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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逵的逆袭之路全文阅读

作者:水鬼游魂     李逵的逆袭之路txt下载     李逵的逆袭之路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06章 先抢一波再说!

    史文恭的傻马,自顾自的在战场上转悠了一圈之后,感觉到战场上刀剑无眼,马命很难保全,很有眼力的凑到了李逵的跟前。

    李逵从马背上解下了水囊,咕咚咕咚的喝起来。李云在边上伸着手嚷嚷道:“给我留一口,给我留一口!”

    这一切都让史文恭看在了眼里,他顿时有点为自己不值。

    刚才为什么傻乎乎的出城来救李逵和李云?

    就因为李逵说了一句:他从不放弃一个兄弟的话?

    很热血。

    但也很年轻。

    这会儿,自己和几个不要脸的贼子战在一起,而李逵呢?不仅在边上休息,还和李云闹了起来,忒伤老实人的心了。

    满满一水囊的水,都给李逵灌入了肚子。他这才有种又活过来的感觉,通体有种神清气爽的爽利。李云仰着头,水囊中的水就只够他润一润嘴唇,气地将水囊丢在了地上。

    好吧,他被李逵欺负也习惯了。

    再说了,谁能想到,他们三个背靠高家庄,却一转眼变成了两边都靠不上的局面。尤其是高家庄的人,更为可恨。高孝立父子在阵前还想着争权夺利,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想的,还以为天下就是大宋的天下,高家是大宋的国戚,凡夫俗子们都该听高家的话。

    真要是存着这个想法,李云第一个要给高孝立父子好看。

    当然,李云也挺感激李逵在他命悬一线的时候,孤身一人出来救他。

    只是,李云很懊恼的是,李逵这厮就算是救了他的命,也很难让他感激起来。

    吐出一口浊气,李逵这才有心看着战场的战局。史文恭压着几个人打,可以看出来,这几个人功夫都不差,至少比李云有可能稍微强一点。不过,他们几个比李云年纪大,这点差距要不了多少李云就能追上来。

    可李逵纳闷了,颍州这地方连个像样的山贼头子都没有,哪里一下子冒出这么多的好手?

    好奇归好奇,但李逵也暗自惊叹,史文恭的强悍。招数就不说了,长枪舞动的水泼不进,针插不进,一条大抢,宛如游龙一般将周身护的严严实实。不仅防守严密,而且进攻也没有落下,张横等人被他拖的逃不掉,打不赢。

    别看史文恭一人对战四人,可他的消耗并不大,不像李逵似的,吃奶的力气都使了出来,气势如同翻江倒海一般,也只能将几个人圈住而已。反倒是张横等人却接连被史文恭打破联手的攻击,就算是使用下三滥的手段,也对史文恭无可奈何。

    李逵摸着下巴,眼中满满都是羡慕。

    他吃亏就吃亏在了武器太短,打起来,缺少了限制的手段。

    而且长武器,还有一个好处,骑马威风。

    李云似乎也看出来了症结,目光中也渐渐多了一丝羡慕。

    只不过大枪很贵,一根上好的枪杆,上百道工序,历经三五年,只有最一流的名匠才能制作完成。成品枪杆刀砍上去就是一道白印子,重达三十斤开外。价值是一柄上好朴刀的十倍。可不是李云能够承担的起的花销。

    李逵看了一阵,觉得欺负伤残没有多大的成就,将目标放在了实力最强的张横身上,对李云道:“等会儿找机会,我把那一身毛的厮拦住。你快点选一个,听我口令行事。”

    “短腿的,就他了。”

    李云眼中冒火,他明白自己想要杀穆弘不容易,但拦住他不难。

    而接下来史文恭一对二,应该能够很轻松吧?

    这边李逵和李云准备偷袭,而在颍州来高家庄的官道上,高俅小心翼翼的拉着秦文广道:“秦兄,带这些人去真的不要紧吗?”

    在他看来,民变啊!

    颍州城外都已经不安全了,三十多个外乡人,虽然去码头上转悠了一圈之后,个个带刀,佩弓,看着就不像好人。

    可这才几个人啊!

    要是被叛军发现了,岂不是送点心一般的存在?

    几十人,在成千上万的叛军之中,如同枯叶落水般无助啊!

    可是高俅是讲义气的汉子,怎么可能明知道兄弟们陷入了险境,而无动于衷?他想着带着人把李逵几个救回来,赚取偌大的人情之后,坐实了他情义无双的名头。

    反倒是秦文广信心很足,当然,这副表情在高俅眼里,有点小地方出来的不开眼。可秦文广根本就没觉察到高俅眼神中的不屑,拉着高俅偷偷介绍:“看到那汉子了吗?”

    “最高的那个?”

    “没错,沂州第一好汉,黄脸瘟神李全。一条镔铁棍一百零八斤,有万夫不当之勇!”说起家乡人,秦文广顿时感觉胸口激荡之意迸发,仿佛他也是其中一员似的。

    一百多斤?

    高俅第一个就不信,冷笑道:“吹吧!一百多斤,怎么可能舞动的起来?”

    高俅不仅不信,而且还觉得李全很骚包。明明是一根镔铁棍,还两头包着铜皮装饰,用他京城人士高人一等的眼力来判断,武器越是花里胡哨的,本事就越差。他估摸着,李全就仗着自己块头大,唬人而已。

    秦文广急了,赌咒道:“骗你不得好死!”

    高俅还是不信。

    秦文广无奈,只好将家丑暴露了出来:“这条镔铁棍是我妹夫……请人打造的,一百单八斤,足金足两。要不是周围的好朋友没人能用的了,也不会给他啊!这条棍子,花了上千贯呢?”

    秦文广最终还是没好意思说自己妹夫韩大虎的业余爱好是打铁,毕竟妹夫大小也是个官,有这等奇葩的爱好,着实没脸见人。

    正当俩人说话的功夫,隐约传来了喊杀声,李林抬手,队伍无声无息的停了下来,就听他低吼道:“探!”

    队伍中一个半大小子窜了出去。

    高俅感觉有点不一样了,完全是军队的架势。他是军户,没吃过猪肉,难道还没见过猪跑吗?

    不一会儿的功夫,半大小子回来:“五叔,几百人,不到一千人的小场面,干吗!”

    百丈村二代苦主,人称李老五,大名李林。听到才不到一千的乌合之众,李林心头顿时心花怒放起来。他在村子里,被李逵压着,被三叔公欺负,老凄惨了。没想到出来送雪花盐到颍州,竟然能遇到这等好事,几百人,要是贼人的话肯定抢了不少钱,自己带着人去歼灭了这波贼子,官府要嘉奖,自己还能带着村里的后生们发财,挽回他在村子里的权威,何乐而不为?

    这算是一笔大买卖了。自己心心念念想要抢梁山,可惜没得机会,颍州的小乱军,就当练手了。再说了,有李全在,怕个啥?

    李林当即下令:“先抢他一波再说!”

第207章 三千破十万

    高俅吓坏了,李逵彪,那是李逵有真本事,可李林算哪根葱,他也配?

    更何况,他们是来救人的,不是来打劫的。对方摆明了是乱军,足足几百人,你们才几十人,还敢大言不惭的说:先抢他一波再说。

    就不能正常一点吗?

    高俅拉着李林不依不饶起来,可是李林哪管高俅死活,抬手将高俅推倒在地,拔刀对高俅轻松道:“高朋友莫怕,你们找地方躲躲,我们发完财就回来。”

    “这是贼兵,足足有几百人呢?”

    高俅觉得李逵家里的族叔李林脑子很不灵光,什么叫‘躲一躲’、‘发完财就回来’,这是脑子正常的人说的话吗?

    不靠谱的标签落在了百丈村人的脸上,可是李林依然我行我素,丝毫没有悔改的样子。

    无奈之下,高俅只能指着那个去侦查的半大小子,叫李庆的讨厌小鬼。质问李庆:“你识数吗?”

    “不识数,咋啦!”李庆振振有词道:“我估摸着就该是几百人,最多一千左右吧!”

    高俅气地牙疼,手指着李庆,就差破口大骂了:“不识数,你还敢大言不惭的说几百人,你有何能耐敢如此说大话,小小年纪,不学好。”

    李庆说的理直气壮,却把高俅起了个半死。不识数,你还大言不惭的说才几百人,干一票?这是人话吗?

    高俅可是错怪了李庆,他虽然比李逵稍微小一点,按照百丈村的规矩,如果是猎户子弟,就该出门去猎狼了。加上百丈村的训练一直延续了下来,战场估计敌人的数量,并非是简单的一加一,算术有用。但太费事。

    战场上,一个好的斥候,能够一眼就分辨出对手的人数,兵种。这源于从古到今流传下来的经验。李庆是按照贼兵扎堆的数量来算,差不多一堆一二百人,数到五,就算一千人。扣掉不足数的,就得出了大几百贼兵,不足一千人的结果。

    李庆也不是浪得虚名,作为百丈村的孩子头,半大小子李庆从小到大,也就是吃了李逵的亏,没办法,一山不容二虎,一村不容二霸。从经历上来说,他和李林有着和其相似的经历?可是,李庆要比李林更狡猾一些,他决定投靠李逵。

    李林还是那个百丈村最不屈不饶的仔,虽然他已经三十多了。

    可李庆不一样,他激灵,反应快,还能察言观色。他发现高俅不过是个随从的角色,还敢质疑自己的水平?顿时叉着腰对高俅道:“小子,你要行,你去瞅一眼不就完了吗?”

    高俅愕然,他从小到大,哪里受过熊孩子这等质疑?他小时候,一直是汴梁蹴鞠社最亮的仔,是熊孩子们羡慕的大英雄。

    突然间被李庆怼了,高俅有心去侦查,可是没有苦于战场经验。当然,他肯定不会承认自己怕死。

    最后,只好铁着脸扭头自言自语道:“不知所谓。”

    秦文广拉着高俅到一边安慰道:“高老弟莫生气,这百丈村的老李家都这脾气。李逵你不也接触了一阵,不就是这样的人么?”

    高俅歪着脑袋想了想,总觉得不对劲,可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李逵脾气比李庆还冲,可问题是李逵实力强悍,就高俅走南闯北,跟着学士不知道开阔了多少眼界,愣是没有看出李逵的深浅来。

    可高俅又不傻,百丈村总不至于都出李逵这样的货色吧?

    就在高俅生闷气的时候,李林开口训话了,他装作作样的清了清嗓子,对百丈村的年轻人们说到:“兄弟们,逵娃子说过,机遇是给有准备的人准备的。现在,我要告诉大家,咱们的大机遇来了。这次目标很简单,贼子人多,但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我等虽人少,但个个是一等一的汉子。”

    “咱们不和贼子纠缠,就一路猛攻,打乱他们的战阵,寻找机会发财。关键是发财,别搞错了。爷们一想到这帮贼子抢了那么多的百姓,就气地爷们天灵盖都要按不住了,非给他们点颜色瞧一瞧。”

    “检查武器!”

    ……

    训斥完成之后,李林很体贴的来到高俅面前,问:“高朋友说两句?”

    高俅梗着脖子,他能说什么?

    祝贺百丈村人旗开得胜?

    还是,说两句丧气话,把李林气个半死?

    可李林却有点不依不饶:“来吧,说两句。说起来,这发财的机会还是高老弟给咱们找来的,莫客气。”

    高俅被拉着实在躲不过去,问李林:“不去成吗?难道你们就一点不担心李逵的安危?”

    “哈哈哈……山里的老虎遇到李逵,都算老虎倒霉,他又有什么可以担心的?”李林一开口,高俅的脸色都变了。这好像和出城的时候李林的表现截然不同啊!

    当时李林心急如焚的表情,对后辈的挂念之情,真诚且朴实,高俅怎么可能看错?

    就这会儿的功夫,高俅突然想明白了。李林应该想着好不容易出趟门,终于找到了发财的机会。按照大宋的律法,缴获贼军的财物,是不需要上缴的。尤其是自发组织起来平叛的百姓,朝廷还要酌情嘉奖一二。

    估计当时的李林,就存着这个念头。

    情感,智商都被欺骗的高俅恨不得一脚踢死李林,这群小地方来的家伙怎么一个个都脑子没灵性?

    用他京城人士的目光来看,这些人要是真上了战场,绝对是战场上第一波送死的炮灰。

    李林觉得高俅对他们的信心有点不足,决定给高俅一点信心,总不至于把帮忙的人心都寒了吧?

    于是,李林很有形的举起拿刀的手,面对自己的族人道:“我等给不能给逵娃子丢脸,战阵训练多年,此战是我等扬名天下的机会,让天下的爷们看看,啥叫三千破十万!”

    随后,李逵挥手大下令:“开拔!”

    天地良心,李林真没有吹牛,要是吹牛,也是老李家的老祖宗吹牛。反正,他是很正经说的。

    高俅却越听心里越虚,都不敢听了。

    三千破十万!

    正经的大宋人都说不出这样的话来。

    毫无主见的高俅扭头看着秦文广,琢磨着,实在不行,去高家庄求援吧,但愿李逵赶来还能来得及。

    “秦兄,高家庄还有多远?”

    秦文广环顾四周,看到一片林子,有点熟悉,边上还有条小河……糊里糊涂道:“好像前面就是高家庄。”

第208章 同行何苦为难同行

    战场上,真刀真枪打在一起的,已经是不死不休的局面。说起来惭愧,贾道全这边喊杀最卖力的,竟然是来帮忙的江州好汉。

    可更多的是傻乎乎的在战场上观望的人。

    如同威风凛凛的大将军,贾道全胯下大马,身披铠甲,黑色缎子的披风,横刀立马,好不威风。和高家父子一样,在人前显贵,人后受罪。贾道全全身都有种汗津津的难受,如同在水里泡过似的,关键还有味道。

    可他是贼兵首领,要是穿一件对襟短衣出来,样子落败的如同村外田间的老农,还有什么威慑力?

    骑在一头不算高大,甚至有点难看的灰马上,贾道全没有了之前的意气风发,更没有开战之前的气吞山河。

    来高家庄之前,揭阳镇好朋友的手段亮出来,他觉得自己拿下高家庄不过是一两日的时间而已。然后裹挟高家庄的百姓,加上周围的百姓,迅速将队伍扩大到上万人。带着这么多的人,拿下汝阴县应该问题不大吧?

    尤其是第一晚之后,贾道全的信心简直翻倍似的增长。

    一夜之间,他的手下就裹挟了三五百人。这还是在高家庄附近,抢的村子不多的原因。要是拿下了高家庄,他有信心将手下瞬间扩充到三千人。一路收罗,一路行军,到汝阴县的时候,就算是没有上万人,也多半有六七千。

    大势聚成,还有什么担忧的呢?

    真要是上万人马,贾道全就不会担心京西西路的宋军了,不管是厢军还是禁军,都不太可能倾尽全力围剿他们。得等汴梁的命令,各地抽调禁军,或者干脆来自京城的禁军来平叛。到时候,只要他有心投降,高官厚禄,并不难。

    可是这一切,仅仅在一个上午就被三个人砸碎了。

    李云的出现,还在贾道全的意料之中,穆弘还是要比李云强一些的。贾道全能够招揽揭阳六霸,高孝立就不能招揽一两个好手了?

    对此,贾道全非常镇定。甚至已经决定,在穆弘斩杀李云自后,全军进攻。

    可是突然从高家庄跳出来的李逵,这厮真的就从城头上跳下来了,着实把贾道全吓得不轻。一个人怎么可能猛到这个份上?

    穆春战死,且不说。连穆弘一个照面也接不下来,最后五个被贾道全认为的一流高手,才堪堪将李逵给拖住。可是胜败也不知,原以为,制住了李逵,这高家庄就该凉了。谁知道,又冒出来了一个骑马提枪的汉子,还是一个人,一个照面杀了李立。

    然后,还是裹挟住了其他四个高手,不见落败。

    同时还很不理解,高家庄这是打的什么路数?为毛子,他看不懂?

    拥有三个一等一的绝顶高手,却连一个兵都舍不得派出来,这算是打得什么仗?为什么自己熟读兵法,却从来没有见识过这等路数?

    还是自己经验不足,打仗原来就应该这么来,兵书也是这么说的,是自己理解错了?

    结果,变成了贾家庄的人看戏,高家庄的人看戏,最后两拨来帮忙的人马死掐,从性质上来说,李逵也好,穆弘也罢,他们都是来帮忙的,反倒是他们几个打得最凶。

    贾道全觉得继续这么放任下去,很损失自己的微型。对孙卓道:“你指挥攻城如何?”

    孙卓一琢磨,左右没人了。倒是有几个武师,都是贾道全网罗的江湖人,打群架都欠奉,更不要说攻城作战了。

    孙卓只好应承下来,他对贾道全有怨气,但也知道在大事面前,不是耍性子的时候。做过官,起码的眼见和智慧不缺。孙卓二话没说,开始挑选攻城的人马。

    三百人,不多不少。

    对战场影响不大,但是对高家庄的压力足够。主要是高家庄虽然修建了寨墙,但和县城的城门城墙又很大的区别,规模大小都要打折扣,城头交战,放不下太多的人施展。

    潜伏。

    潜伏。

    靠近。

    李林满脑子都是干一票大买卖的心思,但是他不傻。

    冒然冲入战场,他几十个族人更本就不够看的。这会儿功夫,他们都躲在战场边上的沟壑里,等着李庆的消息。

    很快,李庆来了,并且带来了好消息:“贼子攻城了。”

    “再等等。”

    以逸待劳的道理,李云懂。他没有李逵和李全那样的武艺和体魄,想要当战场无敌的将军,就别想了。好在这次,他带着李全,买卖做成的希望大增。

    不一会儿功夫,李庆再次带来消息,贼兵攻城顺利。

    贼兵攻城之后,战场上的李逵等人都看到了。李逵首先开口:“史大哥,留着点力气,贼子攻城了。”

    史文恭秒懂,这是祸害高家父子的好机会。

    张横等人身上的压力都为止一松,他们几个打到这个份上,脸面都不要了,还拿史文恭无何奈何。这时候,张横等人的眼神中流露出来的都是惊恐。他们以为,自己在小地方称王称霸,实际上功夫很稀松平常,主要是江州没高手。

    要不然,怎么会刚在颍州干一票,就折了兄弟,还被打的没脾气?

    此时此刻,就连穆弘和李俊都想走人了。

    再呆下去,他们自己都要折进去了。

    城头上喊杀声一片,高家父子不得人心,高家庄离心离德,这给攻城的贼兵增加了不少便利。至少,高家庄抵抗的决心比他们想象的要小的多。

    一盏茶的功夫,贼兵竟然登上了城头。

    虽然庄门没有被攻破,但生死已经在一线之间了。

    李林觉得机会来了,出战前,最后一次告诫。真上了战场,他可没有这么好的机会了。

    他压低了声音对周围族人道:“我们村练的是**阵,据说是李卫公传下来的阵法。当年在边塞,我神策军三千对十万突厥铁骑,大破之。我等说什么也不能给他老人家丢脸。当然,此战没有弩弓,只有力量不足的弓箭,但是你们都是猎户出身,准头都不差,别浪费了羽箭。这一场,我百丈村是来清场来了,挡我者死,顺我者昌!”

    “挡我者死,顺我者昌!”

    ……

    眼见破庄在即,让观战的贾道全高兴的心花怒放,他说什么也想不到,攻下高家庄如此容易。已经有人登城,难道还会打不下高家庄吗?

    就当他想要大手一挥,将所有人马都扑上去的时候,战场边上的本阵突然乱了起来。

    为首一个大汉,九尺有余,宛如天神下凡一般,手中一条镔铁棍冲入了贼兵之中,挨着就死,碰着就亡。

    而他身后还有几十人,冲入了贼兵之后,如同狼入了羊群,贼兵后方顿时乱了起来。

    穆弘等也发现了本阵的异样,就他们现在的状况,想要去救,根本就不现实。张横对李俊看了一眼,咬牙道:“走!”

    果然是心有灵犀的人,不仅是李俊,连穆弘都已经存着逃跑的想法。果然,张横拔腿就跑,他的手下一点都没有含糊,跟着他就跑了下去。一时间李逵有点发懵,稀里糊涂的也跟着追了上去,李云和史文恭见状,也跟了上去。

    一群人被三个人追着跑。

    手里头都拿着家伙。

    谁也甩不开谁,跑了一阵,张横实在忍不住了,扭头对李逵怒骂道:“好贼子,追我们做甚?我等兄弟已经死在你们手上,还想如何?”

    “尸首你们不要了?”李逵突发善心道。

    张横没多想,可是李俊和穆弘眼圈都红了,这一趟来颍州做买卖,连自家亲兄弟都折了,要是连尸首都带不回去,还有什么脸面继续在揭阳镇混迹?

    恶霸,是最要面子的人呐!

    “贤弟,莫要中计!”

    张横谨慎道,他信不过李逵,也行不过史文恭,或者干脆说,他信不过比自己实力强的人。

    “我呸,对付你们几个还用计谋?”李逵的语气很冲,当然,这源于他强大的实力。

    穆弘虽然脸色很难看,但还是拦住了张横道:“张兄,先看看情况。”随后对李逵问道:“什么条件?”

    “贾道全的钱放哪儿了?”没等李逵开口,李云跳出来就喊。没办法,他都破产了,不想着捞点,良心上说不过去。

    “河湾边上有条大船,他的家眷和银钱都在上头。”

    李逵对李云看了一眼,不乐意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

    张横几个气地就差吐血了,打了一场,死了俩兄弟,原来遇到了同行,憋屈!

    等到穆春等人的尸首被带来,张横抱拳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在下张横,这几位是江州的好朋友,李俊,穆弘,和胞弟张顺。不知朋友高姓?”

    “想要报仇尽管来,郓城宋江是也!”李逵根本就没打算说真话。等张横等人小心翼翼的上了小船,李云这才不解道:“二哥,你为什么要骗他们?”

    李云哀嚎着捂着脑袋,蹲在地上。李逵看都没看李云一样,惆怅道:“他们几个都不是什么好人,要是我说了真名,岂不是等着他们来报复?”

    李云憋屈的眼神仰头看着李逵,心中腹诽不已:“天下最坏的人,不是你,还能是谁?”

    ……

    郓城,宋家村,一个中年汉子挎着食篮,走到了河边儿子读书的地方。远远就听到阵阵读书声,‘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汉子放下篮子,满意地笑了笑,开口对着河边喊道:“三郎,吃饭了。”

    回应的是一个黑炭般的矮胖墩,冷不丁的打了个激灵,心说:“这地方有点邪门,明天换个地方读书。”

第209章 太欺负人了

    再说,孙卓,当他指挥庄丁攻到城头的那一刻,心头这才松了一口气。

    造反他没有经验,更没有打仗的经验。别看他指挥若定的样子,颇有章法,可内心深处的惶恐只有他自己知道,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有人会付出生命的代价,他甚至有种祸祸人去送死的感觉。

    好在死的人多了,他内心也麻木了。

    可即便是这样,他也不想在战场上厮杀。要不是攻击顺利,他真相撂挑子不干了。打仗真不是正常人玩的转的。

    支撑他跟着贾道全造反的最大原因就是,高孝立不仅仅是贾道全的仇人,也是他孙卓的仇人。做人就要有始有终,这是孙卓的信念。他想报了仇之后,再离开颍州。也算是对自己有了交代。

    要不是高孝立一直捏着他们的把柄,他也不会沦落到放弃官身的地步。眼瞅着大仇得报,孙卓决定加把劲,给庄丁们一点动力,大喊道:“登城者,赏赐钱一百贯;破庄门者赏钱一千贯;杀高孝立者赏钱万贯!”

    “呼——”

    “二头领威武!”

    一万贯,是多大一笔钱,对于普通的庄丁来说,他们这辈子都不可能知道。

    机会来的太突然,顿时点燃了庄丁们的进攻热潮。

    当然,如今这些人的身份已经不能算是良民庄丁了,而是贼军。

    “杀高孝立,赏钱万贯!”

    别看胖子反应都不快,真要是到了生死的关键时候,他们的反应一点也不慢。就连猪都知道挨刀的日子很特别,总要挣扎一下,更别说人了。

    再说了,孙卓将赏格提出来之后,战场上除了高家父子不心动之外,其他人谁不心动。杀个人,一万贯,大不了这辈子隐姓埋名,远走他乡,下半辈子做个有钱人,有什么不好?

    别说贼兵听了,心头火热不已,就算是自己庄子里的庄丁,听到一万贯的赏格,也颇为心动。要是孙卓许诺高家庄人弃暗投明,赏格照旧的话,指不定高孝立身边的庄丁就能一刀捅死他,然后兴高采烈的去贼军那里领取赏钱。别说一万贯了,就算是一千贯,想干的人也大有人在。几百人大喊:“杀高孝立,赏钱一万贯!”

    站在城头,连尿都快被吓出来的高孝立心里头这个叫悔啊!

    之前,李逵,李云,史文恭,随便有哪个在城头上,他都不至于怕眼前的些许贼兵。可问题是,这些个看似不怎么厉害,一出手猛地一塌糊涂的猛将,都让自己的宝贝儿子给祸祸走了。

    他这时候,光剩下害怕和绝望了。

    “我命休矣!”

    高孝立仰天长叹,说这话的时候,绝望的气息仿佛笼罩了整个高家庄。当然,他也没办法给孙卓报价,高家庄能够从城头跳下去,冲入贼军的人都下去了。留在城头上的基本上都是想他一样的傻蛋。

    绝望之后,是无穷无尽的恐惧,高孝立指着孙卓怒道:“你我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为何苦苦相逼?”

    “高老爷健忘啊!你我是往日无冤,但近日有仇。难道你忘记了不成?我孙某是个恩怨分明的人,近日之仇,不报,孙某心里不舒坦。”孙卓冷冷的盯着高孝立,仿佛是再看一个注定要死在自己手下的人。

    想到今日必死无疑,高孝立指着孙卓怒道:“孙卓,天道恢恢,终有一日会报应在你身上的!你就不怕朝廷大军压境,尔等在旦夕之间灰飞烟灭?”

    “哈哈哈,高孝立,要不是你,我能到如今地步?”多说无益,孙卓临了用力举手大喊:“杀高孝立者,赏钱万贯!”

    孙卓看到手下的进攻明显的凌厉了不少,心中颇为得意。

    富贵险中求,激励着每一个贼兵用生命的豪赌。

    高孝立除了在城头嚎叫:“顶住,顶住,给我顶住!”之外,什么也做不成。

    就在这个当口,战场上风云突变,贼兵本阵突然乱了起来。那种混乱绝对不是因为训练不足,而造成的混乱。更像是援军抵达战场之后,本阵被冲击之后的混乱。

    让孙卓绝对想不到的是,造成如此混乱的不过是三十来个来自沂州山林的村民。

    为首的汉子,高大威猛,上身赤膊,一面银丝猛兽纹铜镜戴在胸口,一出场就有种彪悍之气四溢的霸道。尤其是手中一条镔铁棍,上下翻飞之下,人碰上就像是破布一般被撕裂。

    李全首当其冲,站在阵法的主攻的位置。

    当叔叔的李林也想做主攻的首将,奈何实力不济,只能让贤。

    别看镔铁棍是重兵器,视觉冲击上不如刀剑砍杀,血肉纷飞来的刺激。但被打到之后,对人的伤害要比刀剑更加重。碰上就是躯干必然内伤,基本上连活下来的机会都没有。

    而李林带着人马,跟在了李全的身后。从一开始的紧跟李全,然后本阵一点点慢下来,后来变成了咬牙跟着,压力陡然大增。原本还信心满满的李林,开始惊慌起来:“李全,慢点,慢点,其他人快跟不上了!”

    可让李林差点吐血的是,平日里三棍子打不出个闷屁的李全,回了他一个鄙夷的眼神,就差当着全村老少爷们的面,啐他一脸,大骂一声:“废物!”

    李林在百丈村小辈面前哪受过这等气?

    可是想到还要靠着李全打头阵,觉得自己应该忍一忍再说。

    不过,李全还挺委屈,会和了李林的大部队,其实也没有多少人。李全口中念念有吃的嘀咕声让李林听了清楚:“李逵兄弟从来都不像你似的没用。”

    真话往往最伤人,傻子说真话,更让人难受。李林顿时有种胸口被大石压着的难受劲,连喘气都艰难了起来。

    “我……”

    李逵?

    李林气地差点吐出一口老血,他要是有李逵的本事,还用在百丈村一直受到老族长三叔公的‘欺压’?就算是离开了百丈村,他李林也早就闯荡出了一番名头。也就是没李逵的本事,只能在百丈村当个受气包。

    好不容易有个露脸的机会,还被李林撅了。

    李林顿时有点上头,他想着要维护自己长辈的威严来着。可是一想算了,万一威严没有维护全了,还把脸给丢了,就得不偿失了,嫌弃的摆手道:“你打你的,莫管我们!”

    “五叔怂包了!”

    队伍里顿时欢快起来,李庆的喊声尤为突兀。

    李林回头瞪眼道:“李庆,你小子是不是皮痒痒了?我斗不过李逵,难道还揍不了你?”

    李庆郁闷的差点怀疑人生,你一个长辈欺负小孩,就算是赢了,有什么可骄傲的?

    也是百丈村的人不把颍州的贼兵当回事,就刚才一接触,一波箭矢下去,贼兵们就抱头鼠窜,跑的比兔子都快,撵都撵不上,简直就让人提不起劲来。

    小试身手,百丈村的年轻人们原本提着的心,顿时放在了肚子里。原以为打仗很难,会死人,死很多人。没想到贼兵如此怂包,根本就不值当爷们出大力气。就连李庆这个半大小子,都存着轻视贼兵的心思,更何况其他人了。当然,他们也有足够的理由傲气。李庆等人虽然比不过李云,但也差不会太多。一个个闯入贼兵之中,宛如小老虎似的,谁管得住他们?

    战场上最纠结的恐怕是贾道全了,他眼瞅着胜利在望,高家庄破庄在即。只要攻破高家庄,物资有了,人也有了,还有能够抢到无数的钱财。

    手刃高孝立,用仇人的血祭旗,这是贾道全最为完美的开局。

    可风云突变之下,自己却要接受兵败如山倒的局面。

    说不沮丧,是假的。

    说不愤怒,也是假的。

    尤其是当他发现偷袭他人马不过是几十人,顿时自信的认为,他只不过是被贼兵打了措手不及。只要自己带着人去,瞬间就能灭了这群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搅局着。

    他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同时也带着自认为精锐的两百贾家庄庄丁,冲了过去。

    和他照面的就是那个赤膊的汉子。

    李全挺纳闷,放眼看去都是逃跑的贼子,突然有人骑着马,冲了过来。仿佛被无端挑衅了权威似的,李全愤怒了。迎着假装‘人马合一’的贾道全冲了过去。

    不是贾道全想要抻一抻李全的斤两,而是李全跑得最快,加上贾道全骑在马上,冲在最前头,两人不经意间就对上了。

    “呔,小子受死!”

    贾道全手中一杆大枪轮圆了,就往李全的脑袋砸去。

    就在此时,远处李林看到了,顿时大喊起来:“李全,抓活的,是条大鱼!”

    大鱼,就是大买卖。

    贼兵之中,也就是贾道全穿的最骚包,肯定是贼兵头目。

    李全也不是头一次做生意了,不过之前一起做买卖的都是李逵。这次换了五叔李林,有点不太默契。好在李林提醒的及时,要不然,贾道全受不定身上那个地方要挨李全的一棒子。

    突然,贾道全傻眼了,人呢?

    他势大力沉的轮着二三十斤重的大枪,竟然轮空了,差点折了他的老腰。不过,很快他不用寻找李全了,因为他突然发现自己的坐骑好像越来越高,而李全的轮廓越来越清晰。

    原来他被连人带马,被李全扛起来,双手托着丢了出去。

    没想到出师未捷身先死,稳如狗的贾道全也伤心的落下两行热泪,别人造反,都是振臂一呼,从者如云,为什么到自己这里,尽遇到不是人的人?

    太欺负人了!

第210章 大买卖,又黄了!

    贾道全连人带马重重地摔在地上,落地之后,左腿被自己的马狠狠的压住了,如同刀砍斧凿般痛侧心扉,冷汗都淌了下来。

    可是,贾道全却平静的闭上了双眼。

    心头默念道:“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

    他感觉到了生命即将离他而去,有不甘心,也有无奈,百味杂陈之下,挺不是滋味。但对他来说,一起都已经结束了,他注定会变成一个被遗忘的失败者。

    闭目等死,或许是他最后为自己挽回尊严的方式。

    可是等了很久,却听到有人围着他喊:“把马抬起来,看看人死了没有。用尿滋醒他!”

    “五叔,尿不出来!”

    贾道全这个气啊!

    他都已经认命了,就一心想死。难道连一个体面的死法都不能给他吗?

    太可恨了!

    气愤不已的贾道全睁开眼,视线环顾之下,发现周围是一张张年轻的,朴实的,甚至有点狡猾的脸。这种表情他很熟悉,那些藏在山林中的山民就这样一副样子,卑微的如同山里的小草,却狡猾的如同冬日的狐狸。想到自己竟然会折在这些人手中,心中顿时为自己不值起来。

    而为首的那个人,凑近到面前不足一尺的距离,压低了嗓子问他:“说,钱藏哪儿了?”

    “你们是谁?你们到底想要干什么?”

    贾道全惊恐不已,就李全展现出来的实力,一点都不比高家庄冲出来的李逵和史文恭差多少。尤其是力量上,更加爆炸。

    可对方一开口,顿时让他有点懵圈。

    他遇到的都是些什么人?

    还以为是高家庄的援军,可是一开口,竟然是打劫的强人。

    如今这世道,打仗的时候,都流行山贼出来战场打劫吗?

    见对方见钱眼开,贾道全心思活泛了起来。造反是一项艰巨,且充满危险的职业。需要随时随地的妥协,和调换策略。他想着如果眼前这些人为自己所用,别说高家庄了,就是颍州的官军,他又有何惧?

    想到这里,他也不顾上断腿带来的痛苦了,挣扎道:“你们要多少?”

    这一问,问出问题来了,李林不太清楚行情,扭头看了一圈,发现自己还是百丈村的主心骨啊!周围要么是没多少阅历的小辈,要么是比他都不如的族兄弟,唯一个出过远门,去过州治临沂城的李全,还是个脑子不太好使的憨货。

    可自己要报多少价,才合适呢?

    李林颇感为难,要少了,显得他不专业。第一次出门做大生意,被傻呼呼地哄骗了,今后怎么在江湖上扬名立万?

    可要是说多了,对方拿不出来,这买卖不就黄了吗?

    “五叔,上次不是挣了三万贯吗?”还是李庆有眼力,一眼就看出了五叔李林的为难。提醒了一句。李林心说对啊!上次李逵和李全打牛背山,就赚了三万贯,眼下贼子的人数也不少,总不能比牛背山的山贼还不如吧?

    李林给李庆一个赞许的眼神,随后自以为机智道:“没有三万贯,就死了活命的心。”

    “三万?”

    李林见贾道全有种被羞辱的倔强,还以为自己报价高了,引起肥羊的不满。

    他哪里知道贾道全是为自己的时运不济而哀叹。

    才三万贯,自己被折腾的死去活来?

    贾道全气地七窍生烟,他觉得自己太不值了。他可是曾经身家百万的土豪,颍州数得着的大户,要不是为人低调,他的实力足以让他成为颍州城内的风云人物。

    三万?

    才三万就差点让自己没命。

    这个结果,让贾道全说什么也接受不了。

    自己到底造了什么孽,老天如此玩弄他?

    不过,好在既然对方谈钱了,对贾道全来说反而好办了。他沉吟了一阵,对李林道:“这位壮士,区区三万贯,何足挂齿。贾某给你三十万又如何?”

    要不是周围都是眼睛,李林都想跪在地上给贾道全磕一个,太给面子了,绝对是体面人才能做事如此敞亮。

    不过,贾道全却提出了一个条件:“对面高家庄内,有我仇人高孝立,只要壮士带着我的人马将高家庄破了,三十万贯,双手奉上。”

    “这个……”

    李林为难起来,回头看向了李庆。他带着人当中,就数李林最激灵。后者暗暗摇头,却惹得李林老大不满,道:“李庆,快说,摇头干什么?”

    “五叔,攻城会死人的。”李庆当然着急啊!他们这些人,虽然有阵法的加持,训练有素,在野战的时候对上正儿八经的精锐禁军都不怕。可问题是,攻城他们不专业啊!

    用李逵的话来说,这叫作大死。

    可是三十万贯,每个人差不多能分一万贯呢?

    这钱看着容易啊!

    李林心头猫爪子挠心似的难受,正当他纠结不已,自己是不是应该答应贾道全的时候,有人突然挤进了人群,瞅了一眼倒在地上的贾道全,立刻对李林恭喜道:“李林,你立功了,立大功了!”

    高俅和秦文广在百丈村的人冲入战场之后,高俅就踩着秦文广的肩膀上了树,还没等他喘口气的功夫,就听到高俅在树上大呼小叫起来:“牲口,比牲口都猛啊!”

    说话间,高俅从树上滑下来。从地上捡腰刀就朝着战场冲去。

    秦文广无奈,只好硬着头皮跟着高俅一起跑。

    进入了战场,他们才发现,到处都是逃跑的贼兵。就算是他们俩个明显和贼兵穿着打扮都不相符的人出现在了战场上,都没有人来搭理他们。

    而高俅拔腿就朝着百丈村围着的方向而去,挤入人群的那一刻,高俅顿时看都清楚倒在地上的那个人就是造反的贼人首领,贾道全。

    没想到,就眨眼的功夫,贾道全竟然被百丈村的人抓了。

    李林对突然出现的高俅很不解,他发财,李逵的朋友高俅高兴个什么劲?

    可当高俅把结果告诉他的时候,李林顿时傻眼了,三十万贯没有了,三万贯也飞了。贾道全是贼首,高俅是州衙的书办,这铁定要押解去颍州大牢。更让李林懊恼的是,高俅丝毫没有看出李林目光中的失望,反而兴奋道:“不对,是李全兄弟,李全兄弟立功了,是首功。少时学士具实奏明朝廷,少不了一个迪功郎的官身。”

    李林还有点不甘心,急着问:“那么钱呢?”

    “什么钱?”

    高俅随即很大方的摆摆手,傲然道:“有了官身,什么赏赐比得上啊!”

    李林如丧考妣,煮熟的鸭子,飞了!

第211章 自投罗网

    首领被抓,战场乱成一团。

    叛军彻底凉了。

    但这些并不是主要的,最主要的是作为外来户,充当帮手的百丈村人没有发财。这对于带队的李林来说,是非常沉重的打击。

    说什么当官?

    大宋的官是普通能当得的吗?

    就算是将门出身又如何?

    看看刘葆晟,刘将军,都虞候的身份,在沂州地面上,谁敢不给他老人家面子?可是面对文官的时候,该跪还是得跪。要不是如今女儿在宫里发达了,这才有了点底气,之前更怂。可是遇到章惇这样的大佬,还是跪的贼利索。

    将门武官不入流,恩荫流官更没盼头,可要说文官,哪能那么容易当上?

    不是进士出身,哪有机会当上文官?

    就算是当上了,也是不入流的小官。

    李林可不容易哄骗,他觉得当官也就是那么一会事。也就是做文官有点意思,可他又不怎么识字,刚会写名字,让他做文官,大宋距离亡国也不远了。所以,李林对于高俅的加官进爵的前途一点也不心动。

    反而,发动族人在战场上收罗贾道全抢来的金银财宝。

    要是贾道全把汝阴县抢下来了,不管说银钱堆积如山吧?至少,不会让李林失望。可贾道全的贼兵才刚刚暴动,连反旗都没有竖起来,战绩仅仅是抢了高家庄周围的几个村子,能有什么好货色。

    李林懊恼不已,看着收上来的‘破烂’,他也是有自尊的,都不好意思说这是缴获。扭头看了一眼高家庄,后悔不已道:“早如此,该等贼子抢了庄子在杀将过来的,平白里失了一大注钱财。”

    呜呜呜

    李林在自言自语的絮叨,却没想到一只咸鲜味十足的爪子捂住了他的嘴巴,不让他说话。挣脱之后才发现是高俅,顿时惹得李林老大不乐意,问:“你捂我嘴干什么?”

    “慎言,祸从口出。”

    高俅使了使眼色,对李林道:“高家庄的人出来了。”

    “高家庄?”

    李林刚想要转身,突然站定了,问:“这里就是高家庄?”

    高俅讪笑着解释道:“我也是刚知道。不过既然这里是高家庄,那么李逵和李云就该在庄子里。高家的老爷是外戚,你那些不合时宜的话最好不要让他听到。”

    “我是不甘心呐!”

    李林的懊恼,恐怕高俅理解不了。但李林也不是那种莽夫,也知道高俅的话是提醒他,不要无端得罪人。他顺从的点了点头,跟着高俅迎接了上去。高孝立父子还以为自己被逼到了绝境,没想到,来了救星。不仅把贾道全给抓了,连带着还把高家庄的围给解了。

    于情于理,都应该出来表示一下。

    只是他们父子如今是杯弓蛇影,胆小的很。要不是秦文广的出现,根本就不敢开庄门。

    不过双方人马见面之后,李林眼神在人群中划拉了一阵,恼道:“我那侄子呢?”

    “侄子?”高孝立扭头看向了秦文广,后者会意道:“高兄,这位是李逵的五叔,他可是你们庄子的救命恩人呐。”

    “唉——”

    高孝立脸色突变,他没想到得罪了李逵之后,最后颍州高家还是被李家人救了。这算怎么回事?

    高家的庄丁也忙着抓逃命的贼子,看押起来,一方面还忙着救助受伤的同伴。

    根本就没有意识到,他们的庄主正在经历一场对他来说很丢脸的磨难。

    “这个……李逵!”

    “快说,我家侄子怎么了?”

    李林心急不已,不会是李逵受伤了吧?李逵对于百丈村来说,非同小可。是村子将来的希望。虽说现在刘家崛起,和百丈村成了互助的身份。但如果没有李逵,刘家还会看中百丈村吗?村子里的老少爷们,有一个算一个,就李全有给人当拳师教头的资格,其他人呢?

    连李全都不如。

    到时候,刘家就算是因为家主念旧,也不能对百丈村再像以前那样照顾。

    见亲爹尴尬,高武阳跳出来高声道:“李逵战场不遵号令,生死与我何干?”

    秦文广脸色愕然的看向高孝立,目光中顿时多了质问的狐疑。高孝立尴尬不已,低声对高武阳道:“退下,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

    秦文广开口道:“高兄,这不是玩笑。李逵兄弟,还有史文恭都是我奔走给你招来的帮手,你儿子这么说,岂不是说我秦某人不会做人?”

    “秦老弟……”

    秦文广根本就不领情,追问:“李逵人呢?”

    “走了!”

    高孝立长叹一口气,他也不想闹成这样。从根源上来说,有损他的名声。可问题是,都已经这样了,他还能有什么办法?总不能把跑了的李逵给找回来吧?

    再说了,找回来难道就能保全面子?

    事实上,李逵回来之后,高孝立会更丢脸。想到这里,高孝立觉得他没办法解释,干脆就不解释了。

    高俅低声对李林道:“李逵武艺高强,应该不会出事,不如派人去找一找。”

    “也好。”

    李林点头应允,不过他挤开了旁人,走到了高孝立的面前。相比高孝立来说,李林身材高大,他要仰着头对李林说话:“这位壮士。”

    高孝立原本想说几句体面的话,给钱点,糊弄过去算了。如今贾道全被抓了,他已经没有了后顾之忧,即便是最后闹得不欢而散,他也没有什么可担忧的。

    李林咧嘴笑着道:“这位是高老爷吧?”

    “是我。”

    高孝立点头道。

    李林突然冷冷道:“我等救了你们一庄子人的命,不假吧?”

    “你……”高孝立气地冷哼一声,他没想到李林跑到自己面前就为了坐实救命恩人的身份,也不知道这厮是咋想的。

    难道他堂堂的国戚还能被一个白身给勒索不成?

    可没想到,李林真的是这么想的,张嘴嘿嘿笑道:“那又如何?”

    李林压根就不在乎高孝立语气中的不满,反而眉头都松开了,眉开眼笑的对高孝立道:“既然如此,还请把我等救命的钱还了吧?”

    就连高俅听了李林的话,都有种见鬼了的表情,更不要说高孝立本人了。

    可李林哪管这些,掰开手指头对高孝立道:“高老爷,你估摸着你的命值多少钱,你家儿子的命值多少钱,你的庄子要是破了,该亏多少钱。把这些钱补上,咱百丈村和你的过节就算是过去了。”

    “大胆!”

    高武阳虽然被老爹呵斥了,站在边上不说话。可是听到李林的口无遮拦,顿时气地暴跳如雷。面对贼兵,他胆小如鼠,可是面对李林,他可是底气十足。因为李林是秦文广和高俅带来的,官面上的人,他高家什么时候怕过?

    已经快戳到鼻尖的手指,李林却丝毫不在乎,反而还能笑得出来:“你以为我会怕你不成?我可不是颍州人,真要是惹怒了爷们,把贼人放了你有能奈我何?”

    “你可知在和谁说话?”

    高孝立也动怒了,他长这么大,谁敢当着外人的面威胁他?

    就遇到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还敢指着贼人威胁他。这岂不是不将高家放在眼里?

    李林挺着胸膛道:“我是外乡百姓,不受颍州官府的征召。不帮你,看着你全家死,这是本分。帮你,救了你一家老小的命,这是情分。爷们现在信不过你高家的人品,让你把情分给还了,怎么了?犯大宋律法了吗?”

    “你刚才说,要把贼子放了。”

    “我们是积善之家的老百姓,看不住贼人又有什么稀奇?”

    李林轻蔑的撇了一眼高孝立,似乎放走一个贼人对李林来说,不过是稀松平常的事而已。高孝立这才明白,李林是个死要钱的主。他可以讨要贼人,但是如果李林不给呢?

    就凭借高家庄的庄丁,还真以为能够把李林带来的人吃的死死的吗?

    绝对不可能。

    反倒是躺在地上的贾道全感觉非常奇妙,他盼着李林和高家彻底闹翻。反正高家人是什么货色,他非常清楚。保不齐,他在临死之前,还能看到高家倒霉。

    既然不可能,除非……当着众人的面,弄死贾道全。

    许是父子连心,高武阳突然拔刀刺向了贾道全。

    李林的功夫不如李逵和李全,但是他还能不如高武阳吗?

    别说山里人淳朴,其实对于猎人来说,都是机会主义者。李林做出决定的那一刻,就已经防备着高家父子。

    高武阳脚步偷偷挪动,就引起了李林的注意。等到高武阳拔刀刺向贾道全的那一刻,李林只是将手中的刀鞘往前一伸,仓啷啷,高武阳就捂着手腕呼痛起来,钢刀掉落在地上。

    这边一亮刀子,李全等人都动了起来。

    双方顿时剑拔弩张起来,手中的兵刃都指着对方,似乎有一言不合就要厮杀在一起的紧迫。高孝立心头暗自恼怒,为什么李逵的族人也是这等油盐不进的脾气?

    这时候,别看高家人多,可是最没有底气的反倒是高家。

    “哈哈哈……李壮士说得对,是该表示表示。来呀,摆筵席……”

    “不用了,拿了钱,我们就走。”

    李林总不能第一次带着族人干买卖,就一点收获都没有吧?

    正所谓贼不走空……哎,不对。反正总不能做亏本买卖。

    高孝立迟疑了一会儿,开口道:“来呀,从钱库里拿二千贯出来,答谢李壮士。”

    “你打发要饭的呢?”李林听这话就急了,指着贾道全对高孝立道:“要是爷们等着他把你的庄子破了,到时候爷们将这贼子灭了,岂不是你家府库的钱都是我等的缴获。”

    贾道全愕然,他有点忧伤,他竟然落在这等毫无远见的憨货手中。

    同时也为自己感到不值,早知道有钱就能说动李林,他早就去请了,到时候要杀要剐高孝立,还不是他一句话的事吗?

    “尔待如何?”

    “少于三万贯,想都不要想。”李林觉得自己开价很合理,三万贯是百丈村做买卖的底线。

    最后,无奈高孝立只好给了这么一大笔钱。劫后余生,却仿佛吃了老大亏似的高孝立,不放心李林带着贾道全回城。

    指名道姓的派人一起押解贾道全。

    再说孙卓,在贾道全被抓之后,一时间就带着几个亲信脱离了战场。朝着停放家眷大船的地方狂奔,半道上还遇到了刘安。

    看着刘安身边仅有三个随从,顿时恶向胆边生,趁着对方不留神,拔刀结果了刘安,厮杀之后,将刘安的手下都杀了。

    这才带着惊魂未定的两个手下去了藏家眷的地方。

    家眷在船上,不仅仅是人,还有钱。贾道全自始至终都没有将所有的希望放在颍州。他给自己留了后路。这条后路就是船上的三十万贯金银细软。结果了刘安,他只要说服贾道全的管家,就能将船驶离岸边,找机会将贾道全和刘安的毕生财富都吞下,远走他乡,继续做他的富家翁。在他看来,贾道全不是被抓,就是已经死了。

    要是贾道全的管家知道了消息,说不定会和他成为对手。

    但也可能管家不从他,到时候干脆……以绝后患。

    不知不觉之间,孙卓快到了隐藏大船的岸边,却发现没有任何人看守。心头顿时一凉,不会是贾道全的管家自己把船开走了吧?

    真要是那样,岂不是他孙卓到头来要落个两头空的局面?

    更让他焦急的是,他的钱也在船上!

    虽然不多。

    孙卓不管周围茂密的灌木,一头扎进了林子中,只要穿过林子,就是一片河沟,要是不见了大船。他哭都没地方哭去。

    撕拉

    连衣袂被灌木勾住,撕裂,也毫不在乎,他丝毫不敢耽搁的穿过了林子,看到那艘三桅的大船出现在视线之中,顿时松了一口气,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还自言自语道:“吓死我了!”

    “朋友,还有人来吗?”

    “没有了!”

    孙卓刚刚说完,顿时一愣神,猛然从地上跳起来,握着手中刀指向和他说话的那人,等到看清对方的长相之后,傻了。

    李云也没想到孙卓会这时候跑过来,有惊诧,还有一点幸灾乐祸:“孙卓,我们又见面了,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第212章 汇合

    咕咚

    孙卓紧了紧手中的刀把,心头慌乱且无助。面对李云,他实在没有多少机会。可要是不试一下,他又很不甘心。眼看就要逃出战场,只要在外躲上数日,就能找机会离开颍州。

    一旦离开了颍州,也就是鱼入江河,小命总算是保住了。

    他也暗暗为自己的贪心而悔恨。

    要是不贪贾道全的这笔安生立命的钱,也不会碰上李云。

    打是不可能的,只能求饶。只不过孙卓有点担心,求饶没用怎么办?

    “李云,干活都不安生,谁来了?尽快打发了。”

    李逵的声音出身后传来,孙卓连站着的勇气都没了,噗通跪倒在地上,求饶道:“爷爷,饶命。”

    李逵好奇的看了一眼孙卓,随即看向了李云,询问道:“他怎么来了?”

    “我也不知道,我来的时候,就看到他傻乎乎的坐在地上,还说‘吓死自己了’。难不成……”

    李云不敢确定,试探的说连半句,然后目光飘向了李逵,还略带询问的样子。李逵也是有这个想法,一把薅住孙卓的随从,问:“你们胜了还是败了?”

    “败了,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了一群人,强的让人害怕。为首的大汉,身高一丈有余,提着一条镔铁棍,重杀起来,宛如神灵下凡,谁也挡不住。大首领,哦,不……是贼首贾道全被抓,我等跟着我家老爷玩命的跑,一不留神就跑到了这里。”孙卓的亲信,也仅仅是官军的胆子。至于把李全说成一丈有余,绝对是夸张。战场上溃败的士兵,总会找一些理由,一些自己无法抵挡的理由,来掩盖自己的失败和逃跑。这属于人之常情。

    面对百姓,或许他们敢耍横,一旦成了贼兵,没有了道德和律法的约束,他们就是披着人皮的禽兽。

    可李逵不是百姓,他是杀人的魔王。谁知道李逵下一刻会干啥?

    只能竹筒倒豆子般的将知道的事都说了出来。李逵摸着下巴思量了一阵,越琢磨越觉得可疑,突然道:“你们不会想着把我的钱给抢了,好远走高飞?”

    “不是我们,是他,是他想要抢您的钱。我等哪里知道藏钱的地方。”说完,俩个贼兵指着孙卓,对李逵叨扰道:“求好汉饶我等一条生路,我等也是被他胁迫的啊!”

    李逵鄙夷的看着三人,其他人说不知道贾道全藏钱的地方,他信。

    但要是孙卓说不清楚,他绝对不信。

    “你的钱?”

    孙卓心说,这是贾道全的钱,什么时候变成你的了?至于被手下出卖,这有何稀奇?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临各自飞。孙卓经历过险些破产之后,妻妾都离他而去的事,生死之间,被手下出卖有何稀奇?

    想起李逵在战场上大杀四方的样子,求生的**让他违心的对李逵道:“没错,是你的钱。”

    李逵想了想,点头对孙卓说道:“算你识相。”

    然后示意孙卓道:“把腿伸出来。”

    孙卓战战兢兢的不明所以,但还是照做了。就在他不解的目光看向李逵的时候,咔嚓,顿时小腿上传来刺骨的疼痛让他愣住了。疼痛来的快,去得也快。不过没多久,疼痛如同浪潮一般汹涌而来,痛的他在地上打滚。

    啊

    李逵接连踩断了孙卓和他手下的腿之后,拿着锄头继续往林子里走去。临走,李逵还丢下一句狠话:“叫唤起来,都叫唤起来,要是有一个人不叫,踩断你们的另外一条腿。”

    孙卓等人惊恐的目送着李逵的背影进入了林子深处,不敢耽搁,只能尽力的嘶叫着,声音颇为凄惨。

    他们不敢不相信李逵的话。就李逵眼里毫无温度的目光,孙卓等人心知肚明,这厮就算是杀人,也不会眨一眨眼。

    林子中央,堆积了大大小小如同小山一般的箱子。还有些散乱的绫罗绸缎,在日光下,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李逵弯着腰,开始刨地,每一次锄头落下,总能刨出一大块泥土,效率颇高。可是刨了俩下,他愣住了,询问李云:“刚才孙卓好像说有一群人突然进入了战场,然后把贾道全的贼兵给打散了,听他的话,好像为首的是我的族兄李全?”

    “不会这么巧吧?”

    要是在沂州,这样的巧合不稀奇。但是在颍州,李全一个傻子怎么会跑这么远?

    难不成百丈村的人来了颍州?

    李逵丢下锄头,努嘴对李云道:“去高家庄瞅瞅,是不是村子里来人了?”

    “为什么又要我去?”

    李云瞪眼道,他最烦被人指使去跑腿了。他爹曾经是沂水县的捕头,说好听点,是县城里的都头老爷。可谁都知道,都头是军队中的高级武官,五品的将官,可不是县城里的捕头能比拟的。这不过是百姓对捕头的尊称而已。

    说是捕头,其实也不过是替县衙里的老爷跑腿而已。

    因为老爹的关系,他挺腻味跑腿的活,有点老大不乐意。

    李逵乜斜着眼道:“我要是走了,万一张横几个贼子来了,你守得住这些个宝贝?”

    李云这才擂了一拳地上,懊恼道:“悔不该让那几个贼子跑了。”

    对于这个问题,李逵一点也没有办法。他脱力之后竟然跑过人家,有什么办法?

    至于史文恭?

    这位下了马之后,身价倍跌,穿着一身的累赘,真要是跑起来,身上叮咚乱响,跟乡间卖货的货郎似的,带着一身的响器。哪里比得上张横几个短打打扮来的利索?

    李逵出了林子,坐在河滩上等着李云回来。孙卓躺在地上,有气无力的喊着,听的他闹心不已:“别喊了,嚎丧似的,忒丧气。”

    至于史文恭,这家伙竟然被一群娇滴滴的女人跪倒之后呼救之后,变得六神无主起来,很没有立场的决心护送这些可怜的女人过河。

    也不知道这位是怎么想的,也不霸占几个,让李云颇为鄙夷。

    至于李逵……也觉得史文恭挺贱的,要说他大侠义气吧?至少被他放走的女眷之中,至少有两个让他变成了寡妇。要说他色胆包天吧?他竟然压根就没有欺男霸女的心思,太古怪了。

    古怪的李逵看他的眼神都怪怪的。

    没过多久,李林带着人来了,看到李逵急吼吼的问:“钱呢?”

    大车小车的拖拽着,搭伴朝着颍州城而去。一路上,高俅因为心头不解,询问了李逵高家庄的情况,这才知道高家父子差点害死李逵和李云。

    他自然把李逵当成自己人,同仇敌忾道:“可恨让这贼子躲过一劫。”

第213章 准备告御状吧

    后衙内,时不时还有官军巡逻。

    没办法,这是颍州城内的官军统领能给苏轼的最大的保护了。真要是让他带兵出征,大获全胜就不说了,少不了加官进爵。

    可万一败了呢?

    颍州城内的禁军是什么货色,赵统领难道不知道?

    他是皇族,落魄皇族而已。大宋的皇族成千上万,不多他一个,不少他一个。他算是太祖一脉的后人,本来就不受待见,万一犯下无法弥补的大错,他可没有护身符保护他官运亨通。最多皇族的身份让他性命无忧而已。

    可是不当官的落魄皇族,和普通百姓有什么区别?

    无奈之下,只好一个劲的讨好苏轼,指望苏轼不要在奏章上打他的小报告,他就感激不尽了。

    邢捕头刚刚离开,苏轼看着衙门里紧张的气氛,暗暗叹了口气。不同于其他官员,苏轼喜欢到处走访,他虽然来颍州当官时间不长,也知道邢捕头带来的消息是哪里的,绝对出城不到十里。之所以不挑破,是因为要是治罪了邢捕头,他连离城十里的消息都要听不到了。

    不知道贼兵的动静,枯坐在州衙的苏轼,彻底成了瞎子和聋子?

    苏轼有心想组织城内的百姓,由他率领百姓出城平定叛乱,可是自家知道自家事,他很担心,这样做的结果很可能让城内无端的增加成千上万的寡妇。到时候一群失去了家庭顶梁柱的女子在衙门口哭诉,想一想都让他头痛不已。

    “过儿。”

    苏过从廊前走过,停下脚步进入了前厅之中,垂手低眉道:“父亲。”

    “来来,帮为父算算……”

    “蓍草,铜钱,还有龟壳。”苏轼对《易经》研究多年,造诣非凡。对于研修《易经》来说,全套的装备,可以给研习者带来更多的乐趣。当然,文人信命,对于来自上天的暗示,笃信无疑。

    不同于苏轼,苏过还年轻,对于《易经》这种学说,还没有太多的时间研习。

    自然算命的时候,手法颇为忙乱,且无序。

    苏轼看在眼里,皱眉道:“错了!”

    “忒笨。”

    “要虔诚!”

    ……

    要不是对面挑刺的是他亲爹,苏过真相将手中的乌龟壳仍在对方的脑袋上。找人帮忙,还满嘴挑刺,这也太讨厌了。尤其是他不善于推演,气地将龟壳放在了书案上对苏轼苦笑道:“父亲,孩儿愚笨,不善于易之道。父亲深谙其中精髓,为何不自己推演?”

    苏轼能说自己因为心神不宁,算不出来吗?

    唯一的几次,还是好卦,近乎于天下太平。

    他管辖的治所都已经有人造反了,他哪敢说天下太平?

    呵呵

    苏轼讪笑道:“过儿,你也长大了,少不了要去参加文会。文会之中,会吟诗作对不稀奇,但是要像为父这样,鹤立鸡群,恐怕对你不容易。”

    这是实在话,苏过无法反驳,只能点头承认:“让父亲费心了。”

    苏轼摆摆手道:“这不是你的错。天资有高低,才华有优劣。青莲居士都说,天生我材必有用,老天自然不会埋没你的才能。你是个善于实干的人,不容易被外界迷惑,这是你的优点。同时也是你的缺点,不善于交际,会让人觉得孤傲不可攀。而文会之中,还有拉紧彼此距离的办法,词道唱曲,不过很可惜,你姨娘费尽心机,也没能让你在音律上有所建树。为父惆怅不已,最后想到了《易》,惶惶天道不可琢磨,可天机可以窥探……据为父的观察,十人之中,至少有九人对此深信不疑。如今为父把多年心得传授与你,可以助你结交天下。”

    苏轼咳嗽一声,对儿子道:“当然,修仙炼丹效果最好,可惜耗费太大,家里头供应不了,就此断了念想吧。”

    话到此处,苏轼感觉到莫名的忧伤。他也想修仙,也想炼丹,可是兜里没钱,实在玩不起。

    苏过撇了撇嘴,心说:“自己什么时候想过要修仙了?”

    苏过听的嘴角都抽抽,他哪里不知道父亲是拉着他让他帮忙算命?

    说这么多,也不过是让自己有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堂堂知州老爷,面对叛军束手无策,只能祈求神灵,这本来就是官员的失职。

    如今叛军在哪里都不知道,更让他心头没底。

    反而要是贾道全裹挟大量百姓围困颍阳城,那他多半就不怕了。指挥打仗苏轼不成,但是鼓舞城内百姓的民心还是没有问题的,堂堂学士在城头一战,没有信心的百姓,也该有个六七分的底气了吧。

    苏过无奈,只能耐着信子从头算起来。

    很快,李云被苏过算死了,天降横祸级别的考验,躲不过去,就是个死。

    苏过身为李云老师,感觉有点对不住坐下大弟子。

    然后算起了李逵……

    正在紧张迫切的时候,邢捕头突然捂着帽子,按着腰刀,一阵快跑冲进了庭院之中,在廊下跪倒在地上,报——字喊的震天响,惹得苏轼老大不乐意。

    随后苏轼心头一慌,扶着书案挣扎着要站起来,脸色惨白的问:“贼兵打过来了?”

    “不是啊!”

    邢捕头为之一愣,随后想明白了,大概是大老爷焦虑过重,有些恍惚了。急忙开口道:“启禀学士,贼兵被破了。”

    “破了?休要诓骗本官,你应该知道后果。”

    邢捕头急切的想要表现,撑着脖子对苏轼高声道:“大老爷,小人哪敢欺骗大老爷,真的,真的破了。高爷还有两位李爷正押解着贼兵头领往城里赶。只是地方上有数千贼兵散落,需要军队维持拘捕。”

    这么多人,靠三班衙役显然是不可能的,只能求助于军队。

    什么?

    苏轼后背顿时挺了起来,高呼:“天佑颍州,天佑颍州。”

    不到半日,浩浩荡荡的对付从地平线上慢慢的朝着颍州移动着。苏轼等不及,让人赶着车去迎接,等到队伍在眼前了,这才仔细观察贼首贾道全。

    面如金汤,精神萎靡,似乎受罪不小。

    摆摆手,对比苏轼好不了多少的徐让道:“押入大牢,有劳徐大人先审问一番。”

    李全成了拯救颍州的大英雄,反倒是出力不小的李逵李云几个,隐藏在人群之中,于赞美无缘。

    接连几日,高家庄都派人进入官府探问。

    得到的结果很不妙,似乎审问的徐让故意引导贾道全,把火往他身上引。

    高孝立顿时坐不住了,急忙给儿子安排了船和帮手,准备连夜去汴梁:“我儿谨记,一路上不要耽搁,到了汴梁立刻去你三叔府上,咬住了是官逼民反,其他一概不知。”

    “孩儿明白了!”高武阳的眸子中闪出一丝狠毒。

第214章 钦差

    “每次都这样,还有没有天理了?”

    李云偷偷从后衙溜出来,看了一眼昏暗的巷子,吞了一口口水。好不容易辨认了方向,这才蹑手踮脚的离开了巷子。

    刚出门的那一刻,他脑子都是木的,满脑子都被‘子曰’给糊住了,以至于他看人的眼神都有些呆滞。

    苏过原本想要惩戒这个弟子,看到这副摸样,心中也不忍。

    总不至于把李云这小子给弄傻了才称心吧?

    无奈之下,算是给他两个时辰的休息时间,换换脑子。

    禁足还要继续,苏过也算是看出来了,李云这小子别看乖巧,那是蔫坏,一转眼又不知道去干嘛了。这次大难不死,多亏了李逵救他,战场那里是他们能玩耍的地方?

    李逵比李云更糟糕,李云至少还有个老师管教,李逵却被安排在王姨娘门下学习佛经,才三五日的光景,李逵不仅双眼没有空明到对万物生有怜悯之心,反倒是佛经读了不少,却整个人愈发杀气腾腾起来,让人看着就害怕。慈悲为怀这种鬼话,他这辈子都不可能信。

    管教失败的王姨娘无奈之下,只能将李逵放养。

    这不,他禁足令刚接触,他就溜达着去了大牢。

    如今,颍州大牢内人满为患,以前享受单间的几位江洋大盗,如今正瑟瑟发抖的挤在一个牢房里,其他几个牢房内,都是一声不吭的死硬分子,眼神中仿佛将生命都漠视的冷漠,让只敢打家劫舍的盗贼们,看的胆战心惊。

    一打听,原来是反贼。

    原先牢房里的犯人,踊跃的要求被判刑,可惜,没人搭理他们。只能和反贼们住在一起,整日担惊受怕。

    李逵就是在这种紧张的气氛之中走进了牢房,身边跟着的是牢头,如今李逵的名声早就在颍州城内传遍了,什么‘搏虎小英雄’,‘黑旋风李逵’,‘颍州大侠’,反正各种版本都有。唯独没有夸他读书好,脑子机灵的溢美之词。

    “二哥,我来了。”

    李云打听到了李逵的去处,也偷偷的跑来了。在大牢门口,终于被他追上了。同来的还有高俅,他本质上是个闲人,只要苏轼没有信件往来需要他代写的时候,他基本上属于在家吃干饭的那种。

    李逵来大牢,只是好奇。为什么明明赔二十万贯就能安然脱身的贾道全,选择在这个时候造反。谁都能看得出来,贾道全的造反准备是不足的。他甚至没有往汝阴县、颍阳城安插细作,就匆忙发动了叛乱。而且第一个目标竟然是高家庄。就算是高孝立握住了他的把柄,也不至于鱼死网破啊!

    这本来就很反常。

    再次看到贾道全的时候,可以看得出来,贾道全受了不少苦,本来通判徐让就对他怀恨在心,岂能让他轻松过关?

    想死也不会让他称心如意。

    “案犯贾道全,有人来看你了。”

    牢头哈腰对李逵献媚道:“是否让小的将人搬出去,找个干净的地方?”

    “你看着办!”

    “来呀,打开大牢。”

    并非是牢头故意献媚,实际上,重案犯官衙的地方,本来就是牢房之中最为幽暗的所在。而且随着天气越来越热,牢房中弥漫着各种各样的酸臭味。

    呆久了,连鼻子都被熏麻木了。

    阳光有点刺眼,贾道全趴在地上,嘴角微微的哆嗦着,眼睛完全睁不开。身上早就没有了今日前的光鲜和嚣张。佝偻着在地上趴着,仿佛趴在地上晒太阳的蜥蜴,眼球一种都泛着濒死的光。

    “贾道全,我有个问题问你。”

    “不要问高孝立的事,不杀他,我也会被高孝立吃了,与其这样,还不如搏一次。”

    李逵似乎有点明白了,点点头道:“还有一件事。”

    “你想说码头上货场是谁烧的吧?”贾道全早就知道对方就是李逵,也心知肚明对方的来意。他的造反失败,其实和李逵没有关系。更多的是因为仓促。就算是没有李逵,等到禁军和厢军主力抵达之后,他一样要面临失败。

    但是他造反的起因,是因为李逵。

    贾道全双手撑着,往身后的墙上靠了上去,然后才开口道:“没错,是我的人烧的。”

    “人呢?”

    李逵愕然。

    “死了。”贾道全傻笑道:“是穆春带人干的,等我知道,他们已经把你的货场给烧了。原因是你货场内储存的茶油,妨碍了他们发财。”

    “就为这点小事?”李云忍不住插嘴道,他觉得穆春几个脑子有点不正常,他们带着茶油来了颍州,本来就已经赚钱了,只不过因为少赚了一些,怀恨在心,将好好的一个货场都烧了。这让李云很难接受。

    贾道全呵呵笑道:“江湖人,活的是面子,不是钱财。”

    高俅微微蹙眉,他对于江湖人有种本能的厌恶。虽然行事作风和混混很像,就像是汴梁的混混,就算是天大的事,也知道杀人要偿命,做不得。可是江湖人就不一样了,他们不把自己的命当命,自然也不会把别人的命当命。

    李逵还有一个疑惑需要贾道全解答:“之后你起兵造反……”

    “你把我带着人马攻打高家庄当成是造反?”事到如今,连贾道全都觉得有点见不了人:“攻打高家庄是因为私愤,和造反没有关系。要是打下了高家庄,然后攻打汝阴县城,那才应该算是造反。”

    “所以,你至今才不认罪?”

    “认了,可惜徐让觉得我罪孽太小,他想要拉人下水,我没答应而已。”贾道全不屑道,他是成为阶下囚了,但是徐让还不配用酷刑威胁他。

    “拉人下水?”

    高俅顿时紧张起来,他还以为徐让胆大包天,想要将苏轼拉下水一起祸害。这可是他的靠山,怎么允许一个小小的通判对苏轼背后捅刀子?

    “他一个通判,朝中无人照应,又胆小做了墙头草,谁会重用这么一个人?”贾道全是官,虽然不大,但是做官的道理他是很清楚的,徐让把他当成了加官进爵的机会,于是就想办法乱咬人。苏轼他咬不动,但是前任呢?

    他只要咬住一两个不放,到时候朝廷碍于脸面,或许也会升他的官。

    加上实打实的功劳,他至少可以摆脱低级官员的身份。

    想知道的都知道了,再问也没有什么用。李逵觉得应该走了,临走被贾道全叫住了,贾道全迟疑了一会儿,最后才狠心问道:“李逵,我的家人……”

    “女眷都走了。管家丢河里了。”

    说完,李逵扭头就走。

    没想到贾道全却挣扎着对李逵的背影喊道:“徐让是高孝立的人。”

    高俅追着李逵后面问:“李逵,你们去高家庄帮忙了吗?刚才贾道全说的最后一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不会让我等小心徐让下黑手吧?”

    李云冷笑道:“掰了。”

    “怎么就能掰了?虽然高家有不对的地方,但是高家也不至于在这个节骨眼上和学士过不去吧?”高俅也知道高家在交战当天,确实做事不妥。可总不至于他们理亏了,还要高额状吧?还有没天理了?

    回去的路上,高俅六神无主起来,阴谋诡计,苏轼肯定不擅长的。真要是担心徐让和高家联合起来,万一针对学士不利。那就麻烦了。

    李逵有点烦,低声道:“师祖无忧,可能对我不利吧?”

    “要不回去劝劝师祖他老人家提审贾道全吧?”

    高俅抬起头,看向李逵,他心里也没什么底气。之前,徐让和苏轼的配合都很好,这些高俅都看在眼里。可是当官就看表面,就是大错特错了。要不然苏轼当年也不会遭那么大的难了。

    面对高俅的劝说,苏轼浑然不在意。高俅不过是个小厮而已,在他看来,高俅有点不清楚自己的身份,什么事该管,什么事不该管。指着高俅道:“审案,缉盗,这些都是通判的公务,我插手似乎不妥。即便通判不做,还有推官。”

    “但是父亲,这是大案。而且一直拖着,恐怕对外也不好说。”

    苏过没有苏轼那么乐观,之前苏轼的加急公文送到了各地,开封自然是要最先通报的。原本平定了叛乱,本来就是苏轼的大功劳。可是案件一直没有得到解决,容易生变。如今朝堂上,对苏轼不满的人很多,万一有人对着此案做文章。岂不是到时候,打了自己一个措手不及。

    无奈之下,苏轼只能接受。

    让他没有想到的是,每一次审问,徐让都要找各种理由参加,而且询问的时候,有越权的嫌疑,或者是故意把案情往复杂了说。

    苏轼糊涂的时候很多,但并不是说他看不出来有人糊弄他,他仅仅是装糊涂而已。

    尤其是这个人还当着他的面糊弄他。

    这让他在不满的同时,对徐让有了一些提防。

    这日,苏轼提审之后,高俅写好了证词,按例,贾道全签字画押之后,交给了苏轼确认。

    苏轼故意拖长了个长音,对徐让问:“徐兄,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学士,下官以为,贾道全一个小小的仓监,实在没有胆子造反。或许还有同伙,至少他不该是头脑,必然受命于人。”

    “徐大人,你知道幕后黑手是谁?”

    苏轼平日里都是一副和蔼的样子,脸上堆着笑,白白胖胖的人,总是让人觉得可爱一些。就算苏轼已经年纪不小了,但他的眼神柔和,表情和气,从来没有阴暗的晦涩。可是就在刚才,苏轼却给人一种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看向徐让的眼神更多的是带着质问。

    “这个!”

    “那个!”

    徐让支支吾吾的说了很久,却一直没有说出个所以然出来,这让苏轼加深了自己的判断。徐让有私心,而且私心正在让他走错路。

    想到这里,苏轼果断行驶了他上司的权力,将此案结案,并行文去了开封。

    造反,仅仅在州衙里审问是不够的,还需要大理寺,刑部,御史台三家会审,最后才能将案件整理之后,面圣。

    苏轼想着尽快把这个烫手的山芋给送出去,终于徐让,在他看来,不过是个小人而已。

    打发小人的最好办法就是,不要给他们机会。

    苏轼冷冷的问:“本官就此结案,徐兄可有疑义?”

    徐让想了想,起身对苏轼道:“下官有隐情想要禀告!”

    “也好。”

    从二堂出来之后,苏轼的脸上面如寒霜,而徐让却一脸的尴尬。苏轼不给徐让说话的机会,拍了下惊堂木,朗声道:“此案一干首犯,斩立决。其余案犯,发配沧州。一干人犯,不日押解汴梁。”

    虽已经结案,但是还有大量的文书需要处理。

    这时候,高俅的作用顿时被凸现了出来。苏轼自从有了高俅之后,顿时懒了很多,抄抄写写的事,干脆一股脑的仍给高俅。

    只不过,发给中书省的奏章需要他自己去写,因为很可能会送到御前。

    高俅眼神贼兮兮的在奏章上浏览之后,突然贱兮兮的一笑。公文有完整的官印,已经代表了颍州的立场。但是公文之中对于高孝立父子的句子不痛不痒,这让他很不高兴。反而陈述了不少因为《青苗法》废除之后官商勾结的隐患。这些东西,高俅不在乎,反正他从来没有种过地。只不过,高氏父子安然无恙,让他颇为气恼。李逵和李云差点因为这对愚蠢的父子送命,难道连一点表示都没有?

    不仅一点表示都没有。

    还敢对高爷不敬。活该你们倒霉。

    高俅舔了舔嘴唇,在公文的中间,空的地方,见缝插针的添了一句话:“高氏父子,获利最巨。”

    随后,他小心的将公文上了火漆,加盖了封条。送了出去。

    颍州的求急公文送到开封不过几日的光景,紧接着,贼兵被一举歼灭的公文也送到了开封。

    没几天,连案情审问的结果都送到了开封。

    就连对苏轼的诗词颇为喜欢的太皇太后,都觉得让苏轼在颍州这个小地方绝对屈才了,这哪里是个词臣的表现,绝对是个治世能臣的才干。让苏轼在地方上,绝对是埋没了这位的才华。

    应该提拔来汴梁。

    可是,苏轼……可是老相识了,他不管在朝堂,还是在大内,他老人家的品行很好,但是做事的能力,似乎一直都不怎么样,怎么突然间转变风格了呢?

    不日,宫中太皇太后懿旨,派范纯仁巡视颍州。

第215章 布衣宰相

    “臣,高公绘。”

    “臣,高公纪。”

    “见过圣母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高正仪摆摆手道:“你我都是至亲,就不用多礼了,还是叫我姑母听的顺耳。”

    “是,姑母。”

    高正仪的人生起点很高,高到什么程度呢?还是女娃的时候,就被她姨母给相中,准备给他姨夫做小。要是在寻常人家,肯定是从灵魂深处被谴责的卑劣行径。但她姨母是曹皇后,她姨夫是仁宗皇帝就完全是另外一回事了。

    天家的事,就算是做的再过分,也没人敢说。

    说起仁宗皇帝,也是倒霉。自从亲政之后,前半生兢兢业业,将西夏对大宋的威胁化解之后,还想着改革大宋的朝政,彻底解决大宋朝政负担最重的两个致命问题,冗兵冗官。

    于是,对抗西夏有奇功的范仲淹就被他相中了。范仲淹也是投桃报李,上书仁宗皇帝,《答手诏条陈十事疏》,俗称‘十条疏’,解决朝廷从任命官员,恩荫制度,抑制土地兼并,缓和国库的支出等一系列问题。

    可惜,不到两年时间,朝堂上反对者遍布。新政不得不最后无法下达到地方,最后不了了之。

    政治生涯遭受重挫的仁宗并没有一蹶不振,可是年过不惑之年的仁宗皇帝发现,自己没儿子。于是,后半生他虽然还有壮志,但不得不被生儿子大业给耽误了。

    再说,曹皇后也是心酸。自己没儿子,连带着宫里的嫔妃都没有儿子。不是说仁宗皇帝没有过儿子,有过,还不止一个。问题是没养活大,都夭折了。眼瞅着自己丈夫的年纪越来越大,没有儿子继承皇位,岂不是要便宜了宗室里,那些整日给丈夫添堵的亲王郡王们吗?

    襄阳王小猪仔似的生了三十几个儿子,把当皇帝的丈夫气地眼圈都是红的。

    高正仪是曹皇后姐姐的女儿,从小就出落的讨人喜欢,长大了更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加上曹皇后把高正仪当女儿养,更是疼爱的不得了。与其让丈夫跟着别的骚蹄子鬼混,还不如便宜了自己家的侄女。存着这个心思,曹皇后决定将高正仪收入仁宗皇帝的嫔妃之中,给一个正式的的名分。

    好在仁宗皇帝对从这个小长在自己跟前,当女儿养的高正仪有点下不去手,才嫁给了英宗。

    可以说,高氏从小就生活在宫中,一直没有出去过。

    这也是她的特别之处,兄弟姐妹她也有,但是亲近上就难说了。

    一个能够恰如其分的处理家族,皇族,乃至朝堂关系的太皇太后,不被称颂是绝对不可能的。就算是高家因为高正仪的入宫,家族快速崛起,但相比其他外戚,高家并没有在汴梁做出过分的事来。

    被姑母召见。

    高公绘、高公纪俩兄弟有点战战兢兢。平日里,他们的姑母并不会派遣身边的亲信来家里找他们。显然是急事。

    对于在政权风暴眼中的外戚来说,急事很可能是要命的事。

    所以,两兄弟心急火燎赶来,眼巴巴的看着自己的姑母,一声不吭的站着。

    太皇太后高正仪微微叹了一口气,这俩个侄子比自己的兄弟高士林都不如,等到自己百年之后,如何能够撑起高家的一片天?

    “你们可知道我高家在颍州还有什么旁枝吗?”高家祖籍亳州,自然不可能有嫡子去颖州发展。要不是旁枝,就是被家族惩罚放弃的子弟,才可能去颖州。

    “颍州?”

    高公绘、高公纪面面相觑,心说:不会这么巧吧?他们的府邸刚刚有个颍州的亲戚来送钱,一出手就是十万贯。豪气的不得了。难不成,刚收钱,就出事了?

    可送上门的钱,还能让出去?

    这钱收了才没几天,就让姨母知道了,可问题是,这不算大事吧?最多也就是亲戚之间的礼尚往来。

    高公绘陪着小心道:“启禀姨母,是有一家亲戚,从宗族分出来去了颍州,已经有两代人了。如今是第三代,正好在京中,姨母是否要见一见?”

    太皇太后嫌弃道:“算了,不见的好,免得惹一身的麻烦。”

    这也算是当姑姑的提点了两个傻侄子。什么都不明白,光知道捞钱。当然,大宋的捞钱方式不是贪污,而是合伙做生意,旱涝保收的那种,吃干股,做无本的买卖。

    苏轼在奏章之中说了太多不利于旧党的事,而这些事确实很让人头痛。因为《青苗法》的废除,各地土地兼并越来越严重。直接导致的是大量失去土地的百姓流离失所,从乡间田头,去城里谋生。而他们的土地,从原本要承担沉重徭役,赋税的状态,变成了大户们的产业。

    有功名,甚至家族有功名的大户,都不需要纳税,或者只需要缴纳很少的一点税收。而徭役更是全部免除。导致各地能用的徭役大大减少。

    这是实实在在的问题,避不开,也躲不掉。

    这也是旧党的软肋,可征税的百姓越来越少,徭役摊派也越来越不足,给地百姓负担越拉越重,让旧党坚持的《差役法》越来越难以维持。

    至于王安石的《募役法》,征收的对象变成了大户,简直就是劫富济贫,让人难以容忍。

    自己坚持的事,即便是错了,打落了牙也要往肚里咽。

    可难免少不了担惊受怕,一旦被有心之人攻击,连她这个太皇太后都要跟着丢脸。她都已经六十了,再照看大宋的江山一两年,就交给孙子去管了。她可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因为自家人的断脚被人抓住了之后,一阵穷最猛打,最后不得已下达帝王家中最为丢面子的诏书——罪已诏。

    “还有一件事,官家是否要升你们的官阶?”太皇太后高正仪问。

    高公纪不禁喜上眉梢,惊喜道:“姑母,您同意了?”

    “胡闹。”太皇太后高正仪沉声道:“你们今天想要做观察使,明日就想要当节度使。难道还想开府仪同三司不成?辞了,高家福缘虽厚,但也容不得你们几个如此挥霍。今日得到的权力和官位,却失去了天家的情分,此种的缘由,你们俩个都这么大了难道还看不出来?”

    高公纪不甘心呐,这是观察使,虽然屁权都没有,可是这是晋升节度使的最重要的一环,要是没有按察使的身份,他们俩兄弟的节度使不就泡汤了吗?

    利益所在,高公纪实在舍不得,他也想和老曹家一样,身份尊贵无比,钱也没少得,还网罗了一大群利益同盟,成为大宋最为尊贵的将门,豪门。而节度使身份,是此种一个重要的环节。想到这些好处,高公纪壮着胆子说道:“姑母,可是听官家的意思,他是真心实意想要让我们晋升观察使。”

    “他呀!”太皇太后高正仪摇头沉默不语。

    毕竟是自己家的孙子,还是皇帝,不能多说。

    皇帝赵煦平日里看着木纳,但是一个十三岁就能把自己升级成为爹的孩子,会是个简单的孩子吗?

    别看祖母深怕孙子不学好,打小,赵煦只能平时玩耍的时候才有小仙女陪伴,还要被一群老宫女监视,就连平时睡觉,赵煦也不能回到自己的寝宫,而是睡在祖母的宫殿。加上一群老夫子天天如同念经似的跟着他,不傻也呆了。

    可两年前,宫里传出了一件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内官竟然在京城再寻找奶娘。

    犯案的赵煦坐蜡了,他虽然才只有十三岁,但是大臣们可不管他多大,一顶顶大帽子就朝他丢来。让他狼狈不堪,好在被高正仪护住了,才没有出现最糟糕的局面,面对群臣的质问。

    这件事,给赵煦再一次敲响了警钟。

    身边探子太多,都是奸细。

    自己权力太小,没有说话的份。

    祖母是亲的,错了也没事。

    这次风波之后,太皇太后对赵煦看管的更加严厉了起来,而赵煦对这些也并不反感,毕竟表面上看不出来。尤其赵煦表现出来的顺从,让人看着惊喜。毕竟,从朝堂到大内,没有人希望看到赵煦变成他父皇神宗那样的激进的皇帝。而是希望将赵煦培养成为一个温和的,保守的,开拓清平盛世的仁宗皇帝。

    可是,太皇太后高正仪早就看出了赵煦的阳奉阴违。

    赵煦才十几岁,他在自己的祖母面前抖机灵,能不被看出来吗?

    要是小门小户,赵煦这样的行为,早就被祖母厌恶,甚至排挤,一脚踢的远远的。可是别忘了,他是皇帝,作为皇帝,就不能太简单了。更不应该将自己的心思放在脸上,只有让臣子们猜不透心思的皇帝,才能是人君。要不然,就是个不成器的傀儡。

    赵煦的表现看在他祖母的眼中,反而没有怪罪,嫌弃,却让高正仪感到自己的乖孙孙长大了。

    只是长大是长大了,但是对自己却有点不亲了,什么话都不肯说,装出一副木讷的仁厚样子。对自己,高正仪不担忧,毕竟辈分放在哪里,皇帝就算是有怨,等长大些也该明白她的苦心。但是高家对皇帝没有什么恩情,却傻乎乎的理所当然的获取着皇帝给予的各种赏赐,真要是把高家捧到了天上,下一刻就该要摔倒地上了。

    离开了皇宫,高家两兄弟开始琢磨起来,当哥哥的高公绘问:“圣母她老人家到底什么意思?”

    “许是让我们和颍州的高孝立断绝关系?”高公纪憋屈道。

    高公纪一脸肉痛道:“这可是十万贯呐!”

    “许是颍州的事有些复杂,让我们置身事外。可是高孝立不就是个颍州大户,又有什么关系?”高公绘有点舍不得他的钱。

    高公纪不想和他兄长谈论这事,反正让兄长把钱吐出来,是绝对不可能的。反而若有所思的问道:“朝廷好像派遣钦差去了颍州,不知道是谁。”

    “我知道,是小范,范相。”高公绘满不在乎道。

    高公纪微微蹙眉,觉得有点不太对劲,迟疑道:“他不是个老糊涂吗?”

    “谁说不是呢?”高公绘赞同道。

    高公纪想了想,随即笑道:“兄长,钱不用退了,直接打发高武阳离开就行了。”

    既然派遣范纯仁去颍州,显然他们的姑母也存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心思。收了高家父子的钱,没有多少风险。

    颍州。

    西湖河堤上,一位花甲老人,白眉白须,穿着很寻常的粗布衣服,骑着头黑驴,摇头晃脑的在前头赶路。身后还有个童子忧心忡忡的喊道:“老爷,慢些走。”

    老人回头呵呵笑道:“放心吧,稳当着呢?”

    突然老人在空气中用力的嗅了嗅,催促坐骑朝着河堤边上的草堂而去。果然,到了跟前就看到俩个穿着普通模样的半大小子,正在河滩上炸鱼。

    面糊,香料,还有香喷喷的麻油,炸至金黄色的小鱼从锅中捞起之后,滋滋作响。

    老人从驴上趴着滑下来,笑呵呵的看着俩个忙活的小子,问:“炸鱼卖不卖?”

    李逵和李云去了一趟牢房,被苏轼知道之后,再次遭受了惩罚。

    在河滩上开荒。

    也没有定额,苏轼本来想磨练李逵和李云的性子,收成如何根本就不在乎。这日子,俩兄弟嘴里都淡出鸟来了,就寻思着弄点炸鱼吃。

    没想到正忙活着呢,来了个不速之客。李逵抬头看了一眼白胡子老头,不会钻到戒指里去的白胡子老爷爷,差评。至于说要口吃的,李逵也不是小气的人,递过一双筷子,道:“不卖!”

    老头有点愕然的接过筷子,却听到了李逵的后半句话,顿时眉开眼笑起来。

    “不嫌弃的话,一起坐下来吃吧!”

    不一会儿,老头的书童跑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到了老头的跟前,发现自己老爷竟然吃上了,气地翻着白眼道:“老爷……”本想说句埋怨的话,却鬼使神差的问:“香不香?”

    老人手中筷子在胸口划拉着,眉飞色舞的抬头道:“嘎巴脆!”

第216章 大宋好人

    “有菜无酒,人生无味!”

    夹着金灿灿的油炸小杂鱼,范纯仁突然间神情落寞的感慨了一句。可满是鱼尾纹的眼圈,眨巴眨巴的盯着李逵。

    李逵受不了了,要是范纯仁年轻个二十多岁,这货应该挨揍了。

    可如今的范纯仁已经是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尊老是美德,李逵还不至于是非不分的境地。他张了张嘴,对李云道:“还有酒吗?”

    “那可是师祖他老人家亲手酿的,让外人吃了,岂不是让师祖寒心?”

    “不会的,你们师祖一定是个好客之人,怎么可能会吝啬些许水酒?”

    李云不是舍不得,而是怕被苏轼发现了,俩人倒霉。

    李逵看着范纯仁,老头昂首挺细,似乎要装出一点名士的风范出来,可惜年纪大了,多了残枝败叶的暮气,少了倜傥不羁的洒脱。他冷不丁的问了一句:“老伯认识我家师祖吧?”

    “嗯!”

    范纯仁伸出的筷子在空中停顿了一下,随即笑道:“子瞻说他在颖州找了个媲美杭州西湖的所在,还筹建了一座‘十里烟波,尽收眼底’的美厦,不就是你们背后的这座茅草屋吧?”

    年纪上比苏轼大,还和苏轼通过信件,尤其是苏轼还在信中吹牛皮,夸自己家的茅草房多么好,这绝对是苏轼的友人。主人不在,作为晚辈款待客人责无旁贷,怎么还能吝啬些许美酒?再说,苏轼家里也没有美酒,不过是自己酿造的有些酸酒而已。人家眼巴巴的赶来了。让人吃炸鱼都已经很不像话了,还敢不给酒喝?

    “拿酒去!”李逵忙着炸鱼,自然没功夫腾出手来,只能指使李云。

    李云无奈,转身去了后院。不一会儿的功夫,李云抱着个几十斤的酒坛子,咚的一下,放在边上。这酒是苏轼亲手酿造的——劣酒。

    苏轼三大爱好:喝酒,唱曲,吃肉。

    后两项,一直是苏轼的强项,从来没有虚过谁。可是喝酒就不成了,在酒界,他老人家屡战屡败,屡败屡战,从来没有赢过谁,但也从来也虚过谁。可惜,战绩很丢人,让他老人家一怒之下,研究起了酿酒术。苏轼的酿酒术和他老人家做菜的水平相当,苏轼的酿酒术一直在学徒的水平晃荡。

    好酒不单单是需要成熟稳健的经验,最关键的是酒曲,但是好酒作坊的酒曲,都是酒坊的命根子,要是流落出去,谁还买他们家的酒?

    苏轼的酒曲也是按照市场上的做法,自己琢磨的。效果,比市场上的相差无几。加上手艺比较潮,苏家老酒惦记者寥寥。

    别以为有了东坡肉,苏轼就是大厨。李逵原先也不知道,来了颍州才明白,东坡肉根本就不是苏轼做出来的,而是王姨娘的水准。师祖他老人家只负责吃,然后吃美了之后,写上一首《猪肉颂》,吹嘘一番他的口福。

    好在他喝的不多,基本上就是一杯倒,酒差一点也无所谓。反正啥酒,只要一杯之后,苏轼就基本上分不清东西南北,整个人都轻飘飘的嗨起来了。

    耗费无数的心虚和经历之后,他酿出来的酒总算能喝了。

    有点酸,也不是太差。

    有点浊,总不至于像米汤。

    但他是个满足的人,自娱自乐,能让自己高兴了,就足矣。酿酒成功之后,苏轼立刻在他的居家过日子流水账上赫然写下:酿酒小成,节流酒钱无数。

    然后在这句话前面的书页账目上都是写下这样的记录:“酵母若干,钱三贯。”

    “酒器十余种,十五贯。”

    “大小缸七八个,二十贯。”

    “粮食若干……”

    ……中间还夹杂着无数的‘失败’二字,然后是同等份的购入原材料。

    可苏轼的家人都知道,就苏轼的酒量,一年家里买好酒,也花不了三五贯酒钱。他这么做,完全是瞎折腾。

    后院中的酒是去年末酿造的酒,还没有开封过,有好几缸。李云选了一缸最小的,搬来放在地上。

    哈——

    老头大口喝了碗中的浊酒,微微蹙眉,随即嘿嘿笑道:“浊酒配炸鱼,这才是乡间的味道。“

    “老伯,试一试这莲藕,秋冬的莲藕粉糯,夏日的莲藕清脆,别有一番滋味。”

    “不错,好孩子。”

    一句‘好孩子’,让李云差点痛哭流涕,他长这么大,人憎狗嫌的讨人厌,还从来没有人挡着他的面夸他是好孩子。如今流落颍州,发配河堤,和李逵这厮一起倒霉的时候,竟然宽厚长者慧眼识珠,说出了他的本质,顿时让李云感动的无以复加。

    “老伯,你的眼光真好。”

    “老夫走南闯北,这叫慧眼识珠。”老头喝了两杯水酒之后,顿时兴趣盎然起来,指着李逵也说到:“这也是个好孩子。”

    李云刚才还挂在脸上的笑容,顿时凝固起来了。

    他长的讨喜可爱,被人当成好孩子是应该的。可是李逵,说他是好孩子,那要眼瞎成什么样才说的出口?

    可是再看‘老伯’,完全没有压力。

    可惜,遇到个不领情的李逵,还不怎么给面子。但是老头也不恼。

    浊酒也能醉人,乡间的家常菜更是附和老人的心意,不对一会儿,老头迷糊了,醉了。睡后院肯定不行,这是苏轼的卧房。只能将原本高俅的小屋子给了这对路过的主仆。

    翌日。

    高俅带着肉,小心翼翼的骑在一匹马上,从颍州城出来,直奔河堤。在屋前栓好了马之后,走进了院子。

    刚进入院子,他的身体仿佛被定住了似的,背后凉飕飕的,似乎感觉到空气中弥散着淡淡的杀气。随后,才自嘲不已的摇头道:“这俩家伙,又偷酒喝。”

    李逵喝酒是让人恐怖的灾难,当然这是他发酒疯的时候,高俅就很不幸的中招过。但是当李逵睡倒之后,就完全没有了危险。

    高俅顺腿朝着自己的卧房而去,一推门,唉,顶住了。

    这房子是他在苏轼跟前鞍前马后十来年的地位象征,竟然有人敢鸠占鹊巢?高俅心里头这个气啊,谁这么不开眼,竟然把自己的床榻给睡了,还不告诉自己这个主人一声?

    吱呀。

    门开了,露出一张青稚的小脸,高俅愣住了,看着挺熟,猛地一拍脑门,想起来了,是有这么一个人。前两年学士在汴梁的时候还经常见面,不过两年没见,似乎长高了一些,他乡遇故知,高俅顿时乐了,努嘴道:“长顺,怎么见到了哥哥,装不认识?”

    “我不是长顺,我叫双庆。”对方气地张牙舞爪的对高俅威胁道:“高俅,你再胡说八道,小爷和你没玩。”

    “行啊,爷们就站在这里,你没玩个看看?”

    高俅故意气双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见双庆心意阑珊,似乎是一副没睡醒的样子。也没有了捉弄的心思,问:“你怎么来颍州了。”

    “我家老爷来了,我能不来。”双庆嘟弄着去茅房,回头还瞪了一眼高俅,威胁道:“高俅你再欺负我,信不信我让我家老爷给你穿小鞋?”

    “我信,我真信。”

    高俅和双庆一样,都是大老爷身边的小厮。区别就是,高俅在京城高官小厮界,属于超龄的存在。别家的老爷都喜欢使唤十来岁的童子。而苏轼,生生的把高俅这厮养老了。不是说高俅的年纪很大,而是他作为小厮的年纪,绝对属于超龄了。

    哪有二十多岁,还在做跟班小厮的道理?

    平白少了一份青春活跃的气息。连粗鄙的罗马人都知道,身边跟着一个十来岁的埃及男童是体面,如果跟着个盎格鲁撒克逊傻大个,就是暴发户的无知和愚蠢。大宋人可是把除大宋所有人都当成蛮夷的天朝子民,蛮夷连人都是,难道大宋还会比不上蛮夷,不知道小厮要激灵听话的才好?

    平日里酒会宴席,高俅和双庆都没有资格进入大厅。只能在外头候着,一来二去的,他们这些跟班和小厮都混熟了。

    高俅呵呵一乐,范相的脾气,就是个罪犯,他都想着挽救一把,怎么可能无缘无故给人穿小鞋?再说了……不对,高俅顿时记起来了,学士带着颍州的官员一大早就去码头迎接朝廷钦差,不会这位钦差就是范纯仁范老爷子吧?

    咳咳咳

    高俅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咳嗽声,回头一看,不用猜了,就是范纯仁,范老爷子,道德无双,人送外号,大宋第一好人。

    “高俅,看着易发俊秀了。”

    来者正是的范纯仁,一大早起来,肯定是起溺,高俅急忙行礼道:“见过相爷。”

    “还不是,还不是。”

    范纯仁丝毫没有在茅厕前而表现出不耐烦的反应,反而和高俅攀谈起来:“贤侄,有才,要不是子瞻舍不得,老夫非举荐你不可。”

    “相爷厚爱,小子愧不敢当。”高俅不为所动,范相说举荐,或许是真的。但是这老头有一点不好,举荐的人才会公示,让人攻击,完美化解之后,才会让被举荐者获得官职。

    有本事的受举荐者,面对所有人的嫉妒和非议。本来就是才智卓越之辈,根本就不需要他老人家帮忙,高官厚禄对他们来说并不难。而需要举荐才能获得官职的人,哪有十全十美的存在?基本上,两三封匿名信,就把人折腾的死去活来。没等公示时间结束,就灰溜溜的被捅下来了。

    而获得官职的那些人,不仅不会对范纯仁感激,反而有点嫌弃他老爷子多事。原本,对他们轻而易举的事,反而变成了欠了老头偌大的人情。至于哪些被捅下来的受举荐者,对老爷子倒是感激不尽。可惜,不是官,在大宋啥也不是。

    就高俅这样的,就算是受到了范老爷子青睐,获得范相的举荐,但是高俅基本上也没有机会获得官职。因为他的履历和能力一旦被一群文官挑起刺来,高俅一点机会都不会有。

    范纯仁絮絮叨叨的说着,一会儿说到汴梁,一会儿说到风情,只不过茅厕边上的味实在太煞风景,高俅捂着鼻子小心翼翼的回答着。

    实在忍不住了,高俅这才对在上茅房的范纯仁老爷子问:“范相,颍州的官员都去码头迎侯相爷了,相爷是否要移驾去看一下?或是让小子去通知一番,好让我家主人来迎接?”

    “这怎么好意思?你等等我,我和你一起去。”

    高俅欲哭无泪的站在茅房边上,远处李逵和李云有点嫌弃的看着高俅,脑子就冒出一个问题,这厮又咋了?

第217章 和稀泥

    “怠慢了,怠慢了!”

    范纯仁老爷子远远的从自家宝驴背上爬下来,然后迈着小碎步,在一干颍州官员心惊胆战的目光下,小跑到了苏轼的面前。

    “子瞻,何需这些靡费,让老夫羞煞矣!”

    “老相公来颍州,我等地方官员来迎接是朝廷礼法,老相公莫要不安。”

    苏轼迎着范纯仁,介绍起颍州的官员:“颍州通判,徐让,徐宝叔。”

    “好,好,精干力强,国之干才。”

    “颍州推官,王希。”

    “好,好,年少有为,一表人才。

    “颖州禁军统领,信阳军统领,赵慎。”

    “好,好,英武豪迈,国之屏障。”

    ……

    不到一刻,每一个被苏轼引荐的颍州官员都对范纯仁老爷子的感觉极好。有种想要投效门下的冲动。可惜,范纯仁是副相,身份高到颖州只有苏轼能够接待。

    其他人就算有种肝脑涂地的感激之情,恨不得为范相效死的激荡,却只能远远的看着范纯仁在苏轼的陪伴下,上了马车。

    在车上,苏轼就询问起了范纯仁:“尧夫兄,朝廷怎么派你来了?”

    “不好吗?”

    范纯仁觉得自己的光辉形象有受损的危险,笑呵呵道:“如今四海靖平,国库殷实,百姓安居乐业,文臣武将皆有所职,些许疥癣之疾,无关大雅,老夫来处理完全没有问题。”

    用一句话来总结范纯仁的话,就是天下太平。

    他不仅是这么说,也是这么想的,这才是他的强大之处。作为保守派的中坚力量,范纯仁并不认为激进的朝廷会给大宋带来福祉。反而,大宋需要老成持重的稳健,用大宋的财富,大宋的创造力,大宋的强大财力,让大宋继续成为最为强大的存在。

    苏轼原先也觉得这一套可行,但是当他离开朝堂之后,看到了邓州,禹州,颍州的情况,产生了怀疑。百姓吃糠咽菜的苦日子骗不了人,如果百姓对朝廷失去了信任,那么朝廷还是那个朝廷吗?

    范纯仁是长者,也是德高望重的老臣。

    他都持有这种想法了,其他人恐怕持有同样想法的人很多。一旦大宋受到天灾**,百姓受到蛊惑,这样的朝堂如何能够平定天下百姓的怒火?

    知道想要说服保守派很难,可是苏轼决定试一试,他张口道:“尧夫兄,子瞻愚钝,天下局势我不得而知,大宋是否四海靖平,我却有点想法。”

    “这不重要。”范纯仁一反常态,面对苏轼,他没有装的必要。大家都是熟人,谁不知道谁啊!

    他指了指街道两边观望朝廷钦差的百姓,对苏轼道:“百姓离开了土地,还有工可以做,都一样能够活下来。你我都明白,我大宋强大的原因不是因为土地广袤,更不是因为军队强大。而是因为大宋的商品是天下最好的商品,大宋的工匠是天下最能干的工匠,大宋的商人是天下最为有远见的商人,凭借这些,我大宋才有立于不败之地的资本。动摇王朝根基的粮食问题,大宋也没有。大宋这几年的粮食储备一直在增长,折腾,真的很没必要。”

    “大宋的大户兼并土地,大都和官宦有关,如果要压制大户,就是压制官宦,你我都明白,官员都不满了,百姓满意有什么用?大宋幅员广袤,官员几十万计,百姓亿兆,如果让官员不满了,这天下的百姓谁去管理,靠着你我这些享受朝廷厚禄的高官吗?”

    “到头来,还是一团糟。轻者动荡,重则损坏社稷之本,牵一发而动全身呐!”

    说到这里,范纯仁双手一摊,苦笑道:“你做不到,我做不到。君实是个实在人,他也想做好事,把所有的事都揽在身上,可是你也应该听说过,他是被累死的。才两年都不到,就被累死了。所以,发现积弊,就像是看到了脓包,不要急着去挑破,万一挑破之后恶化而亡,还不如静静的看着,说不定哪天……好了呢?”

    苏轼气地鼻子都歪了,可是想要说服范纯仁,还真的没多少办法。

    他曾经也是保守派中的一员,虽然有点标新立异,特立独行。但总没有改革派那么激进。

    保守派的一套做法,苏轼这么聪明,能不明白?

    太激进了,社会矛盾没出现,朝堂矛盾就出来了。大宋,太大了,一旦引起政局不稳的状况,百姓安居乐业又什么用?

    唐朝是强大,但是强大的唐朝还不是死在了自己的手中?

    唐朝是死在了百姓的不满之上吗?

    不是。

    唐朝是死在了官员的不满之上。割据,不过是表象而已。

    保守派是以史为鉴,并非是故意软弱无能。他们和靖康之耻的投降派有着本质的区别,如果是眼下,辽国打过来了,司马光等人也不会妥协,立刻会变成强硬派。

    别说范纯仁了,苏轼当年连和司马光吵架都没有吵赢。就连能力卓绝的章惇,当年庭议的时候,屡次败北于保守派之下。最后一次御前辩论,章惇赌上了一切,却最终以惨败收场。最后改革派成为失败者,在朝堂一蹶不振,开始了被贬谪的经历。

    别以为保守派一点本事都没有,他们都很聪明,而且说出的道理,让人无法辩驳。

    大宋制度不好?

    那么能不好成什么样?

    大宋能坏成什么样,大家都清楚,至少不会亡国。

    但是改革派的想法,就拿章惇为例,这位的想法,对内高压,对外尚武。听着似乎挺热血沸腾。可实际上,结局难料。对外,揍吐蕃,平定西南,吞并大理国,灭西夏,决战燕云十六州……

    只要有一次大的溃败,大宋就要万劫不复。

    这是改革派的软肋,也是无法忽略的战略部署。

    所以,改革派丰盈国库,本来就不安好心。说是狼子野心也不过。而保守派呢?甘愿自在,维持现状,一百年都过来了,再过一百年难吗?

    不难。

    可要是折腾起来,再过二十年大宋就要风雨飘摇了。

    范纯仁的话,坐在车架子上的李逵都听明白了,说不惊讶,是假的。里外里,听起来都是道理,琢磨一阵,似乎又感觉不太对劲,可是让人难以反驳。

    他顿时对范纯仁为代表的旧党有了更深的认识。他们不是蠢,而是因为大宋表面的强大被捆住了双手。原因就是,大宋外部的威胁,小之又小。西夏已经不复仁宗时期的强势,辽国更是歌舞升平,没有草原部落的骁勇。

    大宋的外部威胁近乎于没有,这时候折腾,恐怕真不能让大宋更强大。

    李逵急忙摇了摇头,觉得范纯仁这老头有毒,说话的功夫,差点被这老头给蛊惑了。

    别以为旧党保守,就做事拖拉,第二天,范纯仁就开始办公。

    实际上,头天晚上,他就开始查看卷宗。

    首先考察的是常平仓贪腐案,贾道全等人被提审。

    被押解上堂的贾道全,看到范纯仁一副悲天悯人的样子,他愣住了,这位高官的面相一点也不威严,看着还有点面善。

    “案犯贾道全,可有家眷在押?”

    徐让赶忙站起来答道:“启禀相爷,案犯家眷在逃,我等正在极力抓捕之中。”

    “可悲啊!一人犯错,全家不幸,我看过卷宗,都是女眷,想必也多半是被拖累,徐通判是否有缓和的余地?”

    徐让愣住了,他豁着大嘴,傻傻不明所以的看着范纯仁,范老爷子。心中怒吼不已:“您老的立场歪了,这是朝廷钦犯,是造反的头子,要诛灭三族的重罪,怎么可能如此糊涂,说放就放?”

    可是范纯仁更本就不给徐让反驳的机会,反而脸上对着和蔼的柔和样貌,对贾道全道:“为私愤,引起了两个庄子的厮杀,死人无数,案犯贾道全,你可知罪?”

    贾道全愣住了,他没有贿赂过上官,甚至连疏通关系都没有,怎么这位大老爷一开口就好像在替他说话?

    造反,和因为私愤杀人,前者就不用说了,亲戚都要跟着倒霉。后者,只诛杀首恶。也就是说,范纯仁一句话,将他家眷的罪责都免除了,他虽然被折腾的够呛,腿也断了,身上更是伤痕累累。可是贾道全此时此刻,脸上竟然有了一丝感激和轻松,神色也坦然起来,埋头顿首道:“罪官知罪,愿以重刑明法典,请大人判罪官死罪。”

    “好啊,好啊。悔悟从来都不晚,不过你虽然有悔悟之心,但是法理难容,死罪难逃,尔可明白?”

    “罪官明白。”

    “你该知道,不少百姓因你而死,查没所有家产,抚恤百姓,可以疑义?”

    “没有。”

    “还有要交代的吗?”

    “只求速死!愧活于世。”

    “可惜了!”

    范纯仁捻着胡子,一脸的悲天悯人。

    高孝立低头在堂上跪着,嘴皮子飞快的上下碰着,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来。

    明眼人一眼就看出这位是在咒骂不已。可惜面对范相,他一点办法都没有,就连亳州主家的家主,恐怕面对范纯仁也没一点办法,不仅没有办法,还要供起来。

    高孝立都快压不住胸口的怒气,心说:“这糊涂宰相,哪儿冒出来的?”

第218章 造反四要素

    眼瞅着贾道全从一个反贼,变成了恶霸。

    虽然都要死,可是对于徐让来说,这种避重就轻的判罚,他是最难接受的。

    功劳差太多了。

    覆灭一场造反,和弄死一个恶霸,前者必然要受到庙堂的高度重视,从皇帝到大臣,都要过一遍,然后大宋所有大人物都记住,有徐让这么一个官员,在颍州官场兢兢业业多年,最终为了大宋的江山社稷,将反贼贾道全剿灭。

    虽然,首功肯定不是他。但只要有了这份功劳背书,升职加薪指日可待。

    后者就不一样了。

    恶霸杀人,最多也就是提举刑狱司走一圈,然后秋决的时候,等待朝廷的批复。嘛功劳都没有了,啥好事都轮不上。甚至还有地方官员管理地方不力,没有提前发现贾道全的作恶多端,甚至为此,徐让还会背负一个不好的名声。

    这个结局,徐让能接受?

    徐让坐不住了,可是他人微言轻,贸然打断大佬的发挥,恐怕到头来引来大佬的怒火,会让自己死无葬身之地。不过,机会总是眷顾有准备的人,徐让发现中午了,总算是有个提意见的机会了。在堂上,他压力太大,愣是一次都不敢打断范纯仁的问案。

    “学士!”

    徐让找到苏轼,想说又不敢说的样子,让苏轼颇为不满。

    大家都是聪明人,你想要让老夫当挡箭牌,至少面对老夫的时候总该说两句真话吧?

    苏轼不耐烦道:“徐通判,可有话给范相?”

    徐让吓了一跳,他又什么资格给宰相传话?还让上司跑腿,在官场,这简直就是目无尊卑,属于要被现实吊打的二五仔。徐让立刻站直了,低声对苏轼问道:“学士,贾道全的案子,下官觉得草率了,想要当面对范相建议,可又怕惹怒了范相的虎威。想让学士给下官引荐一二。”

    引荐是假,想反驳范纯仁的做法是真。尤其想借苏轼的嘴巴,表达他对范纯仁断案的不满。对他来说,什么结果都可以接受,但是绝对不能接受的是贾道全的案子变成了颍州地方上的治安案件。这简直就是侮辱他的智商。

    苏轼早就明白了范纯仁的心思,这位大老远的从京城来到颍州,真以为大宋的宰相没事做了,地方上发生的案子都需要让他老人家马不停蹄的跑一趟?

    别琢磨了,根本就不可能的事。

    范纯仁从京城来颍州,目的就一个,把颍州的案子限制在颍州境内,不让这个案子有发酵的可能。更不可能给新党借口,让这个案子成为攻讦太皇太后的武器,给朝廷添堵,成为新党攻讦太皇太后的机会和理由。他要是没有做到,对于自己来说,是对本心的不忠;对效忠的大宋朝廷来说,是为失职;对旧党来说,是引起祸端,是资敌。

    总之,不管于情于理,他都不会改变心意。

    徐让开口就想要让苏轼去劝,这简直就是不可能的事。因为苏轼明知道说不动范纯仁。苏轼是给人当过炮灰,但那是年轻不懂事的时候。再说了,他当年是给王安石当炮灰,可徐让,算是哪个葱,值得让苏轼付出巨大的代价,满足你的私心?

    不得不说,徐让想多了。

    可是,苏轼却点头道:“也好,既然徐兄有想法,那么用膳的时候就说出来,我给你找个机会。”他明着说好,却故意让徐让自己冲锋陷阵。富贵险中求,你既然想要博富贵,就别想当缩头乌龟。

    说完,苏轼就陪着范纯仁叙旧去了。

    留下一脸懵圈的徐让,他气急败坏的嘟哝着:“谁说苏轼眼里存不住沙子,遇到不平之事,一定会撸起袖子上前冲?”

    要是章惇在,这位前枢相不介意给徐让补上一课,苏轼早就不是当年那个苏轼了。

    可惜,徐让身份太低,没人指点他而已。

    苏轼和范纯仁有说有笑的,讲起了当年汴梁的趣闻。不同于范仲淹,苏轼的老爹苏洵,恨不得自己俩个宝贝儿子闻名天下。俩个儿子没有出仕之前,就被自家老爷子满世界的出访,阅历比普通官僚子弟要开阔的多。

    说起各地的风土人情,娓娓道来,引人入胜。

    加上当年苏轼在东京也是各种高端聚会上座上宾,跟着欧阳修、司马光、王安石、包拯等人的后头厮混,着实让一直跟着老爹东奔西跑的范纯仁羡慕了一把。

    反倒是范仲淹,家教颇为严苛,对自己家的儿子虽没有章惇那么极端,也很少会提点儿子官场的人脉。

    范仲淹虽有布衣宰相的美誉,不过他并不是真正的宰相。大宋的宰相是同中书门下平章事,而范仲淹执掌变法的时候,最高的官职是参知政事。属于副相之中,权力不大的一类。具体事务不如枢密使大,而掌控的事务也比不上三司使,第一副相是中书侍郎。范仲淹的地位不尴不尬,上头有宰相压着他,一帮同僚手中的权也不比他小。

    仅仅凭借皇帝的信任而开展变法,必然会失败。

    范纯仁不一样,实际上,他和吕大防轮着当宰相。这也是为了防止一人长期霸占相位,造成的一家独大的局面。也是太皇太后琢磨出来的过度办法。所以,他也有布衣宰相的美誉。

    范纯仁虽然没有像他父亲那样,成为锐意进取的改革派,而是变成了旧党中的一员。但是有一点他和范仲淹很像,认准的事,十头牛也拉不回来。

    午膳一开始,苏轼就给了徐让这个机会,向范纯仁引荐徐让,并说徐让对判罚有疑义。

    在大宋,官场是讲人情,讲道理的地方,就算是皇帝,站不住理由的事情也不敢公然逆行倒施,公然挑战大宋律。下级官员,对上官做出的决定不满,自然可以提议。这也是在大宋,在其他朝代,这种二五眼官员死都不知道怎么死。

    虽然心中不满,范纯仁还是忍住了,他撇了一眼徐让,也不能用官职压着人不让人说话。原以为最大的阻力是苏轼,毕竟,苏轼头铁的名声,他是亲眼所见。没想到蹦哒出来了个通判,还是个五十多岁的老通判,这让他颇为诧异。

    于是,他放在木箸,扬了扬下巴对徐让道:“那个谁……说吧,老夫洗耳恭听。”

    范纯仁可是刚刚听过徐让的名字,再说了,他要是糊涂成撂嘴就忘事的记性,太皇太后也不敢派他来颍州。之所以连名字都懒得说,估计范纯仁也存着借机会敲打一下不开眼的货色,别给他多事。

    徐让吓的一哆嗦,心说:果然得罪了范相,他哭丧着脸,心中暗暗将苏轼也恨上了。卖属下,您老也做得出来?

    看着范纯仁阴沉的表情,徐让干脆脸色一沉,咬住后槽牙,心说:“豁出去了!”

    这才磕磕碰碰的开始说起来:“贾道全一案,其私自建立军队,封锁消息,临走劫掠乡里,残杀百姓,之后攻打高家庄的时候,又劫掠百姓,有做大的嫌疑。此举已经是叛乱,为何范相还是认为贾道全是为恶乡里的恶霸,而不是烧杀抢掠的叛贼?”

    范纯仁还当是什么事呢?

    就这些?

    这也太小看他小范的能力了,冷笑道:“余观大宋律法,谋反叛乱不外乎四个条件。只要满足一条,就是谋反无疑。”

    苏轼应景道:“哪四条?”

    “亵渎陛下,辱骂圣人,盗掘皇陵,贾道全可又犯?”

    徐让摇头道:“没有。”

    “攻击城邑,劫掠地方府库,建立军队,制造铠甲弩弓等兵器,他做了没?至于私军,他的手下连军官将校都没有,谈何军队?”

    徐让再次摇头:“没有。”

    “立旗明意,再造政权,他做了吗?”

    徐让有点心虚的摸了摸额头的虚汗,还是摇头道:“没有。”

    “杀害官员,围攻官府,他做了吗?”

    “没有!可是……他还没有来得及……”徐让心神大乱,贾道全的叛乱,造成了颍州百姓上千人的死亡,按照性质来说,也够得上叛乱了。

    可是,大宋律中根本就没有因为杀人多,而定性为叛乱的道理。

    至此,范纯仁脸上正气凛然道:“哪条都没搭上,那么他就是个为恶乡里的恶霸,仅此而已。”

    说完,他就专心的开始吃饭,没有继续开口的意思。可是心中却得意不已,想当年,章惇都被老夫训的哑口无言,你一个小小的通判,反了天了,谁给你的胆子?

第219章 马屁逵

    把苏轼当自己人,因为苏轼自始至终不赞同司马光的执政手段,但是他从来都没有对旧党的其他人有过攻讦。

    更没有对旧党的大后台太皇太后高正仪有过攻讦。

    毕竟,自己的亲弟弟苏辙也是旧党,太皇太后还是自己的粉丝,苏轼做不出来怼粉的事来。

    加上,苏轼和吕大防、范纯仁等旧党核心人物的私交都很好,犯不着和当年一样,傻呼呼地将火力对准皇帝和王安石猛怼,那是作死。聪明人,绝对不会在同一个坑面前掉下去两次。

    都说,苏轼很不幸。

    他在王安石执政的时候,反对改革派,将皇帝都得罪死了,才有了‘乌台诗案’,最终被贬黄州。等到司马光上台了,他还敢反对司马光,又被贬谪。

    可那是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瞎琢磨,苏轼什么时候在元佑年被贬谪了?

    他是自愿请求调离京城的好不好。

    学士的身份,官阶,都没有剥夺,只不过表面上看,他似乎成了知州。大宋的知州,不少都是给京城的高官被贬谪的时候给准备的。可苏轼不是,他地位身份官阶都没掉,掉的只是衙门的规格,仅此而已。而且还是自己要求的,连司马光都没有要将苏轼打压的打算。

    所以,苏轼是范纯仁眼中的自己人,可是徐让是谁?

    他有什么资格来反驳自己的决定?

    越看越不顺眼的范纯仁,见徐让还有些心有不甘,于是冷言冷语道:“是老夫错了,还是大宋的律法错了?”

    “下官不敢。”

    徐让连范纯仁的目光都不敢对视,低着头,躬身认错道。

    他这才发现,似乎这次贾道全的案子,对他来说,根本就不是机会,而是一个坑。朝廷本来已经做出了决断,自己非要和朝廷过不去,岂不是找死?

    下午的断案就更简单了,主犯认罪,但是动机还不明。

    贾道全对高孝立怀恨在心,摆明了要临死拉个垫背的,把高孝立给牵扯进来了。

    被告变原告。

    高孝立有点傻眼,他还是颍州城内跺跺脚,颍州城都要抖三抖的狠角色,高家还是不是太皇太后的娘家了?

    “高家家主高孝立污蔑犯官火烧颍州码头货场,想要勒索我二十万贯银钱,犯官气不过,这才聚集了庄丁想要去高家讨要说法。”

    “贾道全,你血口喷人!”

    “可有证据?”

    “没有,但是犯官有证人。”

    ……

    咦——

    在衙门口观看断案的百姓顿时起哄起来,大户之间的对厮,对于当地百姓来说,就像是明星撕逼一样博人眼球。他们最喜欢看的就是这种接地气的大人物之间的厮杀,最好能在衙门上真刀真枪的来一场生死之战,才好。

    有人还准备了烂菜叶,臭鸡蛋之类的看断案必备的道具,就等着案犯押解出衙门去大牢的时候,过过手瘾。

    平日里,颍州的百姓谁敢拿这些东西往高孝立和贾道全的脸上招呼?

    大家盼这一天好久了。

    可惜,京城来的大老爷不配合,根本不给百姓这个千载难得的机会,一声‘狗贼不得好死’,硬生生的卡在了喉咙口,说不出来,还往外轰人,太可恨了。

    但没办法,衙门断案临时退堂,范纯仁本不想节外生枝,但想起来临出京城的时候,太皇太后高正仪嘱咐过自己,有机会的话敲打敲打颍州高氏。

    高孝立见状,心都凉了半截。

    因为,他也被区别对待了,大堂之中就留下了范纯仁,苏轼,还有颍州州衙的官员。

    他很想把李逵威胁他的事说出来,可问题是,谁信啊!

    李逵不过是苏轼的徒孙,他老师都在沂州呆着呢。苏轼也不至于为了一个徒孙就腆着脸对高孝立发难。

    可是他能够预料到,贾道全的说辞会对他很不利。

    果然,等询问结束之后,徐让就匆匆的消息带给了高孝立。贾道全避重就轻,就说高孝立污蔑的他窝藏纵火罪犯,还有故意纵火货场的事,其他的一概不提。

    这让高孝立又惊又怒。

    惊的是,范纯仁竟然相信了。

    怒的是,他竟然被死定了的贾道全坑了一把。

    散衙之后,苏轼作为地主,理应给范纯仁接风洗尘,以尽地主之宜。

    苏轼准备了家宴来款待范纯仁。

    高俅眼巴巴的和双庆一样在中厅外头候着,他回想起当年苏轼在京城的时候,每当苏轼参加宴会,也是这样的场面,有点勾起了他的回忆,但他不期待。这不是什么让他能够高兴的回忆。

    谁也不喜欢主人吃饭,自己只能站边上咽口水的场面,都盼着能一起吃。

    反倒是李逵和李云竟然被安排了座次,虽然靠门,但也是让他们俩个受宠若惊。

    范纯仁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李逵,他没有琢磨明白,为什么李逵看着像是个穷人,反正他没有见过道下河捞鱼的富家少爷。可这厮的家底着实让人匪夷所思,那个被烧掉的货场的后台老板,竟然是李逵?

    这让他一时间很难接受。

    这厮怎么赚钱的?

    不过,宴会开始之后,范纯仁就将李逵丢在一边,不去琢磨,反而劝解苏轼:“子瞻,这么多年了,在外任职也就罢了,难道你就没有想过回到京城?”

    “去京城干什么?”

    苏轼喝了一杯之后,有点上头,语气有点冲。

    范纯仁气恼道:“当初君实做事是有点武断,这些我们都已经感觉到了。但是《募役法》不得不废,这一点你应该明白。”

    “我明白,但是为何要和西夏签订合约?”

    “主弱臣强,不背负骂名如何让主放心?”范纯仁不相信苏轼看不出来当时的问题。说起来,废除《募役法》才是旧党最看重的,其次才是《青苗法》,以及王安石变法的所有内容。但是不得不说《募役法》才是对官员利益侵害最大的一部法令。

    因为《募役法》的核心就是,各地的大户承担徭役所需要的钱粮,而百姓变成了有酬徭役。和原先的《差役法》完全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概念。等于是大宋朝堂版的劫富济贫。

    苏轼摇了摇头,对范纯仁道:“我离开京城是发现自己在京城什么也做不了,反而不如留在地方。可以为百姓做些事,虽然微不足道,但总好过一事无成。就像是范公一样,做事只问本心,才是我最为尊敬的前辈。”

    “没错!大丈夫当如是。”

    长辈说话,小辈突然发声,肯定是没有礼貌的事。

    李逵突然嘀咕了一句,顿时把苏过吓了个半死,这家伙什么毛病,范纯仁怎么说也是宰相的身份,自己的父亲虽然是学士,也要以下官的身份对答。而他苏过,作为晚辈,连插话的机会都没有。

    李逵开口之后,发现周围的目光都看着自己,急忙埋下脑袋吃菜,划拉他脸盆般大小的饭盆。

    可惜,大佬不放过他啊!

    范纯仁对李逵的印象不坏,只是因为李逵太有钱了,让他产生了疑惑。可这些疑惑,并没有让他对李逵产生厌恶,反正他也不会仇富。

    只是,有钱的李逵让他产生了一丝隔阂。

    既然是隔阂,自然是对李逵有疑问的,不拉拢,不贬低,仅此而已。

    可是李逵开口之后,让范纯仁有点好奇,他觉得有必要给李逵这小子下点眼药,好让他别怎么得意忘形。于是他沉下来问李逵:“你可知道刚才在说什么?”

    范仲淹,那是范纯仁的亲爹。

    苏轼说前辈的德行,一点问题都没有,可李逵有什么资格?

    李逵傻眼了,他只不过心直口快的说了一句,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地水,想要收回来是不可能了,只好硬着头皮道:“某以为,范公可为古往今来天下第一名臣。”

    苏轼惊呆了,李逵这是变身佞臣了吗?

    高俅惊呆了,在无耻的道路上,自己要向李逵多学习。

    苏过惊呆了,这还是那个淳朴的山间小子吗?

    李云惊呆了,这技术很有用,可惜自己说不出来,闹心!

    李逵说的范公,自然不是指范纯仁,而是他亲爹范仲淹。

    “李逵,还不认错,胡说……”

    苏过刚一张嘴,顿时有点尴尬,急忙对范纯仁恭身行礼道:“小子无心冒犯,还请范公恕罪。”

    范纯仁盯着李逵,觉得顺眼了很多。天下第一名臣,还是古往今来……这听着都提气呐!摆摆手,装出浑不在意的样子道:“童言无忌。”

    什么童言无忌,李逵都十几岁了,还算什么童子?

    这厮估计刚才走神了,或者嘴皮子欠收拾,说秃噜嘴了。

    可是范纯仁根本就没有放过李逵的意思,反而饶有兴趣的看着李逵,心中暗忖:这黑小子越看越顺眼,原来喜欢一个后辈,根本就不需要理由。他问李逵:“李逵,你说天下第一名臣,就有点过了。还古往今来,这岂不是让天下贤达不服?”

    李逵心说,自己不过是图一时高兴,把心里话说了出来。范仲淹的人品,还用质疑吗?

    于是干脆,腆着脸道:“仅凭‘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足以为天下士子典范,为何不能当得第一民臣。”

    范纯仁即便人老成精也有点脸红,不好意思起来。可心头是心花怒放,高兴的不得了,恨不得抱着李逵香一口,高呼:“那是我爹!”

第220章 手段

    住在颍州城内的豪宅。

    高孝立看着周围高高的墙头,反而有种被围困,深陷牢笼的不妙感觉。

    从范纯仁来到颍州,他就有种被盯上的紧张情绪,直到范纯仁审案之后,这种感觉被无限放大,已经快要到坐实的地步。

    可是,让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是,范纯仁是他姑奶奶的近臣吧?他有什么理由和自己过不去?

    越想心里越来越没底,这让高孝立迫切想要找个聪明人来商议的冲动。很快,这个人就出现了,颍州通判徐让。

    几乎和高孝立一样,徐让的脸上也带着一副落寞和失望的表情,他原以为,自己因为破了贾道全的大案子,会在大佬面前露脸,进而得到重用。可是范纯仁的一系类举动,让自己的所有期待都泡了汤,成为幻影。

    “徐大人,您能来,简直让寒舍蓬荜生辉啊!”

    “高老爷,客气话就别说了。我总觉得有点不太对劲……”

    “进屋说,进屋说!”

    高孝立于情于理,也不能在大门口和徐让背地里说着当朝一品大员的坏话,拉着徐让就往宅院中走去。

    歌舞撤下,酒宴反而有种失意者喝闷酒的冷落。

    徐让大口喝了两碗酒,趁着酒劲,开始说起来:“高老爷,你要做好准备。范相可能会对你不满。”

    “他怎么会……不对啊!我们原先就占着理,他为什么会对我不满?”高孝立自说自话着,仿佛是问徐让,可实际上是在扪心自问。

    他想不明白,明明是高家的近臣,自家老姑奶奶的亲信,范纯仁有什么理由和自己过不去。和自己过不去,对他又有什么好处?

    这大概才是高孝立想不通的地方,太匪夷所思了,以至于让他有点不敢往深处想。

    这个问题,徐让给不了高孝立答案,想要得到答案,就只能去京城问自家叔叔了。自家俩个叔叔如今在京城当官,也是和太皇太后走得最近的高家人,或许所有答案只有他们俩人知道。

    但是徐让凭借自己的感觉,可以告诉高孝立一个他分析出来的结果:“高老爷,你要做好准备,本官以为范相可能想要将贾道全的案子按死在颍州,不让有任何上报朝廷的可能。一旦案情坐实,您这些天吃下去的产业,恐怕要吐出来。”

    “岂有此理!”高孝立攒下这么大的产业,哪是个大方的性子?

    徐让见高孝立嘴硬,好心提醒道:“还请高老爷慎重,本官担心会对你不利。”

    高孝立满不在乎,却眼神躲闪道:“我有什么可怕的?”

    听到吃下去的产业要吐出来,顿时脸都气的青了。这简直和要了他的命一样。当然,他也有足够的底气自保,毕竟自己的儿子带着钱去了京城。就他俩个叔叔的性格,只要收了钱,就不会不办事。

    见高孝立如此,徐让倒是有心想要提点一些,不过怕太露痕迹,想了想,还是决定告辞离开。话带到了,就看高孝立的反应了。

    果然,第二天范纯仁派人来邀请高孝立。

    说是邀请,但也太不给面子了,就让颍州的衙役代劳,带话的人,连个班头都不是。

    高孝立有种被羞辱的气恼,带着怨气去了衙门。

    范纯仁一如既往的乐呵,他不是那种古板的人,反而心态好到出奇。

    不过见到高孝立的那一刻,范纯仁变了另外一副面孔,似乎对高孝立左右看不顺眼。这让高孝立又惊又怕,惊的是,自己没得罪这位相爷吧?怎么看他的眼神有种人憎狗嫌的错觉,颇为费解。怕的是,被文官之首盯上,在大宋,基本上就凉凉了。

    别说是外戚了,就算是皇族,也一样。

    高孝立忙不迭行礼道:“草民高氏,见过相爷。”

    “嗯!”

    他就算是第一次见李逵,范纯仁也没有这副端着的架子,可是面对高孝立,他似乎故意把官威气势做足了,有点给高孝立下马威的感觉。

    “相爷,我……”

    看到范纯仁这副样子,高孝立心里顿时没底起来。他不过是连嫡脉都不是高氏旁支,真要是以为太皇太后会给他恩惠,简直就是白日做梦。要不然,高孝立也不会连一官半职都没有捞到。

    范纯仁自顾自说起来,根本就没有去搭理高孝立的反应:“老夫出京之前,有幸面圣。正好赶巧看到了高公绘和高公纪俩兄弟,你猜怎么着?”

    高孝立最恨有人在他面前说话说一半了。

    可是如果这个人是范纯仁的话,他觉得自己应该能忍。腆着脸笑着问:“还不知相爷和我两位叔叔相交,不知道我家俩位叔叔怎么了?”

    “高家兄弟……老夫可不太熟,就是知道有这么一号人,在京城也算是有点小名气,整日里拉帮结派,都是不像样的人聚在一起,成不了气候。”

    范纯仁不屑道。

    高孝立心说:“真要是他俩位成了气候,恐怕高家要么一步登天,要么就要等着被灭族了。太祖皇帝似乎也是外戚来着,他老人家成大气候了,可是高家……不敢想。”

    范纯仁的话摆明了是对高家兄弟的贬低,对此,高孝立也不敢搭茬,反正说多了,恐怕最后连他这个不相干的人都要倒霉。

    “老夫就是听了两句,也没听全,似乎圣人正在责罚高家兄弟。这人呐,活这么一世,过不去的坎,要么为了名,要么为了利,要么名利双收。高家兄弟似乎收了不该收的钱,被圣人训斥。也不知道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憨货,送礼送到了说话都不顶用的高家兄弟面前,被人捅了出来。”

    嗡——

    高孝立根本就没有听清楚范纯仁之后说的话,只是脑袋嗡嗡的炸响。不会送礼的是自家的宝贝儿子高武阳吧?

    这岂不是说,太皇太后已经知道了他,并且对他不满了?

    大家族中,难有亲情的存在,高孝立也心知肚明,真要是自己被朝中官员盯上,高家没有一个人会为他说话。

    这时候,高孝立额头的冷汗都冒了出来,有种大难临头的后怕。

    范纯仁看差不多了,反而什么也不说,端起茶碗,小厮双庆中气十足的喊道:送客!

    高孝立久久没有动静,反而全身筛糠似的哆嗦着,站起来,突然膝盖软了下来,跪倒在地上,惊恐道:“相爷救我!”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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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逵的逆袭之路介绍:
百丈村的二傻子站在村口的老槐树下,对着全村老少爷们大言不惭的说着自己的志向:“爷们要上进,要读书,要科举,将来金水河上游船,御街上放马,光宗耀祖,进士及第……”老族长豁开一张臭气熏天的大嘴,傻呼呼地瞪着李逵,然后很不厚道的带头笑起来……(这是一个属于莽撞的小人物在北宋末年奋斗的故事)李逵的逆袭之路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李逵的逆袭之路,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李逵的逆袭之路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