,配合邪异功法,更增三分威能。

    连八方自从机缘巧合得到此鼓,便潜心修练其中秘技,数十年来颇有心得。

    只不过他限于天资,对此鼓终究未通妙理,一旦对手洞烛其先而凝神相抗,他的鼓声便难有所作为。

    连八方颇有自知之明,时常避在暗处施以偷袭,令敌人不防之下身遭重创,而后将其一举戕灭。

    正道群雄为此多有折损,切齿痛恨连八方者不在少数,只是没有机会报仇罢了。

    可叹驾车的乔二叔未曾修习内功,所以漫说毫无防备,即便当真全神贯注,也难逃瞬间殒命的结果。

    连八方本来便没将乔二叔放在心上,真正令他不解的,是车内之人的反应。

    须知车内空间狭小,鼓声反射激荡,威力更增数成,连八方自信这一击汇聚毕生功力,定能重创敌人,但眼下为何无人出来应战?

    连八方为人谨慎,并未贸然上前查看,只是扬声叫道:“姓苏的丫头,岳啸川已经形同废人,你又受了老夫一记镇魂魔音,此刻绝不是老夫的对手了,识相的便自己走出来,否则休怪老夫辣手无情!”

    车内依旧一片死寂,连八方皱起眉头,骤起一掌向车篷击去。

    掌力排山倒海般轰至车前,却只将车帘微微一掀,便如泥牛入海一般消匿无踪。

    连八方脸色一变,鼻中冷哼道:“强弩之末,还想负隅顽抗,当真可笑之至。”

    他说罢再无顾虑,径直跨步上前,又是呼的一掌猛击向车篷。

第0292章 刀劈鼓魔

    一记重掌击出,果然立竿见影,倏地只见车帘一挑,一道矫捷人影电射而出,掌中碧光闪动,力劈连八方头顶。

    连八方早有防备,顺势回掌向前封出,同时身躯借力飘退,堪堪将对手这蓄势一击卸去。

    来人一击无功,立刻抽身自保,晨曦之下觑得分明,正是“九灵仙凤”苏琬珺。

    娇躯挪移间拿桩站稳,只听苏琬珺冷哼一声道:“连老怪,没想到你的胆子大了许多,竟敢孤身前来,截杀我和岳兄。”

    连八方老脸一红,随即冷哼道:“苏丫头,你聪明一世、糊涂一时,老夫第一掌看似沉猛,实则只用了不到五成功力,倘若你真没受伤,怎会与老夫平分秋色?”

    苏琬珺不以为然的道:“笑话,你既然只用了五成功力,怎知本姑娘不曾留力?”

    连八方为之一哂道:“用不着再故弄玄虚,你自己性命攸关不说,还得保护形同废人的岳啸川,这样一来怎敢留力?”

    苏琬珺秀眉一扬,面现嘲讽的道:“连老怪,你能确定岳兄需要我的保护?难道不怕他暴起发难,以明王之威诛你这无胆小鬼?”

    连八方沉笑一声道:“丫头可别忘了,郢襄一境是老夫的地盘,纵然神教已灭,但这里仍旧不乏老夫的眼线。岳啸川身受重伤,必须尽快求医,老夫心知肚明。”

    苏琬珺心头一凛,面上却不动声色的道:“连老怪,濮阳尚根本是拿你当炮灰,屡屡支使你以身犯险,他自己则躲在幕后静观其变,你难道真的甘心被他利用?”

    连八方皱起眉头道:“丫头不必再挑拨离间了,乖乖留下岳啸川,再加上你的无瑕玉簪,老夫可以考虑放你一条生路,否则你只好跟岳啸川作一对同命鸳鸯了。”

    苏琬珺眸中寒光一闪,正声呵斥道:“连老怪,胜负尚未可知,你别得意的太早!”

    她说罢便即猱身攻上,掌中玉女飞绫化作索命灵幡,密如疾雨般卷向连八方。

    连八方成竹在胸,好整以暇的闪转腾挪,同时运足真力猛击石鼓。

    如此激战不过十招,苏琬珺便再难压制体内的伤势,不仅酥胸剧烈起伏,脸色也变得苍白如纸。

    连八方更加笃定,哈哈大笑道:“苏丫头,你已经被老夫的鼓声重创,只要老夫再略施手段,你只有死路一条,所以何苦作这困兽之斗,早些屈服才是正经啊。”

    苏琬珺颤声厉斥道:“连老怪!本姑娘今日便是毙命于此,也一定要让你陪葬!”

    她说罢抬手自头上摘下无瑕玉簪,满头秀发顿时披散下来。

    连八方微一愣神,旋即哂然道:“苏丫头,别以为你扮泼妇,老夫便会怕了你,最后再劝你一句,留下岳啸川和无瑕玉簪,自己逃命去吧。”

    苏琬珺不为所动,语声冷厉的道:“连老怪,得意忘形是取死之道,无瑕虽然无瑕,今日却不得不沾染魔枭污血,你留神来吧!”

    连八方眉头一皱,打眼只见无瑕玉簪在朝阳照耀下射出夺目的光彩,愈发显得晶莹剔透。

    这时连八方才突然发现,无瑕玉簪的形制略显扁平,锋端则尖锐异常,像是一柄小小玉刀的模样。

    连八方心下暗惊,沉哼一声道:“苏丫头,不管你有什么神兵利器,如今都无用矣,还是乖乖交给老夫吧。”

    说罢只见连八方迈步逼上,石鼓再次震出索魂魔音。

    苏琬珺面临危机,不见丝毫慌乱,阖上双目之际,玉女飞绫也缠回腕上,只余无瑕玉簪紧握在手中。

    连八方见状大为惊异,他深知苏琬珺虽然被鼓声所伤,但如果她凝神相抗,鼓声对她仍是作用有限。

    她此刻好似心无旁骛,正是为了对抗鼓声,但这样卸下一切防御,难道当真不怕自己趁机发难?

    或者这丫头处心积虑,打算引诱自己近身攻击,所以才故作姿态?

    正所谓一寸短一寸险,或许无瑕玉簪上真有绝顶杀招,只待自己送上门去?

    思前想后举棋不定,足足犹豫了盏茶工夫,连八方才猛一咬牙道:“苏丫头,空城计吓不住老夫,你受死吧!”

    话音方落,但见连八方电射而至,一掌劈向苏琬珺头顶。

    苏琬珺并不应招,只是身形电旋,飘然向后闪去,双目依旧微阖,神情也丝毫未变。

    连八方岂肯就此收手,索性继续大步逼上,单掌劈斩之间,尽显无穷杀意。

    苏琬珺闪身趋避,两人一进一退,眨眼间连八方便逼至蓬车左近。

    无意中瞥见倒毙的马匹那血红的双眼,连八方心中忽然升起一片凉意,旋即直透骨髓。

    正在此时,陡听嚓的一声爆响,篷车侧壁被劈开一条裂缝,琢玉魔刀赫然在前,以吞天盖地之势斩向连八方腰间!

    连八方发出一声如临鬼魅的尖叫,下意识的将手中石鼓封向索命寒锋,同时闪身暴退。

    刀鼓相击,金石交鸣,震耳欲聋,连八方如闻丧钟,脸上尽显绝望和畏惧之色,显然已经方寸大乱。

    苏琬珺一直在默察情势,此时倏地睁开双眼,伴着一声清冽呵斥,无瑕玉簪化作一道耀眼碧芒,径直向连八方咽喉射到。

    连八方虽然心神大乱,但锐芒逼命之刻,求生的意志也分外强烈。只见他拼尽全力侧身一闪,无瑕玉簪终是稍偏半分,贴着他的脖颈飞掠而过,溅起一道猩红血光。

    连八方惨哼一声,哪还敢再多留片刻,顺势滚入道旁的草丛之中,不顾一切的亡命而去。

    无瑕玉簪凌空逆向回旋,正好落入苏琬珺掌中,但说也奇怪,簪上晶莹如故,不曾沾染半丝血迹。

    尘埃落定之刻,但见孙楚楚由篷车中钻出,一面扶着苏琬珺的娇躯,一面关切的道:“姐姐没事吧?”

    苏琬珺苦笑道:“妹妹放心,我没什么大碍,只要略加调息便好了。只恨方才终究还是乏了力道,没能一举击杀连老怪,我真是惭愧得很。”

    孙楚楚红着脸道:“都是我不好,姐姐如果不是勉力助我抵挡那破鼓,怎会伤在连老怪手里,唉……姐姐你骂我吧,要不然打我出气也成。”

    苏琬珺摇摇头道:“又说孩子话,不过妹妹方才那一刀着实形神兼备,看来岳兄对你可没藏私。”

    孙楚楚低垂螓首,嗫嚅着道:“姐姐误会了,我根本不会使刀,刚才……刚才那是……”

    苏琬珺心头猛震,脱口惊呼道:“什么?!难道是——?!”

    情急间再不多言,苏琬珺探手掀开车帘,定睛处当场吓出一身冷汗。

    岳啸川端坐车中,兀自双目紧阖,身躯轻轻颤抖,显然正在承受极大的痛苦,琢玉魔刀则落在他手边。

    苏琬珺气恼的一顿足,连忙钻进篷车,双掌抵住岳啸川背心,打算以内力助他疗伤。

    不料岳啸川体内自然生出一道反震之力,苏琬珺的内力刚刚流出,便被全数震回。她才被连八方的鼓声所伤,这下又变起仓促,根本来不及反应,顿时伤上加伤。

    苏琬珺强忍气血翻腾,还要勉力施为,孙楚楚见状慌忙阻止道:“姐姐且慢!啸哥哥方才嘱咐过,千万不能靠近他!”

    苏琬珺心中一动,返身钻出车篷,颦眉峻声道:“楚楚妹妹,到底是怎么回事?”

    孙楚楚难为情的道:“是这样,本来我打算听姐姐的话,把琢玉魔刀从窗口推出去,好好吓吓连老怪。可啸哥哥突然醒转过来,让我把刀给他,我只好答应了。”

    苏琬珺一怔道:“突然醒转?怎会如此?那之后又发生何事?”

    孙楚楚沉吟着道:“啸哥哥示意我不许出声,之后觑准时机劈出一刀,虽然吓退了连老怪,可他自己也脸色大变,只能弃刀运功疗伤。”

第0293章 痛斥刀魔

    听罢事情原委,苏琬珺只觉心乱如麻,但看到孙楚楚一脸羞愧的模样,她倒也不好苛责,只能轻叹一声道:“罢了,总算连老怪落荒而逃,想必短时间内不敢再露面,但愿岳兄平安,顺利压住伤势。”

    孙楚楚点点头道:“其实姐姐也伤得不轻,最好还是尽快调息一下,我来给你们护法。”

    苏琬珺摆摆手道:“不忙,等岳兄情况明了,我再疗伤也不迟。”

    说罢瞥见乔二叔的尸身,苏琬珺不禁戚然道:“牵累无辜百姓丧命,这也是我们之过啊。”

    孙楚楚叹口气道:“这儿离乔家庄已经很远了,咱们眼下也顾不上送乔二叔回去,不如先把他留在这儿,等官府来处置,以后再尽力补偿他的家人好了。”

    苏琬珺虽然觉得不妥,但一时之间又想不出更好的法子,只能点头默许。

    相对无言片刻,终听篷车内发出一声轻响,苏琬珺和孙楚楚齐齐一惊,不约而同的凝目望去。

    满心忐忑之际,但见车帘一掀,正是岳啸川昂首步出,目光中恢复了些许神采,但行动似乎还有一些涩滞。

    孙楚楚欢呼一声,一把勾住岳啸川的手臂,满面欣喜的道:“我早知道,不管是多重的伤,都奈何不了啸哥哥,苏姐姐这下放心了吧?”

    苏琬珺心下苦笑,趋上前去关切的道:“岳兄,你的伤势究竟如何?”

    岳啸川摇摇头道:“大致无妨,今天是什么日子?”

    孙楚楚娇笑道:“二月初十喽,啸哥哥干嘛急着问这个,也不关心一下我和苏姐姐。”

    岳啸川神色一缓,微颔首道:“那还不算晚,咱们去云雾山。”

    孙楚楚一怔道:“云雾山?离这儿有好几百里地了,啸哥哥去那儿干什么?”

    岳啸川吃了一惊,皱眉沉声道:“应该还来得及,咱们必须马上出发。”

    苏琬珺早已沉下脸色,此时忍不住哼声道:“岳兄,不管你有什么计划,眼下先让我了解你的伤势。”

    岳啸川似是一滞,含含糊糊的道:“我说过了,大致无妨,你不必担心。”

    他说罢便欲拔步离去,苏琬珺哪里肯依,玉女飞绫陡然射出,卷向岳啸川腰间。

    岳啸川眉峰一轩,闪身避开同时低斥道:“事情紧急,你不要纠缠。”

    苏琬珺一言不发,招数更见精奇,岳啸川虽然勉力拆解,但终究力有不逮,十招之内便被苏琬珺随手制住,无奈轻叹道:“我的伤势自己心中有数,樊兄今日恐怕有为难之事,我必须助他一臂之力。”

    苏琬珺冷笑一声道:“凭你如今的状况,想助他也力不从心吧?”

    言毕不由分说,苏琬珺探手搭上岳啸川的腕脉,须臾只见她秀眉紧蹙,咬牙恨声道:“果然如此,刀劲已经散入奇经八脉,你……唉!”

    她一时之间气得说不出话来,脸上尽是悲怨之色,岳啸川见状闷声道:“心脉未损,我并无性命之忧,何况我意识恢复,随时都能压制刀劲反噬。”

    苏琬珺瞪了岳啸川一眼,斩钉截铁的道:“住口!如今刀劲四散,一旦压制不利,顷刻便是爆体之危,即便侥幸保住性命,也会落得全身残废,总之不许你再分心旁骛,马上跟我去找药侠前辈医治。”

    岳啸川哑口无言,孙楚楚则听得悚然一惊,连忙劝说道:“是呀啸哥哥,樊飞一向精明强干,没什么事情处理不了,你先把自己照顾好才是正经啊。”

    岳啸川皱眉道:“事情都是因我而起,我不能让樊兄代我受过,遭到他人责难。”

    苏琬珺见岳啸川神情坚决,蓦地心中一动,当下一正色道:“那你先告诉我,到底是什么事情,我再决定是否放你。”

    岳啸川别无他法,只好将前事简略述说了一遍,苏琬珺登时恍然,暗忖先前的确错怪了樊飞,正在心生愧疚之际,又听岳啸川峻声道:“眼下已经是卯时,咱们必须尽快赶回去,千万不能再耽搁了。”

    苏琬珺略一沉吟,终是眨眨眼道:“岳兄切勿冲动,人虽然是从你手里逃走,但做下承诺的可是樊飞,薛三公子和华山派的同道,他们找的也是樊飞,你回去其实于事无补啊。”

    岳啸川摇摇头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既然未能完成嘱托,自当前往接受制裁,岂能让樊兄代我受过?”

    苏琬珺一扬眉道:“那到时候你又有何说辞,难道也来一句‘具体情形不便明言’么?”

    岳啸川暗自一滞,颇见碍口的道:“情非得已,我的确没有其他说辞。”

    苏琬珺哂然道:“所以这是何苦来哉?凭你这样一说,肯定愈发受到怀疑。”

    “先是纵放连八方和叶行歌,后又纵放秦傲天之女,难道你真想做武林公敌么?”

    岳啸川脸上隐现愧色,顿了顿才哑声道:“即便真是如此,我也没有逃避的理由,一人做事一人当,不能连累你们。”

    苏琬珺见岳啸川如此固执,终是气恼的一顿足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咱们既然做了朋友,便该同甘共苦、荣辱与共,干嘛非要‘我’啊‘你们’的这么生分?”

    “若是单论武功,你的确略胜樊飞一筹,但眼下你身受重伤,根本帮不上他的忙,更何况咱们这次面对的都是武林同道,本来也没有动武的必要啊!”

    “这件事情虽然棘手,但我相信樊飞能处置圆满,你如果执意前去,反而会火上浇油。因为薛三公子跟你有心结,必定会全力对你发难,徒然让事情更难收场而已!”

    “为你一人心安,便将你们两人都置于不利境地,你你你……当真要气煞我吗?!”

    这位“九灵仙凤”显然动了真怒,只见她秀发披散、神情怨愤、语气激烈、娇躯剧颤,哪还有半点温婉柔和的气质?

    岳啸川看得瞠目结舌,半晌方涩声道:“我不露面,只是静观,如何?”

    苏琬珺强势不减,当即冷哼道:“不准!再敢多说半句,我一辈子不睬你!”

    岳啸川全无还嘴之力,讷讷间又听苏琬珺道:“楚楚妹妹还等什么,搀了他跟我走。”

    她说罢径自当先而去,孙楚楚吐吐舌尖,愈发勾紧岳啸川的手臂,细声安慰道:“啸哥哥别担心啦,苏姐姐说得一点都没错,你还是先养好伤,以后才能帮得上他们嘛。”

    岳啸川轻叹一声,忽然严厉的道:“楚楚你是什么时候来的?那些传言是不是真的?”

    孙楚楚俨似不解的道:“啸哥哥是指什么传言,我怎么听不懂呢?咱们再不跟上,可要给苏姐姐落下了。”

    岳啸川欲言又止,径自抽回手臂,跟着冷冷的道:“我无妨,走吧。”

    孙楚楚毫无避嫌之意,顺势又勾住岳啸川的手臂,娇声呖呖的道:“啸哥哥怎么这么不听话,苏姐姐亲口吩咐我搀着你,难道你想让她再训斥一顿?”

    岳啸川登时哑然,只能任由孙楚楚贴近过来,三人匆匆而行,不一刻便消失在清晨的薄雾中。

    三叶集只是一处名不见经传的小镇,好在此地三面环山,周围景色十分优美,倒是个修身养性的绝佳所在。

    苏琬珺在路上已经梳妆整齐,虽然因为伤势未愈,脸上还欠缺几分血色,但在这乡野小镇的居民看来,仍然好似仙女下凡一般。

    所以没费多少工夫,苏琬珺便打听到前往地头的路径,只是那位受宠若惊的路人甲在原地呆立许久,最后被自家河东狮闻讯揪回,着实让苏琬珺歉疚之余又忍俊不禁。

    孙楚楚虽然也堪称绝美,但她那身装束实在太过扎眼,再加上还有一位满脸浓髯的煞神爷站在旁边,结果反倒让人敬而远之了。

第0294章 相逢三叶

    岳啸川被孙楚楚极尽亲昵的挽着手臂,本来便觉得颇不自在,偏偏孙楚楚的发梢还在他鼻端撩来撩去,终于惹得他皱眉低斥道:“楚楚,别乱动了。”

    孙楚楚白了岳啸川一眼道:“干嘛呀啸哥哥,这么久没见面,路上也不跟人家说句话。哼~人家要不再逗逗你,你还不知道要装哑巴到什么时候呢。”

    岳啸川闻言更显不豫的道:“这么久没见面,你的装扮越发离谱了,难怪我听到江湖上有传言,说你……”

    孙楚楚扑哧一笑,老实不客气的打断道:“啸哥哥说话可要小心哟,我的头发是请苏姐姐梳的,你难道想说她离谱吗?”

    毕竟是苏琬珺亲手打理,此时孙楚楚头上云鬟雾鬓,当真平添了几分端庄。

    岳啸川登时噎住,片刻方闷声道:“那这奇装异服又作何解释,你一个单身女子,检点些才是正经。”

    孙楚楚小嘴一撇道:“正因为我是个单身女子,所以才更要用心打扮,也好早日找个如意郎君呀,这不正是啸哥哥的愿望么?”

    岳啸川冷哼一声道:“打扮也要适可而止,咳……你实话告诉我,到底做没做过更加不堪的事情?”

    孙楚楚漫不经心的道:“什么叫‘不堪’呀,我一向只做自己爱做的事情,堪不堪的可从没想过。”

    岳啸川不意孙楚楚放起刁来,索性一正色道:“江湖上有传言,说你风流冶艳,行事放荡不羁,故意招徕世家子弟……胡来,之后又无缘无故抽身而退,惹得他们为你大打出手,到底有没有这回事?”

    孙楚楚凉凉的道:“那些世家子弟喜欢争风吃醋,互相之间打来打去,我有什么办法?”

    岳啸川察言观色,蓦地沉声道:“你既然没打算真心相交,便不该故意撩拨他们,更不该弃女子名节于不顾!”

    孙楚楚娇躯一震,垂首哽咽着道:“啸哥哥,你难道真的相信,我是那种随便的人么?”

    岳啸川心下绵软,缓缓摇头道:“我当然不信,但江湖鱼龙混杂,颇多心术不正之徒。”

    “你这样我行我素,难保不会遭人诟病,正所谓众口铄金、积毁销骨,万万马虎不得。”

    孙楚楚嘟起小嘴,一脸委屈的道:“既然不信,干嘛还那么说我,啸哥哥真是没良心。”

    岳啸川面对这熟悉的表情和口吻,越发生不起气来,只能摇摇头道:“我是想让你记住这个教训,以后行事千万要检点些,否则我只好把你送回苗疆,交给你师父严加管教了。”

    孙楚楚翻翻白眼道:“又说这个,哪有这样做哥哥的,自己不关心妹妹,还总是找借口逃避责任。”

    岳啸川心中一动,隐见惭愧的道:“你说得不错,我这兄长确实不太称职。”

    “也罢,以后若有机会,我做媒许你个如意郎君好了。”

    孙楚楚见岳啸川一脸认真,好笑之余扬声娇唤道:“苏姐姐~你猜啸哥哥刚跟我说什么了?”

    苏琬珺独自走在前面,闻言随口答道:“你这么调皮胡闹,岳兄多半是生了你的气,又想送你回苗疆吧?”

    孙楚楚吐吐舌尖,故意嗔怪的道:“哪有,啸哥哥疼我还来不及呢。”

    “苏姐姐我告诉你啊,啸哥哥怕是做媒上瘾,刚说要帮我也找个如意‘郎君’哟~”

    苏琬珺听得一怔,随即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只有岳啸川茫然不解,暗忖这有什么好笑。

    但不解归不解,经过孙楚楚这一闹,苏琬珺的气也消了大半,三人总算走在了一起。

    说笑间只见前面出现一处小食摊,孙楚楚登时欣然道:“啸哥哥,苏姐姐,你们饿了吗,不如在这儿随便吃点吧?”

    苏琬珺点头道:“也好,接下来还有一段山路要走,饿着肚子可不行。”

    岳啸川虽然不想耽搁,但眼见两女意见一致,他也不好出言反驳。

    三人来到小食摊中坐下,随口点过饭菜,静等后厨送上佳肴。

    这小食摊只有几张简陋的条桌条凳,外面也不过随便搭了一张油棚,孰料生意却出奇的火爆,看来应该是三叶集的驰名字号了。

    后厨手脚麻利,饭菜上得极快,正在三人犒劳“胃国公”之际,忽听孙楚楚轻咦一声,径向苏琬珺使了个眼色。

    苏琬珺心领神会,转头向身后一望,顿时露出惊讶之色,心忖这才叫人生何处不相逢了。

    目光所及之处,但见两人结伴而来,同样身着玄色道袍,背负长剑而手执拂尘,看起来委实气度非凡。

    当先一人的双掌呈现诡异的暗红色,神情之中难掩憔悴,后面一人年纪略轻一些,倒是颇见精神。

    两人也看到苏琬珺一行,径直向他们走过来,苏琬珺连忙起身,敛衽为礼道:“两位道兄安好,小女子有礼了。”

    敢情来人正是玄阳子和靖阳子,只听玄阳子淡淡的道:“久见了,苏姑娘别来无恙?”

    苏琬珺和声道:“承蒙道兄关怀,不胜感激之至,道兄似乎气色不佳,这凝血阴掌之伤,还是尽早医治为妙。”

    玄阳子轻咳一声道:“区区凝血阴掌,贫道并未放在心上,不知苏姑娘此行所为何来?”

    苏琬珺引着玄阳子和靖阳子坐下,随后却是不答反问道:“恕小女子冒昧,道兄近日是否遭到净宇教的袭击?”

    玄阳子眼神一凛,面现凝重的道:“苏姑娘如此说来,莫非你们也遭到连八方的偷袭?”

    苏琬珺轻轻一叹道:“不错,连老怪这积年老贼,堪称狡猾如狐,小女子非但奈何他不得,而且还一时不慎,被他用石鼓暗算,想来真是惭愧之至。”

    玄阳子缓缓点头道:“郢襄一境本来便是连八方的老巢,或多或少总有他的暗桩潜伏,苏姑娘还是提起十二分小心为上。”

    苏琬珺微颔首道:“道兄所言极是,小女子受教了。”

    他们两位言来语去说得熟络,靖阳子此时却是尴尬不已,原来店小二见不好打搅玄阳子,只能堆起满脸笑容,径直向他探问道:“两位道爷要点什么,小店的货色绝对齐全,各式素斋应有尽有。”

    “当初多亏道爷你们打跑净宇教的恶人,所以我们老板特意请来会做素斋的大厨,早打算慰劳你们呢,道爷别客气,尽管开口吧。”

    靖阳子不良于言,这时哪能开得了口,但眼见店小二如此殷勤,他实在不好置之不理,正待拿手比划之际,便见孙楚楚嫣然一笑道:“靖哥哥也来了呀,怎么不跟我打招呼呢?”

    靖阳子略显局促,脸上发热的道:“见过孙姑娘,贫道和大师兄是追踪连八方而来,眼下大师兄腾不出空,劳烦孙姑娘帮忙,跟店小二点两碗素面。”

    靖阳子虽然没法出声,跟孙楚楚交流却不必用手,因为孙楚楚早已从皇甫瑛那里学会了唇语。

    看罢靖阳子的解释,孙楚楚俨似了然的道:“这有什么劳烦的,咳……小二哥,给道爷们上两份盐巴汤。”

    店小二闻言一愕,挠着头苦笑道:“这个……小店……”

    他一边吭吭哧哧,一边瞟着靖阳子,暗忖这位道爷满口胡柴,难道是故意找碴?

    靖阳子可比店小二更尴尬,连忙解释道:“孙姑娘误会了,我们是追踪‘连八方’而来,不是‘盐巴汤’,而且贫道想点的是……”

    孙楚楚“恍然大悟”,径直打断道:“哎呀,真是对不住靖哥哥,刚才是我看错了。”

    “小二哥,这位道爷点的是王八汤,你们眼下有没?没有赶紧现钓王八去,否则当心道爷们发脾气。”

    店小二闻言愈发哭笑不得,靖阳子也胀红了脸道:“孙姑娘!你不帮忙便算了,何必消遣贫道!”

第0295章 古峰寻踪

    看到靖阳子急了眼,孙楚楚嘻嘻一笑道:“好啦靖哥哥,我只是很久没跟你聊天,所以有些生疏了嘛,咳……你刚才说是追踪连八方而来,对不对?”

    靖阳子见孙楚楚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着实发不出脾气,只能点点头道:“不错,请孙姑娘代为传话,跟店小二点两碗素面。”

    孙楚楚嗯声道:“明白,小二哥给道爷们上两盘猪脸,最好是野猪的。”

    靖阳子没想到又遭了孙楚楚的戏弄,正自满心气恼之际,玄阳子冷冷接口道:“两碗素面,不加油腥葱蒜。”

    店小二如蒙大赦,赶紧答应一声,转身往后厨吩咐整备。

    孙楚楚暗自好笑,优哉游哉的道:“原来要的是素面呀,其实我倒觉得猪脸更适合你们的气质,但千万别喝盐巴汤,毕竟你们已经穿得跟黑老鼠似的了,要是再吃多了盐巴,将来可要变成黑蝙蝠的。”

    这番话极尽挖苦讽刺之能事,靖阳子听罢险些背过气去,玄阳子则神情淡漠,俨然充耳不闻。

    孙楚楚心中有气,索性清咳一声道:“才个把月没见,聂大侠的手更可怕了,不知道的还以为被煮了呢。”

    玄阳子眉峰一轩,鼻中冷哼道:“贫道玄阳,切莫叫错。”

    孙楚楚点了点头,一本正经的道:“好的聂大侠,知道了聂大侠,我听说中了凝血阴掌,除了把中招之处斩去,好像没有其他办法医治吧?”

    这才真叫哪壶不开提哪壶,非将最大的隐忧说出来,摆明要触玄阳子的霉头。

    眼见玄阳子怒上眉山,苏琬珺连忙嗔声道:“楚楚妹妹,别再乱说了。”

    孙楚楚不以为然的道:“怎么是乱说呢,人家也是关心聂大侠嘛,其实聂大侠的手没了不打紧,毕竟他有那么多师弟师妹,大家一哄而上,要抓个把连老怪,还不是小菜一碟?”

    “之后聂大侠光荣回归昆仑派,众望所归入主擎天宫,手持世代相传的天玄圣剑,咳……对不住,我忘记聂大侠早没手了,那便‘无剑胜有剑’咯。”

    苏琬珺越听越不对劲,扯了孙楚楚一把道:“楚楚妹妹,赶快闭嘴。”

    孙楚楚扮了个鬼脸,嘻嘻一笑道:“我说的都是事实,干嘛要闭嘴,难道聂大侠讳疾忌医么?”

    玄阳子终于忍无可忍,霍地站起身来,咬牙寒声道:“邪魔外道,牙尖嘴利,贫道耻与相争,告辞了!”

    这位昆仑首徒说罢袍袖一拂,径自扬长而去,全无半分犹豫。

    靖阳子呆了一呆,赶紧取出二十个铜板放在桌上,跟着眉头紧皱的道:“孙姑娘今天太过分了,即便你跟大师兄有些嫌隙,也不该这样当面冒犯他。”

    孙楚楚凉凉的道:“怎么是冒犯呢,我纯粹是一片好意呀,要怪也只能怪聂擎天肚量狭窄,哪有半分大侠的气概?”

    靖阳子无奈的叹了口气,拔步紧追玄阳子而去。

    孙楚楚见状小嘴一撇,没好气的道:“好神气么,说我是邪魔外道,我看他才是小气妖道呢。”

    苏琬珺不禁苦笑道:“楚楚妹妹,因为你的缘故,岳兄都跟昆仑派闹到相对无语的地步了,我看你还是适可而止吧。”

    孙楚楚依旧气鼓鼓的道:“总之我看不惯聂擎天那副自以为是的劲头,好像除了他以外,旁人都是邪魔外道,哼……啸哥哥你说,他是不是欠教训?”

    岳啸川并未答话,还是苏琬珺柔声道:“楚楚妹妹,事情无非起因于一场误会,毕竟大家都是正道同仁,正所谓冤家宜解不宜结,大可不必执拗啊。”

    孙楚楚俏脸紧绷,生硬的道:“凭什么,只许他们昆仑派趾高气扬,平白冤枉好人,我只说了几句气话,便成了尖酸执拗,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苏琬珺无声一叹,怜爱的轻抚着孙楚楚的秀发,此时只听岳啸川淡淡的道:“酒足饭饱,咱们走吧。”

    孙楚楚登时一滞,忍不住娇嗔道:“啸哥哥,我被聂擎天欺负,你却光顾着吃喝,真是没良心!”

    岳啸川摇摇头道:“我只见你欺负他,可没见他欺负你,你若真被他欺负,我自然不会置之不理。”

    孙楚楚这才回嗔作喜,抿嘴轻笑道:“这还差不多,算了,被聂擎天气都气饱了,咱们这便走吧。”

    她说罢丢下一块碎银,然后搀着岳啸川当先而去,苏琬珺为之莞尔,跟上之际自言自语道:“玄阳子他们这次前来,恐怕不是只为追踪连老怪,他的伤势已经不能再拖,难道也是为了寻找药侠前辈?”

    三叶集周边三山环绕,分别唤作古峰山、落霞山和铜铭山,苏琬珺一行的目标正是古峰山。

    古峰山中树木丛生、郁郁葱葱、花香烂漫、芳草青青,行走于山间小道之上,着实心旷神怡,只觉俗虑尽涤。

    眼看已经日上三竿,孙楚楚夸张的打了个哈欠,无限娇慵的道:“苏姐姐,前面还有多远呀,我昨晚一夜没睡,都快困死了。”

    苏琬珺低眉沉吟着道:“樊飞只说药侠前辈隐居在古峰山中,但具体地点便不得而知了。”

    孙楚楚吃了一惊,双眼圆睁的道:“什么?那怎么成?好歹也是一座山呢,咱们难道要一点一点搜寻过去?”

    苏琬珺摇头苦笑道:“恐怕是这样了,药侠前辈行事神秘,这处药居鲜有人知,楚楚妹妹可要保守秘密,切莫随便泄露出去。”

    孙楚楚轻哼一声,不以为然的道:“什么行事神秘,我看药侠纯粹是故弄玄虚,每次现身都蒙头盖脸、鬼鬼祟祟的,我偏要把这处药居宣扬出去,看他还怎么神秘。”

    苏琬珺气笑不得,无奈板起面孔道:“你要真敢这么肆意妄为,到时候药侠前辈生起气来,不肯医治岳兄,看你还不后悔死。”

    孙楚楚眼珠一转,坏笑着道:“那等他先医好啸哥哥再说,到时候我一定要当面问他,像他那样自命清高,一年下来都医不了几个人,怎么还能心安理得占着‘药侠’的名号?”

    苏琬珺一正色道:“话不是这样说,自打坤坽坟一战之后,药侠前辈虽然极少出手,但每次所医莫不是凶险异常的奇伤绝症,连薛大侠和太玄道长都受过他的恩惠,这‘药侠’的称号正是实至名归。”

    孙楚楚撇撇嘴道:“是呀,他如今攀上这些大人物、大豪杰、大门派,自然看不起其他江湖同道了,连上次我奉师父之命去请他,他都故意避而不见,哼……真是好大的架子。”

    苏琬珺总算明白孙楚楚为何对“药侠”颇多微词,此时孙楚楚好像又想起什么似的,自言自语道:“作风变化这么明显,难道是有人假冒药侠?不行,待会儿等找到这家伙,我一定要仔细验证一番。”

    这下非但苏琬珺,连岳啸川都失笑不已,孙楚楚看出两人不以为然,颦眉轻哼道:“总之小心驶得万年船,防人之心不可无,到时候都听我的,绝不能让庸医把啸哥哥耽误了。”

    说话间三人继续前行,逐渐进入山林深处,才穿过一条幽暗的峡谷,眼前景物倏地一变。

    但见天边闲云朵朵,山势挺拔峻峭,其间溪流蜿蜒,溪水清澈见底,似能濯尽世间污浊。

    孙楚楚见状欢呼一声,快步来到溪边,先鞠了一汪溪水入口饮尽,随后找到一块平整的大石,径自躺了上去,任由湿漉漉的石面将她背后的衣衫浸透。

    苏琬珺颇为意外,不禁扶额道:“好我的妹妹,难道你打算睡一觉再走不成?”

    孙楚楚咯咯娇笑道:“姐姐急什么嘛,反正咱们也不知道药侠究竟在哪里,再这样闷头赶路,说不定都南辕北辙了呢。”

第0296章 药侠现身

    眼见孙楚楚不肯再走,苏琬珺略一迟疑,转眸望向岳啸川。

    岳啸川叹了口气,缓缓点头道:“我的伤势无碍,随她的意思吧。”

    苏琬珺看出岳啸川对孙楚楚颇为宠溺,不由得暗自莞尔,两人相偕来到溪边,汲取溪水聊作解渴之用。

    溪水不但清澈见底,而且味道清甜可口,简直不逊于人间佳酿。

    孙楚楚闭上眼睛,一派怡然自得,**摆荡间唱起山歌来,只听甜润的嗓音唱道:“吆喂~奴家今年一十八,爹妈要我来出嫁,心儿惴惴好害怕,不知要奴嫁哪家。”

    “嗨哟~我儿生来人不差,把你嫁给官人家,我儿从此享荣华。哎呀~爹妈你们看差啦,官家个个黑心肠,奴我宁死也不嫁,奴爱英雄好儿郎,白头偕老不分开啰~”

    清澈甜美的歌声回荡溪边,恰与同样清澈甜美的溪水相得益彰,苏琬珺心有所感,不由得羞意横生,俏脸上现出淡淡的红晕。

    孙楚楚唱罢睁眼看去,只觉好笑不已,当下谑声道:“唷~姐姐可是想到樊飞,打算跟他白头偕老呀?”

    苏琬珺轻啊一声,难掩窘迫的道:“哪……哪有,谁像你似的,总想着嫁人啊、如意郎君啊,根本不知道害羞。”

    孙楚楚坏笑道:“说的也是,我哪像姐姐似的,这么喜欢害羞,等我也找到如意郎君,再来跟你学着害羞好不好?”

    苏琬珺正自气笑不得,便见岳啸川目光一注,脱口轻呼道:“那是……药侠前辈?”

    孙楚楚吃了一惊,连忙跳下大石,凝目望去之际,但见一人沿着小溪向他们走来。

    此人身着黑袍,头戴兜帽,难以窥见真容,虽然说的是走,但脚下速度极快,转眼间便来到近前,赫然正是“药侠”。

    苏琬珺不敢怠慢,立刻上前施礼道:“小女子见过前辈。”

    岳啸川同样抱拳为礼,只有孙楚楚打量着来人,满眼都是怀疑之色。

    “药侠”微一颔首,径向孙楚楚道:“小丫头,做事不能只顾自己,全然不顾旁人,山间的清静全被你搅扰了,你知不知道?”

    孙楚楚一向吃软不吃硬,闻言娇哼一声道:“本姑娘喜欢唱,这座古峰山也不是你的,你管得着么?哼……这么优美的山水,你偏要穿一身奔丧似的衣服,周围的景色全被你破坏了,你知不知道呀?”

    她的声音有如黄莺出谷,端的是又娇又脆,身上的彩衣因为溅上溪水,不少地方都被沾湿了,隐约可见内里的冰肌雪肤,与穿裹严整的“药侠”相比,尤其显得养眼。

    苏琬珺暗怪孙楚楚失礼,当下满怀歉意的道:“前辈切莫生气,楚楚妹妹年少无知,得罪之处还望海涵。”

    “药侠”也有些愣怔,盯着孙楚楚道:“小丫头不知敬老尊贤,你师父便是这样教导你的?”

    孙楚楚秀眉一挑道:“师父说得清清楚楚,年岁未必值得尊敬,端看具体有何作为。总之本姑娘对事不对人,你一来便倚老卖老,无端指责本姑娘,那本姑娘又何必尊敬你呢?”

    “药侠”吃了孙楚楚一通抢白,心中更加不豫,忍不住冷笑道:“好个伶牙俐齿的小丫头,你可知正因为你无端发声,打扰了老夫的止水之心,致使一炉菩提续命丹险些全毁?”

    孙楚楚撇了撇嘴,不以为然的道:“谁让你没立下告示,说附近不许人唱歌的?即便你非要讹诈本姑娘,也不过是区区一炉菩提续命丹罢了,本姑娘又不是赔不起。”

    “药侠”冷哼一声,分明不屑的道:“小丫头大言不惭,老夫心知肚明,凭你那几分火候,漫说菩提续命丹,二十岁之前能炼出七宝定神丹,便让老夫刮目相看了。”

    孙楚楚这下可得意了,单手叉着纤腰,笑眯眯的道:“哦?看不起本姑娘是么?你看这是什么。”

    她说罢径自怀中取出一只瓷瓶,又从中倾出一枚丹药,轻轻一指弹向“药侠”。

    “药侠”伸手接住丹药,只见此丹色呈莹白,内蕴清光流转,更有一阵馥郁香气扑鼻而来。

    “药侠”看罢略感惊讶,片刻方沉声道:“这枚七宝定神丹,当真是你独自炼制的?”

    孙楚楚抱起臂膀,一脸得意的道:“那是自然,本姑娘还有大半年才满十八岁呢,再让你狗眼——门缝里看人、把人看扁了。”

    她这厢还算收敛,没说出那句“狗眼看人低”来,接着只听“药侠”峻声道:“那你可曾让岳啸川服食此药?”

    孙楚楚娇哼一声道:“这不是明知故问吗,啸哥哥是我什么人,我当然不会吝啬丹药。”

    “药侠”缓缓点头道:“果然如此,岳啸川本来便内息过盈,你这一粒灵丹下去,更逼得他盈满而溢,暴烈之气遍走全身了。”

    孙楚楚登时一滞,苏琬珺则折服的道:“前辈当真名不虚传,只凭望诊便探明岳兄的伤患,不知您可有医治之法?”

    “药侠”沉吟着道:“这伤势盈中寓冲,冲中寓盈,颇合老夫脾胃,老夫原本是有三成把握,但被小丫头一掺和,唉……”

    苏琬珺闻言心下猛沉,孙楚楚更加羞恼交集,顿足嗔斥道:“住口!你分明是故意找碴!啸哥哥服药之后,马上止住刀劲蔓延,即便不来找你,都不会有什么问题。”

    “只恨连老怪突然出现搅局,啸哥哥万不得已,只能跟他拼了一招,这才致使刀劲散入奇经八脉。”

    “你诬赖本姑娘倒也罢了,可连这点道理都看不出来,哪会是大名鼎鼎的药侠,分明是个西贝货!”

    “药侠”耐心听孙楚楚说完,这才淡淡的道:“七宝定神丹和明王诛鬼刀皆属至阳,一者平和而一者暴烈,所以暂时能有压制之效。但二者毕竟本质相同,最终都会助长刀劲威能,无异于饮鸩止渴。”

    “老夫本以为小丫头给岳啸川服食了过量药物,但他若是不顾伤势,还要与人动武,那便是自己取死有道,着实怨不得旁人。”

    孙楚楚气得发懵,连声呵斥道:“住口住口住口!什么叫取死有道?!”

    “苏姐姐,这个所谓药侠不仅不通,还是个乌鸦嘴,我不放心把啸哥哥交给他医治,咱们一起回苗疆,求我师父援手好不好?”

    苏琬珺勉强镇定心神,并不理会孙楚楚,只向“药侠”深施一礼道:“前辈,岳兄虽然伤势奇特,但以前辈之能,必定还有处置之法。晚辈衷心请求,也请前辈看在樊飞面上,大发慈悲医治岳兄吧。”

    “药侠”略一迟疑,终是咳声道:“老夫是个医者,天下只有病患求医,可没有医者求病的道理,所以既然人家做小妹的不相信老夫,老夫又何必非要出手医治呢?”

    苏琬珺心领神会,连忙向孙楚楚道:“楚楚妹妹,还不快跟药侠前辈道歉,难道你真的不顾岳兄的安危?”

    孙楚楚还在赌气,咬牙哼声道:“姐姐你别管,这家伙八成是徒有虚名,休想我跟他服软。”

    “药侠”蓦地有所领悟,缓缓摇头道:“小丫头如此戾烈,看来是上次吃了闭门羹,乃至耿耿于怀吧?老夫当时的确有事外出,并非故意避而不见,你切莫误会了。”

    孙楚楚脸上一红,随即冷哼道:“你少胡乱攀扯,本姑娘早说过了,一切对事不对人。这次事关啸哥哥的生死,除非你能证明自己医术高超,否则我才不信你是真正的药侠,更不会让你医治啸哥哥。”

    “药侠”见孙楚楚一派理直气壮,知道她是犯了小性,无奈叹口气道:“罢了,小丫头当真倔强,如此倒也无妨,老夫索性让你心服口服,你到底要老夫如何证明?”

第0297章 毒龙三化

    耳听“药侠”答允验证身份,孙楚楚秀眉一挑道:“很好,你既然自称药侠,当然没将我这点微末毒技放在眼里了?”

    “药侠”心下了然,缓缓点头道:“听这口气,小丫头想试试老夫解毒的手段?”

    孙楚楚干脆的道:“聪明,本姑娘要在你身上下一种奇毒,你若能将毒解了,我便信你是真正的药侠,可你若是解不了,趁早收起画皮滚蛋吧。”

    这话说得相当不客气,苏琬珺听罢不禁沉声道:“楚楚妹妹,别再胡闹了!”

    孙楚楚充耳不闻,只拿挑衅的目光望着“药侠”,但见“药侠”负手而立,不温不火的道:“可以,解你小丫头下的毒,于老夫而言不过是举手之劳,但老夫从来都不做亏本生意,所以别想老夫心甘情愿被你下毒。”

    孙楚楚为之一哂道:“说得冠冕堂皇,只是暴露自己的心虚罢了,哼……本姑娘宽宏大量,不跟你斤斤计较,你尽管说出来吧,还要什么附带条件?”

    “药侠”微微一顿,随后清咳一声道:“简单,倘若老夫解了你下的毒,你便留在古峰山,伺候老夫的生活起居,包括端茶递水、洗衣叠被、内代书童、外为车夫、采药抓方、炼丹守炉等职责一并承担,不得有任何怨言,如此你可答应?”

    孙楚楚越听越气,忍不住娇斥道:“你!简直岂有此理!太过分了!分明是欺负人!”

    “药侠”淡淡的道:“老夫便是这个主意,答不答应由你决定,老夫决不勉强。”

    苏琬珺心下雪亮,暗忖“药侠”分明有意栽培孙楚楚,这才用激将法逼她立约,好笑之余故意颦起秀眉道:“楚楚妹妹,都怪你一味任性胡为,如今咱们怎么办才好?”

    孙楚楚面现彷徨之色,偷眼望向岳啸川,岳啸川见状摇摇头道:“罢了,舎妹得罪之处,还望前辈海涵,但在下不能让舍妹以身作赌,我们就此告辞,不再叨扰前辈。”

    说罢岳啸川转身欲去,孙楚楚顿觉羞愧难当,连忙呼唤道:“啸哥哥慢着!我……我跟这家伙赌了,倒要看他有多少斤两!”

    岳啸川并未回头,只是峻声道:“楚楚,我已经说过了,咱们马上离开。”

    孙楚楚脖子一梗道:“啸哥哥你先别管,大……小女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今天一定要让这家伙好看。”

    岳啸川轻轻叹了口气,神情中却颇见欣慰,苏琬珺明白他是欲擒故纵,更加暗自好笑不已。

    孙楚楚还被蒙在鼓里,先瞪了“药侠”一眼,然后将手伸向束在腰间的彩带。

    这条彩带的颜色尤其丰富,看起来竟然不下百种,每种下面都是一只精巧锦囊,内中存贮诸般药物。

    孙楚楚小心翼翼的取出一只藏青色的锦囊,得意的晃了晃道:“喂,你既然号称药侠,能不能猜出这里面装的是什么?”

    “药侠”冷笑一声,凝目向那锦囊望去,须臾只听他轻啊一声,难掩惊奇的道:“居然是毒龙鳞片?小丫头是从哪里弄来的?”

    孙楚楚白了“药侠”一眼道:“你管我从哪里弄来的,不过能认出毒龙鳞片,你的确有些见识。”

    “药侠”沉吟着道:“毒龙是苗疆五仙教的圣物,看来小丫头跟五仙教有瓜葛了?”

    孙楚楚和岳啸川对视一眼,分明哂然道:“有毒龙鳞片便跟五仙教有瓜葛,你难道跟聂擎天一样,脑筋打了结吗?”

    “谁不知道毒龙六年前便从五仙教逃走,我师父取到这些鳞片,又有什么稀奇?”

    “药侠”若有所思,片刻方嗯声道:“说得有理,是老夫太过武断了,小丫头勿怪。”

    孙楚楚撇撇嘴道:“这么快便服软,你不会是没法解毒,所以打算直接认输吧?”

    “药侠”已经镇定心神,闻言沉声道:“小丫头,无解之毒不可下,这规矩你师父没教过吗?”

    孙楚楚眼珠一转,凉凉的道:“师父自然教过,但我不能解的毒,不代表你也不能解呀,好歹你是‘药侠’前辈,不该跟我落到同一个层次吧?”

    “药侠”不禁苦笑道:“小丫头一张利口,倒是占尽歪理,不过你这回注定要吃瘪了,哈……毒龙鳞片拿来吧。”

    孙楚楚见“药侠”一派胸有成竹,自己反而有些心虚起来,但转念间便气定神闲的道:“装模作样是么?哼……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本姑娘不上你的当,偏不换其他毒物,你快把手伸出来吧。”

    “药侠”摇头一笑道:“小丫头自作聪明,老夫难道还怕你不成?”

    他说罢坦然走上前去,由袍袖中伸出半只手掌,只见肤色莹白光润,并不逊于青春少年。

    孙楚楚解开锦囊封口,向“药侠”掌中倾出一点粉末,这粉末色呈灰青,阳光照耀之下,显露出金属般的光泽。

    粉末一沾“药侠”的手心,便如水滴海绵一般,全部渗入肌肤里面,只留下一点灰青色的暗斑,上面泛起一团稀薄的雾气。

    “药侠”微一颔首,径自收回手掌,跟着清咳一声道:“毒龙鳞片研成粉末,毒性凭空又增一分,不过小丫头在老夫眼皮子底下作手,实在有些班门弄斧。”

    孙楚楚秀眉一蹙,不忿的道:“你什么意思,本姑娘哪有作手?”

    “药侠”鼻中冷哼道:“你在粉末中掺了一丝碧心蛊和一丝九阴涎,这两种毒物本身虽然不算什么,但与毒龙鳞片相辅,却是地地道道的不解之毒,小丫头不知道吗?”

    孙楚楚心里咯噔一下,强词夺理的道:“这才更能显出你的本事嘛,怎么样,你若没有办法解毒,本姑娘可以网开一面,至少先保住你的性命,然后押你去找我师父,请她亲自出手,让你恢复如初。”

    “药侠”呵的一笑,好整以暇的道:“不必如此麻烦,小丫头看仔细了。”

    他说罢重新伸出手掌,孙楚楚定睛望去,只见掌上肌肤依旧莹润白皙,那点暗斑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下可由不得孙楚楚瞠目结舌,半晌方结结巴巴的道:“这……怎么可能?你难道……真的已经解毒了?”

    震骇之下不由分说,孙楚楚一把抓过“药侠”的手掌,用心检视起来。

    “药侠”微微一笑,怡然自得的道:“毒质已经完全清除,老夫的手掌恢复如初,自然不会僵硬了。咳……小丫头手劲不差,以后再为老夫按摩的时候,力道还要轻一分才是。”

    孙楚楚闻言不由得俏脸一红,赌气丢开“药侠”的手,满眼不服的道:“你到底是怎么解的?师父明明只告诉过我一个人解方,再说也没有这么快便完全解毒的道理。”

    “药侠”悠悠的道:“这是老夫的秘密,不过今后你若是表现不错,老夫可以考虑将解方传授给你,哈……这便随老夫来吧。”

    孙楚楚登时噎住,情急间挺身一拦道:“慢着,我……我还有话要说!”

    “药侠”奇怪的道:“哦?小丫头还想狡辩什么?”

    孙楚楚哼声道:“你嘴上说已经解毒,但很可能只是暂时掩盖了毒性,其实根本没有解方,倘若真是这样,岂非胜之不武?”

    “药侠”摇摇头道:“小丫头,愿赌服输,虽说你是个女孩儿,可别想跟老夫来胡搅蛮缠那一套。”

    孙楚楚翻翻白眼道:“不管,总之你得让我心服口服才成,否则本姑娘今后免不了要找你的麻烦。”

    “药侠”略一权衡,终是正声道:“罢了,你要如何才能心服口服?”

    孙楚楚立刻换上一副笑脸,颇见恭敬的道:“前辈医术超群、宽宏大量、年高德劭、老当益壮,只是不知道——你的武功如何!”

第0298章 云雾之约

    孙楚楚嘴上说着恭维的话,同时不着痕迹的绕到“药侠”身后,接着竟是出奇不意,骤然一指点向他的背心要害。

    孰料“药侠”早有防备,脚下倏起迷踪幻步,电闪风飘般向前掠出,随即回头冷笑道:“小丫头真是不长进,居然做这种背后偷袭的勾当。”

    孙楚楚一击未中,索性不再伪装,娇喝声中振袂而起,像一只七彩蝴蝶般落在“药侠”面前,又是一指点向他的肩井大穴。

    “药侠”一面闪身飘退,一面疾声道:“小丫头,老夫不屑与你动手,你最好还是适可而止吧。”

    孙楚楚气鼓鼓的道:“休想!除非你打倒我,否则我绝不如你的愿!”

    “药侠”见孙楚楚不依不饶,无奈沉声道:“罢了,给你个教训也好。”

    说罢只见“药侠”抬手一指,好似并未发出任何力道,孙楚楚却哎呀一声尖叫,径自空中跌落下来,竭尽全力才勉强拿住身形。

    “药侠”负手而立,居高临下的道:“小丫头,老夫精通无形剑气,如今已经达到天人合一之境,方才对你略施薄惩,只是用了半分力道而已,你如今心服口服了吗?”

    孙楚楚只觉小腿酸麻难当,几乎站不直身子,可她竟然还不认输,探手伸向腰间的彩带,便要取出毒物再作一搏。

    “药侠”见状低叱一声,倏地欺身直进,抢先将那条彩带解去。

    孙楚楚全没防到这招,霎那间直是惊羞交集,只见她小嘴一扁,放声哭叫道:“你!老色鬼!老不修!呜……啸哥哥、苏姐姐,老混蛋这么欺负我,你们难道要坐视不理么?!”

    岳啸川和苏琬珺面面相觑,一时之间作声不得,“药侠”更觉尴尬莫名,连忙解释道:“小丫头见谅,老夫是担心你胡乱用毒,情急之下才出此下策,可不是故意要你难堪啊。”

    孙楚楚得理不让人,兀自满口“老色鬼”“老不修”的骂个不住。

    “药侠”急中生智,凑近孙楚楚耳边,低低的说了一句什么,孙楚楚瞬间止住哭声,泪眼瞥向他道:“真的?”

    “药侠”赶紧正声道:“老夫是什么身份,怎会骗你小丫头。”

    孙楚楚依旧哽咽着道:“那你不嫌我火候不够了么?”

    “药侠”叹口气道:“火候虽然不够,所幸资质倒还不差,老夫勉强可以接受。”

    孙楚楚终于破涕为笑,志得意满的道:“那咱们可讲定了,你先前说什么端茶递水、洗衣叠被、内代书童、外为车夫的事情,我以后一概不做。前辈老迈年高,自己多活动一些,对身体也有好处嘛。”

    “药侠”登时一滞,孙楚楚趁机从他手中夺回彩带,重新围在腰间,然后娇声道:“啸哥哥、苏姐姐,咱们走吧。”

    岳啸川和苏琬珺点头应是,孙楚楚又眼珠一转,笑眯眯的道:“对了前辈,你刚才那招打得我小腿生疼,连路都没法走了,不如你来背我吧?”

    “药侠”暗自扶额,索性不加理会,径自当先而去。

    孙楚楚见状吐舌一笑,拉着岳啸川和苏琬珺,三人随后紧紧跟上。

    正午时分,阳光明媚,云雾山腰的树林中,但见一行人僧俗相间,一起等待樊飞前来赴会。

    薛华栋神情肃穆,低头一言不发,只是摩挲着手里的长剑。柳含烟和杨彦平相对而立,正在轻声交谈着什么。知苦方丈盘腿打坐,默默念诵《金刚经》。

    离开四人数丈之外,则是少林三僧的地盘,此刻只见金罗汉跷着二郎腿,躺在地上呼呼大睡,嘴里还不时嘟囔着几句莫名其妙的梦话,其余时候则鼾声如雷。

    铁韦驮看得牙根发痒,忍不住哼声道:“这死胖子,别人找他助拳,他倒睡得像死猪一样。待会儿樊飞来了,一定先拣软柿子捏,直接手起剑落,送这死胖子上西天。”

    铜菩提干咳一声道:“跑了半夜的路,连佛爷我都累得够呛,更何况老金一向外强中干,当然更加济不得事,咳……总之还是得养精蓄锐,樊飞来了记得叫醒我们啊。”

    这位说罢同样倒头睡去,铁韦驮见状愈显不忿的道:“你们这两个废物,连半点忧国忧民的大侠气质都没有,整天只会胡吃海睡,本公子跟你们为伍,真是太丢脸了!”

    铜菩提两眼微闭,不以为然的道:“什么狗屁忧国忧民,说得好像你真是个大侠似的,嘿……你肯帮忙对付樊飞,还不是因为惦记苏大美女吗?”

    铁韦驮脸上一红,难掩心虚的道:“好你个死黄脸奸,竟敢这么诬赖本公子,本公子的一片赤诚之心,被你说得这么卑鄙不堪,简直岂有此理!”

    话音方落,忽听铁韦陀惊叫一声,不由自主的扑跌出去,结结实实摔了个狗吃屎,随即金罗汉恼怒的声音传来道:“哪个杂碎在这儿大吼大叫,洒家的武林皇帝梦都被惊醒了,你奶奶的赶紧死出去。”

    铁韦驮嗖的一声蹦起来,二话不说直扑金罗汉,两人像一对斗鸡似的,立刻叮呤咣啷打成一团。

    铜菩提见怪不怪,干脆捂上耳朵,自行倒头睡去。

    薛华栋看得眉头紧皱,暗悔不该带这三只活宝来现世,此时只听知苦方丈轻咳一声道:“两位佛友请住手,你们是我方主力,切不可自相残杀。”

    这话听起来着实受用,金罗汉和铁韦驮互瞪一眼,终于收兵罢战。

    杨彦平眼中掠过一丝哂意,抬头观望间淡淡的道:“午时已过,难道樊飞真没捉住小妖女,所以干脆不来了?”

    柳含烟一正色道:“师弟切莫胡言,樊少侠向来一言九鼎,即便这次当真失约,想必也是因为途中遭逢巨变,以致于身不由己,绝非故意爽约。”

    杨彦平还待再说,金罗汉已经抢先道:“有什么好担心的,樊飞那么大的能耐,别说抓个把小妖女,抓她几百个都不在话下。”

    这话听起来可真别扭,只见铁韦陀满脸鄙夷的道:“你个死胖子懂什么,正因为樊飞有能耐抓却不抓,这才叫做居心叵测、用心险恶、其心可诛、狼心狗肺,我们要消灭的正是他这种武林败类。”

    柳含烟欲言又止,只是轻轻一叹,此时倏见薛华栋眼神一凛,极目远眺间沉声道:“小心戒备,点子来了。”

    众人闻言一惊,齐齐转目望去,但见一人身着青袍,手握三尺长剑,身形腾跃间疾趋过来。

    铁韦驮满脸兴奋,霍地跳到前面,抖手自腰间拽出那条无敌连环九灵诛仙灭魔困神索,扬声大喝道:“樊飞!你背叛正道,勾结净宇教余孽,分明罪不容恕,本公子今天替天行道,代表少林消灭你!”

    樊飞神色如常,停步之际拱手为礼道:“见过各位同道,知苦方丈和三位大师也来了,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

    知苦方丈合十还礼,铁韦驮呆了一呆,接着愈发慷慨激昂的道:“套近乎已经没用了,罪徒樊飞,你还是束手就擒,接受正义使者的制裁吧!”

    樊飞听罢淡淡一笑,薛华栋则眉峰紧攒,索性跨上一步,冷声质问道:“樊飞,你承诺交还的厉枭和魔王之女在哪里?”

    樊飞轻叹道:“惭愧,在下昨日遭逢连八方和濮阳尚突袭,厉枭最终被他们所夺,至于魔王之女……唉,在下遍寻不得,想必是被有心人救走了吧。”

    薛华栋听罢面沉似水,还是柳含烟面现迟疑的道:“今早有人将厉枭的尸首交还妾身,但此人并未露面,只是自称为‘小卒’,不知樊少侠是否听过这个名号?”

    樊飞一怔道:“竟有此事?所谓小卒定是假名,此人送回厉枭的尸首,不知有何用意?”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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