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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逵的逆袭之路全文阅读

作者:水鬼游魂     李逵的逆袭之路txt下载     李逵的逆袭之路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311章 京城规矩大

    “这就是彩虹桥吧?”

    李云看到河上一座木拱桥,吃惊的大喊起来。就连李逵也露出惊叹之色,宽十多丈的河面上,突然出现一座没有桥墩的拱桥,船从桥下而过的那种震撼,很难用言语来描述。

    就算是李逵周南闯北,去过不少地方。

    但遗憾的是,大的州府他一个都没去过。根本就对这个时代的大城市没有足够的认识。

    而李云,就更不堪了,这就是个沂水县出来的土包子。

    船老大神秘一笑,东京汴梁这座城市不属于他,但是他不介意从这座城市的宏伟建筑上找到对大宋王朝的自豪感:“客官,此非彩虹桥,而是小横桥。东京有四条河,这五丈河吧,是运送濮郓等地漕粮的运河,但却是一条最寻常的河道。要说繁忙不得不说汴河,虹桥正是汴河东水门外的七里处的一座木拱桥,宽二十多丈,非寻常拱桥能比。但要说好玩的去处,就不得不说金水河了。河上画舫比邻,两岸楼台云集,乃京城一等一的繁华场所。”

    就算是船老大不是汴梁城人,但看到船上公子打扮的俩人连连犯错,颇为开心。他就喜欢看到外乡人来京城,被汴梁的宏伟建筑惊的呆若木鸡,一脸没见识的样子。

    李逵沉默了一会儿,问:“我们呢,现在在城内了吗?”

    “没看到城墙,自然是在城外。此去西南十几里,才算是到了城了。我这船没有资格进入新曹门,所以两位少爷恐怕要在新曹门码头下船了。”

    船老大摇头晃脑的摸着下巴上的胡子,颇为自得。老爷子就靠着东京城这些个地名唬住了不知多少达官贵人。

    至于李逵和李云,什么来历他不清楚,但看着也不像是大富大贵的样子。倒是随船的行李带了不少,尤其是哪些惹人注意的兵器,更是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李逵和李云是来京城兵部报到的武官,指不定过些天就要去大宋那个犄角旮旯里窝着呢?

    想到这里,船老大的怜悯之心顿起:“两位,京城居之不易,廉价的住处不得意,价贵的承担不起,这京城的住处可颇为讲究。”

    说完,傲娇的等待李逵询问。

    不过李云抢先道:“我大哥在京城买房了。”

    船老大很不愿意承认,他嫉妒了,泛酸了。这看着寻常的俩人,竟然在京城买房了?京城的房子是给你们这等人住的吗?

    也不能怪船老大,李逵和李云在穿着上,并不在意。

    包袱里连件像样的绸缎深衣都没有,要么是麻布的衣裳,要么是寻常的袍子,料子也不讲究。以至于给船老大一个错觉,这俩人身份一般,家境一般。突然这样的人嚷嚷着也能在京城买房,这让船老大内心很不好受。

    汴梁人口过百万,一半多以上都没有自己的房产。

    买房,在汴梁,绝对是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更何况李逵和李云一口的京东东路的口音,这让老头心里更别扭了。

    他豁出命去,把船卖了所有的钱也只够在酸枣门外的巷子里买一座小房子。李逵何德何能,竟然大言不惭的说买房?

    酸枣门在北城,住的还都是京城的贫民中的力夫,光听这门楼子就偷着一股子穷酸气。可即便这样的地方,城内的小院子八百贯起。城外的小院,没有五百贯,也拿不下来。

    至于说住北门附近的宋人为什么不会考虑街道更加宽敞的陈桥门附近呢?

    其实,陈桥门附近的房价是京城比较低的,要比酸枣门外都要便宜。房子好,地段也好一些,街道更是宽阔,还是主城门,区域正。但是有一点不好,陈桥附近是辽国使臣的驿站,番人皆喜欢在陈桥附近落脚,久而久之,这地方的番人比大宋人都要多。而且一个个蛮横无礼,就连禁军也不敢管。久而久之,成了一个治安极差的所在。

    可即便陈桥附近的房价,也要三四百贯左右。非普通人能承担。

    当然,最便宜的也不是陈桥附近,而是一座正儿八经的正门——南薰门。这地方为什么便宜呢?没有人喜欢住这里的原因就是晦气,这是汴梁唯一的一个丧葬集散地。棺材铺,纸糊铺子,卖寿衣的,甚至还有京城最大的化人场,也就是北宋时期最为流行的火葬场。其实也很好理解,火葬是佛教的丧葬习俗,在佛教传播发达的地区,火葬自然常见。

    只不过南薰门这附近的房价便宜,和化人场有很大的关系。

    谁也受不了火葬场散发出来的那股子奇怪的焦糊味吧?

    可即便是南薰门附近的房价,也不便宜,不是外乡人能够窥视的存在。

    京城的房价是尔等能窥视的所在?

    船老大捏着下巴上的胡子,一脸的纠结,他很想问问李逵,到底住酸枣门那条巷子,改日他要是不做这运河生意了,也去买个院子落脚养老。

    不过,船老大注定要失望了,因为李逵问了他一个问题:“老丈,此去东交楼巷有多远?”

    “这地方过去可不容易啊!”突然船老大瞪大了眼珠子,古怪的看向了李逵,东交楼巷是在内城边上了,属于汴梁最好的住处之一,于是痴痴道:“你不会是说买的房子在东角门巷边上吧?”

    “靠近保康门附近。”

    李逵拿出家里的来信,指着信上所写的地址道:“就是这个地方。”

    “丝。”

    船老大倒吸一口凉气,一用力,下巴上的胡子都被他扯掉了一小把,疼得他吱呀咧嘴的脸色极为难看。但大宋人有一点好处,佩服有钱人,老头立刻变换一副样子,身上的傲气自然而然的消失不见,只有说不出的谦卑模样:“两位公子是太学生?”

    “这地方靠近太学,岂不是离礼部贡院也很近?”李云高兴道。

    船老大心说:“确实很近,就在一条巷子里,能不近吗?”脸上却恭敬的询问道:“不知俩位公子是……”

    “我们是举子。”李云大言不惭道,他虽然是通过武举获取的资格,但是礼部试他也又资格参加。不是举子,是什么?

    船老大这才如梦初醒道:“原来两位公子是举子,失敬失敬,这次来京城恐怕就是为了参加开春的礼部试的吧?”

    “没错。”

    “原来是文曲星下凡,小老儿恭贺两位旗开得胜,金榜题名。”

    李云眨巴了一阵眼珠子,有点转不过来弯,这算是什么意思?站在李云边上的李逵倒是听明白了,这老头竟然要打赏,要不然凭什么无缘无故的给你说好话听?

    李逵笑了笑道:“赏。”

    阮小二从包袱里拿出一吊钱,没好气的塞在了老头的手里,这才问:“现在可以说从码头去我们的住处要多远了吧?”

    “不远,才三十五里地。”

    李云傻眼道:“啥,三十五里?”

    船老大赫然道:“其实老儿也没去过朱雀门附近,不过三十五里可能要多一些,但绝对不超过四十里。”

    然后老头对非常熟悉的北城附近开始指路,然后李云傻了,李逵也傻了。

    这地名一个挨着一个,连个地图都没有,他多半要迷路。

    想一想,李逵曾经可是一个人在山林里十天半月都不会迷路,可要是刚进入东京城不久,就迷路了,这岂不是丢人丢到了京城?

    脑袋仿佛被搅和了一团浆糊似的,李逵带着李云,阮小二雄赳赳气昂昂的交了入城税收,进入了京城。

    交税的时候,还差点闹出冲突。

    税丁盯着李逵和李云的沂州解释的公文票卷给看了,但是李逵和李云带着的东西里出现了问题。

    税丁认定了李逵的两把武器是用来贩卖的,不应该获得免税的资格。

    可李逵能说什么呢?

    只能将三尖两刃神锋给拿起来,还有那对一直想要销毁,却总觉得有用的鬼王斧,拿起来在手里掂量了一阵,这才让人放过。

    而李云也是颇为不忿,他带着一堆钢鞭也被当成是贩卖的夹带商品。被税丁拉着舞了一圈,颇有丢尽了读书人的脸面的狼狈。

    谁让大宋的举子没人权呢?

    当然缴税也不多,就怕货物价值不好评估,被扣下来。

    走在大街上,李云气愤道:“这京城人真够势利的,对我等外乡人,恨不得都赶回老家去才好。”说到愤恨处,李云叫嚷道:“宁做乡间逍遥犬,此生不做浮萍人!”

    李云气咻咻地说个不停,冷不丁李逵开口道:“这句诗不错。”

    李云愣了愣,随即期许的看向了李逵,目光里满满都是期待肯定的答案。

    李逵对李云的唠叨也颇为不耐烦,肯定的点头道:“是不错,应该是你最近两年写的最好的一句了。道尽了人间冷暖,可谓佳句。要是补全了上两句,少不了一首脍炙人口的言志诗。”

    “真哒!”

    李云整个人都快被幸福淹死了,都快喘不过气来的那种状态,垂死挣扎之中,脸上却浮现着圣洁的荣光。

    用一句话来解释就是——他家祖坟又冒青烟了。

    李逵无奈,只好点头。

    李云嚷嚷着对阮小二道:“快给少爷准备笔墨纸砚,本少爷要录下来。”

    趴在街头,李云认真的在装订的空白书卷上恭恭敬敬的写下这两句。摇头晃脑的读了很久,却苦于没有下文。

    气地他在大街上发癔症,一个劲的用力捶脑门。

    来往的行人唯恐避之不及的躲避,随即又好气的打量李云。

    也不知道谁嚷嚷了一句:“散了吧,许是个酸儒。”

    这句话一下子让李云给破功了,抬头四顾张望,想要找出那个拆他台的仇家。李逵努嘴对阮小二以示,后者激灵道:“这都快晌午了,两位少爷,是否该找家饭馆垫补一阵?”

    李云这才不耐烦的站起来,嘟哝道:“就知道吃,多大的家业也要让你给吃穷了。”

    不过他也饿了。

    顺着街头传来的香味,进入了临街的一家饭铺,还没等进入门内,就有人迎了上来,朗声道:“大伯,来这边坐。”

    大伯?

    李逵愣住了,这家伙长相还算周正,可真的不是亲戚啊!怎么见面就喊人大伯呢?会不会弄错了,或者是街头混混的把戏?

    见李逵等人愣住,来人这才轻声问:“几位是外乡人?”

    “没错。”李逵点头道。

    来人这才笑道:“原来如此,这是京城的规矩,在酒馆,饭馆里,帮忙的见到客人就喊大伯。当然,普通的小铺子是没有这等规矩,只有能做席面的中等铺子往上才有。”

    李逵暗道:“好大的规矩,差点适应不过来。幸亏没有见磕头叫干爹的规矩,要不然少不了给个改口的利市。”

    少顷,穿着庖厨模样的年轻人,干净利索的来到了李逵等人坐下的饭桌前,询问:“几位要点什么?”

    “羊肉,十斤,饭两锅。”

    许是茶饭量酒博士也没有见过这等豪放的吃法,被吓了一跳,轻声问道:“不要下酒菜和酒吗?”

    “不喝酒。快些上来。”李逵说完,拉住饭店伙计问:“刚才那人是你家的伙计?”

    茶饭量酒博士轻笑道:“两位是从外乡来的吧?”

    好吧,大宋的东京人很可恶,开口闭口就是外乡人。不过这事生气也没用,总不至于将所有东京人都教训一遍吧?李逵无奈点头道:“头一次来京城。”

    “怪不得,那人是街头的帮闲,不是我家的伙计。京城的酒馆饭馆多这样的帮闲,平日里见公子出行,帮忙着尽心尽力伺候,然后得些个赏钱而已。”茶饭量酒博士说出玄机。这才让李逵心中释怀,差点被东京的大宋人超乎寻常的热情给吓住了,原来是有这缘由。

    很快羊肉上桌,饭也上桌,而之前迎接李逵的那人带着一个年轻的女子款款而来,见到李逵桌面上放的满满当当的米饭和肉,顿时有点傻眼。

    两位,乃这么另类,还听不听小曲?

    李逵也不抬眼,认真扒拉米饭,一碗下去,才开口道:“吃了吗?”

    咕咚。

    羊肉十斤,要是瘦一点的羊,差不多就半只羊的肉了,他如何见过如此豪放的吃法。

    帮闲直勾勾的看着羊肉,摇头道:“还没呢?等着少爷打赏好去胡乱吃些。”

    “京城的路熟悉吗?给人带路吗?”

    “带。”

    于是帮闲受宠若惊的捧着个饭碗在边上站着,碗里堆着满满的羊肉,嗅一口,就能让人满足不已。

    唯独唱曲的艺伎一脸幽怨的弹弄着琵琶,错误百处的弹奏让人直摇头,可她也是一肚子委屈,她从艺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糟心的局面。

    饭桌上连一碗酒都没有,只有扒拉碗筷的叮咚声,看着李逵吃饭,倍有食欲,却只能在边上哀怨的唱着郎情妾意的曲子,唱着唱着,两行清泪如同掉线的珍珠,稀里哗啦地掉下来……

第312章 你嫂子膨胀了

    “侯三,我们完了!”

    “霞妹,这又怎么了?”

    “你,你……”女子抱琵琶,嘴角还沾着米粒,气恼的指着候三的鼻子,娇怒道:“原以为和你搭伙能做些大主顾,没想到你如此不堪,我可是卖艺的人啊!”

    “也没让你卖身呐!”

    侯三纳闷道,女子气归气,但样子不难看。陪他,已经是烧高香了。当然了,真要是长的不堪入目的艺伎,在京城多半也吃不上饭,还不如找个老实巴交的手艺人嫁了。

    “我生生被你这不要脸的逼成了要饭的……”

    女子气地发抖,却很没形象的打了个饱嗝。气地连话都不想说,跺跺脚走了。

    见女子转身离开,候三也不生气,扭头对李逵道:“大伯,小人这就带路。大伯莫介意,她就是脾气差点,人还不错。只是这京城唱曲的实在太多,她嗓子也不好,长相仅是寻常,入不了大酒楼,做不成大主顾。但今日这顿,已经是她几年吃的最好的一顿饭了,光不要钱的羊汤就喝了三晚,还吃了两碗羊汤盖饭,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这女人就是毛病多。”

    “别聒噪,去保康门。”

    “小人这就带路。”

    要是寻常带路的,绝对不能坐在车上,可侯三也吃撑了,被李逵拎在了车上,一行人往保康门而去。

    得亏是找了带路的,要不然这京城确实让人头痛。

    到地方之后,阮小二给了两吊钱的赏钱,侯三千恩万谢的离开。

    留着李逵站在街道上,盯着门洞直运气。说起来也怪,住在百丈村的时候,他家连院门都没有,院墙也塌了不少。可就是这样的家,却让他有种无拘无束的自由,反而来到东京汴梁,他站在街上,还没有进门却感受到了莫大的束缚。

    这种让人不舒服的感觉,连李逵都说不上来到底为什么?

    是这个地方不属于自己?

    还是家里有了一个外人之后,变得不一样了。

    吱呀——

    大门没开之前,就传来了院子里嚷嚷的声音满大街都能听到。

    “叔叔!”

    院门打开之后,胖春挺着个大肚子,站在了门口。李逵回道:“嫂嫂要出门?”

    “不出去了,叔叔来了,哪有出门的道理。”这时候院子里的仆人也跟着,在许春丽的要求下,对李逵躬身道:“见过二爷。”

    说话间,胖春拉着李逵,招呼着李云,也没忘对阮小二嘱咐道:“牲口要带着去后院,长顺,长顺,死哪儿去了?”

    “少夫人,小人正准备套车。”

    “去帮忙把马车带去后院,去街口的茶寮将老爷子叫来,快些去买一只肥羊,晚上等着吃。”

    胖春还是如同沂水县里做厨娘的时候,说话如同炒豆子般噼里啪啦的飞快。可是气势完全不同于在沂水县时候的样子,胖春似乎举止中多了一种让人感觉很不舒服的雷厉风行。

    不多时,许伯跟着仆人老大不情愿的回到了家中,看到李逵的那一刻,张了张嘴,似乎嗓子眼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似的,最终还是化成了叹气,勉强挤出一点笑容:“贤侄,快屋里坐。”

    这种气氛让李逵更怀疑了起来。

    茶汤也是寡淡的很,李逵放下茶盏,问了一句:“我族兄呢?”

    “李全……李全上学去了。”

    许伯很不好意思的回答,把李云都给吓住了。良久才喃喃道:“全哥上什么学?这不是开玩笑吗?”

    这话问出来颇为无理,就李全的脑子,明显是坏掉了。这样的人读书,得多费劲?李云想到此处,都忍不住痴笑起来,目光狐疑地看向了许伯。

    许伯能说什么?

    这是女儿的决定。

    女婿很不情愿,却是个没主见的汉子,主要脑子不灵光,只能让人做了主。原先胖春和李全的婚姻,许伯是极力反对的,在他看来,女儿是个有技艺傍身的厨娘,李全是个傻子,李全这样的人哪里配得上自家的女儿?

    可是,胖春主意正,说什么也要嫁李全。

    在沂水县的李家庄,还看不出胖春的脾气那么大。毕竟,庄子里哪个媳妇敢和三叔公对着干?胖春真要是不知好歹,三叔公立马能一张状子递到县衙,休了她。可是自从来到了京城,一切都变了。胖春宛然成了家里的当家人,什么话都要她说了算。

    就连李逵的老娘张氏都被气地搬家,另寻住处了。

    这还没让李逵知道,要是让李逵知道了,真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事来。

    果然,胖春也不消停,走来对自家老爹一阵埋怨,不愿在家呆着。说着说着就说到了李全身上:“这会儿也该是私塾放学了,怎么还不见回来?”

    “上学?你真把全哥送去上学了?”李云吃惊的看着胖春,仿佛认不出来了似的。

    胖春怒道:“他功夫好,要是能粗通文墨,说不定能当将军。”

    “这话那个不开眼的说的?”李云翻着白眼故意气人道。

    李逵不生气这是假的,之前胖春给他的感觉很好,直爽,不做作。可结果是他看错了,胖春是直爽,不做作,但是喜欢给人做主的性格,从来都没有掩饰过。以前是厨娘,轮不上她说话。如今当家了,自然没委屈自己的打算。

    胖春叉腰道:“御拳馆的王师傅说的,怎么你一个胥吏之子难道还想和六品武官过不去咋地?”

    “你!”

    李云对胖春之前的感觉很好,但一个‘胥吏之子’顿时让推翻了胖春所有的好印象。

    李逵腾地站起来,对胖春皱眉道:“李全什么情况,你应该知道,如果你后悔了,我李家人自然没有想要栓住你此生的想法。但是你想要用自己的想法,左右别人,就大错特错了。还有,我娘呢?为何我来家里,不见我娘?”

    “你娘走了!”

    喀嚓,李逵这下是真的怒了,面前小案被他一脚踩断,阴沉着脸,仿佛如同吃人般的眼神盯着胖春,咬牙问:“你赶走的?”

    胖春被吓住了,她似乎感觉只要自己说个是字,下一刻,生死难料。

    就在这时候,李全推门进入院子,见到李逵之后,顿时高兴的跑过来:“二哥!”

    要是以前,胖春早就怒气冲冲地对李全一通咆哮,李全明明是李逵的族兄,却跟着村里的半大小子叫李逵二哥。似乎还已经习惯了,根本就改不过来。

    李全两米左右的个头,膀大腰圆的汉子,看到李逵的那一刻,竟然笑的像是个孩子。跑着就冲过来,却没想,被李逵甩胳膊就掀了个跟头,李逵指着李全破口大骂:“你是死人吗?娘被赶走了,你还守着这糟婆娘,是不是没了她你就活不下去了?今日找不回我娘,第一个拿你开刀。”

    胖春惊魂未定的看着李逵,李全来的那一刻,她似乎有了主心骨。可是当李全像是个小孩子一样被李逵摔倒在地,顿时惊的说不出话来。

    她这才想起来,李逵还是李逵,还是三年前那个大闹临沂州城的李逵。一身的杀气,如同地狱来的魔头似的,绝不是讲理的主。

    反倒是李全并不在意,他没摔疼,就皮糙肉厚的本事,李全绝不在李逵之下。得亏李全没有防备,要不然李逵也推不动他。

    只是看到李逵怒气冲冲的样子,李全像是个做错了事的孩子,嘟哝道:“娘在三里地开外。”

    李全的回答让李逵一愣,随即看到站在院子角落里茫然相对的阮小二,大喊:“傻愣着干什么,套车,走人。”

    “叔叔!”

    “我没你这样的亲戚。”

    李逵翻脸不认人的凶狠样子,顿时将胖春给镇住了。他们来的快,去的也快。院子里仆人早就鸟兽散,只留下许春丽和她老爹许伯。

    许伯叹气道:“你看看你,这叫什么事?”

    “这家里老的老,傻的傻,如果我再不要强些,岂不是要天天受人欺负。再说了,让李全读书怎么了,这是王师傅说的,李全的武艺在军中也是超一流的将才。加上还有太师府的关系,要是他能识字,给他未出生的儿子挣个恩荫,岂不是不枉他练武一场?”胖春心里头委屈,丝毫不认为自己错了。反而怒道:“这个没出息的在私塾里受了委屈,还敢去婆婆那里搬弄是非,天天哭,我说两句怎么了?就兴他李逵出人头地,就不许我家汉子光宗耀祖?”

    “再说了,李全出息了,将来也是李家人的面子,为何我说两句,她就不依不饶?她住的那个院子,还是我出钱买的呢?”

    胖春气性大,按理说,孕妇比天大,可是张氏做了十几年的寡妇,本来心眼就不大,被胖春说了两句,顿时气地要走人。

    “五千贯,真以为你能拿得出这么一笔钱?这钱还是不是李家的钱?张氏当初给了你三万贯,你就没有念过一点好?”

    “你是嫁给李家,不是李全卖给你做了佃户。另外,太师府认的是李逵,不是李全。要没有李逵的点头,李全休想从军。你这是本末倒置,聪明反被聪明误。唉,说这些干什么,也是你娘走的早,少了管束。”

    许伯唉声抬起的起身,也不看自家正在气头上的女儿。

    李全指路,要是不让他亲自带路,根本就找不到地方。

    反正,他指路起来,一般都用距离或者突兀的路边景为标记。

    比如说:三里地,五里地,中间有块大石头,街头的屋檐很好看之类的……让人摸不着头脑。

    不过他要是带路,就容易多了。李全人高马大,步伐也大,三里地不到半柱香的时间就到了。小娥吃惊的看着李逵,随后看到了李全之后,没好气地冷哼一声。

    “二哥,为何让他也来?”

    李逵觉得这话挺难回答的,小娥对李全不待见,过半是因为胖春的缘故。作为张氏的坚定小狗腿,小娥立场正确,意志坚定的站在了张氏这一边。自然对李全没好脸色看,不过李全也不在乎,他是个根本就不在意外人怎么看他的傻子。

    小娥生气也好,开心也罢,对他来说都一样。

    张氏揉了揉眼睛,盯着李逵端详了一阵,顿时悲从心头来:“我的儿啊!你瘦了……”

    阮小二吸了吸鼻子,眼角酸酸的,似乎勾起了心头的伤心往事。

    只不过局面有点喜感,李逵粗壮的如同门板一样的后背,竟然还瘦了?这老太太是眼神不好,还是想儿子想癔症了?

    “见过伯母。”

    “李云,你也带书童了?为啥不找个好看的?”

    张氏好奇的指着阮小二,觉得挺诧异,李云这小子在沂水县县城里的名气很大,主要是颜夫子传播的功劳,在李家庄尤其响亮。

    之前颜夫子可是对李云一丁点好印象都没有。

    可是自从李云拜师苏过之后,颜夫子经常以自己是李云蒙师自居,他启蒙的学童被文坛大宗师看重,且收入门中。虽然不是苏轼收了李云当弟子,但李云苏门弟子的身份是逃不掉的。至于颜夫子为什么这么说,自然是为了吹嘘自己的水平。

    他可是李家庄蒙童的总教习,需要一个响亮的身份镇场子。

    阮小二在边上抑郁了,他长相也不算太丑吧?

    为什么这么多人对他的长相有意见?

    再说了,他是李逵的小厮,可不是李云的书童。

    “启禀老夫人,我是二公子的随从,不是云哥儿的书童。”

    阮小二无奈,只好表明身份。

    张氏这才仔细端详了一阵阮小二,良久,才悠悠道:“我说呢,是我家逵娃子的小厮,乍一看寻常,却是耐看的好小伙。”

    阮小二脑子有点发木,他发现自己真的理解不了这一家人。

    张氏随即吩咐小娥:“多蒸些饭,再去八仙楼订一桌上等席面。”

    说话间,李全气喘吁吁的抱着跟镔铁棍,出现在门口。他早就打定了主意要跟着李逵厮混,于是去自己家里将自己的行礼拿回来了。

    至于他的行礼,似乎就这根镔铁棍。他带着他的棍子,离家出走了。

    胖春听到仆人通报,大爷抱着他的宝贝走了。顿时气不打一出来,满脸寒霜道:“有本事你一辈子都不要回来!”

    “女儿啊!这是何苦?”许伯在边上劝道:“想当初,你想要有个营生才来的东京城,可当初你家婆婆可是给了你三万贯。这些钱要是买地,岂不是活的逍遥自在?”

    许伯对当地主非常向往,可惜,女儿不同意,他也没辙。

    胖春双目渐渐的犀利起来,良久才恶狠狠道:“爹啊!我不甘心。”

    而在李逵的院子里,李全受气包似的蹲在李逵面前,了无生趣道:“二哥,那女人变了,原先不那样啊!天天做好吃的,骗我结婚。可是结婚后,竟逼着我去读书,不让我出去玩,早知道娶媳妇这么累,我……哪能上这当?”

第313章 宰相了不起啊!

    “全哥,你读书多久了?”

    “快一个月了。”

    “学了什么?”

    “写名字。”李全迟疑的说道,好像老师就让他学如何写名字来着。随后肯定道:“我很用功的。”

    李云觉得挺有喜感,李全会写名字了?这对于李全来说是一件大事,但是对于大宋的教育事业来说,是更为重要的大事,傻子被教化了,这不重要?

    “全哥,那么你现在会写名字了吗?”

    李全有点信心不足道:“会写一半。”

    好家伙,这一个月……老师竟然没吐血?李全倒是无所谓,可这给李全开蒙的蒙师是怎么过来的?可能给李全授课的老师都快自闭了吧?

    李全却茫然不知的问李逵:“二哥,会不会写名字重要吗?”

    面对族兄茫然的目光,李逵很想告诉他:不重要,这世上不会写名字,照样活的好好的人大有人在,何必为这种小事而苦恼?

    可李云不这么想,他觉得要是李全这时候放弃,岂不是白学了?在边上教唆道:“全哥,你不该放弃,要是放弃了,岂不是白吃了一个月的苦功?”

    “别糊弄人,一边呆着去。”

    李逵不耐烦的呵斥李云,随即想到,李全这样的人,生活在家族之中,终老是没有问题的。如今的百丈村李家已经不是当年家家户户没有余粮的山里村民了,给口吃的,自然问题不大。再说了,李全也不是完全没用。

    李全的武力在百丈村是傲视族人的存在,也就是李逵能压得住他。

    但李逵注定要离家的,那么李全在庄子里的作用肯定要比在外大的多。而且,离家,对李全来说完全是举步维艰的困局。至于说会不会写名字重不重要?

    李逵很想告诉李全不重要,即便会写名字又如何?最多也就是会画个押而已,画圈圈和写名字有区别吗?反正别的字他还是不认识。

    可正如李云所说的,学了一半放弃,太可惜了。

    想到此处,李逵对李全点头道:“重要,很重要。”

    李全担心道:“是不是我只要会写名字了,就算是学成了?”

    骗傻子,肯定是不道德的行为。尤其李全对李逵如此信任,但是他却不得不骗他,真要是让李全这样的去学《百家姓》、《千字文》之类的蒙学课本,恐怕对李全是灾难,对老师也是灾难。与其都难受,还不如让李全安心的好:“会写名字,自然是识字了,算学成了。”

    “好,我去学。”李全下了人生中第一个重要的决定,认真的样子颇为心酸。

    吃饭前,胖春又来了。

    她带着一只做好的肥羊,让仆人们帮着抬进来。随后跪在张氏面前,泣不成声的恳请张氏去家里住。

    张氏也不是铁石心肠的人,宽慰了两句之后,对胖春道:“保重好自己,保重好孩子,这才是一辈子的指望。至于老身……”张氏慈祥的看向了李逵,缓缓道:“我儿在这里,老身哪儿也不去。”

    张氏所说的‘我儿’自然是李逵,甚至不会是大郎李达,自然也不会是李全。

    尤其是李全,别人不知道,难道许春丽也不知道吗?

    李全是百丈村李氏的孤儿,父母都不在了,在李逵家才吃上了饱饭。本来,李全这个儿子张氏就没当真,仅是为了家里热闹,加上李全也没处去,才认了儿子。说起来,这个儿子不能当真。

    许春丽无奈,想要拉着李全走。

    可李全却嚷嚷着:“快开饭了,走了就吃不上了。”

    气地胖春只能哭哭啼啼的离开。

    “其实李全媳妇人不坏,就是太好强了些。原先住在沂水县的庄子里,都是族人,也没有人笑话李全。可是来了京城就不一样了,李全是个当家的,他要是撑不起门户来,这家人的日子将越来越难。许是李全媳妇面对此难,才要强了一些。”

    “在要强,也不能逼着人做做不到的事啊!”李云在边上声援李全。

    李全听着,感动的直点头。却说什么也不肯放在手中的饭碗。

    吃饭的时候,张氏一个劲的给阮小二夹菜,李家本来就不是什么大户人家,没有那么多的规矩。这让阮小二心里头暖洋洋的,有种将李家当成自己家的心思。

    入夜,阮小二磨磨蹭蹭的给李逵端来洗脚水,蹲在一旁踌躇着不知该如何开口。

    李逵都洗完了脚,瞥了一眼阮小二道:“把水倒了,我这里不用侍寝。”

    侍寝?

    阮小二疯了才会给李逵侍寝。再说了,就算是阮小二愿意,李逵也不乐意。李逵是故意拿话激阮小二,他看出了阮小二心里有话,却只能憋着,就多了个心思故意激一激他。

    阮小二受这么一激,心里也不慌了,站起来正视李逵问:“少爷,我俩个兄弟如今还小,还无法做事,不知道五老爷将我家兄弟吩咐什么活计?如今小人深受公子大恩,却担心家中幼弟不堪使用。想着和幼弟换个差事。”

    担心李逵生气,阮小二急忙道:“我家二弟比某激灵,要是跟在少爷身边,做书童也合适。某虽然年纪小一点,但力气不小,就算是学手艺种地,也不会比旁人差。”说完,阮小二静静的看着李逵,等待李逵的回答。

    阮小二真的是这么想的。两个幼弟年纪小,别看李逵凶了一些,但对身边人也不算差。就是刚见面时候的那个下马威有点让他受不了,但他琢磨着,李逵总不至于和不到十岁的孩子玩以势压人的把戏吧?

    “干活?”

    就阮小二家的两个兄弟,阮小五和小七,一个八岁,另一个更小,能做什么事?这样的幼童之所以买来,主要是为了家族的人才培养。究其原因就是百丈村李氏的底蕴实在太差,家族子弟的人数都很少,就算是把沂水李氏都算进来,也不算是个大家族。

    不得已,只能用死契购买年幼的童子回家族培养。

    平日里也会安排锻炼打熬身体,目的就是为了李氏的将来做准备。不管是做庄子的护卫头领亲信,还是将来商行的管事,都能派上用。

    这些权衡阮小二不知道,主要是跟在李林身边太短了。再说了,李林对这样的培养很有意见,但这是三叔公的决定,他也无可奈何。

    李逵道:“幼童的安排,按族里新立下的规矩,看情况而定。多半是先读书,两三年后再做决定。三年后读书不成,但至少蒙学已经完成了,不是练武就准备历练。”

    “读书?”

    阮小二吃惊的盯着李逵,他想到了两个弟弟悲惨的童工生涯,与家中的恶狗争夺食物。却从来没有想过弟弟运气爆棚,还能读上书。这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啊!

    他觉得自己一定是听错了。

    李逵自顾自道:“你两个幼弟年纪太小,也不识字,家里的生意学不过来,种地的话,还没有犁高呢,就先发往学堂认字,养几年再说。李氏买这么多幼童,想的是培养一些将来能做事的管事之类的家生子,至少对家族有认同感,不会起歹心。再说了,读书不见得能当官,但总比不识字的好些。”

    阮小二激动的鼻子都红了,轻声问:“那有先生吗?”

    “笑话。”李逵笑道:“没有先生,这么读书?李氏族里担任蒙学的是原先的私塾先生颜夫子。沂水县里的幼童不少都是他启蒙的,据他说是临沂颜氏族人。说起来可是大有来头,孔门七十二贤,颜回是孔夫子最为喜欢的弟子,他就是颜回的后人。”

    李逵倒不是给颜夫子脸上贴金,主要是颜夫子还真的是颜氏族人。只不过是旁枝而已。他突然想起来:“对了,李云也是受蒙于颜夫子,水平还成,《百家姓》、《千字文》总能教完,《论语》也成,不用担心水平太差,学了几年连个告示都看不明白。”

    “万一,我家兄弟将来能读书读出名堂?”

    阮小二一脸期待的看向了李逵。

    这话怎么说呢?

    颜夫子门下的弟子,也就是李云出息大一点,但真要是说读书的天分,李云恐怕真不怎么样。至于颜夫子,李逵对他很没有信心。这位老学究混吃混喝很有一套,但是教书育人的水平实在是让人不放心。

    阮小二还有话要说,却觉得有点不敬,又犹豫起来。

    “有话就说,要是明日再问,兴许我就没有这份兴致了。”李逵就见不得人吞吞吐吐的不爽快,催促道。

    阮小二问:“万一,万一我家兄弟要成了,能参加科举吗?”

    理论上奴仆因为有契约在身,是不能参加科举的。但真要是有人有科举的才能,在大宋不仅不会被打压,甚至主家都会接触奴仆的契约。只是,李逵不觉得阮氏兄弟真能中举,参加解试。这显然是颜夫子的水平没有足够的了解。

    这位老学究,自己都没有通过过解试,更不要他门下的弟子能有此殊荣了。至于李云,要没有范纯仁的运作,李云恐怕也要折戟在解试这门槛之外了。

    李逵总不至于告诉阮小二,别做梦了,你俩兄弟在颜夫子门下,这辈子都没有科举的指望。这也太打击人了?

    他想了想,说:“只要能通过解试,废除契约,之后的科考路费,也会给你两个兄弟备足。”

    阮小二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了,他觉得自己家如此凄苦,两个弟弟又非常懂事,但凡有改变命运的机会,就绝对不会放弃。将来指不定能中进士,做文官,甚至状元……也可以有所期盼。

    李逵为了给阮小二足够的信心,对阮小二道:“另外你也可以从我的藏书中选出有用的书籍,给兄弟借阅。不过这是蒙学之后的事了。再说你也不识字,让你抄写……也不利索。算了,明日你跟着家兄一起去上学,给你备一份束脩,算是送你去学堂了。”

    噗通。

    阮小二不说话,干脆的给李逵磕了一个头,脸上带着肃穆的表情,端着洗脚水出了李逵的卧室。

    翌日。

    李云盯着两个黑眼圈问李逵:“二哥,你又欺负阮小二了?”

    “没有啊!我动手你能听不到吗?”院子本就不大,而进的院子,在寸土寸金的东京内城边上,五千贯也只能买到不大的院子。阮小二住在李云隔壁,加上屋顶还是想通的,一晚上被阮小二哭哭啼啼地闹得心烦不已。

    阮小二当然没有被欺负,纯粹是激动,是感动,是觉得老阮家要发达了。

    李云比划着轻声对李逵道:“我就说了他两个弟弟和你师出同门,将来要是有科举的希望,我不拦着。”

    “就为这个?”

    李逵点头道:“就这些啊!多说一句都没有。”

    李云翻着白眼道:“二哥你这不是忽悠人吗?颜夫子这水平这么可能教出举子来?也就是阮小二这小子没见识,被你忽悠晕了。我昨日似乎听到阮小二的房里传来阵阵哭声,还喃喃的说着……似乎是‘爹娘,老阮家要出状元了’……”

    “他不会是把读书当成了最轻松的营生了吧?”

    很多人都觉得读书人舒服,不用风吹雨淋,不用日日劳作,甚至连繁重的体力都不需要付出,等到金榜题名的时候,就是鲤鱼跃龙门的一刻。只要平日里付出打铁磨豆腐的力气来读书,不怕没有个好前程。

    有这种愚蠢念头的人,基本上都是不识字的百姓。

    读书人有很多,像宋江、吴用这样的,很多人穷其一生,却得来的是一个‘百无一用是书生’的感慨。

    读书求功名,真要是如此容易,就简单了。

    不是说花苦功就能有回报。

    读书不这样。

    全天下的读书人,每三年只有三百个幸运儿获得官身中进士。很多时候,苦读都是没用的。一来天分,并不是每个有能力供养读书人都会将子弟送去读书,家族之中就会选出最优秀的人去读书;其次,一县之中要出类拔萃就不容易,更何况是一州之地?

    三年解试,就取那么十个人,谈何容易。

    一旦错过,又是三年。

    解试之后更是残酷的省试,省试之后取六百贡士,最后还要刷掉一半。

    这其中的残酷,几乎让人无法想象。只有最有天分的年轻人,加上运气加持,才能在科举路上走通。

    天分,刻苦,运气,缺一不可的大轮盘下,只有少数被眷顾的读书人才能最终走上官场。只是阮小二对读书有点想的太简单了,但李逵也不去说破,干脆也打发阮小二跟着李全一起读书去了。也就是一份束脩的事,花不了多少钱。让他自己感受一下,读书人的苦。

    至于李逵和李云,自然有要紧的事要做。

    省试第一步,在进入东京城就已经开始了。当年老苏为了苏轼和苏辙两个儿子,可是到处拜访名人,也要给儿子扬名,为的就是能够科举路上顺利。

    李逵也想出名,但苦于没有好的门路。只好选择就近先拜访认识的几位大人,师叔祖苏辙是一定要拜访的,而且还要早。

    打发街头送信的小厮去给高俅送信,准备商量着去给苏辙送点礼,走走门路。

    改日,高俅如约而至,看到李逵和李云之后,高兴的从马上跳下来,跑到李逵面前,哈哈大笑起来:“你我兄弟终于聚首京城,今日哥哥做东,定要不醉不归。”

    李逵急忙拦住了高俅的雅兴,对高俅道:“我们准备去师叔祖府上拜访,顺带送一点老家的特产。”

    高俅听到要去苏辙的府上,脸色顿时垮了下来,左顾右盼道:“就怕老大人不方便啊!”

    “我老师还在府上,有什么不方便的?”李云觉得高俅这厮一说到师叔祖就不爽利,顿时有点不乐意。

    他心说:难不成爷们大老远的来,还能不让进门不成?

    苏府门外。

    李云对着府门气地之运气,嘟哝道:“有什么了不起?”

    “不过是个宰相而已,还是副的。”

    高俅附和道,他来之前就知道肯定会吃闭门羹了,反正这段日子,他很不受苏辙待见。如今连苏府的大门都进不去了,更是让他气恼不已,却又无可奈何,谁让自己文试不举之后,尝试了武试,还幸运的过了解试,可这最让苏辙看不惯,他高俅找谁说理去?

    说话间,语气颇为酸涩。不过高俅是个乐天派,生气之后也不恼,笑呵呵道:“两位贤弟,京城是我高俅主场,今日高兴,带贤弟去好去处乐呵乐呵?”

    说话间,眉宇间露出意味深长的表情,挤眉弄眼的颇为神气。

    内堂,苏辙表情凝重的对家中管事问道:“人走了?”

    “有了。”管事低眉顺眼地回答道,不过随后又担心道:“老爷,不过访客虽是高俅带来的,但拜访的是侄少爷,万一让侄少爷知道了,会不会不高兴?”

    “哎,老爷我不想如此不近人情。可尧夫兄早些拜访,说过家兄徒孙李云是武举过的解试,加上一个高俅,我苏门已经有两人过了武举参加今科省试,这俩拔贡无望,更不要说参加殿试了。可要是李逵省试被黜落,按照家兄信中的意思,李逵多半也要参加武试。加上李逵、李云武艺高强,获得武状元也不难。得亏高俅武艺寻常,要不然我苏门将武科三聚首,包揽前三之势,你说老夫该不该慌?”

    苏辙说完,躺在半榻上,长吁短叹。

第314章 苏门败类

    “家门不幸呐!”

    苏辙坐在家中长吁短叹,至于不幸的原因,多半是那个不靠谱的兄长引起的祸端。

    苏辙和苏轼这对兄弟很奇怪,哥哥不像哥哥,弟弟不像弟弟。苏轼从小调皮,但苏辙却年少老成,从小苏辙就是跟在哥哥苏轼的后面,帮着给哥哥收拾烂摊子。

    要是苏辙自己的门生门徒,李逵也就算了。

    从范纯仁的口中得知,李逵这孩子还是很有主见,也有很强的能力,还是沂州解元,算是正儿八经的读书人吧。但是李云、高俅这样的能收入门下吗?

    别说收入门下了,连让他看一眼的资格都没有。

    不过苏辙感慨了一阵,发现似乎不太对劲,苏门多了几个不成器的弟子,不该是家门不幸,随后改口嘟哝起来:“师门不幸啊!”

    至于说苏轼和苏辙的传承老师,很简单啊!欧阳修啊!

    可以说,李逵和李云幸运之极,苏门可以说是大宋从建国以来,最为显赫的学派。像是吕大防之类的可以追溯到张载,被成为关中学派;比如司马光、程颢、程颐一些人,被归为洛川学派。但是大宋有一个算一个的学派,都比不上传承与欧阳修,光大于二苏的崇古派。

    也就是说,李逵和李云踏入苏门之后,注定成为被大宋文人最为羡慕和嫉妒的精英弟子。

    但是精英弟子去争夺武状元,苏辙气地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了。

    别说见面了,他就怕倒时候忍不住动手打人。

    之前有个高俅已经够让他糟心了,如今还冒出个李云,还有不确定的李逵。别看苏轼已经给弟弟写过信,告诉弟弟,李云就不用去管了,李逵绝对不会参加武举,他有安排。

    如果这话范纯仁说,苏辙会选择相信。

    但是他二哥在信中信誓旦旦地说有安排,他一万个不相信。不但不信,而且还会担心不已。二哥苏轼那次担保的事成过?

    恐怕苏辙心里的这块石头,一时半会是下不去了,他其实也知道自己做的很过分。慈,是君子对后辈的德行操守,他如今没有做到。

    但没办法,谁让李云等人太不争气,苏辙决定按自己的办法来,故意气恼李逵和李云,激起他们俩兄弟的斗志,争取在省试的时候大放异彩,至少考取个贡士不过分吧?

    再说了,考取了贡士之后,他至少也有说道了。

    毕竟,省试前六百名,才有机会成为贡士,这已经是一只脚踏入了进士的大门了。就算是殿试被黜落,贡士进太学难吗?

    至少,苏门出了两个太学生,也算不上丢人。

    虽说是故意气恼和激励,但是苏辙还是不放心,呼唤来家中老奴,对其万般嘱咐,派人打听李逵和李云在京城的动向,切忌及时汇报。

    再说高俅,脸上虽说着不在意的话,入眼也是笑的灿烂样子。

    但是眉宇间却少有的夹杂着忧虑和无奈。

    不过此时,高俅正在兴头上,嚷嚷着要带李逵去见识一番京城最大,最奢华的酒楼,丰乐楼。说起丰乐楼,不得不说白矾楼,也就是很多后世笔记戏曲之中提到的那座东京第一酒楼,樊楼。

    也有叫飞虹楼的。

    反正名字很多。

    但是丰乐楼多次易主,每一次总会改名字。

    如今丰乐楼的东家非常神秘,几乎探听不到东主的身份。但是这一点都不影响丰乐楼在东京老饕眼中的超然地位(主要是丰乐楼的姑娘京城最好)。

    仅仅有美酒佳肴还无法成为第一流的酒楼。

    大宋的酒楼,敢起名字带楼的酒楼,进门必是风月。这不是说酒楼的乌烟瘴气,而是喝酒的时候,没有盈盈一握,如同杨柳般腰肢的舞女跳着霓裳羽衣这等舞蹈,如何纵情?没有如同银珠落盘般清脆嗓音的歌女,唱着千古以来的哀愁,如何下酒?没有姿色妖娆,笑容甜美的艺伎劝酒……去如此奢靡的地方喝酒,还有什么意义?

    丰乐楼是大宋酒楼中的佼佼者,甚至在历史上也留下了浓重的一笔。

    每年上元的东京花魁争夺,也在此楼进行。

    差不多的酒楼也有,比如说曹楼,八仙楼,长庆楼,班楼。

    但是对于东京人来说,任何一家酒楼都比不上樊楼在东京人心目中的地位,也就是丰乐楼。

    高俅将胸脯拍的啪啪响,对李逵和李云信誓旦旦道:“放心,哥哥带钱了。”

    丰乐楼的开销,三人百贯也是能够拿下来了。当然请楼子的头牌舞女,歌姬不太现实,但是高俅保证都是上等货色。

    其实,高俅也没有去过丰乐楼,他对这座酒楼的印象,也是来源于市井的道听途说。

    算了,既然高俅一再坚持,李逵就跟着去吧!

    走在东京汴梁的街头,李逵其实非常不适应,同时李云也是如此。不同于李云,李逵见识过什么叫超级大城市,后世千万人口的城市比比皆是。百万人口的城市,三线城市都不见得能排的上名。

    可李逵即便是见多识广,也无法适应,百万人都住平房的大城市。

    东京城内一百多万人,都住平房。

    住平房也无所谓,大家都住平房,皇帝家也住平房。皇弟家的平房就是地基高点而已。也不会高地离谱。

    华夏的传承里,九这个数字是天地神享用的,人不配。皇帝可以享用七这个数字,但一生之中只有一次的机会,就是死了,驾崩了之后,发丘七层。

    九五之尊,五是中间的数字,预示着帝位。

    宫廷之中,最雄伟的大殿也只有五层台基,就是这个道理,超过了,人无福消受,要受天谴。

    当然这是封建迷信,不可取,也不可信。

    李逵不适应的原因并不是因为房子太低,而是街道没有路牌,周围没有参照物。都是平房,怎么来参照物?放眼望去,都是差不多的建筑,很容易迷糊。

    倒是东京城还是有些地标建筑的,比如说朱雀门和宝寺福胜塔,前者是内城正门,是大宋的门面,修的高些也是必要。后者是开封铁塔。但是这些地标建筑物,除非站在屋顶上才能看到,要是在街上,也不见得能看到。这导致李逵经常有种幻觉,东京城就像是她老家的蒙山镇,只是扩张了数千倍。然后极容易在城中迷路。

    这种感觉在颖州,扬州,甚至齐州这样的大城市也没有遇到了。

    人口十万的城市,难不倒李逵,没想到百万的东京城,却为难了他。

    东京汴梁城给他的感觉就是:人口百万,铺天盖地,无边无际。

    丰乐楼之所以出名,主要是这是东京城内为数不多的三层建筑,而且不是一栋楼,是五栋楼形成一个建筑群,三楼还有往来的索桥,可以通行。站在三楼之上,几乎可以俯瞰大半个东京城,这才是让丰乐楼闻名的最重要的原因。

    至于说别家也建三层,四层……二三十米的高楼不是不行,其实工艺上难不倒大宋的工匠。

    但是不要忘了,这是东京城,皇帝也住城里。谁家的房子修的比皇帝的大殿都要高,且不说僭越违制。

    就是皇城司也不能答应。

    要是别有用心的人,修了这么一座楼,天天在楼上监视皇帝的一举一动怎么办?

    七拐八拐的,李逵终于看到了闻名已久的丰乐楼。

    五座三层的木楼,雕梁画栋,彩绘如新,在阳光下给人种熠熠生辉的富丽堂皇。据说,当初修建樊楼的时候,主家参考了商纣王修建的鹿台,不过鹿台有六座高楼相连,不是皇帝根本就不敢修。其实普通皇帝也不敢修鹿台一样的建筑,非昏君不能拥有。

    和鹿台修一样,肯定不敢。主家取巧,取其一半修建。之后易主之后,最近又添加了两座楼。可以说,丰乐楼已经修到头了,再往上修,就要有杀头的大祸了。

    高俅挤眉弄眼道:“待会儿进了楼,有两百步的回廊,如今这天色还早,也不知道歌姬们是否起来,据说华灯初上之时,这两百步回廊下,群芳争艳,将回廊挤地满满当当的,好不热闹。但凡只要兄弟看中了,就尽管挑,都算在哥哥的身上。”

    高俅不是个吝啬的性子,难得出来耍,自然要乘兴而来,尽兴而归。

    站在丰乐楼前,高俅意气风发,左右甩开衣袂,背着手,就往楼里走。

    还没有进门,却被伙计拦下来了。

    伙计看了一眼穿着普通的高俅,冷哼道:“可有请柬?”

    请柬?

    去酒楼吃饭还要请柬?

    高俅在东京生活了十几年,从来没有听到过如此荒唐之事。指着伙计怒道:“丰乐楼在京城开了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听说过吃饭还要请柬的道理?今日你要是不给我个说法,爷们说什么也要闯一闯。”

    “好胆,我家王爷宴请宾客,不要请柬难不成让你白吃白喝不成?”伙计根本就不是伙计,原来是王府的奴仆,说话是鼻孔出奇,傲慢的很。

    “王爷,哪家的王爷?”

    “怎么,看你样子是不服气?想要打听好了改日报复不成?”奴仆阴阳怪气的口吻将高俅都快气炸了,可是他压根就不给高俅说话的机会:“我家王爷岂能怕你等小人物报复?提起你的狗头听着,我家王爷是永阳郡王。三天之内,这丰乐楼都让我家王爷给包下来了,尔等穷酸,也配来此消遣,滚吧!”

    “晦气!”

    高俅好不容易做逮着机会做一回东道,却被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恶奴给毁了一切。

    只是他就算是有举子的身份,也是细胳膊细腿的掰不动王爷家的虎威。

    只是面子上下不来,说好了请李逵和李云去京城最好的酒楼。如今最好的酒楼被人包场了,高俅也是要脸的人啊!

    脸色铁青的有点下不来台。

    要是在荒郊野岭里,李逵压根就不在乎什么王爷的身份。

    但是在京城,城内可是驻有十万禁军,真要是冲撞了王爷,恐怕真有点麻烦。

    李逵拉着气鼓鼓地高俅道:“哥哥换一家即可,喝酒又非要丰乐楼。”

    “可是这家最好。”高俅犹豫道,他就是脸上不好看,丢了面子。让他去冲撞王府,他也没有这胆子。

    不过李逵有点好奇,永阳郡王是那家的郡王,似乎耳生的很。

    随口问了一句:“哥哥,这家永阳郡王是皇亲?”

    “屁皇亲,是外戚。”

    高俅不屑一顾的样子,似乎非常鄙夷这家永阳郡王的王爷。当然,恨一个人,不需要太大的理由。

    “外戚也能封王?”李逵吃惊不已,这岂不是刘家也有封王的可能?

    高俅解释道:“要说京城的郡王,都是赵宋国亲,但是唯独有几家有点特别。曹家被封王且是有功之臣,那是因为妹妹当了皇后。如今说的永阳郡王,正是如今太后的兄长,还有个弟弟,受封永嘉郡王。这向家也够跋扈的,一门双王,不知道的还以为……也多亏是出了个宰相的爷爷,又不是自己的本事?”

    “高兄慎言。”

    高俅在气头上,说话有点口无遮拦。不过随即,他又张罗起来:“既然着丰乐楼不成,那么去宋门外的班楼,也是一等一的去处。”说这里,高俅似乎想起了一段让他回味良久的记忆,缓缓道:“要说起来,这丰乐楼哥哥我还没来过。但是班楼,前些日子在蹴鞠社遇到个豪爽的贵公子,跟着去混了个肚圆。不得不说,班楼虽然名气不如丰乐楼,但里面的歌姬也是一等一的绝色。”

    高俅如今是读书人的身份,怎么又去混蹴鞠社了?

    李逵大为不解。不过他也不想换地方,拉住高俅道:“高兄别折腾了,我看就在这附近选一家临街的馆子,离家也近。如今小弟和李云初来乍到,对京城还不太熟悉,要是晚了,难免会麻烦。”

    “也对。”李云点头附和,根本就没想过穿过半个城市去什么班楼,主要是太远了。

    信步进了一家附近的酒馆,李逵带头进入店内。毕竟是内城,酒馆也不像是普通的酒馆那么简陋,除了歌姬要帮闲出门去叫之外,大厅明亮,雅座宽敞,也是个喝酒聚会的好去处。

    楼上,雅座。

    高俅端起酒碗就一口喝干,随即又倒了一万酒,咕咚咕咚的下去了。

    三碗之后,酒劲上来了,高俅的鼻子脸颊都红了起来,但最让人不解的是,眼圈也红了起来,突然嚎了一嗓子哭了起来:“贤弟,为兄拖累了你们。我……有愧于学士啊!”

    说完,又要喝酒。被李逵拦住了,大为好奇道:“高兄,你这是闹的那出?”李逵大为不解,似乎高俅不被苏辙待见也正常。

    似乎苏辙从头到尾都没有待见过高俅。

    但是高俅心里苦啊!他就是开封府解试的时候,被文试刷下去了,参加了武试而已。但是这消息如同长了翅膀一般,消息京城满天飞,这不就传到了苏辙的耳朵里。之前,高俅不受苏辙待见,但他还能登苏家的门。

    可如今,连门都进不去了。

    当然,如果放弃省试的资格,高俅应该还是能够被苏辙原谅的。可是大宋明年开春的省试,武举通过的也能参加,他虽然中进士渺茫,但也想碰碰运气,这等好事,可能一辈子就遇上一次,错过了,此生后悔。他也不想这辈子就这么庸庸碌碌过去了。或许是这个想法,触怒了苏辙。

    高俅求见苏过多次不得,他的名字已经出现在了苏府的黑名单了。

    当然,也不是说高俅一定要参加明年开春的省试,主要是大宋近些年的科举,一年一个样,每年总有变化。今年科举不考诗词,就让很多考生有些触手不及。准备了三年的诗词,都白费了功夫。

    而今年的武举生可以参加文试,也是大宋为数极少的机会。一百年,也就出现过一两次。出现的原因还是因为官吏太少,朝廷需要更多的新科进士,作为官吏储备。几年恐怕是科举爆发的一年,甚至明年还可能开恩科。原因太容易才了,新党上台了,旧党的大批官员要被清理。

    官员被清理,国家总不能不需要官吏了吧?

    只能增加新科进士的选拔数量,以达到大宋官场的官员缺口。这话大伙都知道,都是摆明了的事实。

    其实,高俅对苏辙不待见他,也是抱着无所谓的心思。他从来没有受到过苏辙的待见啊!

    更要命的是,李逵和李云受了高俅的连累,也在苏府外吃了闭门羹。这让讲义气的高俅心中背负了沉重的罪恶感。

    李逵一听,原来是这档子事,顿时笑道:“高兄,就为此事?”

    “就为此事。”高俅脸上还挂着泪,这次是他距离进士最近的一次机会,他不想放弃。但不放弃,却让学士难堪了。

    最近,高俅内心也在纠结,是否要放弃省试。

    机会虽然只有一次,但同样的,在他心里,苏学士也只有一个。当然苏辙不算。高俅认准的学士就只有一个人,苏轼。

    李逵指着李云对高俅笑道:“我还以为李云是这次省试中唯一的武举参加文试的人,没想到高兄也通过此法通过了解试,可喜可贺!”

    “小弟借高兄的酒,敬高兄一杯。”

    高俅眨巴了眸子,痴痴地看了一阵李云,随即破涕为笑,说了一句让李云听着非常不舒服的话:”吾道不孤矣!”

    “谁和你是同样的道?”李云气地一脑门子黑线,气咻咻道:“要是武举遇上,你就等着被我打得满地找牙吧?”

    发现自己不是苏门唯一的‘败类’,高俅心头沉重的负担瞬间飞到了九霄云外,有心和李云开玩笑道:“云哥儿,你可不能是绝情的人呐!”

    说话间,高俅还用班楼艺伎学来的兰花指恼羞似的指点了李云,李云气地只能干瞪眼。这厮为何不让师叔祖给家法了算逑,留着,简直就是个祸害。

    不过高俅也就是性子跳脱了一些,他也感觉到了参加武举,可能不是明智之举。凝重道:“今天……今天就算了,从明天开始,为兄要好好努力,争取拔贡,不能坠了我苏门的名头。”

    这话听着似乎有模有样的,不过李云突然转过味来指着高俅道:“你解试之后,一个月了都没有碰过书?”

    高俅被戳破了真相,扭捏道:“为兄也不想啊!谁知道武举子也能参加礼部省试。再说了,为兄也是散散心而已。”

第315章 旧党门下第一走狗

    自幼父母双亡,高俅的人生从记事起的记忆里,自己都是可有可无的野草。

    就算是长在了东京汴梁的野草,他还是野草。

    酒入愁肠,话就不免多了起来。

    就像高俅说的那样,像他这样的穷小子,这辈子恐怕都难以奢望成为大宋的官人,拥有官爵。原以为开封府解试被黜落之后,他的人生会回到原来的.asxs.,重新开始,为成为官府的书办小吏而奔波忙碌,或者干脆投靠苏门中有崛起之势的政治新星,辅佐在近前。

    可是抱着试试看心思的武试给他了希望。

    谁也没有想到,参加武试的开封府士子会如此不堪一击。

    高俅再怎么落魄,他也是军户,从小学习枪棒,底子还算不错。加上和李云经常厮混在一起,武艺说高不高,说低也不低,在将门高手中不够看的,但是在普通士子里,绝对是虎狼般的存在。稀里糊涂的就获得武举的解试资格。

    要是以前,这种好事他连想都不敢想。

    正如离开扬州的时候,苏轼告诉他的那样。

    要是科举不成,他会给高俅写引荐信,至少安排可以养家糊口的生计。

    高俅原先也有这打算,他甚至觉得这辈子能够成为官府衙门里的一个书办小吏就满足了。但当他发现,自己还有希望获得官爵的那一刻,真的不淡定了。

    他是谁?

    京城破落军户之子,啥也没有。

    既没有将门从小打大的系统学习,也没有出彩的文笔,可以考取功名。

    稀里糊涂的过完此生,或许是对他来说最好的选择。

    高俅端起酒碗,明显有点醉了,双眼朦胧道:“可是人杰,我不甘心,不甘心呐!”

    “自从来了东京之后,物是人非,以前的朋友多半已不上门。来找我的都是以为我发达了,想要得到点什么……钱而已,我不在乎。可是,不能把人当傻子啊!”

    “你被骗了?”

    “不算是被骗了,是心甘情愿的送人了。可是……人杰,我回不去了,回不去了啊”!

    如果是一无所有的高俅,他回到了京城,或许还有很多朋友。甚至还能经常打秋风,饥一顿饱一顿的等待机会。但如今,高俅在京城买了宅院,虽然不大,但也不是城外的房子。他已经成了一个有产有业的富裕之家。

    可是高俅却只有孤家寡人一个。

    朋友不再真心,对他的打击很大。

    而读书人,更不待见他,主要是他的身份,武举子。

    按理说他出身军户,至少走通将门关系还是有希望的。但是他身上贴了旧党的标签之外,还是个不入流的身份,谁会搭理他?

    高俅有种被所有人都抛弃了的感觉,而李逵和李云的出现,让他发现,自己在这个世上还是有朋友的。

    李逵脾气暴躁,但是为人豪爽。

    高俅这些家底,都是跟着李逵喝汤攒下来的,要说对李逵不感激,那是假的。

    他就怕李逵和其他人一样,不搭理他了。

    喝着喝着,高俅已经是烂醉如泥,却似乎有说不完的话,口齿不清的嘟哝着。送家里肯定不行,平日家里就老娘和小娥,都是女人,来个大男人算怎么回事?

    出来客栈门外,李云担忧道:“二哥,这不会不好吧?”

    “要不你去送他回家。”

    李逵也知道这并非是朋友之间的礼数,但他也没办法。再说了,他这几日恐怕要有的跑,苏辙虽然不待见他,但是黄庭坚呢?李格非呢?秦观呢?……这些师伯师叔们都在京城,少不了也要拜见,还有刘家,也要想把法挤出时间去拜访。

    另外,还有族兄李云的问题。

    虽说李逵对胖春不太满,但都是沂水县走出来的亲戚,总不能把人心都放凉了吧?

    尤其是胖春,她还曾是老师周元家里的厨娘,许伯也是将周元带大的老仆人,真要是反目为仇,也够李逵头痛的。

    李逵径直朝着记忆中李全上学的地方而去,而李云被他安排去采买一些必须的用品。

    不管怎么说,在京城恐怕要住上半年以上,不多准备一些,确实不方便。

    甚至有合适的仆人,也可以签订契约,往家里领一两个。

    “李!”

    “全!”

    “李全!”

    “全李!”

    ……

    距离老师家越来越近,李逵远远的就听到了李全的朗诵声,他可不能朗诵《千字文》,更不会背诵《百家姓》,只能是自己的名字。

    省去了他问路的麻烦,站在一个略显狭小的门口,李逵张望了一阵,咳嗽道:“先生在家吗?”

    从屋子里走出个年轻人,看到李逵的那一刻愣了愣。

    但当他看到李逵身上的士子素衣的打扮之后,忙作揖道:“不知兄台到访,小弟有礼了。”

    “兄台客气,小弟李逵,不知可是先生当面?”

    “就是在下,只是恕为兄眼拙,贤弟是……”

    “在下李逵,李全是我族兄。”

    “贤弟是读书人?”

    “沂州举子,不知兄台是?”

    “开封府举子范冲。”

    这个名字似乎听说过,只是范冲听到李逵的介绍,当说到自己是李全的兄长的时候,表情顿时有点怪异。带着狐疑地表情,李逵跟着范冲进入了小院,就两间房,十步见方的小院。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了。就算住在这样的斗室之中,主人似乎也颇有闲情逸致的精心布置了一番。

    来到院子里,四个人站在一起,突然间有点拥挤。

    “不知贤弟来鄙处,小弟没有准备。”说话间,范冲准备点火煮茶,被李逵拦住道:“兄台莫忙,小弟是来接人回去的。”

    “这样啊!”

    范冲也不强求,只是当李逵起身的那一刻,犹豫着喊住了李逵问:“兄台既已受教,为何不亲自教授令兄?”

    说完,范冲似乎不好意思的尴尬笑了笑,自圆其说的解释起来:“或许兄台有不得已的苦衷,在下孟浪了。”

    “不妨事。”李逵摇了摇头道:“只是兄长在京城,小弟在老家,不得相见而已。”

    “贤弟既已来京城,又与兄长交厚,不如这样,小弟将令兄的束脩退还给贤弟,不如贤弟领回家去慢慢教导可好?”

    李逵哪里敢揽这活,别看他和李全关系和睦,但要是自己教李全认字,这不是要了他的亲命吗?急忙摆手道:“兄台是有所不知,小弟是来赶考的,颇有不便。再说范兄面如钟玉,举止之间有大家风范,必然是信义之人,请不要推辞。”

    “我……”范冲恨不得抽自己几个嘴巴泄愤,自己是吃猪油蒙了心了吗?为什么要贪图这些个束脩,如今……想死的心都有,却又无可奈何。这也不能怪范冲小心眼,只是他如今落难,父亲被贬谪出京,家里本来就没有多少钱财,都说穷家富路,都让父亲带在身边赴任去了。

    而范冲自从解试通过之后,就在进城租了一个小院,准备潜心读书,期待来年的礼部省试。可是,身上没有钱,不仅要读书,还要想着生存。读书人的谋生手段很多,给人当幕僚,做账房,在街头给人写信之类的都可以。但是最惬意的就是当蒙学先生了,至少时间上可以和自己温习学业不会有冲突。

    于是他就因为李全的束脩高,这才将李全带回家开始认字。这一教,他发现问题来了。他甚至有种错觉,他领回来的不是个人,而是一块石头。

    尤其是今日早上,他还傻乎乎发现送上门的束脩,也收了。之后才发现,他家里的石头一块变两块,痛苦也翻倍起来。

    李逵要参加科举,难道范冲也要参加科举吗?

    范冲无奈,只好指着阮小二道:“贤弟,这位也是你家的兄弟?”

    “不是,是小厮。”李逵看向了阮小二,后者给予坚定的信心回应,似乎没他成不了的事。

    “贤弟宅心仁厚,要不这位领回家去吧?”

    李逵抬头看了一眼房梁上的腊肉,似乎比早晨送来的时候少了一块,顿时笑了起来:“兄台,吃了腊肉,这学恐怕不好退吧?”

    范冲捶胸哀叹道:“原以为一只羊是放,两只羊也是放。可没曾想到,羊和羊也有所不同。”随后对阮小二道:“小二,过来。”

    “好哒。老师。”

    说完阮小二恭敬地跑到了范冲面前,等待老师吩咐。范冲在地上写了三个字,后两个是‘小二’,只是前一个字不是‘阮’。这是蒙学老师经常会做的考校学生的手段,当然,也是刚入私塾的时候有用。等到学生认的字多了起来,就难不住人了。

    却指着阮小二道:“念。”

    “阮小二。”

    阮小二挺胸自信的嚷嚷道。

    随后范冲对李逵道:“贤弟,你也看到了。你这小厮也不是读书的种子,何必让兄台做这恶人呢?”

    阮小二懵懂的看着地面上的字,嘟哝起来:“不就是读阮小二吗?”

    李逵瞥了一眼阮小二,心说:你小子哪来的自信?这个字念陈,是陈小二好不好?

    不过见识了阮小二感人的读书天赋之后,李逵怎么可能会接手这等少见的‘人才’,决定会范冲道:“要加束脩可以商量。”

    范冲气结,他的意思是为了钱吗?

    当然,他现在很穷,但不意味着自己可以为了钱而不择手段。再说了,他要是考虑不周,有一个李全就够他受得了,多一个阮小二,他还怎么活?

    更要命的是,他需要温习学业,省试就在眼前了,两个对月一眨眼就过去了。

    科举也就是两个多月的时间了,根本就耽搁不起。

    突然,他似乎想起来了爹爹临走时候说的一个人名字,试探的问李逵:“贤弟是李人杰?”

    李逵心头咯噔一声,退钱不成,难道想要攀附交情?

    不过,李逵似乎也想起来了这位的身份,不能说是范冲的身份,而是范冲的父亲,范祖禹,曾经被苏轼调侃过多次。被苏轼说成是司马牛门下,第一走狗。

    当时苏轼在京城和司马光斗的不可开交,直言司马光为司马牛。

    而范祖禹……嘿嘿,中进士后鄙视做官,追随司马光十五年修《资治通鉴》,在司马光上台自后,立刻炮制了一份《神宗实录》,说神宗因为受到了王安石的蛊惑,才被骗变法的,所有的错误都是王安石的私心作祟。开启了旧党对变法派领袖王安石的批判污蔑之路。

    反正当时弄得京城沸沸扬扬,很多人都因为这本《神宗实录》而认识到了范祖禹,这位中了进士之后,却拒绝当官,给司马光鞍前马后当副手的神奇门徒。

    如今……范祖禹应该被发配了。

    李逵摸着小巴,撇了一眼坐立不安的范冲,心说:“原来是对头。”

第316章 御拳馆

    “完了,这非我本意啊!”

    范冲在门外,手里攥着一把交子,大概有六七贯的样子。这点钱足够他用到省试之后。可以说,李逵是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原先他说要退束脩,是想着去父亲的一些旧交哪里打打秋风,借些钱来度过这场饥荒。

    要是实在不成的话,干脆借印子钱。

    反正他豁出去了。

    可没想到,却被李逵误解成了要坐地起价。李逵甚至没有给范冲攀交情的机会,反正俩家也没有什么来往。

    要是李逵是个大嘴巴,说不定几天之后,京城就对他范冲有了新的解读——坐地起价,范元长。

    元长是范冲的字。

    也不知道他爹是这么的,范冲的字没取几年,大宋官场睡不知道蔡京的字就是元长。难不成这两个字还有说道不成?

    反正范祖禹这等奇怪的读书人,普通人说什么也理解不了。真要是为了恶趣味,叫蔡卞的哥哥蔡京的字,然后等着儿子范冲回一声——爹。

    也奈何不了这位。

    范祖禹是司马光的拥趸,自从司马光主政之后,他出任尚书省校书正,说起来还是黄庭坚的上司。黄庭坚是九品的校书郎,而范祖禹是七品的校书正。别以为这官不高,但是清贵。晁补之也做过校书郎,之后不想在京城待了,主动请辞之后,被任命为六品的扬州通判。

    尚书省就是这样,皇帝跟前的人,外放的话,连升三级是正常操作。说来也奇怪,按照他和司马光的关系,加上元祐初年,他就上窜下跳的给司马光当急先锋,按理说,旧党怎么着也改升范祖禹的官职,总不至于让这位一直在校书正的官职上耗着吧?可他真奇怪了,这校书正一做就是七八年。

    虽说官很清贵,但是钱真的很少。比县令的官俸都要少。这就让老范家根本就没有多少余钱。加上范祖禹因为将王安石说的一钱不值,惹恼了王安石的女婿蔡卞。成为旧党之中第一个被发配的官员。

    悲哀的是,他的离去,旧党似乎都没有动静。仿佛旧党之中,根本就没有这么一个人。

    免不了让人觉得,旧党似乎把这位先锋给忘了。

    其实,不是忘了。是范祖禹对做官根本就没有什么大兴趣。

    他是个单纯的读书人,要不然也不会中了进士之后,不去做官,反而跟着司马光去洛阳修《资治通鉴》。而且这一去就是十五年。人生有几个十五年经得起蹉跎。要是做官的话,他已经走过了进士之后的低级官僚生涯,飞黄腾达不敢说,但是做到四品京官并不是大问题。

    范祖禹平日里生活在同僚的视线之外,毫无存在感。人生中唯一做的一件离谱的事,就是造谣王安石。

    也因为这件事,他成了蔡卞的眼中钉,肉中刺。

    说起来,他要是真想要当官,善于经营的话。根本就不需要攀附司马光。他叔叔范镇仁宗时期就知谏院,执掌御史台。在朝堂之上也是一方势力的旗帜。并且是坚定的反王派。就是因为范镇在变法时期,给神宗皇帝写奏章,直言王安石的变法是祸国殃民的残民之术。

    王安石看了范镇的奏章,差点气挂了。

    宰相亲自下台,写了驳斥之语。于是范镇的仕途走到了尽头。

    范镇虽然职官致仕,但在旧党之中的声望很高。元祐时期,高太皇太后甚至想要启用范镇为端明殿大学士,却被范镇推辞了。要知道这个官职虽是荣誉,但进一步就是宰相。至少,在朝堂上,三朝元老的范镇要比司马光的影响力更大一些。

    可以说,范祖禹诋毁王安石,是两代人的怨气和书生意气。

    但说起来,华阳范氏,真没有什么大恶。唯独让新党耿耿于怀的就是范祖禹的《神宗实录》,至于范镇?新党变法之初,反对者多了去了,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

    说起来,范氏三代人,加上一个范冲,在历史上流传过一段美名,三代修史。

    对于读书人来说,如果想要做一个纯粹的读书人,修史无疑是最高的荣誉。而范家三代人,都参与过修史。可见范家家学有多么深厚了。

    李逵走在回去的路上,琢磨着范冲考取进士应该如探囊取物般容易,能够拖住他一些,也算是给自己减少了个直接的竞争对手。

    虽说,手段不高明。

    但只要好用,管他高不高明。

    这天,高俅从客栈里醒来,原以为李逵和李云将他丢在客栈之中,有和自己脱离关系的反应。这让他颇为打击。

    可是当小儿送来一封李逵临走的信之后,顿时烟消云散。

    李逵信中就写了个地址,没有一句废话。

    高俅在客栈里悉数一新,去街头买了糕点礼物,大包小包提着就去拜访。

    一句“伯母!”将张氏喊的心惊胆战的,宋人结婚早,生孩子自然也早。张氏看着高俅少不了她几岁,却已沧桑起来的脸,腆着脸称呼她为伯母,忍不住多想,难道自己老了?

    真的老了?

    还不到四十岁啊?

    好在这天李全要去御拳馆学棍棒,高俅这才免了尴尬,跟着李逵等人一起朝着内城而去。

    一路上,高俅兴奋不已,自顾自的说着:“人杰,这御拳馆内是我大宋一等一的高手坐镇,天下第一的关中大侠周侗为首,其下有棍棒无双,王进,王师傅;霸刀,刘胜,刘师傅诸位高手……虽说李全兄弟拜在王师傅门下,也是一等一的际遇,非寻常人不能由此幸运。”

    “王进王师傅很强?”

    进了东京城,李逵和李云都是长见闻来了,至少十天半个月之内,新鲜事务层出不穷,让他们应接不暇。

    京城人士吹嘘的本事,这两天真让他颇为感触。什么东西,都敢说天下第一。买炊糕的这么喊,卖豆腐也这么喊,难不成大宋除了京城人士,都是不堪入目的傻子不成?在他看来,名声是打出来的,而京城很多名声都是吹出来的。

    在东京生活了两天,李云就对东京汴梁人动不动就吹嘘的本事有所了解,有没有本事先不说,气场要上来,先说个第一的名头总没错。

    说高明吧?

    有时候真的是稀疏平常。

    反正,李云也无法衡量,东京汴梁人口中的真假。

    但高俅作为土著,自然有属于自己的骄傲。对李云认真道:“我是去不成,功夫太差,恐怕御拳馆的几位师傅看不上,就不去丢这人了。倒是你和人杰可以去试一试,只要在几位师傅手中走过几招,就有入馆学习棍棒的机会。”

    “你还别嫌弃师傅们的身份,这几位都是禁军之中的教头,殿前司中都有身份的存在。虽然比不将军金贵,但也差不了多少。”

    “怎么厉害?”

    “可不!”

    高俅傲娇的仰着头,抬眼就看到了御拳馆这三个仁宗皇帝写下的大字。

    “皇家重地,闲杂人等离开!”

    门口的侍卫冷漠的对李逵等人喊道,唯独不管已经抬腿进门的李全。李全回头看了一眼李逵,真不知道该如何的时候,王进真好从街上采办回来。

    看到李全,问:“为何不进去?”

    “俺兄弟来了,想来瞧瞧。”

    王进顿时来兴致了,扭头看向李逵三人,端详了几眼之后,最后实现落在了李逵的身上,感觉到李逵身上沉稳如同古井般的气息,又仿佛有暗潮的涌动澎湃,顿时来了兴致。王进顿时起了兴趣,对李逵道:“十招之内,要是不败,可入馆研习武艺。”

    “三尖两刃枪可以吗?”

    “自然!”

    王进笑呵呵道,心中暗道:“三尖两刃枪自己虽使的不好,但是周侗会啊!”再说了,李逵虽说是李全的兄弟,但能不能撑下来都两说呢?自己枪棒无双的名头,岂能是浪得虚名?”

    说话间,王进就带着李逵等人走进了御拳馆的大门。

    远远的听来练功的拳声,枪棒碰撞的声音,还有练功之人的呼喊声。

    王进有心提点李逵,问李逵道:“小兄弟,在家可务农,还是仅是练武?”

    “我是举子。”

    李逵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来御拳馆是解决他武器不能连贯的问题。如果这个问题自己就能解决,他真不想来。

    可是王进听到李逵是举子的身份之后,吓了一跳,沉着脸道:“胡闹!读书人的身份,哪是我等能冒犯的?”

第317章 托大了

    读书人?

    你们心里就没有点数吗?

    就你们这样的装扮,一个个手里都拿着武器,欺负老夫不知道读书人的喜好?

    弓箭不算。

    在大宋,弓箭属于健身用具,这恐怕是历史上最为特殊的朝代了。甭管多硬的弓,都属于健身用品。读书人身子骨弱,弓箭似乎是能够给读书人强身健体的唯一法宝了。

    大宋的弓箭社,几乎每个县都有,甚至富裕的地区,连乡间都有弓箭社,而且都紧挨着县学。

    李逵几个只要不带着弓箭,在皇城附近转悠,根本就没有人会拦他们。大宋也不禁武器,东京城说白了,其实是一座巨大的军营。仅仅在内城就有左右翊卫,皇城司,殿前指挥司两三万人的兵马,拿着武器上街,根本就不会被阻拦。

    唯独不能去的地方就是皇城宫墙附近。

    再说了,李逵等人吃饱了撑的去试探左右翊卫军中弓弩的准头?

    再说长相,李逵长的人高马大,肤色也黑,魁梧健壮,身上从头到脚都没有读书人的痕迹,尤其是一对眸子,幽暗且深邃,给人以宝光内敛的感觉,这是高手才有的气势,说李逵练武三十年,王进都相信,就是不相信李逵是个读书人了。

    再说李云,一对青眼,读书人要都要是长成如此猥琐不堪的样貌,大宋还有什么盼头?

    至于高俅,表情轻浮,假装正经……反正王进看不出来这厮是当官的材料。尤其是不可能是成为文官。

    他们穿着这套行头,拿着家伙什,说什么自己是读书人,王进老头子怎么可能相信。他恨不得跳起来往李逵头上来一招‘天外飞仙’,好让这些不知轻重的小子清醒清醒,在大宋,就你这样的还敢冒充读书人?

    老头子一句话就将李逵三人的身份给掀翻了,李云有点气不过,但高俅无所谓。

    一对一对战,连李云都能虐他,高俅会有什么意见。反正李云和李逵都被王进给鄙视了,他被鄙视是理所当然的事。再说了,在人家的地盘上,他要是有李逵那样的实力,自然要嚣张一把,但问题是,御拳馆的学生,大部分都能欺负他,更不要说王进还是御拳馆的教头,他要是再不夹着尾巴装小透明,岂不是要被按在地上摩擦?

    李云气咻咻地对李逵道:“二哥,我和这位王……师傅练练。”他差点指着王进的鼻子喊上一句:王老头。

    从李全那里,李云知道了一些王进的实力。李全自然说不清楚,只是说王进的枪棒很厉害,招数很犀利。

    但也说明了一个事实,王进的力量根本就不是李全的对手。

    只要力量不足,李云私底下认为自己还是有点机会的。

    李逵无所谓,他来御拳馆,不是来找王进解惑的,三尖两刃神锋一直使不顺手,但就算是拿着这柄不顺手的武器,他还是江湖上的超一流高手。

    他来御拳馆,只为一人而来,就是周侗。

    李逵刚想要点头,王进却看不下去了,怎么老头子就如此不招人待见,连个‘痨病鬼’模样的小子都敢在自己面前叫嚣。看李云的架势,似乎有将王进擒住的底气,岂不是说老头在江湖上很没有威慑力?

    李云的挑衅自然被王进给忽略了。他是御拳馆的教头,是有官职的武将,就算是要找个对手,也要找最强的。而李逵,不管是从地位和李云的反应,都是主事人。他怎么可能舍本逐末,却和李云这厮纠缠不清?王进指着李逵咬牙道:“就你这黑小子,敢不敢经受老夫的考校?”

    王进,或许很厉害。

    但在李逵眼里,实力也是有限。

    枪棒的招数或许很重要,但这都无法变成真正的实力。

    实力,是需要所有的天赋,力量,还有招数积累,王进?并不被李逵看好。

    李云心头微微一凛,他看向李逵的侧脸,李逵最恨有人说他黑小子。他可以黑的突然,黑的与众不同,但绝对不允许别人用手指着他当面说他黑。

    再看李逵,表面上很平静,似乎没有一点反应。仿佛有种唾面自干的坦荡,可在李云看来,李逵这厮最为阴险,经常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动不动就不说话开大招,属于人狠话不多的阴损角色。

    李云心中明镜似的,李逵这厮怒了。说李逵别的无所谓,但绝对不能说他黑?这是李逵最不待见的短处,谁要说了,准没好。怒火如同燃烧的干柴般,已经噼啪作响,就等出手的时候,将老头的嚣张气焰打压在地上。

    “王师傅是前辈高人,王师傅盛情指点,逵自没有推脱的理由。”

    “移步校场!”

    “王师傅请——”李逵的语气不冷不热,给人一种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

    李逵确实很生气,王进或许并不坏,但武人该有的火爆脾气就算是已经四五十岁了,却还是像个小年轻似的,一点就着。有道是,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这厮已经骂他黑了,要不要到时候给王进的脸上来两拳?

    其实不仅仅是他脾气火爆,王进心里也有私心。

    李全有多猛。

    百丈村的李氏族人都清楚,和李全对战的江湖人士也明白。在御拳馆第一天,整个御拳馆也知道,拳馆里来了个超级猛人,叫李全的傻子。

    天生神力,棍棒走的是极端的刚猛路子。他是天生战场上的猛将,根本就不是江湖上的路数。即便在江湖上,李全的实力也是超一流高手。之前,李逵和李全走的路数都是一样的。鬼王斧也是重兵器,一柄斧头六十斤,两柄斧头就是一百二十斤,李逵要是在人圈里发威,两把斧头能像是旋风一般,将在他周围的敌人都卷进去绞杀,在他力竭之前,近乎无敌的存在。

    可现实是王进成了李全的老师,实力上,却并不比李全强多少。

    经常是王进全力之下,一百招之内,只能和李全斗个旗鼓相当,还是用了招数上取巧的法子。拼力气,王进还真不是李全的对手。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御拳馆内高手如云,自然也看出了王进和李全的实力差不多。

    当老师的收了个实力相差无几的弟子,这简直就是没羞没躁的卑劣手段。

    于是,在御拳馆的私下中就多了一些风言风语。说,王进:浪得虚名,用利诓骗高手给他做徒弟,好让他扬名之类的造谣之语不断。

    这让老头私下里很无奈,能够教授李全武艺,对王进来说,是他的幸运,因为李全的练武天分奇高。王进甚至私下里合计过,只要给他半年,李全就有压住史文恭的实力,就算比卢俊义,也不会差多少。李全差的是招式,而不是悟性和天赋。要说悟性和天赋,李全要比史文恭和卢俊义都要高。这是因为李全心思极其简单,可以说是心无旁骛,这是史文恭等人说什么也比不上的优势。

    他甚至想半年后,让李全和史文恭斗一斗,好让世人知道,他王进的弟子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在御拳馆,周侗的地位是超然的存在。

    没人会觉得他做馆主有什么问题。

    但是王进的实力业有目共睹,之所以被非议。主要的问题是,他资历不够。

    说起来也奇怪,明明是个武馆,却出现了排资论辈的奇怪现象。

    这要从御拳馆建立说起,御拳馆在仁宗时期就有,当初仁宗皇帝的想法是打破将门垄断武官的现状,才建立的御拳馆。御拳馆不仅仅对将门子弟,禁军官兵,甚至对普通百姓也是开方的武馆。但御拳馆隶属于殿前司。

    所以,御拳馆的直接管理衙门是殿前司,左右殿前指挥使,之上是太尉府,才是御拳馆的后台。

    后来,武举的举子被录用武进士之后,也会在御拳馆内学习。可见,御拳馆不仅仅是教授武艺的地方,还会有兵法课。

    仁宗皇帝当初的想法虽然好,但他却忽略了一个问题。

    普通百姓要是能读书,谁犯傻来御拳馆转行当武夫?

    以至于,御拳馆内普通百姓出身的人是有,但终究无法获得武职。就算是武功超绝,也是如此。只有少数凤毛麟角的人才,才会有机会进入禁军,殿前指挥司,或者左右翊卫之中,担任最不起眼的小官。就算是这样,也是极其幸运的人了。更多的御拳馆出身的普通人,成为权贵府邸的虞候拳师。

    虞候并不是官职,只是一个好听的说词。都虞候才是官职,正儿八经的五品武将。这也是给人留了一点面子。

    史文恭之前就是御拳馆出身的高手。他还是周侗的弟子,也没有获得官职。之所以追随刘葆晟,一开始是因为钱,后来刘葆晟发迹了,他就成了虞候。要不是刘葆晟被封为太师,可以开府,他这辈子都恐怕没有当官的命。

    久而久之,御拳馆成了将门镀金的地方,失去了拳馆本来设立的目的。

    王进虽然有官职在身,但他不是将门子弟出身,无法真正的融入到将门中去。

    这是他的短板,同时也是他的无奈。

    禁军教头的称号,虽然听着很提气,但是连个办公的衙门都没有,说是闲散人员也不为过。

    李全的出现让王进看到了希望,可惜,李全脑子不太好使,即便武功超绝,也不会有军队会接收李全为校官。同时李全也将他推上了风口浪尖,成了御拳馆中的笑话。

    王进最近心里头都憋着口气,他想要证明自己,再找一个和李全差不多的弟子成了他迫切的念头。李逵看着就很不好惹,但幸运的是,李逵不是傻子。

    王进觉得自己要是将李逵收了当弟子之后,悉心教导,然后再给李逵找个蒙学师傅,只要识字一千五,他豁出去这张老脸,也要给李逵寻个出身。只要李逵不是笨到让人发指的地步,他就有信心将李逵调教成为大宋的将军。

    当然,这个将军的身份肯定不是什么左右翊卫大将军,这根本就不现实。

    只要一个游击将的身份,足矣。

    游击将,也是将军,别把游击将不当武将看。

    至少,有了游击将的身份,李逵就能担任州城的驻守禁军统领。也算是御拳馆走出为数不多的中层武将,还是凤毛麟角的那种。

    李逵根本就不知道王进对他的期待如此之‘高’,不是傻子,能够在御拳馆内混毕业,当州城禁军统领。

    好吧,李逵看着王进的眼神确实奇怪,总觉得热切的有点让人摸不着头脑。

    可这老头的嘴确实很毒,说话都带着火药味。

    校场上,练功的学员将器械都清理干净,流出一片偌大的空地。也不知道谁嚎了一嗓子:“有人踢场御拳馆,王师傅应战!”

    王进恼怒的看向边上,想要把这个人找出来,却不得不失望的放弃。

    御拳馆学员长年保持在三百人左右,一大群人中间有人喊话,要不是对方主动站出来的话,真很难将罪魁祸首找出来。

    李逵站定之后,将身后背着的枪匣解下,打开之后,一柄造型厚实的三尖两刃枪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丝——

    三尖两刃神锋拿出来的那一刻,到处都是倒吸一口冷气的丝丝声。

    “假的吧?”

    “刷银漆的西贝货?”

    “要是真的,这玩意至少要六十斤。”

    李逵冷冽的眼神扫过,说话的人顿时有种坠入冰窟的寒意从脚底冒出来,直冲脑门。

    随后,他一板一眼的开口道:“枪名【神锋】,枪头三十六斤,枪杆重四十二斤,长一丈二。乃陨铁所锻造。”

    王进吞了一口口水,李逵的三尖两刃神锋从和枪匣里拿出来,他就能感受到枪身上传来的杀气,阳光下还有一层幽蓝的光晕,这是一柄威慑力无穷的战场武器。蓝色的光晕并非是淬毒了,而是武器在退火时候形成的保护色,材质绝对一流。

    王进心说:这枪没有五千贯成本,绝对下不来。

    还是重武器。

    能用这等武器的人,至少也是超一流高手。不是高手,也是个力气很大的权贵。

    平民百姓,谁吃饱了用这等武器?

    “托大了!”王进心头浮现出一丝不好的预感,嘴角不免叫苦不迭。

第318章 一不小心砸了场子

    没有人会相信,王进会输。

    除了李云之外,所有人都认为王进会赢。堂堂京城御拳馆的当家教头,怎么可能会输给个初出茅庐的小子?

    就连高俅也觉得李逵悬了。他听说过李逵的猛,也领教过李逵的厉害。但是他没有见到过高家庄外,李逵从天而降的霸气。

    没错,李逵的全力进攻有多厉害,在场的只有李云知道。高俅也只是听说过而已,毕竟当初他并没有出现在高家庄帮忙。后来贾道全被击败之后,听的最多的是李逵的双手武器有多厉害。然后高俅发现,自己连空手的李逵都打不过。

    而李云更清楚,李逵虽然是个用斧子的粗汉,但是当他拿起这柄韩大虎给他独家打造的三尖两刃神锋的时候,会有多猛?

    自己,一招落败。

    郓城外似乎比他强很多的晁盖,连抢攻的机会都没有,一路被李逵砍到吐血。

    李全的猛是力量的绝对释放,但全力量的攻击,一开始是厉害,中间也厉害,到了支撑不住的时候,就成了累赘。就算李全天生神力,全力量的攻击也不可能一直延续下去。

    但李逵的猛不一样,他是霸气的完全释放,会让对手从交手到落败的整个过程之中,都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和恐惧的碾压。

    这是完全不一样的路数。

    这也是为什么李逵走在原先的百丈村里,如同净街虎一般的存在。

    要知道百丈村的人都不是善茬,可是看到李逵那一刻,就有种小鬼见了阎王似的,恨不得掏心掏肺的巴结。

    李云自然知道李逵的厉害,也对李逵有足够的信心。用胳膊顶了顶高俅道:“这老头要倒霉?”

    “你是说李逵……不对,丝——”

    高俅刚说了两句,突然警觉起来,似乎刚才李云说的可不是李逵要倒霉,而是‘这老头要倒霉’,虽然差了两个字,但意思完全颠倒了过来。御拳馆对于京城人来说,是皇家拳馆,大宋第一流的教头都在御拳馆。

    但是对于军户出身的高俅来说,御拳馆,其意义不仅仅是皇家拳馆那么简单,这是一种精神,一种信仰,所有武人都向往的至高殿堂。

    李逵虽是朋友,但高俅还是愿意相信,御拳馆更强一些。

    当他听到李云轻松的调侃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懵的,他完全看不出来,李逵有获胜的机会。

    就在他准备和李云掰扯的时候,李逵对王进抱拳道:“王师傅,请指教。”

    他这架势,让王进非常不舒服。

    什么叫请指教?

    话没错,但是态度不行啊!

    少年,你应该用最强大的招数猛攻过来,老夫站着,风轻云淡之中将你击败。

    这是王进的剧本,他虽然知道了李逵的不一般,但他绝对不信李逵是李全那样的超一流天赋。他琢磨着用经验,用精妙的招数,然后风轻云淡地将李逵的进攻化解。而不是你站着像个没事人似的,让本教头攻击。

    这成什么了?

    岂不是说明爷们不如你吗?

    到底是来御拳馆求教,还是本教头向你求教?

    王进心头暗骂:“土包子,连这点规矩都不懂。”

    他并非是真心要羞辱李逵,因为他是前辈,怎么着也算是高人吧?你一个后进的小年轻,难道就不能体谅前辈些个?

    李逵哪里知道这些规矩,他只是担心一旦放开了进攻,会伤到了王进。毕竟王进手上就一根熟铁棍,真要是打伤了王进,李全恐怕在御拳馆就呆不下去了。

    要是让御史听说了,参他个举止不端,取消他的省试资格,这让他哭都没地哭去!

    王进冷哼道:“放马刚来,本教头也不是吹出来的名头。”

    王进的名头当然不是吹嘘出来的存在,在御拳馆的教头之中,他至少排名前三。第一是周侗,这是毋庸置疑的存在,第二就很难说了。但王进坚信,即便不是第二,第三非他莫属。自己偌大的名头,要是连个小子都对付不了,岂不是让御拳馆脸面无存?

    李逵没想到,进攻先后也是江湖请教的规矩。

    他真没有这种觉悟,以前他动手,要么就往死里厮杀,反正最终多半会身上落一身的血,都是敌人的。

    要么欺负族里的小子,用拳头即可。

    从经历上来说,这是李逵正儿八经的第一次和人比武。

    王进的提醒,让李逵这才明白了比武的规矩。

    于是他身上的气势暴涨,陡然突变,刚才还是平静的如镜湖般的光可鉴人,突然间仿佛湖面下有熔岩喷涌而出,就在转眼之间,湖水沸腾起来。

    起浪裹挟着浓烈的霸气和杀意,席卷了周遭。

    这种气势王进再熟悉不过了,事实上,他经常临睡闭眼的那一刻,就想起这种对战的场面。对方突然间仿佛变成了一座火山,从沉寂到喷发,仅仅是一个瞬间的转变。但那个人是周侗啊,不是眼前这和不知名的小子。

    “有没有搞错,不会真的这么强吧?”

    王进后悔了,他觉得试探李逵的武功这种拉风的事,最好让他的同僚去做。

    李逵身上的暴虐气息,完全像是周侗附身。实际上,周侗也展示过这种境界,化境。将一切都可以转化的超越境界。

    没有人想到,李逵小小年纪,也能练成化境。

    这简直就是开挂欺负人。

    王进暗暗咬牙,自己给自己打气:“要拼命了!”

    御拳馆的学员似乎没有感受到李逵的气势变化,最多就是觉得李逵变犀利了,但是教头们多半有所警觉。

    李逵单手抬起三尖两刃神锋,脚步横挪之后,势大力沉的武器带着鬼嚎般的尖叫,落在了王进的头顶上方。

    气势。

    气场。

    甚至是笼罩周围的杀意,都让王进有种面对天崩地裂绝境般的绝望。

    他甚至发现,自己的行动都受到了阻碍。

    这不是因为自己手脚不听使唤,而是李逵的招式之中的变化,让王进看不出虚招和实招的区别,他不敢冒然移动。本来就可能在气势上不如李逵,要是冒然移动之后,一脑袋撞上李逵进攻的漩涡之中,到时候他连哭的机会都没有。

    “给我开!”

    无奈之下,王进只能用死招应对。也就是拼力量,功力。

    铛——

    三尖两刃神锋落下,火星四溅。

    王进抵挡住之后,刚想要暗暗欣喜,却怎么也笑不出来了。虽然第一波力量的传递,让他双手发麻,但毕竟他已经挡住了。如果李逵只有这点本事,王进有信心五十招之内,将李逵制服。

    就像是他连自己都不相信李逵的真实实力仅仅只有这么一点的样子。

    王进发现手中的熟铁棍发出嗡嗡的蜂鸣,排三倒海般的力量冲击而下,王进脸色一黑,自己要是继续傻乎乎的死顶,会输的非常难看。

    他甚至想起来和周侗的比武,那家伙就是用了这么一招,让自己手中的铁棍最后脱手。后来周侗告诉他,这是振的力量。他正好能振四次,而王进只能抵挡三次。

    不过,王进是盯住了周侗的三次震荡之力,李逵才两次。

    要是王进赌李逵无法在兵刃碰撞之后,无法发出第四次震荡之力,他还是有接住李逵这一招的机会。

    但是他不敢赌啊!

    万一要是李逵发出来了呢?

    自己的兵刃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打到脱手,岂不是一世英名都将付之东流?

    关键是这是第一个回合,一招落败,王进担心自己一旦赌输了,自己除了上吊这一条路之外,没有别的活路可走。

    想到这里,王进咬住牙根。用力顶开一丝的空间,实招变虚招,低头矮身,穿过两人的距离,将手中的熟铁棍以顶为挡,横着朝李逵胸口砸过来。

    虽说这样的攻击只能发挥三成的力量,王进也没有指望李逵挨中之后,会丧失战斗力。而是想着要能给李逵吃点苦头,好让自己找回一点面子就好。其实,王进这一刻内心是轻松的,毕竟第一招他已经挡住了,不仅挡住了,而且还他还开始抢攻了。

    当然,王进也有足够的理由抱怨。

    李逵,你丫作为晚辈,难道就不知道晚辈请教长辈,前三招都应该是虚招,这是基本的武人礼节吗?

    虽说李全当初也是这个样子,但李全是傻子,你不是啊!

    好不知礼数的小子,忒没有江湖规矩。

    带着满满的怨气,王进化作一团虚影,冲向了李逵。

    李逵收住手中枪杆,变震为抽,斜着将枪杆一头顶在地上,将王进的攻击格住。枪杆也被王进的冲击之力顶的弯曲起来。

    李逵暴吼一声,将枪杆再次弯曲,随后突然释放。

    王进整个人如同被弯弓射出的箭矢,飞了出去。刚落地,李逵的攻击再次袭来,王进就差心头大骂:“这小子是我冤家,不带这么欺负人的。”

    忘记哪里想得到,李逵是个实在人,既然刚才的招数很好用,李逵也没有想过要变招。

    反正王进看来很强,要比晁盖强的不是一星半点,这样的玩具,岂能一下子就玩坏了?

    他决定多试几次。

    王进无奈,几乎像是被磁石黏住的铁钉,任凭他有多么精妙的招数,在李逵面前都施展不起来。反而像是非常配合李逵似的,重复着之前的招数。

    冲上去格挡,被李逵弹开。

    再冲上去,再被李逵格挡,再弹开。

    别说御拳馆的学员了,就连高俅都愣住了。他想过李逵很强,但没有想到过,李逵能够将御拳馆的教头如此戏耍。

    对战的结果确实如此,李逵似乎像是戏耍王进一般,逼着他一直用同样的招数进攻,然后击退他。继续往复似的,就像是教头指点学员一样的场面,让御拳馆的学员教头们都看傻眼了。

    这场面要是王进还有赢面,绝对是天方夜谭。一旦王进败在了李逵手里,这厮要是不依不饶要招其他人比武,还有谁能顶上?环顾左右,教头刘胜发现自己替王进受过的可能最大,关键是,这厮心里虚的一逼,要不是尿遁太丢脸,他早就使唤出此神技了。万般无奈之下,刘胜只好选择找援兵。似乎御拳馆内,能够制住李逵的只有那位了,这时候也不是讲究脸面的时候,他一把拉住自己的弟子,嘱咐道:“快去请馆主。”

    御拳馆静室内,周侗擦拭着手中的沥泉枪,这把枪他得到不久,是他的心肝宝贝。这柄枪花费了他两千贯,平日里宝贝的不行,有事没事就摸出来擦洗一番,上枪油,保养。武器对武人来说是最忠诚的伙伴,大部分武器都需要精细的保养。好的枪也是如此,不仅仅是枪头要保养,枪杆也要精心保养。

    “馆主,不好了,有人来砸场子!”

    御拳馆遭遇砸场子的事每个月都有几次,又不是什么稀罕的事,周侗也没当回事。

    他抬眼没好气的看来对方一眼,悠悠道:“让你师傅去。”

    对方不过是学员,自家师傅让他来请馆长,自然是心里没把握。可是他总不能说自己师傅胆小怕事,不敢下场吧?

    周侗见对方没走,冷哼道:“让王进师傅下场。”

    “馆长,你快去看看吧,王师傅,他快撑不住了。”

    周侗这才一惊,原来是真的有人来踢馆。扶着枪起身后抬腿就出了进室,朝着校场走去。

第319章 人老成精

    就报信人惊慌失措的语气,周侗还真以为王进要不行了呢?

    当他匆匆赶到校场,确实为王进担心不已。

    要是寻常的比武,御拳馆的教头或许不会大呼小叫,也要维持自己的身份。但是御拳馆的学员多半都嫌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态度。说起来,东京人都这样,也不能说东京人都这样,而是每个朝代的帝都人,都有这种不怕死的作死秉性。

    如果是往常,校场上少不了吆喝的声音。

    喝彩,叫好,比武到了酣处,一个个脸红脖子粗的恨不得自己下场的劲头。

    可是如今,校场却出奇的安静。

    仿佛所有人都被掐住了脖子似的,憋屈的连话都说不出来。

    “刘教头,说说情况?”

    周侗清楚王进的水平,他要不是用境界取巧,想要胜王进并不容易。当然,他的并不容易有点欺负人,五十招之内吧。

    反正王进要是知道了周侗这么衡量他的实力,肯定会吐血。

    因为周侗所指的五十招,并不是说他只能战五十招,而是五十招内将王进击败,或是擒住。

    这就有点欺负人了,大家都是场面上的人物,凭什么你如此小看天下人?

    刘教头嘴角有些发干,他比王进都不如,万一周侗觉得李逵不值当他出手,为了御拳馆的荣誉,很可能他就会被扔出去给李逵出气。

    没错,就是出气。刘教头不认为自己有给李逵制造麻烦的能力。

    没看到王进和李逵的对战就像是玩闹似的,王进冲上去,被李逵击退,然后再冲上去,再被李逵击退。

    那种大人欺负小孩的痕迹太重了,刘教头可不愿意自己步王进的后尘。御拳馆即便最后丢人了,有一个王进就足够了。

    刘教头低声道:“都快二十个回合了,王教头……”

    “他就一直这么没头没脑的猛攻,然后被对面的黑小子给轻松化解?”周侗冷冷道:“糊涂,以自己之短攻击他人之长,这等糊涂心思,你们为何不告诉王教头?”

    刘教头闻听,愣了愣,猛攻?猛吗?为什么自己没有看出来?随即不确定问:“馆主,您的意思是,王教头要是改变路数,对方也奈何不了他?”

    听人说话,总不会吃亏。刘教头算是听出来了,周侗毕竟武艺要比他们高上许多,眼力更是高人一等,自然看出王进的问题。

    不过,周侗想了想,没道理王进看不出来自己的问题。他是实际对战李逵的对手,王进难道不知道他这样的进攻一百个回合也不会有用吗?

    再说了,王进的进攻是爆发力的进攻,猛,准,狠,需要心眼合一,对于体力功力的消耗,要比寻常的打斗大得多。这样下去,王进根本就坚持不了一百个回合,等到他力竭之后,就会出现颓势,再也无法坚持如此高强度的进攻了。

    王进能不知道吗?

    周侗在圈子外说,他早就听到了。

    听到是听到,但是做不做是他的事。

    实际上,王进早就看出了自己的问题,也想过改变招数。但是如何退出战圈是个要命的问题。李逵的进攻速度一点也不慢,如果王进不想受伤的话,就必须要用就地十八滚,不见得一定要在地上打滚满十八个。

    但是七八个肯定不能少。

    要不然,根本就无法摆脱李逵的攻击距离。

    可是,王进也是要脸的人啊!

    让他在御拳馆众目睽睽之下,在地上打滚才能摆脱战圈,他站起来后,这脸要往哪里搁?

    要是他在脱离战圈之后,用游斗的招数击败了李逵,或许脸面还能挣回来。可王进一点战胜李逵的把握都没有。万一最后还是败了,岂不是变成了——御拳馆教头王进,被人踢馆打得满地打滚……这简直就是要臭大街的节奏啊!

    王进说什么也不敢将自己的名声仍地上踩,他还要在御拳馆混的,就是身上的官身,他也舍不得丢弃。

    无奈之下,王进只能硬着头皮用消耗的办法,和李逵拼体力功力。

    没错,就是消耗体力功力的办法,互相伤害。

    别看王进的进攻动作幅度很大,但真要比起来,李逵的消耗应该比他更多一些。他早就想好了,自己累瘫了不要紧,一定也要将李逵给累瘫了。所以,王进是咬着牙,不给李逵变招的机会,用速度将李逵的招数给限制住,爷们和你耗上了,不到站不住,不算完。

    到时候,两人分开之后,算是平局。

    这样一来,王进保存了面子。

    李逵也得到了名声。

    似乎结局会朝着皆大欢喜的方向而去。

    可让王进担忧的是,自己有点累了,可看李逵的样子,眸子里都透着兴奋的目光,这厮为何不累?总不会这个李逵也是天生神力吧?

    天生神力,不仅仅是力气大,耐力也会更加持久。

    真要是这样的话,王进心中开始打鼓了,别看他用了个互相伤害的招数,局面也控制住了,到时候还是会输。这让他吞了大口黄莲水似的,嘴里是苦的,连心都是苦的。尤其是他的弟子李全,没见到你家老师都快支撑不住了吗?

    也不想着出手帮忙一些。

    就在周侗出现在场边,一转眼的功夫,十几招又过去了。王进的动作有点放慢了,额头的汗水密密麻麻的聚集起来,汗涔涔的往下淌。

    “不行了,王教头冒虚汗了?”

    “我还以为下雨了,舔了舔,咸的……”

    “尔离我远些,太膈应人了。”

    ……

    刘教头也开始紧张起来,他被周侗一提醒,发现李逵虽然强,但没有强到能让他胆寒的地步。可是,为什么李逵还是如此轻松,王进快不行了?

    他有种被自家馆主欺骗了的无奈,偷偷看了一眼周侗,发现周侗也注意到了王进的动作,迟缓了很多。

    反倒是李逵,别看他大刀阔斧的使唤着手中的重兵刃,却仅仅是微微有点热意。

    到大汗淋漓的距离,还远的很呢?

    周侗心中合计,不能继续等下去了,恐怕自己再不出手,王进就要丢脸了。

    王进丢脸了,也就预示着御拳馆也要丢脸。

    御拳馆要是丢脸了,教头们一个都不能幸免。

    要是周侗这不要脸的死扛着不出手,岂不是最后落难的成了爷们?

    刘教头自从武艺大成之后,面对天下高手,自己也不虚,但是遇到了李逵这样的猛人,他也头皮发麻。不得已,为了自己的脸面,刘胜躬身对周侗道:“还请馆主相助。”

    周侗瞥了一眼刘胜,御拳馆的教头平日里一个个都互相不服气。

    本来嘛!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

    而御拳馆外面挂着是拳馆的招牌,其实就是个挂羊头卖狗肉的地方。这里面哪里是拳馆的样子,更像是个衙门。御拳馆的教头不少,但不少教头都投靠了权贵。教头官职高的五品,但也只有周侗一人而已。其他要么是六品的官职,要么是七品的官职。

    在殿前司,禁军之中兼职教头,少不了会投靠殿前都指挥使,太尉府,还有左右翊卫大将军府,能够不互相攻讦,已经算是周侗的面子够大,大家都忍了下来。要是大家无官无职,平日里分出个高低也容易,说不定打过一场之后,化敌为友,成了至交好友。

    可大家都是官员身份,动手比武却不合适了。官员的体面还要不要维持?

    但是没有比出个高低,谁也不服气。

    “看到你们能竭力倾助,吾心甚慰。”周侗不冷不热的回了一句,他难道不想分开李逵和王进吗?

    他也看出来,王进似乎要支撑不住了。可问题是,李逵这家伙不简单。

    同样境界的武者,对于同境界的武者有着特殊的感应。可能是因为威胁,也可能是骄傲。但周侗已经看出来了,李逵的境界已经突破了化境,周侗自己也是化境,自然不会怕李逵。而且他笃定,自己的功力肯定要比李逵深厚。

    再说境界,虽都是化境,但也有强有弱。

    李逵的境界还没有完全稳定下来,只能说化境之中走出一小步,而周侗已经在化境之中,迈出了一大步。

    半步既是天涯。

    这种境界上的提高,并非易事。

    要是周侗和李逵对战,自然不怕。

    可问题是,他不仅要化解李逵的招式,同时也要化解王进的招式,还不能伤人。这就不容易了,即便周侗武力超越常人,也不由头大。

    用全力分开两人。

    他怕会伤人,而且最容易受伤的是王进。

    谁让他境界最低?

    可要是周侗动手之后,王进受伤了。难免少不了让人猜测,周侗不会是公报私仇吧?

    自己倒是不怕,但问题是,其他人怎么想?

    御拳馆内本来就复杂,要是离心离德了之后,恐怕最后走的人成了自己。他尽心尽力做事,最后弄的里外不是人,何苦来哉?

    就在周侗犹豫不决的时候,李逵也发现了周侗的存在。

    其他教头给不了他任何压力,不管是气势上的,还是实力上的。唯独周侗的出现,让他有种走在丛林里被熊瞎子盯上的感觉。正面对决,他一点也不虚,就怕万一这个高手突然下黑手偷袭。真要是这样的话,他很可能会受伤。

    武人不怕受伤。但无缘无故的被人偷袭受伤,还不能报仇回来,李逵自然觉得不值当。

    尤其是他的身份对方还不知道,万一下手没轻没重,奔着要命的路数去,李逵也担心阴沟里翻船。

    再说了,就算是他占理了,难不成事后还能将御拳馆拆了不成?

    这可是衙门,不是什么拳馆。

    想到这里,李逵再次抽动了三尖两刃神锋,突然间变招,以挡为立,人却陀螺般转起来,让开了王进的冲击。等到王进的身子冲过之后,李逵顺手一捞,将三尖两刃神锋拿在手中,人却已经站在了王进的身后。

    王进吓得亡魂大作,不敢停歇,径直往前冲击了一段距离之后,侧身慢转,将熟铁棍舞地如同狂风中的风车。霎那间,呜呜的棍风呼啸而起,就这架势,真可谓针插不进,水泼不进。而王进也被自己的一通卖力的舞动,累地头晕眼花。

    当他透过棍影,发现李逵没事人似的站在他身前五丈开外,傻乎乎的看着他。

    李逵看着呆,但是更呆的是自己。人都不出手了,自己像是傻子似的舞动着棍影,岂不是说,自己被吓傻了?

    王进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嘴巴子,好让自己清醒过来。

    或者干脆自己晕过去得了。

    自己一世英名,竟然最后还是栽了,这让他找谁说理去?

    尤其是馆主周侗还站在边上,大伙都是一个锅里吃饭的袍泽兄弟,你竟然能心安理得的在边上看热闹?

    真要是上了战场,还能将后背放心的托付给你们吗?

    王进喘地如同一头牛似的,眼圈都红了。可是让王进吐血的是,其他人都没有关心他的心思。反而都盯着李逵。

    也不是没人关心他,李全这个名义上傻徒弟抱着一瓮盐水过来,对王进傻乎乎道:“师傅,喝口盐水,歇过之后再战。”

    王进傻眼了,连带着御拳馆周围的人看李全的样子也在发愣。

    李全,王进对你有多大的仇,你要这么害他?

    而当事人王进都有心思大义灭亲了,反倒是李全不在意道:“俺和二哥开打就打半天,离天黑还早着呢?”

    王进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李逵能如此轻松的躲过他的攻击了。能和李全这样的家伙打上半天,你俩确定不是仇人,而是亲戚?

    谁家的亲戚如此毁人?

    幸亏李逵没有听李全的,休息过后要和王进继续。

    他已经看出来了,王进在力量上,反应速度,境界上都差自己一点点。但是这个一点点,去能成为武人的鸿沟。但王进的临战招式的变化,却让他也没办法轻松就将王进击败,想要胜王进,除非六七十招之后。因为王进的招数太快了,需要将王进的体力磨掉之后,等他的气息不稳之后,谋求破绽。即便这样,王进也已经是李逵遇到过的最厉害的武者。

    比晁盖真的强多了。

    他和晁盖的对战,晁盖连躲的机会都没有。更不要说抢攻了。只能看似愚蠢地死扛李逵的进攻。晁盖可不是死扛,是因为不死扛,李逵的刀子就要落在头上,不扛就是死,他连选择的机会都没有。但王进不一样,招数灵活,临战经验丰富,李逵想要用对付晁盖的手段对付王进,确实不太现实。

    最好的办法就是将王进的体力慢慢磨掉,最后抓住破绽胜出。

    没想到,李逵的想法和王进不谋而合。

    只不过不同的是,李逵是为了胜,王进是为了不败,也就是求和。

    当周侗出现之后,王进再也无法吸引李逵的兴趣。

    他目光炙热的看向了周侗,被李逵这样的对手狂热的盯着,总会让人很不舒服。周侗也是如此,不过他是御拳馆的馆主,头领的气度不能丢。

    周侗含笑道:“不错,壮士武艺高强,我御拳馆收了。报备之后,教头的身份少不了你。朝廷的恩典,少不了七品武官的身份。”周侗的言下之意就是告诉李逵,你小子要发达了。

    无耻!

    不要脸!

    王进心里第一个冒出的想法竟然是这样。

    不单单是王进愤恨不已,还有其他的教头,恨不得指着周侗的鼻子破口大骂:“馆主,你代表的是皇家脸面,怎么能怂了?”

    周侗哪里是怂了?

    他是想着,把李逵拉拢之后安插在拳馆里,要是自己身边多了李逵,还看你们一个个敢拉帮结派?

    不服气,比武场上论英雄,打过再说!

第320章 北地枪王

    周侗的开口招揽,确实让李逵大吃一惊。他刚出现在了校场,李逵就注意到周侗,并且第一时间认出来了对方的身份。高手对高手的感觉,是非常奇妙的,有时候一个眼神,靠近的气息,就能锁定。而史文恭曾经也说过,他老师的境界在御拳馆是独一无二的存在。

    显然,周侗的武艺在御拳馆是最高的存在,没有人能够和他并存。

    那么,只要周侗在御拳馆出现,甚至李逵不需要听他自报家门,就能洞悉对方的身份。只要比王进等教头高出一个层次,就是周侗。可周侗开口之后,却画风一下子变了,他连李逵的身份都不清楚,就提出了招揽之心,您老不要这么随便好不好?

    当官?

    还是武官?

    李逵心里说不出的嫌弃,他要是想要当武官,当初解决了刘家被劫的钱之后,干脆不去颍州,追随刘葆晟,一样能当官。而且做官的机会几乎是十拿九稳的靠谱。

    跟着苏轼虽然很美好,但要说跟着苏轼读书就一定能中进士,就想多了。

    李逵为了科举,招揽了多少能人帮忙?耗费了多少钱财?还搭上自己的苦读,他疯了,为了御拳馆的七品武职的官身,放弃科举。再说了,在大宋混武将有什么混头?还不如做山大王来的开心畅快。

    他要不是实在对武官没有兴趣,当初,早就巴结刘葆晟老爷子给他当亲卫了。

    要是在两年前,刘葆晟刚刚经历过来自宫廷的威胁,那时候李逵要是说给刘葆晟当亲卫,如今的刘太师能感动到跪在自家的祖宗排位前,嚎哭一阵,杜鹃啼血般说上一句:“祖宗显灵了!”

    说起来,等李逵和周侗还是有点渊源的。

    渊源的因果就在当朝太师刘葆晟身上。

    周侗之前在御拳馆,属于没有后台,没有上司赏识,没有家族依靠的三无官员。他这样的官员,在大宋官场显然是没有任何的存在。

    别说什么政治主张,连他说话份都没有。

    武将不是一二品,在朝堂上基本上都装傻子的存在,谁敢在军国大事面前胡说八道?说错了,一群御史冲上来,指着人破口大骂,即便是骂错了,也是白挨一顿臭骂。不像文官,七品的御史就能天天给皇帝上眼药,实在让人羡慕的紧。

    别看周侗自认为身份提高了不少,他这个御拳馆馆主的身份,在李逵眼里,根本什么都不是。能让李逵对周侗表示出敬意的原因,只有一个,看在史文恭的面子上。

    就算是周侗武功天下第一,也不能让李逵高看一眼。

    李逵练功,那是觉得丢弃了可惜。他是读书人,将来是要当文官的存在。将周侗当前辈高人供起来,很容易给他招揽麻烦。御史台用这个理由参他一本都可以。

    如今,周侗自认为不一样了。他因为弟子史文恭投靠了太师府,他和太师府也搭上了关系。而李逵和太师府的关系要比周侗更深一些。但总的说来,周侗是沾光了,沾了弟子的光,要不是刘葆晟新晋太师,仪同三司,有开府之权。周侗也做不稳当御拳馆的馆主之位。

    按理说,周侗有了太师府的后台,在御拳馆,乃至殿前司都算是有了根基。但问题是,刘葆晟这个太师太怂了一点。别说和向家相比了,两个国舅都封了郡王。连高家也比不上。这也是周侗在京城有种浮萍般没有根基的存在。

    就算是史文恭投靠太师刘葆晟有意外的成分,毕竟史文恭投靠刘家,那是在两年前。两年前的刘家,根本就不是什么太师,仅仅是个三品的将军而已。周侗是史文恭的师傅,他是没脸做出投靠刘葆晟的举动,关系上就差了一层,在御拳馆虽说有了馆主的身份,但存在感不强。

    李逵惊奇于周侗竟然开口招揽他?

    这让他心里很不舒服,要不是他担心打不过这老头子,说不定就啐他一脸唾沫星子。

    “爷们是要做文官的读书种子,谁说要做厮杀汉了?”

    不过这话不能说,至少不能在御拳馆说,周围都是厮杀汉,他要是说了,痛快是痛快了,但容易引起众怒。

    王进这样的高手,李逵想要胜,也要费不少精神。

    要是再加一个同级别的高手,李逵也降不住。

    至于李云和高俅。

    在李逵的心目中,李云最多能打打下手,帮点小忙。

    至于高俅,李逵很容易忽略他,或者把他当成死人看待。

    也就是李全靠谱。

    但李全再靠谱,总不能李逵和李全两人就能面对情绪激动的御拳馆高手,摧枯拉朽一般冲出去吧?这里头还有一个周侗呢。

    周侗招揽李逵,有些人是不满的。

    但却不敢说,万一被逼着下不来台,怼上一句:“不服气,打上一场。”

    有了王进的倒霉经历,御拳馆的教头压根就没有想过和李逵一较长短的举动。教头们仅仅是腹诽不已:无耻的馆主,打不过就用招揽的手段,太不磊落。

    面对周侗一上来就想要收服他的心思,说起来李逵心头是很不理解的,不是应该自己表现出人龙之姿,然后周侗拜服吗?

    这位内心戏太多,真把自己当主角了?

    双目炯炯有神的盯着周侗,良久,才突然嗤地一声了起来,李逵这才有心思开口:“这位前辈,小子是真心学艺,没有和各位教头争锋的心思。”

    学艺?

    你还能假点吗?

    御拳馆的教头王进被李逵打的一点脾气都没有,除了馆主周侗之外,其他人上去,也是白搭。

    试问,这样的高手,御拳馆谁能教得了?

    差点累瘫,刚有点缓过劲来的王进,听到李逵的话,双手用力的抓着李全的胳膊,气地发抖,心头忍不住大骂:“放屁,你都快将御拳馆的教头打没脸了,还敢说自己是来学艺的,阴险的小子,太没有操行?”

    回头看向自己的徒弟李全,大为不满,为什么李逵这小子不像李全这小子实在?

    不过想起李全不好使的脑子,刚才还让自己歇过之后继续和李逵死磕,王进的脑袋一阵的眩晕。最气人的是,御拳馆的教头那么多,为什么只有自己倒霉了?

    王进仅仅是生气,怨怼,还有一肚子的苦水没出倾述。但是御拳馆其他的教头可不这么想,难不成李逵想一个个打过去?

    刀剑教头刘胜实在忍不住了,就差跳起来对李逵破口大骂,即便忍住了怒气,也是指着李逵怒不可赦的大喊道:“呔,小子无礼,尔以为学了点皮毛功夫,就能小觑了天下豪杰不成?强中自有强中手,我御拳馆也不是好惹的!”

    刘胜虽然说的义正言辞,但眼神一直瞄着周侗。

    让他开口撑住场面可以,让他下场,根本就是强人所难。王进输的不明不白,他上去,最多是稀里糊涂的败下阵来。

    武人的底气,很容易从精气神上看出来,李逵怎么看刘胜都不比王进强,甚至要比的话,会差很多。自己要是拿着鬼王斧,刘胜这样的高手,恐怕一口气能打三个,这厮最多也就是张横、穆弘这样的水平,凭什么在自己面前叫嚣?

    李逵又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盯着刘胜看了两眼,冷笑道:“尔太弱,非我对手。”

    刘胜顿时被呛得满脸羞红,手都攥着刀柄,用力的青筋暴起,不住的发抖,最终也没有往前迈一步。

    王进看到这一幕,心头乐了,要是御拳馆就他一个教头丢人,确实让他非常难受。他都想着,最近借口生病,在家躲一段时间再说,实在没有面对往日学生的勇气。但要是多一个人倒霉蛋,和他一起丢人,他忽然发现打不过李逵,也没有让他那么难受了。尤其这个人还是平日里和他不对付的刘胜,王进有种被神灵挽救了灵魂一样的大彻大悟,人生中就此多了个座右铭——吾辈不孤。

    甚至心头还有点很龌蹉的窃喜。

    自己虽然败了,但捍卫了武人的勇,至少下场之前,进攻犀利,没有想过要退缩半步。

    但是刘胜呢?

    这厮竟然连下场和李逵对战的勇气都没有,王进心头如沐春风般的舒爽起来:“刘胜,你个熊色子。平日里装高手,如今遇上了狠人,只能做缩头乌龟的货色,俺真鄙视你!”

    周侗微微一笑,面对李逵的目光挑衅,心中琢磨不定。

    李逵是自己的馆里的教头找来给他难堪的高手?

    可是看起来不像啊!

    就李逵手中的武器,咦,不对劲,这柄武器有古怪,要是在阴暗的地方,雪白如银,透着寒光,但是在阳光下,却又一层幽蓝的反光,这是陨铁里最为罕见的星星铁,产自极北,价格比寻常陨铁都要贵数倍。

    极难熔炼,只能在打造武器的时候,就揉在精铁中反复锻打。

    而锻造武器,材料浪费一半是正常的消耗。

    大宋的武人也好,铁匠也好,都认为这浪费一半的材料是杂质。但后世人都知道,高温打铁锻造过程之中,金属氧化是说什么也避免不了的事。

    周侗琢磨了一阵李逵的武器,顿时倒吸一口冷气,心中大骂:“这败家玩意。”

    自己的沥泉枪仅仅加入了不到十斤的陨铁,加上枪杆,精铁,还有大师的做工,足足花了他二千贯。自家的老底都被掏空了。要不是弟子史文恭孝敬了一千贯给他,根本打造不起。

    可人比人得死。

    货比货得仍。

    自己当成宝贝的沥泉枪,在李逵的三尖两刃神锋的面前,就像是乡下的土财主,遇上了京城来的豪商。

    李逵的三尖两刃神锋要花多少钱,关键是打造这柄武器要花多少时间,五千贯绝对打不住,一万贯都有可能。

    能够随随便便给自己花一万贯打造一柄武器的主,周侗这才发现,御拳馆的这座小庙,根本就容不下李逵这尊大佛。

    想起之前的招揽,周侗有点脸上发烧。

    李逵有这家底,什么样的武官弄不到?

    别以为大宋干不出来卖官鬻爵的狗屁倒灶的事来,那是文官,朝廷将文官的履历看的死死的,就四种人能当文官。恩荫,家里祖辈有做过朝廷重臣的文官;太学生,每年的太学选拔,比进士都吃香,一般是四五千太学生,争夺五个名额。难度比考进士都要大很多;第三种是制科,属于文官的地狱模式考场,能参加就是殊荣,只有有官职的文官才能参加;最后就是科举中进士。

    武官的操作要简单的多。只要李逵想,花上五六万贯钱财,瞅准了时机,主要等有大灾的年景,朝廷要诏安的消息出来,就有机会弄到六品以及六品一下的武将官职。

    虽说是厢军的身份,但能说厢军将领不是将领了吗?

    而且要是家中有钱的情况下,厢军要比禁军舒服,至少不用操练,士兵都能放鸭子乱跑,军官不务正业更是寻常。还不短俸禄,照样愉快地喝兵血。

    可这样的武官,俸禄加上外快能有两千贯吗?

    恐怕真的没有,一千贯都悬。

    李逵的身价显然是看不上这等小武官的身份,更何况御拳馆的官身更跌价。

    表面上看,御拳馆的教头还有禁军教头的名头,可问题是,手上没权啊!还没有外快收入,在东京城内生活,拿到手的俸禄也只能苦苦支撑而已。

    对普通百姓有吸引力,对大户出身的子弟,连一丁点的想法都不会有。周侗大弟子就是御拳馆的学生,学成之后,就没有抬眼琢磨做官的事,直接回家去打理他的万亩良田了。这人就是卢俊义。

    直到此时此刻,周侗才相信,李逵的背后真没人蛊惑,他这样的高手,根本就不会为钱而来。

    那么李逵的来意就简单多了,一为名,二为解惑。

    不管是李逵的目的是什么,周侗都知道自己下场是免不了的局面。

    周侗成名多年,也不是怕事的主,迈腿走进了比武场内,朗声大笑起来:“既然如此,就让老夫和少侠比试几招。”

    周侗不比王进,能够教导出史文恭这样的高手,自身的功夫自然是极其高明的存在。尤其是史文恭曾经说过,他对战师傅,绝没有取胜的希望。

    李逵下意识地屏气凝神,积聚自己的气势。

    周侗莞尔一笑,也没有多说。抬手握住沥泉枪的尾部,和地面持平的指向了李逵。

    而李逵背提三尖两刃神锋,摆开架势,准备应对。

    在比武之前,李逵还恭敬的施礼,沉声道:“请前辈赐教!”

    “赐教不敢当!”

    不得不说,周侗的笑声很有欺骗性,至少没有人会反感,温和,如同和煦的风一样,柔软的只有慈眉善目的感觉,这是属于周侗的武道,是仁的境意。

    两人都很谨慎,并没有第一时间就冲上去抢攻。到了他们这个程度,一招半式的先机,其实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持续的爆发和压制。

    或许是觉得对付一个小辈,用如此谨慎的架势有点让自己脸上无光。

    周侗突然间收敛了表情,双目微微眯起,目光一下子犀利起来,目光如电般撼人心神,暴喝一声:“小子,小心了!”

    说话间,周侗整个人仿佛被拉拽般冲向了李逵。

    这份诡异的步伐,就足以在御拳馆独步。

    别看周侗仿佛并没有怎么动弹,可是空气中却传来枪杆舞动的声音,虽然细微,却还是能够感觉到嗖嗖风声。

    李逵没有动弹,不是他没反应,而是他感觉到了全身上下,都仿佛被对方枪意给笼罩其中的骇然。

    他不能动,甚至连退都不能退。

    只要他往后退一步,此战,必输。

    他双眼死死的盯住了周侗的双臂,枪看手,刀看腰,剑看步……李逵的对比武经验虽然欠缺了些,但他自从用上了三尖两刃神锋之后,对武器的使用有了根深的了解。而且三尖两刃神锋结合了多重武器的优点,刀的砍杀,枪的突刺,戟的拍挑等等。

    盯住周侗的双臂,就有可能对周侗的攻击做出反应。

    如果只是看着枪尖,眼珠子都来不及转悠,枪头就在面前了。

    三步之后,周侗猛的迈了一大步,提枪的手动了动,是往回抽,李逵心头一凛,暗道:“来了!”

    果然,没等众人看清楚,周侗就高高跃起,手中的一杆大枪如同一条被擒住的青龙般,在空中疯狂地挣扎起来,啪啪啪……

    爆豆般的枪爆声,一声急过一声,在空中炸裂开来。

    七朵枪花,如同北拱似的排列,李逵根本就猜不到周侗的枪最终会落在哪里。

    尤其师必有其徒。

    这招是史文恭枪法中最威风的招数,这厮就喜欢开打就用这招耍帅。不过史文恭只能幻化出六个枪花,而周侗足足有七个,不对,应该是九个,还有两个隐藏了起来。

    一时间,李逵心头警钟大作,却来不及想该用什么招数来破解。

    下意识地,他将【神魔九变】中威力最大的一招,神魔乱舞用了出来。这招是砍杀的技能,用的是刀的路数。

    地上飞沙走石,狂风大作。

    比武场中的两人完全笼罩在了其中,枪如龙,龙吟冲天而起。

    刀如虎,如同蓄势待发的硕大黑虎,扬天咆哮。

    校场上,人人变色,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要是自己对上这招,有活下来的机会吗?

    霎那间,砰砰砰……

    刀枪分离,尘云散去,周侗和李逵的人影才渐渐清晰了起来,周侗落地之后,扬天长啸:“痛快,再来!”

第321章 惜败

    周侗厉害,那是御拳馆都知道的。

    但是对于很多教头来说,周侗能厉害到这个份上,简直是闻所未闻。

    尤其是大部分御拳馆的教头都和周侗有过比试的经历,这是做馆主避免不了的比试,要不然谁也不会承认他馆主身份。比试的结果几乎都是一样,势均力敌对战几十招之后,一招惜败于馆主。

    所以,御拳馆的教头们总有种感觉,周侗比他们高明一些,但差距并非太大。

    但是周侗和李逵的对战近在咫尺,声势,动静都不是他们能够比拟的,这不免让他们心中少不了怀疑起来,周侗在和他们比试的时候,放水了。

    得出这个结论就已经够让人沮丧了,可是当有一个年纪明显比他们小很多的年轻人,能够和周侗猛攻,不落下风,足以惊爆他们的眼球。

    还有没有天理?

    原本以为自己很强,但现实狠狠的抽了他们的脸。

    周侗一改以前枪法势大力沉的路数,和李逵对战用的是灵动的路数,可是在灵动之中,不乏势大力沉的举重若轻。

    武功到了他这个份上,枪能有刀的气势,并不稀奇,用不出来,才稀奇。但枪有了剑的影子,就让人不免有点胆寒了。

    而李逵的招式是完全刚猛的路数,力能用到十分,绝对不会留下一分。

    两人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

    边打,变动。

    周侗的玉环步一步接一步的紧促,而李逵的傩步却是鬼王斧的路子,有多大的力,就用多大的力。硬化的校场上,甚至被李逵踩出了许多个清晰的脚印。这是一等一的硬功夫,学是学不来的,只有力量功力到了这个份上,才能施展出来。

    两人不经意间,来到了校场堆积训练石锁的地方。

    李逵手中的三尖两刃神锋挑起一具上百斤的石锁,呼啸着冲周侗飞去。

    周侗不急不慢,大枪在空中卷起一团旋风,不但将石锁接住,还仍了回去。李逵暴吼一声,断开石锁,上百斤的花岗岩石锁,在空中断成两截,随后应声落地。

    两人一来一往之间,就已经比试了三十来招。

    但谁也没有占便宜,也看不出来谁落了下风。

    这时候,李逵也好,周侗也罢,谁也不敢收手,两人都是全力攻击。只不过,李逵是大开大合的勇猛,看着就让人感觉血脉偾张,激情四射。

    而周侗却儒雅了很多,手中的大枪宛如灵巧的长剑,一招一式之中,透着一股子深邃的晦涩。观战的人看到的场面中仿佛时刻都有停顿,却有不曾有过停顿,似乎是眼睛被欺骗了的幻觉,心中却狐疑不定,不知道直觉是真,还是眼见为真。

    只有李逵最清楚,周侗枪法中的变化,是吸力。传说中拳法精髓的黏字诀,仿佛被周侗融入到了他的枪法之中,就这份创造招式的本事,李逵是办不到的。尤其是,周侗做的还是将不同的意境融入了招式之中,让李逵有苦说不出的难受。

    仅仅凭这一点,周侗获胜的几率就占了七成以上。

    周侗手中的沥泉枪每一次碰到他的三尖两刃神锋,自己手中的武器就会有种被吸附的感觉,给人一种灰色晦涩的费力感,书中的枪就沉重几分。

    这种晦涩的费力感一开始还好,可是随着交手越来越久,李逵就感觉到了吸力似乎变大了起来。

    四两拨千斤?

    还是另有门道?

    李逵不得而知,他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打下去。

    这种细微的感觉,只有对战的双方能够感受到。外人看是看不出来的,还以为很多招数是双方的试探。可即便是试探的招数,旁人也无法接的住。这就是差距,一眼就能看到的差距。

    王进站在边上,身体的虚弱劲已经过去,这时候他又是生龙活虎的元气满满。只不过如今的他已经生不出日后寻李逵找回场子的打算了。

    李逵和周侗的全力之战,对周围的教头来说,不仅仅是震撼,更多的是让他们死心。

    周侗他们打不过。

    李逵也一样不是他们能够招惹的对手。

    他们就是想不明白,为什么周侗之前要藏拙,给大家面子。要知道,周侗没有和太师府搭上关系之前,这些教头们可都不怎么听话。

    但至少周侗下场之后,教头们都可以松了一口气了。

    李逵战败,皆大欢喜。

    李逵要是战胜了周侗,大伙也不用为难,认输即可。反正周侗比他们的功夫都要高明,连周侗都战败了,认输也不算太丢脸的事。

    已经没有下场危机的刘胜,这时候又恢复到了红光满面的样子,脸上的络腮胡,钢针似的肆意张扬着。

    刘胜喜欢热闹,也喜欢充大辈。

    没有了危机感的刘胜脸上和风细雨般的轻慢,咧着嘴指着比武场的李逵道:“刚才这招颇为我刘家刀法的精妙,要是老夫对上,恐怕要颇费周折。”

    这话刘胜不是说给边上的学员听的,而是说给近在咫尺的王进听的。

    王进火药桶般的脾气能忍得了?

    “你下场,能被打出屎来!”王进心中腹诽不已。

    这厮说这话,明显是抬高自己,贬低王进。谁让王进是个外来户,他就是看不惯。当然,周侗也是外来户,刘胜却表现出恭敬的样子,谁让他打不过周侗。

    武者的世界纯粹,也直来直去。真要是大家心里不服气,好办,清空校场,不管是刀枪剑戟,斧钺钩叉,尽管用出来,生死无论的打一场。

    可是王进也知道刘胜,这家伙平日里自视甚高,而且目中无人,因为他是京城的将门子弟,祖上曾经阔过。但有点很让人无语,这家伙不打没把握的比斗。也就是说,如果刘胜没有把握战败王进,别看王进处处逼他动手,他也不会被激怒动手。弄到最后,很容易让人误会王进故意和刘胜过不去,成了小人行径。

    王进盯着刘胜怒气冲冲的运气,刘胜反而趾高气扬的不看人。

    不过当王进的视线落在了刘胜身后的那个弟子身上,然后再在李全的身上打量一阵之后,嘴角露出阵阵坏笑:“刘教头,你我的本职是为禁军教授练武的好苗子,我看你教的陆谦就很不错,至少得到了你七八层的真传。”

    “他呀!”

    刘胜看了一眼自家的弟子陆谦,才十七八岁的样子,但是给人一种稳重的气度,颇为得意地点点头:“算是有点悟性吧。”

    一句悟性好,就将王进给比下去了。

    反正御拳馆的人都知道,李全脑子不好使,是死心眼的傻子。

    也不是傻到缺德冒烟的那种,就是脑子经常神游在外,让人哭笑不得的样子。

    王进被刘胜不阴不阳的损了一句,也不生气,自己哀叹道:“我也就是个傻徒弟算点样子,既然你徒弟已经有了独当一面的手段,不如这样,我等联名,向馆主申请让你徒弟出师如何?”

    这个王进,有这么好心?

    刘胜心中不免狐疑,他内心不由警觉起来,问:“馆主要考核的,你觉得哪位教头合适?”

    “别教头出马了,多浪费啊!你看就让我徒弟给你徒弟量量手段如何?”

    “丝——”

    陆谦能打的过李全?

    别做梦了,连王进都不见得能打得过李全。这样的对手作为陆谦出馆考核的对象,实在是王进老小子使坏啊!

    刘胜大为不解,以前的王进可不这样阴损,难不成被人打了一阵之后,开窍了?

    这条件,刘胜怎么可能会答应下来。

    抬眼看向对战中的李逵和周侗,口中不紧不慢道:“馆主正在为我御拳馆的名声出大力,你我说这些杂事不好。”

    王进也不再多嘴。

    可是刘胜身后的陆谦吓得亡魂大作,李全。这家伙成为自己出馆的考核对象,他这辈子都别想从御拳馆顺利出师,要是出不了御拳馆,如何投靠权贵,如何混个一官半职?

    陆谦很穷,他远没有表面上看到的那样光鲜。真要是没有投效的权贵肯接纳他,很可能以后的年景,他要缩衣节食还账了。御拳馆内,如今最为追捧的偶像学长就是史文恭,他成了太师父的侍卫,正儿八经的武官。

    陆谦的情况比史文恭好不了多少。史文恭虽然也是破落军户出身,但史文恭遇到了个好老师,还有大师兄经常帮衬着些。自己的老师刘胜可直管自己要孝敬,从来没有花钱帮过自己。御拳馆的学员,要是出身贫困的话,基本上都是欠了一屁股的烂账,练武实在太费钱了。史文恭当初就欠下上千贯的债务,要不是遇到了刘葆晟家不缺钱且豪爽,他也要抓瞎。陆谦虽然没有欠账比史文恭多,但也少不了多少。主要是他没有置办像史文恭那样的一整套行头,武器,还有马匹。

    他就一柄不能算多好的精铁朴刀,可是他平日里爱面子,喜欢穿好吃好,日子过的太铺张。背负几百贯的欠账再寻常不过了。

    如今史文恭混出头了,但是他陆谦还在御拳馆里苦苦熬着呢。要是刘太师真有心栽培史文恭,在军队中历练一阵,五品的游击将军也有希望。

    要是想要三四品的高官,就需要战功的积累了,这一点,在大宋一点办法都没有。除非他家有个好妹妹,嫁给了皇帝。

    不知不觉之间,李逵和周侗对战了**十招。

    这在御拳馆内,已经是破天荒的存在了。大部分教头,基本上都会在五六十招内被周侗击败。周侗的弟子会更快,甚至二三十招就能击败。

    不是因为周侗太强,而是周侗会的太多,总有办法克制弟子的功夫。

    反正史文恭也好,卢俊义也罢,都没学全了周侗的绝技。

    事实上,卢俊义和史文恭的功力,在御拳馆内连教头之中都是出类拔萃的存在。

    一方面,周侗对教头放水。同时,他又对自己家的徒弟极其严苛,一来一去之间,拉开了彼此的距离。

    但是面对李逵,周侗根本就不敢轻视。

    甚至用了最慎重的办法,一点点的磨掉李逵的体力。而他用的办法就是,黏字诀。

    李逵一开始也以为自己的枪沉重是招式的原因,持续的时间长了,会拿不住。

    可是平日里他和李全对战,别说一百招了,就是三百招,他都能对战自如,不受影响。而且以前用的是鬼王斧,比三尖两刃神锋更重。忽然间,李逵想到了刀尖上传来的古怪,仿佛一下子有了千斤之力压下来。

    李逵这才明白,自己是中了周侗的计谋。

    黏字诀的效果是叠加。

    周侗偷偷的一点点加上去,就没打算让李逵好过。

    他原以为李逵在五六十招之后,兵刃就会脱手。

    可没想到,李逵坚持了快一百招了。这时候,就连周侗也不想隐藏了,加力,加力,持续给李逵压力。

    当李逵醒悟过来的时候,他用被动的振字诀来荡开周侗枪尖上带来的压力。

    叮咚,

    叮铃

    突然间,两人兵刃碰撞的声音变得清脆悦耳起来,让人大为奇怪。

    周侗也是暗暗惊叹,李逵的不一般,看明白是一回事,在对战之中想明白应对的办法是另外一回事。

    李逵的悟性,是周侗平生仅见的最好的练武之人。

    他甚至有种心心相惜的感觉。

    但这并不能让他放过李逵,毕竟李逵踩了御拳馆的脸面,他作为馆主,说什么也要讨回来。再说李逵的应对,要是一开始,李逵就如此应对,周侗似乎会有大麻烦。

    但是已经一百招了,李逵这才用出的应对办法,虽然有用,但已经无法扭转他处于绝对劣势的局面了。

    又十几招之后,李逵的动作甚至给人一种僵硬的感觉。

    而周侗却给人一种越战越勇的勇猛,仿佛之前的交手,他都是试探而已,如今才是他真正的实力释放。

    铛铛铛。

    李逵手忙脚乱地抵挡了一阵,突然手中的枪杆荡来起来,双手脱力,手中的三尖两刃神锋飞了出去。

    仓啷啷

    三尖两刃神锋重重的跌落在了地上,弹起之后,嗡嗡作响不停。

    最后,他们对战已经超过了一百五十招。

    李逵闭着眼睛,微微回忆着周侗的招数。一息,十息,一百息,李逵都没有睁眼。仿佛给人一种输不起的感觉。良久,李逵才睁开眼对周通躬身道:“周师傅,好功夫,李逵败了!”

第322章 我家二哥是解元

    高手该有高手的气度。

    最怕有种高手,比武败了,却死活不认账,而且以苦主自居,非要胜一场才善罢甘休的那种人。

    好在,李逵不是。

    他其实对自己的发挥很满意,能够和周侗全力对战一百多招,虽然最后落败了,但他对自己不仅没有丝毫沮丧,反而多了不少的期待。因为他知道,自己有上升的空间。

    大侠嘛?

    侠之大义,为国为民。其实大部分武者都做不成这样高尚的人,对失败者来说,恼羞成怒是常有的事。

    让人没想到的是,李逵不仅坦然接受失败的结果,亲口表示自己技不如人。给人一种不真实的感觉,如果李逵的年纪在三十出头,这时候的武人开始走向成熟期。这是因为,武人的世界和文人不同。文人弱小的时候,到处拜码头,摩拜高人名士。就连苏轼、欧阳修这样的文坛宗师,年轻的时候也是如此,更不要说其他文人了。

    但武人不一样,武人即便在弱小时,也会琢磨着将看似比他们名气大,实力强的对手拉下马。

    结局当然只有两种,一种,侥幸赢了,获得无上荣耀。另外一种就是失败,被揍得一头包,找个没人的地方舔着伤口,心中燃烧起不灭的战意:下次,下次,老子一定要将身上的痛苦百倍还给他,丝……真直娘贼的疼!

    而且,武人挑战,大部分的情况都是后一种。

    在无穷无尽的挨打和碾压下,再傻的人也明白强出头的结局是什么。

    之所以觉得李逵的反应不对劲,是因为,就李逵的年纪来说,才二十啷当岁的年纪,这个时期的武人,大部分都是挨打了之后,第一反应就是:俺不服!

    有句话这么说的:负气皆是少年郎。

    这个年纪的年轻人,脸皮最是薄。真要是技不如人被人碾压了也就算了。但是周侗和李逵的交手,并非碾压,而是苦战了一百多个回合。周侗甚至担忧,如果再一次和李逵交手,他甚至要付出二百个回合以上才能战胜李逵。要是李逵能够将战斗拖到三四百个回合,或许连周侗都觉得自己败下阵来的可能性很大。

    这源于体力的原因,只要李逵有本事和周侗的比武拖延到四百回合,他就有胜的希望。

    看起来似乎不难。

    正因为不难,才会给人一种侥幸的想法。

    似乎周侗也没有强到天上去。

    李逵还是有机会的。

    按照年轻武人正常的反应来说,遇到这样的情况,肯定不能服气,反而会在临走时候丢下一句狠话,以示自己不甘:且记下今日之辱,他日必有厚报!

    这话的意思,可不是说以后要将对方看成是恩人,而是等待机会,再战一场,把丢掉的面子找回来。

    用一句情绪化的语言来概述就是:我还会回来的!

    这才符合李逵这个年纪的行事作风。

    可李逵之前还表现出不可一世的样子,对刘胜说:“尔不是吾对手。”目中无一人的气势,被他提升到了顶点。欺负王进不要不要的,差点把老头子累背过气去。可下一刻,却脸红心不跳的低头认输了,态度极好。

    这种做法,很不武人。

    倒是和脸白心黑的读书人有点相像。

    尤其是李逵这样的高手,说自己是文人,这不是笑话吗?高手的功夫,肯定不是做梦学来的,需要长期的打熬身体,付出需要以五年,十年为计量。寒冬酷暑,一天也不能懈怠。时间都花在练武上了,还有什么精力去读书,写文章?

    就连平日里在御拳馆内以善用心计出名的刘胜,都忍不住嘟哝了一句:“这厮忒不爽快!”

    陆谦在边上吓得面如土色,心说:老师,你就别胡乱得罪人了,王进师傅您老都不敢下场比武,如今要是惹上了李逵,岂不是我等要有灭门的惨祸?

    反倒是御拳馆名义上的主人,馆主周侗对李逵反常的行为一点都不在乎。

    甚至表现出极大的热情,邀请李逵去他的官舍坐坐。像李逵这样的高手,全天下都是有数的存在,只要不是解不开的死仇,没有人会为了一时的义气,往死里得罪李逵。而李逵来御拳馆,正是来请教武艺的。

    步法,功法他都是不担心。唯独拿着三尖两刃枪,明明是一柄骑兵作战的武器,为毛他只能骑在墙头上发动?

    骑在马上动用招式,立马有掉下来的危险。

    好好的骑战武器,被他练成了步战武器,即便很猛,比他用鬼王斧都要猛,但李逵其实内心很方的!

    他都不知道那个地方打开出了问题,导致最后全歪了。

    而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的周侗,可能是能解决李逵要命问题的唯一人选了。

    周侗亲近的拉着李逵,似乎根本就没有看出来之前他们还是兵刃见兵刃的厮杀过一场的对手,而王进因为有李全的关系,混到了一个作陪身份,高俅、李云也在邀请之列。

    “怠慢了贤弟,我这里只有些许粗茶,还请不要嫌弃!”

    武人就是这样,高兴起来,认兄弟。江湖辈分虽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是武功的境界和实力。别看周侗和王进的年纪比李逵大了三十来岁。但他们并没有将李逵看成是晚辈,而是以同辈相待。这源于李逵的实力,获得了他们的认可。

    除非真有师承关系,要不然肯定不会在李逵面前装前辈高人。

    “这个,折煞小子……”李逵有点不适应,别说李逵了,就连李云和高俅都觉得不大妥当。

    王进却颇为不耐烦道:“你我都是武人,江湖人,江湖事,江湖规矩。我们既无师承约束,有没有亲戚之交,哪里来的那么多的说道。我等又不是读书人,动不动就将自己当后辈,平白见人矮了一头。李逵贤弟的实力摆在这里,我王进是绝对服气的,称一句兄弟有何不可?”

    “至于令兄,御拳馆并非真正的武官,和授业师傅的关系不一样的。”

    王进摆手解释道,意思就是让李逵不要见外。要不然他会很生气。

    李逵见状,还是不敢答应啊!难道他以后见了史文恭对这位说:“俺是你师叔,想要红包,就给爷磕一个?”

    这岂不是逼着史文恭和他拼命。

    说出了这个缘由之后,王进有点坐蜡。史文恭平日里叫他王师傅来说,要是突然间兄弟相称,他有点平白无故小了一辈的憋屈。尤其是李逵称呼史文恭为:史大哥。

    王进唧唧歪歪了一阵,发现自己掉在了自己挖的坑里头,一时间还真爬不上来了。

    王进尴尬,但是周侗不怕。借史文恭几个胆子,他这个弟子也不敢对他不敬啊!他认李逵这个兄弟,难不成史文恭敢跑过来喊他:大哥?

    打不死他!

    尤其是周侗没想到李逵和自己还有这层关系,顿时眼前一亮,惊讶道:“贤弟认识小徒?”

    周侗的语气要比王进坚决的多,就李逵的境界,满世界也找不出十个来。有几个还是足不出门的老前辈,行走江湖的化境高手就更少了。最多也就是五六个而已。李逵绝对有资格平辈和周侗交往。只是周侗心中纳闷不已,为什么自己的二弟子史文恭从来没有说起过李逵?

    这也太奇怪了一点。

    江湖上出现李逵这等高手,却隐瞒不说,难道两人不对付?

    周侗心中琢磨,多半是自己家的弟子史文恭嫉妒,抹不开脸说。

    此事很快被揭过,李逵寒暄了几句之后,就说出了自己的来意:“在下几年前得到了一本武功图谱,名【神魔九变】,据传是当年楚霸王用的戟谱,楚霸王的虎头盘龙戟没有图样,无从得知,只能央请朋友帮忙打造了一柄三尖两刃枪。但是,逵愚钝,修炼多日,却不得其法,还请周……兄解惑。”

    说完,李逵将怀中的戟谱拿给了周侗。

    王进翻着白眼不想理人,李逵没学好的武功秘籍都把他给虐了,要是让他学得意了,岂不是让我等没有活路?

    但是楚霸王的名头,顿时让王进心头热了起来,难不成李逵的功夫都是从这本秘籍上学来的?要是自己能学,岂不是有望天下第一?

    周侗急忙擦了擦手,也就是当下没有净盆清洗双手,要不然他肯定要做足了功夫。关系到武者最为重要的秘密,李逵能打出来,就是对周侗的绝对信任。李逵能这样做,周侗必然要付出同样的信任,要不然自己这一关就过不去。

    他小心翼翼的打开了【神魔九变】的卷轴,每一个字,每一张图都认真研读,心头骇然不已,原来可以这样?

    原来还能这样来?

    “馆主,馆主!”

    王进想看,却不能看,只能提醒周侗别光顾着自己看,期待周侗能够在只言片语里带出些什么有用的见解来,可以让自己有所提高。心里猫爪子挠似的难受。可是武人最紧要的东西就是武功的传承,真要是他想要看,除非一个头磕下去,认李逵为老师。

    这一点也不夸张,可是对王进来说,自己刚才稀里糊涂之间已经矮了一辈,这时候要是再矮一辈,岂不是半天不到的时间,他神奇地活成了孙子?

    可是周侗给了王进一个闭嘴的眼神,之后足足看半个时辰之后才放下卷轴,郑重地卷起来,交给了李逵,感慨道:“天下之大,吾等坐井观天矣!”

    “那个馆主!”王进讨好的媚笑着,为了秘笈,他不介意暂时丢掉节操。

    可是让王进吐血的是,周侗瞄了一眼王进,摇头道:“你学不成。”

    王进胸口一闷,就差一口血喷在周侗的脸上,没见过这等不要脸的,自己看了,不说也就罢了,还故意打击人。

    化境了不起啊!

    等爷们突破了……王进琢磨打击周侗没指望了,但是他可以去打击刘胜这厮。

    周侗没有搭理王进,反而对李逵讲解起来:“霸王的绝技一旦学成,在战场上简直就是无敌的存在。不过愚兄不解的是,贤弟没有固步自封,沿用楚霸王的虎头盘龙戟,而是选择了三尖两刃枪,路没有走错。三尖两刃枪源自于陌刀,加入了枪的攻击手段,加长了枪杆,有砍,挑,刺,撩等诸多攻击手段,戟的攻击路数,是斧和枪。和楚霸王的虎头盘龙戟的效果如出一辙,甚至会更强一些。”

    “愚兄不明白的是,贤弟的功夫已经入了门径,为何说自己还不入门呢?”周侗感慨了一句道:“要说愚兄无法研习楚霸王的功夫,还说得过去。毕竟楚霸王天生神力,他的功夫霸道之极,非有他一样的条件,难以学成。”

    王进这才明白,为什么周侗刚才说楚霸王的秘笈,他练不成了。

    天生神力!

    这还是基本条件。

    果然是他仰慕的楚霸王,练门功夫都与众不同。

    李逵赫然道:“周兄不知,逵虽然用三尖两刃枪步战还凑合,但是马战难以控制,不仅控制不住马匹,甚至连招式都无法使出,不知是何原因?”

    “这个……”周侗捻着下巴上的胡须,想了想,问:“贤弟之前用什么武器?”

    “双斧。”

    “步战的双斧?”

    “没错。”

    “多重的斧子,可研习过枪法,刀法。贤弟应该知道,刀法虽然脱胎于斧法,但两种武器是截然不同的招式。”

    “鬼王斧双斧,一柄斧头大概六十来斤吧!两柄斧头的话,一百二十斤。使用八十斤左右的三尖两刃枪没有阻碍之感,主要是劈砍的招数还算顺手。只是连贯上差了很多,颇有生涩之感。”李逵没好意思说,自己是骑在墙头上练的骑战招式。正因为学的一塌糊涂,被他东改西改,竟然适应了步战的路数。

    真要是说了,别说周侗了,李云这厮都会嘲笑他。

    周侗追问:“难道贤弟没有学过枪法和刀法吗?”

    “没有。”李逵摇头应答,随后担心道:“难道是出在这上面的问题?”

    周侗笑道:“贤弟既然已经明白了个中缘由,愚兄这里也有一本枪谱,名《神枪谱》,要是贤弟不嫌弃的话,可助贤弟一臂之力。不过此枪谱不能带出愚兄视线,而且研习此枪谱,需要入我师门。这是师门的规矩,还请贤弟不要见怪。如果贤弟愿意的话,为兄代师授徒,将贤弟收入门墙之中。”

    李逵附身感谢道:“大哥厚爱,小弟没齿难忘。”

    周侗见状,高兴的不停搓手,拜师的事要慎重,此间准备不足,肯定做不成。但是其他的事情,周侗觉得应该可以商量商量,比如说拉李逵到御拳馆,以后着御拳馆由他们师兄弟照着,谁敢嚣张起来。想到就做,周侗高人的气势消失的无影无踪,反而有种私下里蝇营狗苟的切切之意,道:“贤弟,研习刀谱枪谱加上骑术,非数年之功不可。京城居不易,尤其是来往内城更是麻烦,贤弟为何不加入我御拳馆,一边研习功夫,还能落个武官的官身,何乐而不为呢?”

    李逵纳闷,怎么兜了一个圈子之后,又回到了原点。周侗还是想要拉自己进御拳馆。

    面对周侗的拳拳盛意,要是之前的李逵,说什么也拒绝了。但眼下,周侗把看家的《神枪谱》都拿出来了,要是这时候拒绝,周侗脸上必然不好看,这个便宜师兄要是翻脸不认人了,李逵也要抓瞎。但在来年盛夏之前,李逵根本就没有时间来学习枪谱,只能苦笑道:“师兄,小弟最近几个月恐怕没有学习枪谱的时间。可否容小弟三五个月的考虑?”

    周侗诧异道:“贤弟,这是为何?”

    “要省试了!”李逵也是没办法,谁让他是举子呢?要是中进士了,肯定不能来御拳馆当差,不一样的,会被御史检举的不检点行为。

    王进大惊失色道:“你真是读书人?”

    随即苦笑不已,都已经是举子了,还能不是读书人?

    李云被两个大叔的气息压的连喘气都不敢大声,这时候终于有了开口说话的机会,傲然道:“我家二哥是范执政亲点的沂州解元!”

    王进被落了面子,扭头虎视眈眈的盯着李云,凝重道:“那么你呢?你不会也是文举子吧?”

    要是李云别说自己是解元了,他只要是举子,文举子出身,他立马掉头就走。惹不起,他还能躲不起吗?

    遇到李逵这样的,打是绝对打不过,比身份,更是让他有种自取屈辱的憋屈。要是李云也是这样的惊艳之辈,王进认栽了。

    可是王进就不信这个邪了,遇到一个文武全才也就罢了,难不成你二哥厉害,你也厉害?

    李云瞪圆了眼珠子,脑袋有点发懵,他刚才好像说的李逵,怎么一转眼火就烧到了自己的身上?这个王进是什么意思,看不起爷们还是咋的?

    可问题是,自己武举子身份,在御拳馆里真的一点用都没有啊!因为武举子即便中了武进士之后,还是得来御拳馆学习武艺。虽说武进士出身的学员身份尊贵,有官身,比御拳馆的教头也不差多少。但一个是学员,一个是教头,就算是官身品级一样,到时候见面还得低头啊!

    李云脑袋瓜子嗡嗡直响,发现王进这张破嘴忒气人了。

第323章 李全的转机

    宛如心口被插了一刀,李云冷着一张脸,琢磨着,以后有机会非要王进好看。

    这老头子坏的很。

    欺软怕硬,你本事这么大,为什么不对李逵使绊子?

    王进有这个胆子吗?

    恐怕真没有,沂州解元,虽说在大宋,沂州这种地方的解试第一名,实力非常飘忽。有时候很厉害,厉害到让人莫名其妙害怕的程度。比如王曾,青州人,青州属于和沂州一样的科举荒漠。可就是怎么个被压制多年的破落考区,多年也出不了一个进士的地方,却出了大宋少有的三元及第的状元王曾。这位在科举路上,简直就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霸道。

    但有时候,实力却很感人,多次参加省试,什么也没捞着的大有人在。

    李逵的沂州解元身份,王进真不好多说话。

    但是他觉得李逵大概率会落榜。

    这不是他见不得人好,而是北方除了京城之外,世家子弟之外的读书人科举之路上的常态。

    与其最后落榜,还不如拉李逵来御拳馆,反正多半是要落第的倒霉蛋,有条退路岂不是更好?

    还真有和他想的一样的人,周侗心里也存着这样的小心思。李逵要是落第了……嘿嘿!

    不过王进不敢提是因为他打不过李逵,万一说了,惹恼了李逵见天和他比武,他受得了受不了?

    周侗也不敢明着提,都要代师授徒了,说起来以后李逵是他师弟了,当师兄的怎么可以巴望着李逵科举落第?

    这也太没品了。

    不能说是不能说,但可以旁敲侧击的点拨一番,比如说读书人没有名师的教导提携,基本上寒门子弟想要在科举之路上中进士,还是非常难的,几率真的不大。周侗想了想,问李逵:“贤弟既然是沂州的解元,相比科举必然有望。不知可有师承,愚兄虽在京城是个闲人,但还是能帮忙介绍一二京城的名师给贤弟,他日贤弟他日蟾宫折桂,一展心中抱负。”

    “这个,家师是神宗进士,不过我和李云最近两年都追随师祖读书。”

    周侗再次被拒绝,心中略有不甘,但也不清楚李逵的依仗到底是什么?好奇道:“不知贤弟的师祖是何人?”

    “师祖苏公,讳轼,乃龙图阁学士也!”

    李逵也不想给人小看了不是?

    什么介绍京城的名师,最多也就是太学的学正之类的,虽然对普通学子来说,有这些前辈介绍科举经验,尤其是省试的经验,是难能可贵的机会。

    但是对于苏门子弟来说,根本用不上。

    苏门四学士,黄庭坚、秦观、晁补之、张耒可真没有学士的官职傍身。实际上,这几位这么多年在宦海蹉跎,当官似乎从来没有超过五品。

    但他们被称为学士,是因为一场省试。

    苏轼在元祐时期主持过一次省试,而黄庭坚、秦观、晁补之、张耒这四个学生,被苏轼点名去了贡院,成为那一科的考官。

    这才有了苏门四学士的美誉。

    意思就是学问到了学士的程度,并非是官职是学士的官身。

    官职最低的学士,加文官衔也是从三品的高官。这几位可没有如此好运。

    不管是否是真的学士,但是苏门对于科举的经验是超乎寻常的存在。他们既有身为举子,参加科举中进士的经历,也有身为考官如何阅卷的经历,普通中上水平的举子,只要掌握了这些不被人知的经验,拔贡十拿九稳。

    而当李逵报出师门之后,立刻就不一样了。

    寻常的沂州解元,不见得入流。能让苏轼看中的沂州解元,即便不是状元苗子,也差不了多少。

    周侗心中暗暗叹气,他好不容易认下的师弟,恐怕又要飞了。

    但没办法,人家有更好的际遇,凭什么在军门这个死胡同里打转?

    认了师弟,自然要摆宴招待一番。就周侗的俸禄,丰乐楼就别想了,保康门外的蔡家楼子就不错。

    菜过五味,酒过三巡,不知不觉就说到了李全的身上。

    李逵对李全有着一种特殊的亲近感,甚至这个族兄和他的关系,要比自己亲兄长都要近一些。面对李全胡吃海喝的场面,李逵也是暗暗摇头,他不是没有想过给李全治病。但问题是,京东东路的医馆去了不少,都是束手无策。

    不知不觉之间,李逵试着问周侗:“师兄,我这族兄也不是生来就是如此,不知京城可有名医,能帮忙看看?”

    “哦,说说你族兄的过往。”

    李逵一五一十地将李全和他如何被人当‘药人’豢养,最后李逵挫败了妖僧的阴谋说了一遍。幸运的是,李逵熬过了药物积聚之后的肆虐期,但是李全没有熬过去。

    这些都不是需要隐瞒的过往,李逵也不在乎有人知道。事实上,如果他步入官场,随着地位的提高,这些过去的事必然会被人翻出来仔细审阅。

    如今的官场,当官就有政敌,想要做墙头草的机会都没有。

    果然,周侗听到了李逵当初吃的‘药方’气地猛拍食案,怒骂道:“妖僧害人不浅,此贼要让老夫遇上,非要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太医署有位医官对失魂症颇有造诣,不如改日老夫做个东道邀请这位朋友如何?”

    “小弟替族兄谢过师兄,不知这位名医有什么爱好?”

    “贪财……和……好色!”

    王进在边上嘟哝了一句,太医署就在御拳馆边上。拳馆里经常有伤病,基本上都送太医院医治。

    在京城太医署里,医正是谁没几个人知道,但是要说起太医院的名人,安钟阳的名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这位没钱莫登门,有钱是父母的人品,其名声在太医院里颇为狼藉。

    不过这位也是我行我素的主,根本就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他,有点钱就去花柳丛中找乐子,偏偏还有个厉害的老婆天天闹腾。

    不过,这位恐怕最近流年不利,要回老家了。主要是他的名声被皇帝知道了,皇帝被吓了一条,太医院的医官可是要进宫给自己妃子看病的人啊!

    什么时候混入了个好色之徒,岂不是皇帝的帽子也有被绿的嫌疑?

    其实皇帝真错怪了安钟阳,这位的秉性什么样,太医署会没人知道吗?医正敢点安钟阳的牌子,让他入宫给贵人们看病?真要出了乱子,要杀头的啊!他拦着都来不及,怎么可能让安钟阳有机会入宫祸害大宋的宫闱?

    实际上,在太医署内,有一句不成文的规定,除了给太监看病,安钟阳不准接触任何宫中之人。

    可谓是祸不单来,安钟阳最近被老婆告状开封府行为不端,御史将这位的劣迹上报给了尚书省,然后皇帝看到了这份奏折。

    被皇帝所恶,安钟阳即便医术高超,恐怕凭借一手高明的医术想要在京城混迹下去也不容易了。估计用不了多久,就该回金陵老家了。

    李逵听了王进的解释,周侗也是尴尬不已,他和安钟阳的关系不错,颇有结交匪类的嫌疑。

    但李逵不在乎,治病救人,关人品什么事?

    李逵当即拍板道:“还请兄长做主,只要能来,仪金百贯,如果能治好我族兄的病症,我愿出一万贯答谢!”

    王进倒吸一口冷气:“狗大户!”

    他心里真的酸了。

    而周侗和王进差不多,苦笑不已:“贤弟真舍得?”

    李逵混不在意道:“身外之物而已。”立刻将周围的食客们给惊住了,保康门蔡家楼子,说是酒楼,实际上不过是酒馆,连雅座包间都没有。

    这地方吃饭的人,喝高了经常胡说八道。说什么只要把病看好了,一万贯奉上!这等豪气的人从来没出现过。

    不吹牛,能死吗?

    这位肯定是酒喝多了,说话云山雾罩的没边没际,可是吹牛也要分等级的,平日里寻常吹牛,普通酒客豪掷数百贯,已经算是到头了。而李逵倒好,一下子把吹牛的资本提高了几十倍,顿时将周围人都比下去了。

    酒宴散去。

    李逵还叮嘱周侗,一定不要忘记此事。

    而他带着吃饱了,吃欢了,打着饱嗝的李全回家。准备明日就给李全找医生诊断。治不好,花一百贯,对李逵来说无所谓,但要是真的有希望治好,一万贯而已,李逵也不会在乎。

    给李全请医官,王进比周侗都要上心,散场之后直接奔着安钟阳的寓所而去。

    不用敲门,小院的院门敞开着,而院子里一片狼藉,仿佛遭了贼。

    王进迈腿进入院子,蹙了蹙眉,看到个年轻人坐在院子里,捧着本医书没精打采的看着,开口询问:“安道全,你爹呢?”

    “出去找牙行退房去了。”

    “你娘呢?”

    安道全瞪眼道:“王大叔,那不是我娘。”

    二婚人士安钟阳早年丧妻,如今的妻是他来太医署做官之后,同僚帮忙介绍的。为什么安钟阳名声如此之差,还有同僚帮忙张罗婚事?

    他刚来太医署的时候,不是没人知道他的秉性吗?

    王进不愿意和安道全说这些,干脆问:“那么你二娘呢?

    “跑了!”

    安道全没有幸灾乐祸,更没有丝毫的情绪波动,似乎家里跑了只狸猫,而并非是个大活人。

    王进遇到安道全这样的二愣子,也是一筹莫展,说话也不说清楚,也不太喜欢搭理人,不讨人喜欢。

    不过这一次,安道全有心给王进解释一番:“不是跑外头了,而是跟着男人跑了。我爹顺道去保正家中要一份实录,送衙门和离了这场闹剧。我就说,当初我爹娶妻就是个错误,要是人穷,娶来的是老虎;要是有钱富贵了,天下有多少美娇娘能承受得住黄白之物的威力?”

    遇到个把寻花问柳还说的如此理直气壮的家伙,关键还是他晚辈,王进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不是他不想,而是这家伙和他爹都是一路货色。

    可惜,家里没钱,太医署的俸禄又少得可怜,根本就经不起他们父子俩的败家。

    不过说到医术,安道全才二十来岁,已经在京城能单独行医,不仅如此,而且医术还不错,颇受欢迎。他经常混迹在下桥南北斜街,这边姑娘多,价廉物美。像朱雀门外巷,南北角楼巷子,这等富贵之地他是去不起的。当然这里的姑娘更好,但在年轻的安道全眼里,这地方的姑娘们势利了些,且不能赊账。

    等到日头快下山了,安钟阳才慢吞吞地回到家里,看到王进的那一刻,眼前一亮,心说:“晚上这顿酒有着落了。”眉开眼笑的对王进道贺道:“王兄,大喜啊!”

    “婆娘跑了也算是大喜?”王进诧异道。

    安钟阳笑道:“王兄有所不知,小弟早想休妻,可惜还不出那浑家的妆奁嫁妆,要不跑,小弟可就为难了。试问王兄,岂不是大喜?”

    王进听这话就心里一阵别扭,起身要走,安钟阳急忙拉住王进道:“王兄不准备给兄弟贺喜吗?”

    “没这打算。”王进生人勿近的拒绝。

    “可是哺食没有着落,还请王兄方便些个?”安钟阳腆着脸难为情道。他这是装的,连自己都知道借钱多了,容易被人嫌弃。但人穷志短,能有什么办法?

    王进气地直摇头,叹道:“你有医术傍身,又不缺精明的头脑,为何日子过的如此恓惶?”

    “小弟一定谨记王兄的金玉良言。”安钟阳心中大定,知道王进这些武人好面子,只要语气软下来,这顿吃请算是混着了。不过拿出钱来的王进并没有被安钟阳拉着去街头的酒馆食铺,让安道全去采买吃食,而他留下来嘱咐安钟阳几句。

    “什么一百贯?”安钟阳惊叫道。他在京城多年,还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等的肥羊。并不是说京城权贵多,出诊给的诊金就丰厚。一品,二品的大员,有时候连钱都不给,拿盒点心就打发人。能给十贯诊金的屈指可数,百贯,闻所未闻。

    王进心说,这才哪儿到哪儿?才一百贯而已,不见世面的东西。

    清了清嗓子,意味深长道:“主人家已经说好了,出诊诊金百贯,要是治好了病人,这个数。”

    王进说完,用食指比划了个一下,让安钟阳简直就是心花怒放,声音颤抖道:“一千贯!”

    “少了,一万贯!”王进得意道。

    安钟阳口中突然发出‘呕’了一声,翻着白眼要倒……

第324章 就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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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己好心好意的给安钟阳介绍大主顾。

    可是安钟阳……竟然想要让自己摊上人命官司,这简直是恩将仇报的恶行,王进吓得手抖哆嗦了起来。

    御拳馆对口的衙门很多,主要是殿前司。这没问题,毕竟殿前司需要大量忠于皇室的武官,也需要将武功提高的迫切需求。但还有不少衙门和御拳馆有联系,比如说开封府,刑部,衙门的普通衙役根本就对付不了赶在东京做大案子的盗贼。御拳馆培养的精英武人,就有了用武之地。

    自然也少不了皇城司。

    皇城司的番子,皇城司分两大部分,一部称为亲从官,是皇帝的贴身亲卫,最为要紧;另外一部分成为亲事官,就是东京汴梁人都知道的大内密探,番子营。

    当然,护卫皇帝的还有左右翊卫,殿前司的金枪班。可是前者都是勋贵公子爷,后者是装门面的殿前武士,其他朝代也有,有被称为金瓜武士的,也有其他的比如说御前力士之类的称谓。

    这三部分人马,做事最不能错的就是皇城司。

    御拳馆和皇城司也有联系,当然亲从官不是他们能安排得了的。但是亲事官的培训,御拳馆责无旁贷。

    王进作为教头,也学了不少密探的学问。

    比如说,支开旁人,必有见不得人的勾当。

    很倒霉的是,安钟阳的儿子安道全被他支开买酒肉去了。

    比如说,人命官司事发,告首官府者,是行凶者的概率大增。

    安钟阳眼瞅着身体软塌塌的倒地,这是要完……

    熟读皇城司办案条陈的王进心中叫苦不已,自己好心好意给安钟阳照顾大生意,这家伙却用人命官司碰瓷自己。

    尤其是,在场没有一个证人!

    “安道全,你小子还不快回来,要是再不回来,你可见不到你爹最后一面了!”

    王进急的在心里大急,可是却不敢一走了之。只能一个劲的对安钟阳说话:“老弟,老弟!”一边喊,一边用蒲扇大的巴掌抽安钟阳,据说这是治疗晕厥病患最好的办法,反正别的地方他不知道,在军中都是怎么教的。也不敢指望王进有急救的万全之策了,他就是个武人,跌打损伤或许难不倒他,但是晕厥这等急症,他真一点法子都没有。

    安钟阳面如金纸,咬紧牙关,似乎是吊着一口气,吐出来就要完蛋。

    “老弟,刚才哥哥说错了,根本就没有一万贯,和你开玩笑呢?”

    突然,安钟阳的眼睛睁开了,双手直勾勾的攥住了王进的衣襟,不依不饶道:“陪我钱!”

    “唉,你没事?”

    王进诧异道,之前总觉得安钟阳要完蛋了。这会儿,却神奇的好了。

    这让这位单纯的武夫琢磨不透,是回光返照呢?

    还是真的病好了?

    “钱呢?一万贯……”

    从语气中,还能听出安钟阳的声音有点急促,显然刚才并不是装的病倒。只不过听到钱,又活过来了。

    王进叹气道:“这时候还想着钱,你这是病了,还是高兴的晕过去了?”

    “是病,也是高兴。”安钟阳气弱的让王进帮忙扶着他去了屋内,然后翻箱倒柜的从行礼中找到了一个小瓷瓶,倒出几颗黑黢黢的药丸,放在了舌根下。

    化开之后,才用茶水给送了下去。

    过了没多久,安钟阳才出出一口气,沮丧道:“老毛病了,有道是久病成医,某这医术,一半是家传的,一半是自己病出来的。”

    王进偷偷腹诽道:“难道不是因为掏空了身子,虚出来的?”

    不过这话,太欺负人,他们是熟人,又不是仇人,用不着如此幸灾乐祸。

    好在安道全终于来了,见老爹的脸色,多半明白了,又是忙着给老爹推拿双手双脚,最后还拿出银针来扎针,还有条不紊地对王进道歉:“王教头,让您受惊了。”

    “我倒是没什么,可是你爹这样,还能给人治病吗?”王进总算是能松一口气,却开始担心安钟阳的身体。这位说什么也是太医,虽说……这太医也当到头了,就算是回到老家江宁府,也不敢说自己是太医。

    这很容易理解,他要是说自己是太医的话,药铺医馆生意肯定不会差。但问题是,总有多事的人会问,老哥哥太医做得好好的,为何要回乡?

    太医再不怎么样,也是职官,是官就有优待。在普通人眼里,总要比回老家当个普通医师要好很多。

    而他总不能说自己在京城的名声很不好,把皇帝都给吓住了吧?

    反正医者凭的是技术吃饭,放弃了太医的过去,只要他医术没有丢,很快就会闯出名头的,倒时候钱财不缺,生活自然无忧。

    没想到,都准备回去了,王进给他送来这么个大礼。

    要是诊金就一百贯,他们也能安稳的回到老家江宁府。

    要是一千贯,似乎不用回去,能在京城住下来了……一万贯的话,父子两人可以买一座宅子,然后在京城如鱼得水的天天过上夜夜笙歌的好日子。

    虽说江宁府有秦淮河等福地,但怎么比得上京城汴梁遍地开花,群芳争艳的美妙?

    王进担忧,但是安钟阳却信心满满的表示:“王教头请放宽心,就是要死的人,小弟也要把人从鬼门关要回来。只是诊金?”

    “就是刚才为兄说的这个数,不过你可不能为了钱不择手段。人好好的,只是得了失魂症,白天还在御拳馆练武呢?”

    “练武?”安钟阳眼前一亮,能练武说明病人的身体健壮,自然不存在病症太难下手,被拖延之后,小病变大病的可能。

    这对于医师来说,是个绝好的消息。

    王进也担心安钟阳的人品,医术倒是不担心,反而怕他因为贪财,故意留下点祸根,一再嘱嘱咐道:“贤弟,病人虽然身份普通,但要谨慎对待,他从弟是周馆长的师弟,万一闹僵起来,哥哥可不好做人。”

    关乎到专业的水准,安钟阳傲然道:“小弟的医术,医德,在外都是响当当的,从来没有过故意将病症拖延的劣迹。王兄要是信不过我……”

    按理说,都到了这个份上,安钟阳应该底气很足的说上一句:“但凡耍诈,分文不取!”

    可要是十贯,二十贯,他还有有骨气说出这等豪言壮语的。可是去一趟就给一百贯,能治好了,一万贯的诊金,安钟阳感觉人品什么,也不是太重要。但是他心中早就打定主意,能看病就好,要是实在扎手,拿一百贯回家,也是好的。

    翌日,李逵带着李全早早的来到了御拳馆。

    刚进师兄周侗的院子,就看到个身高八尺有余的年轻人,模样周正,着武士打扮正小心翼翼的清扫院子。

    而是师兄周侗坐在木廊下悠哉悠哉地喝着茶,一边喝茶,还时不时的瞄一眼年轻人,动静大了,就说两句。

    年轻人唯唯诺诺,不敢抬头。

    李逵好奇,这难道是师兄的弟子?

    “师弟,为兄这里备了好茶。”

    周侗昨日专门去采买了川茶,已经是平日里舍不得用的珍品。路过年轻人的时候,对方还给李逵施礼道:“冲,见过师叔。”

    冲?

    林冲吗?

    李逵好奇道:“可是师兄弟子?”

    “林冲正是师父不成器的弟子。”

    周侗在边上道:“劣徒是军户,颇有悟性在门下学习枪法。不过武人忌怒,如今让他修炼静气,才让他清扫庭院。”

    李逵笑呵呵地从兜里摸出一个小玩意,是个金子打造的蝉,这种文玩小物件,挺受文人权贵喜欢。李逵就让人打造了不少,平日里送人挺好。蟾蜍,貔貅,各种造型都有,正好手边是个蝉,随手就递了过去:“初次见面,拿去玩吧!”

    这话说完,心头舒爽不已。

    没想到自己还能对林冲说这话,太涨气势了,以后这个师侄岂不是要跟在自己身边,为马首是瞻?

    林冲根本就不敢接,只好偷偷打量师傅周侗。周侗不在一道:“让你拿着就拿着,以后你师叔差遣你的时候,别推辞即可。”

    林冲这才深受恭敬接过,之前他以为金灿灿的是鎏金的玩意,没想到入手颇有分量,顿时知道是纯金的宝贝,吓得想要还给了李逵。被周侗呵斥了一句:“当丈夫当断则断,今日承金之恩,他日报答即可。如此婆婆妈妈怎能成事?”

    说完,对这个弟子颇为不耐烦的摇摇头。

    林冲有悟性,条件也好,根骨绝佳,是一等一的练武的天赋。可是性格偏软,做事犹豫,颇不受周侗待见。

    师傅来客人了,林冲只好告辞离开。

    等了没多久,王进打着哈欠走进了院子。后面跟着安钟阳和安道全,安钟阳仙风道骨的打扮,看着不像是个太医,反而有点方外之人的洒脱。而安道全背着医箱,精神饱满的站在他爹身后。

    父子俩人显然都精心打扮过,头发亮晶晶的,似乎抹了香油。至少让他们出去,走大街上,根本就不会有人觉得父子二人有丝毫的轻浮之感。

    他们比王进起的都早,天还黑着呢,就站在王进的院子外喊人。

    气地王进在自家院子里赌咒发誓,以后再也不给安钟阳介绍生意。

    “这位是病人?”

    安钟阳看着如同金刚菩萨般伟岸身材的李全,大吃一惊。这等身板,要说生病,简直就是闻所未闻。好在是失魂症,也能圆的过去。

    安钟阳没有客套,直接伸手对李全把脉。手指刚刚搭上李逵的脉搏,顿时感觉如同大江大河汹涌澎湃,就连安钟阳心头疑惑起来,失魂症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

第325章 古之金陵人

    “人没病!”

    安钟阳差点脱口而出,健壮如牛的身体,要说有病,这是侮辱他的职业。他虽说是太医署内不受待见的边缘人,但也有太医的名头在,有病没病还能看不出来吗?

    可……一万贯啊!

    一万贯!

    这钱要是在自己眼前溜了,自己下半生非哭死,不用下半生,出门就该哭晕在大街上。

    可是昨天自己还答应了王进,不能见财起意,故意隐瞒。才一晚上就变卦,自己的人品也太经不起考验了。

    朱家桥瓦子、仙洞桥的娇娘岂不是要和自己无缘?

    安钟阳脸上强作镇静,甚至为了掩盖内心的焦虑,故意紧锁眉头,做出一副很难办的样子。这让王进和周侗紧张起来了。李逵不紧张,李全的状况最差也就是个智力低下的傻子,也不算太傻,没耽搁他娶媳妇生儿子,相比三餐不继的底层百姓,已经幸福到天上了。

    毕竟,他如今也混上了顿顿吃肉的好日子。

    周侗紧张地问道:“安老弟,可有疑难?”

    安钟阳摇了摇头,随即又长叹了一口气,继续诊脉。他能说什么?武人别看被文人鄙夷,但能在御拳馆里当教头的武人,能是易于之辈?

    不说别的,就说普通的草药药理,他们都能看出些门道来。

    可是医者看病,不出药方,谁相信他真能将病人治好?更何况周侗身后还站着个李逵,这人面黑,恐怕不太好相处。尤其是李逵一言不吭就能拿出一万贯来作为诊金,要是出了岔子,他安氏父子要有血光之灾。

    别以为,大宋的京城防范严密,驻军衙门星罗棋布,将东京城塞的满满当当。可要说治安,开封府的治安可能是大宋最差的一个府。

    没办法,十几万没仗可打,平日里连操练都能敷衍的汉子,加上街头到处无所事事的无赖子帮闲,这城内治安好才怪了。

    也就是内城,皇城,还有内城边上的几片区域,治安才好一些。

    咕咚。

    安钟阳用力的吞咽下一口口水,琢磨着该从什么方面介入,既要把病人的病症说的很难办,同时也不能引起李逵的戒心。这可难死了安钟阳。

    王进看安钟阳的样子,真担心这厮会做出没品的事,自己可是中人,安钟阳父子要是没治好人,骗了钱拍拍屁股回老家,自己御拳馆的差事做的好好的,总不能走吧?

    有道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到头来,自己却要承受李逵的怒火。

    不对,应该再加上一个周侗。周侗认下了李逵做师弟,那么对他来说,真要是安钟阳骗了李逵,王进很可能要承受李逵和周侗两人的怒火。不用故意使绊子,就是天天找他比武,他都会被虐死在御拳馆内啊!

    比武误杀,在地方上都不会太大的重责,最多也就是发配三千里。

    而在御拳馆,甚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最后,岂不是要让爷们给这对没品的父子背锅至死?想到这里,王进吓出了一身冷汗,拉着安钟阳道:“安老弟,这病要是能治,你说句话。要是不能治,你也说句话。莫要故弄玄虚。”

    安钟阳正想对策呢?

    没来由的被王进给打断,气地冷哼道:“聒噪!刚有点眉目,被尔打断了。王兄,你这是来请我治病的?还是来给我添堵的?”

    随后,他又摇头晃脑的自言自语起来:“不对,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这话已经不是医者诊断时候说的话,有点像是仙洞桥附近摆摊算命的江湖骗子诓钱的手段。要不是这时候动手,可能让周侗不快,王进恨不得一巴掌掀翻这害人的安钟阳。

    心里一阵叫苦不已,想着万一……真要是有了万一……爷们恐怕也要跑路!

    不去别处,就去你江宁老家守着你,你要是不来就罢了,要是来了,爷们非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王进也是发狠了。

    可是安钟阳却摇头晃脑的继续表演,其实他更想让自己的儿子来诊断一下。在外,儿子安道全太年轻,医者又是个混资历的行当,嘴上没毛,说话都不带响的没底气。再说了,儿子上阵,岂不是说老子没本事?只有安钟阳自己清楚,儿子的医术已经在自己之上了。

    自己要是没看出症结的病症,儿子上手要是再看不出来,他们父子就该乘兴而扫兴而归了。但要是自己看不出来的病症,儿子要是能看出端倪来,这钱就算是站着挣着了。

    一万贯,就算是死,也不甘心呐?

    可继续拖延下去,要露相,安钟阳心里也着急。

    诊断之法:望闻问切。

    望,肯定没问题,李全看着目光清澈,但身体哪里像是有病的样子?目光红润,体态健壮,甚至行动也自如。

    闻,是听气息。李全的气息悠长且有力,牛病了,这人也没病。

    切,他都已经诊脉了,都快一柱香过去了,也琢磨不出个所以然。

    这要是能说到一些,还能有脸拿个出诊的钱。好事什么都没看出来,岂不是百忙这半天?

    唯独问,简单了一点。几年前大病一场,就变傻了。

    烧坏脑子了?

    这病真要是这么说,就没得治。

    安钟阳觉得要是用问病情来拖延一番,或许能够想到两全的对策。想来想去,只能装出无奈的样子,对李逵道:“令兄的情况你没有实说。”

    这并非是李逵故意刁难安道全,虽说没有说清楚,但问病灶的缘由,李逵自己也说不好。但安钟阳既然问起来,李逵也含糊,直接将当初他和李全吃过的方子写下来,递给了安钟阳:“只有这张方子,最为可以,家兄之前练武就是吃的这张方子上的血药。”

    安钟阳要装高人,而他儿子安道全配合老爹装高人。

    急忙双手接过之后,递给了老爹。

    安钟阳看了方子,一头雾水道:“除了狼血、兽血,其他没问题。这方子看似凶猛,但应该是一点点增加剂量的方子。吾没有练过武,不知道这和病有什么关联?”

    “有一道关卡!”

    李逵沉声道。别人说不清楚,他最清楚这方子的霸道之处,他和李全是亲身经历,自然印象最为深刻:“此方吃下去,全身如同塞在火炉里难以忍受,只能疯狂练武,脱力之后,才能有所好转。但长期积累在身体内的毒,到一定的程度之后爆发。因为武人气息悠长,內腑气息运转生生不息。平日里无碍,可一旦在关键时刻出现阻碍,这股气息十息之间就会变得暴虐起来,在五脏六腑之内横冲直撞。症状的话,应该是发烧,痉挛,不省人事。”

    “发烧,不是外邪引起的内感?”安钟阳疑惑道。

    武功这些安钟阳真的不了解,周侗和王进却连连点头道:“不错,此方子,我等练武之人绝对不敢吃。”

    安钟阳琢磨了一阵,觉得有点可惜,自言自语道:“要是能改良,或许是个良方。”

    李逵拿出来的方子,虽然药材靡费,但可是能够造就高手的方子。真要是变得无毒无坏处的方子,大宋的武人岂不要高兴地疯了?

    王进忍住心头的怒火,心说:“安钟阳这厮又掉钱眼里了,找你来是看病的,不是研究药方的,本末倒置,肯定是束手无策。”

    可是李逵没有发话,他也不能替李逵做主。

    安钟阳开始对李全的內腑诊断,这种诊断方法,很多医者都有一套自己的办法,听声,敲击,摸骨,按压……反正手法都不尽相同。

    李逵业没有问,只是看着安道全有点奇怪,这家伙几次想要开口,因为碍于自家老爹没有发话,这才忍了下来。

    李逵故意和安道全攀谈起来:“兄台贵姓?”

    “姓安,贱名道全。”

    李逵心中琢磨不定,不会是那个‘安道全’吧?

    随即又问:“不知兄台仙乡何处?”

    “古之金陵,今之江宁府。”

    安道全说起老家,眼神顿时有些暗淡不已,他们父子这算是走了麦城,好端端的要从京城逃回去。也不知回到老家之后,会是怎么个境遇。

    金陵可能是江宁府人内心深处最为有感触的一个地名了。

    金陵之名来源于战国,其名字就是当年钟山之名,当时钟山叫金陵山。楚灭越之后,在此地建造城邑,名金陵。后来金陵有了很多的名字,秣陵、丹阳、建业、建康、升州……不少还是国都,但是作为大宋江宁府人,还是更加喜欢用金陵人自居。

    金陵,安道全?

    不会真的是他吧?李逵心中暗道。可是安道全不是金陵的医者,并不是什么御医世家出身啊!甭管是什么朝代,有了御医的名头,开药铺,开医官,生意肯定会兴隆不已。反倒是放弃御医身份,重新打拼,岂不是舍本逐末?

    再说了,从王进的口中,李逵还得知,安家父子颇为好财。

    这就更让他疑惑了,难道自己认错了?

    李逵觉得接下来应该继续试探一番,或许能够看出些端倪来:“怀乡访古事悠悠,独上江城满目秋。一鸟带烟来别渚,数帆和雨下归舟。金陵之美,在景,在人,亦在怀古。”

    李逵念的这首诗,正是作古快十年的前宰相王珪的《金陵怀古》。要是羁旅在外的金陵人,不少都能吟诵。

    当然,贩夫走卒和军户不在其中。

    并非是鄙视劳苦大众,而是穷人有穷人的生活,他们忙着找饭吃,还有什么闲情逸致去吟诵诗词歌赋?

    再说了,大宋底层百姓和军汉,识字的也不多。

    但是医者这个职业非常特殊,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医儒合道,走到了一起。读书人喜欢研究医术,医者不仅要学习药性医理,读书认字也是最为基础的技能。久而久之,医者中出现了不少隐士身份的特殊人群。

    不能为良相,亦当为良医。

    这是读书人在无法施展一生才学和抱负之后,最好的一条退路。

    安道全认字,他家再怎么落魄,老爹也是当过太医的门庭,诗词歌赋才学虽然一般,但也能说两句。他还以为李逵对他的金陵人身份有所怀疑,或者有其他的原因。王珪的这首《金陵怀古》他自然读过,也能吟诵。

    但是读书人有一种通病,他们有自己独特的喜好,有的人喜欢豪放,有的人喜欢婉约。

    王珪的诗词并不招安道全喜欢,他更加喜欢周邦彦一些,毕竟这人很有意思,作为继柳永之后,写闺情最为精妙的文坛新秀,确实有不少拥趸。当然,人品很难说,三七开吧。

    主要是因为周邦彦并非科举中进士的文官,起初是个刚入京城的太学生,但身份有点尴尬,他发迹于对神宗皇帝的一次拍马屁。当年他在太学读书的时候,恰逢变法刚开始,阻碍颇多。于是写了一首《汴京赋》,进献给了皇帝。

    一句‘天命有德,主此四方’让皇帝龙颜大悦,命宦官寻找周邦彦的官身,最后落得个太学生的身份,神宗皇帝一瞅,这哪行?大笔一挥,提拔当了周邦彦为太学正。

    而周邦彦就因为这首拍马屁的赋,从学生摇身一变,成了太学的老师。太学正虽然是小官,但进士之中非才学惊艳之辈,不能得也!

    苏轼,苏辙等人都是中了进士之后,也在太学做过太学正的官职。

    周邦彦由此也开始走上人生巅峰。

    当然,周邦彦拍马屁有一套,仅仅凭借一篇模仿汉赋的文章,就让他少走了科举中进士的弯路,让旁人嫉妒的恨不得想敲他的闷棍。

    只不过神宗死后,他的运气也到头了。靠着拍马屁皇帝的恩宠,在太皇太后高氏眼中,自然是势利小人,而且还是个不知死活的变法派,必然被一脚踢的远远的。说起来,周邦彦的变法派身份挺冤的,他跟着皇帝走,将皇帝奉承高兴了,难道也有错?

    说白了,周邦彦根本就不是什么变法派,只是神宗喜欢他会说话,免为其难的将他算在了变法派之中。其实,周邦彦在变法派里,根本就没有什么朋友。

    当然,他在死硬的保守派面前更不受待见了,反正就是受夹板气。想着等皇帝再大一些,继续写几首奉承的诗词进献,说不定又有转机。

    不过在此之前,周邦彦已经被贬谪快十来年了,这位在大宋各地浪荡,少不了放纵自己的艺术追求,一不留神走了柳永的路数。

    安道全很喜欢这两位的词曲,要是让江淮来的女子唱起来,就像是细白软香的柔荑轻轻挠他的心尖子似的,让人欲罢不能。等李逵说完,他就接了一句词:“佳丽地。南朝盛事谁记。山围故国绕清江,髻鬟对起……”正是周邦彦最近几年写的一首金陵怀古的曲子,刚说了两句,觉得好像不对劲。

    他家父子,因为行止不端已经饱受争议,如今好不容易遇了金主,还流露出本性,这可如何是好?

    正在他心中忐忑之际,李逵却笑道:“清真居士的词别有风趣,言景,喻情,汴梁的娘子们应该都喜欢吧?”

    “可不是……如今汴梁的勾栏娘子们奉其为小柳永,恨不得丢了这破官在花楼久住下来……在下要是有这本事……”安道全用力吸了吸嘴角的涎水,他平生最羡慕柳永和周邦彦,前者就不用说了,汴梁的花界娘子,哪个不爱?而周邦彦并不比柳永差多少,几乎是能不花钱,就能在勾栏界混吃混睡的前辈高人。

    安道全经常独坐的时候感慨,自己要有这本事,少活几年也心甘情愿。

    可惜他只会治病,就算是苦学妇科杂症,也不被这些一掷千金都瞧不上一眼的花界传奇的眷顾。

    感慨了半天,安道全傻眼了,刚才还说要好好表现,为什么李逵一带他,他就要往沟里蹦?

    再看李逵,这厮虽然浓眉大眼,可是脸黑心更黑,动不动就给人使绊子。

    腾地一下脸涨地绯红,不敢看人。安道全用开口说话化解尴尬,开口道:“病人的症状可能是淤塞之症,身体无恙,许是病灶在头,能让我看看吗?”

    头上的病,对于医者来说,是最难诊断和治疗的。

    再说,安道全的年纪也不大,按照王进的性子,呵斥两句赶走算了。可是没想到,李逵认定了安道全就是那个安神医,如果此人是真的话,李全很有希望治愈。李逵随即点头道:“有劳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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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逵的逆袭之路介绍:
百丈村的二傻子站在村口的老槐树下,对着全村老少爷们大言不惭的说着自己的志向:“爷们要上进,要读书,要科举,将来金水河上游船,御街上放马,光宗耀祖,进士及第……”老族长豁开一张臭气熏天的大嘴,傻呼呼地瞪着李逵,然后很不厚道的带头笑起来……(这是一个属于莽撞的小人物在北宋末年奋斗的故事)李逵的逆袭之路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李逵的逆袭之路,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李逵的逆袭之路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