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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逵的逆袭之路全文阅读

作者:水鬼游魂     李逵的逆袭之路txt下载     李逵的逆袭之路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326章 益智玩具

    担心师弟受骗,周侗等安道全忙着诊断的时候,偷偷问李逵:“师弟,可另情?”

    李逵舍弃了安钟阳,却对安道全给予礼数,这本来就让人怀疑。

    周侗以为李逵被安道全这小子花言巧语给骗了,安道全这小子虽然年纪不大,但是和他老爹一个德行,在太医署周围颇有浪名,好死不死的御拳馆就在太医署周围。

    王进也是心存忧虑,问:“刚才安道全这小子是否用话哄骗了你?”

    可没想到,李逵诡异地努嘴笑道:“这小子是个妙人!”

    就在刚才,李逵和安道全用诗词对话,问的是金陵的风土。可又不是风土人情。属于文人的矫情说话的方式,就像是某些人开口闭口说的是风月,其实他说的不是风月,而是对生活的态度。虽然语言可能很低级,但是格调一下子上来了,给人种高山仰止的风骨之意。

    文人就喜欢这个道道,说的是古人,谈的当下,明的是志向。

    李逵对此道也是初学,要不然能更扯淡一些。

    只是俩人都没有深入探讨。

    王进不通文墨,让他写家信之类的还能勉强办到,但要说诗词,真的为难了这位禁军教头。

    周侗也差不多,他虽说比王进水平高很多,但御拳馆毕竟不是太学,御拳馆的馆主也做不出锦绣文章出来。

    李逵和安道全的一问一答,他们都听到了。

    正因为听到了对话,才不解。

    什么‘怀乡访古事悠悠,独上江城满目秋’、‘山围故国绕清江,髻鬟对起’,他们每一个字都认识,但连在一起,都是云里雾里。听得好不懊恼,仿佛听了这话之后,他们的智商都下降了不少。

    读书人的世界他们不懂也就罢了,连医者的世界也不懂,这让人颇为沮丧。

    实际上,李逵的问话不过借用了王珪的《金陵怀古》这首诗,问了一句话——汉子,哪儿去了?

    王珪的时代,大宋虽强盛,但是内忧外患,诗虽然是说的金陵古城,却引申出了时局艰难的感慨,自然要说的悲凄一些。

    安道全的回答借用了周邦彦的《金陵怀古》,也只有说了一句话——妹子,哪儿去了?

    这就是不同的诗人,就算是遇到了近似的景色,同样是萧索的描写,写出的诗词却是截然不同。

    周侗和王进面面相觑之后,颇为无奈,读书人的行事,果然古怪,不爽利。

    之前因为李逵武艺高强,周侗还真没将李逵当成异类看待,反而将李逵当成和他们一样的武人,是自己人。此时此刻,他们这才反应过来,读书人的调调,邪门的紧!

    这源于大宋阶层的鄙视链,文人看不起武人,因为武人简单,不如他们复杂。其实,武人也不是生来就简单,但是在大宋,武人所有能够不简单的机会都被掐断了,没有机会割据,没有机会谋反,甚至连拉帮结派都只能在武人之中进行。

    这就导致了一个结果,武人的人情关系极其单一。

    有武职的勋贵和皇亲国戚不在其中,因为从本质上来说,他们不算是真正的武人,而是祸害。

    李逵给王进的感觉就是这样,这家伙看着简单,却深不见底。

    有种被蒙骗了心虚感,但又不知道这种感觉是否真实。

    好在安道全要比他爹行事更加果断一些,排除了李全所有其他病灶的可能,最后看着李全的脑袋,有点不知该如何下手了。

    传言,华佗的《青囊书》能够给人破胸、开颅,可这是传说,没有那个医者见过。甭管是开胸还是开颅,都是凶险异常,绝无生还的可能。打开了之后,病灶发现了,人也死了,治病还有什么意义?

    可是作为医者,如果不能坚持自己的判断,这辈子也只配做个不入流的庸医。

    他判断李全的问题肯定在头上,而且他也坚信自己没有错。这时,安道全的目光郑重起来,从医箱里拿出了银针,取出了最细的毫针,想要刺入李全的耳后。

    这让李全大为惊恐。

    他是傻,但并不是说人傻了,就不害怕。

    看到银针要刺他的那一刻,人像是被架在了弩弓上,松开弩机的那一刻,嗖地飞了出去。安道全看着面前空荡荡的胡凳,抬眼却发现李全已经躲到门框外了。

    这让他颇为无奈,只好用骗小孩的招数对李全道:“放心,一点也不疼。”

    “以为我傻啊!针扎在头上,我就被你的巫术控制了!”

    安道全愕然,他有点不知该如何顺着李全的话继续说下去。连巫术都出来了,你还能再扯点吗?

    但同时,他心头也是微微一喜,似乎李全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傻。对于这种病症,安道全是一点把握都没有的,他不求将李全治好,只求将李全的症状缓解,然后通过学习,让他恢复成比正常人差一点的样子。

    这样一来,李逵的赏金也多半能分上几成。

    一万贯的诊金?

    怎么可能是诊金,必然是赏金。

    只要拿到这笔钱的一部分,他父子就能在京城衣食无忧过上十几年,甚至更长。

    对安道全父子来说,李全的病必须要治,而且还要治好,要不然他这辈子都无法释怀。可是让李全安分的坐在自己面前让他扎针,安道全真做不到。李全的胳膊都快比他的大腿要粗了,这让他能怎么办?

    无奈之际,只能眼巴巴的求助于李逵。

    李逵刚要对李全张嘴,却见李全吓得快哭出来了,心中不忍,对安道全道:“可否让族兄解除心中恐惧?”

    安道全双手一摊,无奈道:“除非换个人扎针,让病人看到扎针不疼,更不会被变成木偶。可是,谁来呢?”

    安道全看向王进,王进脑袋摇地跟拨浪鼓似的,眼神想要威胁,却不敢威胁。

    周侗,算了,没想到这位武功那么高,也害怕。

    安道全心说:“要不是自己扎自己难以下手,要不然他早就自己试给李全看了。”

    反倒是要钱不要命的安钟阳见状,主动请缨道:“我来!”

    有道是上阵父子兵,安钟阳一来信任儿子的医术;二来,总不能让自己的儿子对李逵提出这个非分的要求吧?李逵可是金主,要是得罪了李逵,自己父子还有发横财的机会吗?不被赶出去,就已经烧高香了。

    “你看,我没事!”

    安钟阳双手舞动着,脑袋却僵硬地一动不动,看起来有点滑稽,但似乎状态很好,丝毫没有被伤害的样子。

    说完,还在庭院了走了一圈。

    李逵肯定不会给李全当这小白鼠,要是他病了,实在没办法,或许会容忍安道全的手段。因为连他都看出来了,安道全没有把握治好李全。至少在没有发现病灶之前,是绝对不敢打包票的。

    李全躲不过去,带着哭腔对李逵道:“二哥,我要是死了,我儿子可没爹了?”

    “我认他为儿子,放心,按照养你的条件养他顿顿有肉,如何?”

    李全这才松了一口气,长叹道:“这还差不多。”

    “那我媳妇呢?”

    李逵肯定不能接受啊!只好敷衍道:“给她找个好人家。”

    “我舍不得!”

    李全犹豫的说道,随即胆小的抬起眼皮偷看李逵。

    李逵也被气地眼皮子直跳,针灸要死人,除非下手的人是庸医。老祖宗也是厉害,怎么就研究出来了不开刀的治疗方式,还是用最为恐怖的针刺入身体的办法。

    这种医术,很多人刚接触肯定有畏惧心理。

    可奇怪的是,不吃药,用针就能把不少病治好,不得不让李逵怀疑,难不成老祖宗有自虐倾向,这才找到针灸治病的办法?

    《黄帝内经》说的虽是皇帝,可是这本书成于汉代。也就是说,针灸并没有人们想象的历史悠久,和黄帝多半没有关系。而是汉代的医者用黄帝作为推广者,将这本当时还可能小众的治疗方法,推广出去。经过千年的改进和演化到了宋代,成了医者治病的重要手段之一。

    李全咬着牙,忍着痛。

    可惜,让他害怕的疼痛一直没来,反倒是感觉麻麻的,有些胀而已。

    瞪大了眼珠子,扑扑地看着安道全。

    安道全威胁道:“别动啊!要是针断在身体里,全都跑脑子里去。”

    李全顿时吓得一动不敢动。

    这时候,安道全才邀请李逵去了僻静处,开始说起问题:“很可能是颅骨之内的损伤。”

    “你没法确定?”

    很显然,李逵对安神医期望值有点高,发现对方竟然也没办法确定病灶,这让他不免有些失望。但随即又苦笑了起来,这时代的神医,再神,可以用的治疗办法太少,对很多病症都会束手无策,这本来就很正常。

    再说了,就算是李逵不懂医术,也多半能猜到李全的病根是在大脑上。这是困扰人类千年的难题,安道全做不到手到病除,也是能理解的。

    李逵问:“有几成把握?”

    “缓解,比原来好一些,应该有两成把握。之前我在施针的时候,发现令兄颅中血脉有阻塞的嫌疑,最小的毫针,穿刺起来困难重重。”

    安道全解释道:“好在最后成功了,但效果如何,不得而知。想要恢复如初把握太低,这不是失魂症,是病灶在脑。但是恢复到比之前差一点,在下最多也只有一成把握。”

    “五成,我们有五成的把握。”安钟阳气地一把拉住安道全,他恨不得给儿子脑袋上敲打一阵,好让他知道,金主要是丢了,这辈子都会活在悔恨之中。

    而他更在意李逵的心思,眼巴巴的看向李逵,似乎在等李逵做出决定。

    安钟阳心中却不停的给自己鼓劲:“赌一把,赌一把,万一赌赢了呢?”

    李逵压根就没有看向安钟阳,相比太医的身份,李逵更愿意相信安道全。他点头道:“可以让你试一试。”

    安道全大喜,刚要躬身对李逵感谢,却被李逵阻止道:“就按你的办法去治疗,真要是能耳目清明些,就只当你治好了。但是时间不能超过半年。”

    信任,对年轻人来说比金钱有时候更重要。

    安道全感激地对李逵长揖倒地,良久才直起腰来,却听李逵问他:“说说你的要求,有没有特别难采办的名贵药材?”

    “有,紫团。”

    安钟阳闻听,差点晕死过去。紫团是上党人参中唯一的价值高到天上去的极品。人参廉价,但是紫团却是天价。

    普通人,就算是有钱也没地方买。

    几百贯一两的价格,价格还被越炒越高,就算是东京城内的权贵,很多都用不起。

    “还有没有?”

    李逵接着问。

    安道全却转身对李逵道:“该拔针了。”

    “我去!”施针对于安钟阳没有难度,更何况是拔针?

    可是安道全却固执道:“我的病人,不能假他人之手。”

    安钟阳只有干瞪眼的份,看着儿子的背影,心中不甘地嚎叫:“我是你爹!”

    是爹也不行。

    这就是安道全的固执,面对性格执拗的安道全,反而李逵的信心却足了起来。

    “黑血,是黑血!”

    要是换一个医者,遇到病人家属大呼小叫的惊叹,肯定会故作高深的将功劳揽在自己的身上,可是安道全毫不在意道:“此处穴位,一旦出血,必然是黑血,是人都一样。”

    “这小子有点门道!”周侗觉得安道全不一样,以前是没有注意过,如今一打交道就发现了这小子的与众不同。

    李全脑袋上的十几根针被拔掉之后,这才松了一口气,感觉自己又活过来了。

    安道全这才继续和李逵刚才的话题,写了一些需要准备的珍贵药材,基本上都是安神的药材。还有安道全告诉李逵,他们父子没有住处了,需要预支一部分诊金来租房子。这些并不是最麻烦的,最麻烦的是安道全竟然要李逵在平时多锻炼李全的反应,最好用一些益智玩具引导。

    大宋的益智玩具也不少,但是李逵并不觉得好用,更不要说让他监督了。

    干脆画了一套图样,准备让人去赶制。随后,逵将腰间的玉佩交给阮小二,让他去京城的汇通钱庄总号,将玉佩交给掌柜。然后带着人来。

    不到半个时辰,汇通钱庄的少掌柜邱家二子邱宣怀抵达了御拳馆。

    恭恭敬敬的将玉佩交给李逵之后,垂首道:“宣怀,见过少主。”

    少主?

    周侗愣住了,东京城内的汇通钱庄虽然开办时日不多,但实力雄厚,在大宋各地都有分号。让他没想到的是,这家钱庄竟然是李家的产业?

    难不成李逵是哪位超级权贵家的公子?

    可问题是,大宋姓李的超级权贵,他怎么也想不起来。

    “按单子上的要求准备药材。要最好的。”随后,李逵指着图样对邱宣怀道:“这份图样,要制作一百四十四个方形的牌子,牌子的尺寸长一寸二,宽九分,厚六分的牌子。需要打磨光滑,大小一致,多久能做好?”

    “不知东主需要什么材质的?”

    “硬木竹子都可以做,其他材质要是能做都行,不过要快。”

    邱宣怀想了想,回道:“硬木竹子的牌子,明日晌午之后即可。”

    “很好。”

    李逵颔首道:“快去办,对了给这位安先生准备一处宅院。”

    一通安排之后,周侗和王进的兴趣却都放在了李逵刚才草草画出来的图样上,奇怪道:“这益智游戏,为何自己没有见过?不知贤弟有何功效?”

    防痴呆、打发时间、学习博弈之法……李逵画的根本就不是什么益智玩具,而是麻将。但是玩麻将,肯定对动脑子有好处。再说了,这要是打上两圈,不就是监督李全动脑子了吗?

    可要说这玩意的功效?李逵也觉得难以启齿,迟疑了一阵,才开口道:“此物最是容易上瘾,两位老哥哥切记不要贪玩。”

    周侗不为所动,还以为李逵说笑。

    上瘾?

    小孩子玩的东西,自己半截身子都埋在土里的人了,还会上瘾?

    而王进更是不屑,觉得李逵是故意气自己,撇嘴道:“这等幼童的把戏,我王进要是会上瘾,岂不是活回去了吗?”

    周侗赞同道:“没错。”

    李逵心说:“你们还是小看了这玩意的威力。华夏四大发明,要是真有第五大发明,这玩意上榜的机会很大!”

    其实让李逵也没想到的是,他随手带来的新鲜玩意,很快就风靡东京城。

第327章 保康门赌王

    深惟重虑,李逵说什么也想不到,大宋人竟然如此好赌。麻将在大宋人的心目中,有着如此重要的地位,仅仅不到三天,所有接触过麻将的大宋人基本上都沦陷了。

    他甚至每晚临睡的时候,耳畔还是稀里哗,稀里哗麻将洗牌的声音。

    直到他想起来了,大宋有一个非常隆重的节日,地方上还好一点,但是在开封府,绝对是全民参与,一等一的热闹。

    这就是正月元旦大朝会后的三天关扑日。

    又称‘关扑节’。朝廷的布告应该是这样的:放纵三日,尽情关扑,其实就是全民参赌的神圣日子。

    可以解释为全民参加的盛大的节日。这是一个上到官家皇室士大夫,下到百姓商人艺伎下九流都可以纵情的日子。赌资千奇百怪,简直让后世人无法理解大宋百姓对于【关扑】的热情,食物,小物件,蔬果,甚至石炭都有拿出来赌。

    酒楼。

    工匠。

    甚至艺伎瓦子巷,都有类似的关扑。

    参与者寥寥,只能在边上买券观看,等待中奖。虽说参与感不强烈,但是百姓还是情绪高涨,一个个将自己硬生生的活成了开封府这座城市的主角。

    斗鸡、斗狗这等寻常的比斗虽然最为热闹,但并不是没一个人都能资格玩的,于是有些没有这等给自己挣钱的畜牲的百姓也想出了各种各样关扑的玩法。

    最为关注的关扑比赛就是相扑了,在金水河边上的琼林苑举行,届时皇帝和后宫贵人们都会参加观赏。

    但这些是贵人们的关扑节目,普通百姓也有普通百姓的玩法。比衣服好看,比装饰华丽,甚至烧个瓷瓶,也有拿出来比试高下的玩法。这等小儿科,李逵听了都觉得好笑,玩毛啊!有啥意思?

    对于这么一个骨子里都有着参赌基因的大宋,李逵将麻将丢出来之后,很快就成为了御拳馆,乃至保康门一带最亮的仔。

    每天一大早就有人在他家门口等着他教授麻将玩法。

    整整一个月,李逵啥事都没干,竟让人拉着去搓麻将了。

    这日醒来,李逵盯着房梁默念三句:“今日要用功了!小爷是来考进士的,不是来普及麻将玩法的二赖子。”

    洗漱之后,发现母亲张氏匆匆被左邻右舍家的故婆子接走了,小娥甚至因为是张氏的贴身大丫鬟,如今已经混上了价值两贯一斤的蜜饯果子。

    推开院门,林冲早就等在门口,而且等了一会儿。林冲还是和李逵第一次遇到的时候那样死心眼,绝不叫门,只等院子里有动静了,才会在院子外喊上两句:“师叔!”担心师傅等地不耐烦,林冲见到李逵之后,就急切的就要将李逵往马车上拉,一边拉,一边喊:“师叔,十万火急,三缺一呀!”

    “不是还有王教头吗?”李逵拉着远门不解道。

    林冲无奈道:“王教头昨日和刘教头等人通宵,输掉了这个月的俸禄,他老人家没钱了。”

    没错,王进在赌咒发誓两天之后,就把自己脸皮撕掉,丢地上踩了好几脚。这位刚学会了麻将的玩法,就迫不及待的拉着周侗开始研究,麻将这玩意,不来点小意思,就很没意思。

    刚开始,王进根本就看不起麻将的这种玩法,什么呀!

    很无聊的洗牌,摸牌,然后等着上家漏牌给自己。

    这叫什么,守株待兔,傻子才会中招痴迷这等粗浅的玩意。

    可是当小意思出现之后,王进顿时变了一个人似的,摸牌的时候,脸上都带着一种神圣感,口中念念有词。

    刚开始,李逵担心自己总是赢,会让王进等人认为他使诈,引起不满,但是这几位实力感人,他不想赢都难。好在筹码也不大,就当时陪着李全休息休息。毕竟武人也需要休息,总不能一辈子在练武场傻练功吧?

    尤其让人欣喜的是,第五天,李林也学会打麻将。

    可当王进会玩了麻将之后,就不一样了,嚷嚷着攒局,还将筹码提高了上去。

    这下子,立马就刺激了起来。

    御拳馆是第一个沦陷的大宋衙门。

    其次是边上的太医署也几乎同时沦陷。

    安钟阳当太医的时候,在太医署里人人嫌弃,如今却成了座上宾,轻易不敢得罪的能人。

    内城诸多衙门也相继沦陷。

    但苦于没人教授麻将技能,只能眼巴巴的拉个会的人来玩。美之曰:交束脩。

    而诸多麻将大师之中李逵的名头最响,被尊为——保康门赌王。

    李逵自己都琢磨不明白,为什么一副麻将而已,稀里糊涂的成了保康门赌王,怎么就成这样子了呢?

    等到他琢磨透了,能将关扑都当成节日来过的大宋人,对麻将的抗拒力真的挺弱。甚至不让他们学,还不乐意。

    半个多月前,实在受不了这等被骚扰的李逵,不得不让邱宣怀张罗着在御街上开了一家麻将馆,清一色的才色俱佳的教坊小姐姐,微微一笑露出两个贝齿,洁白如雪,温润如玉的那种类型。麻将馆不接受散客,只专注于教学。

    学费贵地惊人,每日二十贯。十日学不会,学费全部退还。立下这条规矩的时候,邱宣怀还挺紧张,觉得少主如此孤傲,结局恐怕会让他老人家下不来脸。可毕竟李逵是主人,他是管事,即便心有疑虑,却不敢质疑李逵的决定。

    其实,李逵也有足够的理由这么做,麻将这玩意,要是苦学十天还不会,这辈子都别指望他会打麻将了,这不是老师不够尽心尽责,而是学员脑子残了,教学成本实在太高,不值当继续坏费心思。李全都学会,十天还学会,还敢说自己是个正常人?

    基本上,第一天熟悉规则打牌磕磕绊绊;第二天熟练计算番数,出牌利索;第三天,就能开始授徒了。

    可即便这样,首期三百学员半天之内招满。而没有被录取的学员甚至因为不满于麻将馆拒客,甚至去开封府打官司,举报。

    东京汴梁人就是这么奇怪,参赌被拒,竟然还有脸去举报。

    这也是让李逵刷新了对大宋的新认识,原以为他来大宋已经两三年了,对大宋有了足够的了解。可结果是,他压根就不明白,大宋人深层次娱乐渴求,用两个字总结,就是:失败!

    总结失败的原因只有一个,大宋,似乎只有在开封府生活,才能算是过上了大宋的生活。其他地方,只是皮毛而已。

    更让他觉得不可思议的是,邱宣怀还向汝州清凉寺窑厂下单一万副麻将的超级订单。

    没错,就是那家给皇室烧制官窑的窑厂,但他们也接民间的大订单。只不过民间订单不会像官府订单那样精益求精。大宋毕竟是商业社会,就变是大宋的各地税监,各地的窑厂矿场,都可以为了挣钱,丢弃所谓的面子。要是年后,汝窑清凉寺牌的麻将满天飞,成了烂大街的便宜货,李逵真的头痛,这锅多半要自己背了。千年之后,那句收藏界的瓷器名言恐怕要改了。

    家财万贯,不如钧瓷一件,汝窑一片。

    改成:家财万贯,不如钧瓷一件,汝窑麻将一副。

    刚进入师兄周侗的院子,看到李云一脸不情愿的喝着浓茶,茶汤都快赶上墨汁了,脸色憔悴的李云抬起眼皮看了一眼李逵,打了个哈欠,算是打招呼了。

    李逵好心问道:“怎么,又没睡?”

    “昨晚都快睡了,被王教头拉去翻本,这倒好,这位昨天刚领的俸禄,一晚上就折进去了。”李云倒是无所谓,他的计算能力不错,不像是王进,打了几圈牌,经常发现少一张牌。这货要是能够翻本成功,李云就改了他的姓。

    李逵笑道:“王教头现在消停了吧?”

    “没有,找了个教打牌的活计,去棒日军教授技法去了。少不了三五日。”

    “王教头平日去棒日军教授枪棒,这次去教打麻将,恐怕够他受的。棒日军二十个指挥,一万人,真要是都学会了,王教头元宵之前休想要出军营。”

    “那是,这也是他的造化,总算有地方吃饭,还有钱拿,他赚大了。”

    哈哈……一帮没节操的笑的上气不接下气。

    东京城内,能去御街麻将馆学打麻将的有钱人毕竟是少数,更多的人想玩,却不知道规则。急需有个懂行的人来给他排忧解难。

    李逵看向对面的生面孔,看着有点熟悉,却想不起来哪儿见过,随即抬手抱拳问道:“这位兄台是……”

    “在下厉千钧,多谢李公子对舍弟历千斤的照顾。”历千钧站起来抱拳施礼道:“在下之前在秦凤路公干,不得相见,还请李公子不要责怪。”

    “原来是历管事的胞兄,恕逵眼拙,之前虽觉眼熟,却没认出来。不过令弟不需要他人照顾,他本就是有才之人,只是那几年流年不利,运气不好罢了。而令弟做事勤勉,为人谦逊,他日必有远大前程。”李逵淡然的笑着,语气不卑不亢,既不将自己放在施恩者的立场上,也没有将历千斤说的不堪。

    只不过是雇主和管事之间的关系,不用攀附交情。

    如果历千钧是为了此时来感激李逵,李逵刚才的意思就很明白了,没必要。

    “不敢奢望。”历千钧当初因为弟弟陷入了后宫争斗之中,确实非常担忧。如今刘家已经发迹,刘清菁被封了贤妃,刘葆晟更是当朝太师,历千钧就更担心起弟弟的安慰。他今日带着一千贯,想要以打牌的方式孝敬给李逵,拉近彼此的关系。

    周侗抱着一个黑漆的匣子,神神叨叨的放在方桌上,随后对李逵介绍道:“贤弟,看看为兄带来了什么好宝贝?”

    打开匣子之后,一张张莹润的淡青色麻将满满当当的码在了匣子里,李逵轻轻拿起一个,如同凝脂般的顺滑,手感极好,忍不住感慨:“毕竟是御窑厂,竟然手艺如此出众。”

    不得不说,汝州清凉寺窑厂太厉害了。大宋的各种皇家工坊也能接外来的单子,商业帝国的名头不是说说的。清凉寺窑厂第一天接到图样,第二日首批十套模具就已做好,第三天泥胚干燥,第六日上釉,不到半个月,首批一百副麻将送抵京城开始销售。

    这等效率,简直让人叹为观止。

    要不是大宋的军队实在太废材,有如此强大的制造体系和物流能力,大宋的军队要是像样一点,甚至能够打的周围的国家满地找牙。

    “贤弟见过了?”周侗原以为李逵这几日避战不出,显然是厌倦了打麻将。今日他高价购入一副汝窑麻将,准备找李逵来拉拢一下感情。

    打麻将能拉拢感情吗?

    能。

    但是,不牢靠。

    他随后想到,李逵才是麻将的发明者,这麻将牌指不定和李逵还有些渊源。

    李逵解释道:“之前我听说汇通钱庄下单御窑厂,恐怕就是这批货了。最好的都送去宫里了,这是残次品。不过市面上出现的也不多。”

    周侗突然说了个消息:“对了,汇通钱庄的那个少掌柜,破有才干,是个能人。听说正月大朝会三日,他们将举行开封府麻将关扑大赛,第一名,奖励万贯。”

    “玩的这么大?”

    李云跃跃欲试的眼神,忍不住的渴望。

    而李逵有点默然,这绝对是玩脱线了,这帮没眼力的东西,这玩意能举办大赛吗?

    苏府。

    苏辙在垂拱殿受了一肚子气,老好人苏颂又被一群御史攻讦了,这帮毫无底线的新党之人,简直无耻到让人切齿。

    回到家里,先去了侄子读书的小院,在院外,听到朗朗读书声,苏辙这才满意的点点头,来到自己的书房,苏辙叫来管家,心血来潮道:“今日可有我兄三个门下的消息?”

    “二老爷的门下?”管家没反应过来,苏辙提醒道:“是李逵,李云、高俅这三人。眼瞅就要正月了,尚书省已经拟定了日子,二月下旬省试在贡院开考。他们来京城也有一个多月了,就算是到处都是新鲜事,玩过闹过,也该收心读书了吧?我问你,他们几个现在如今在二哥家的那个弟子家里读书?”

    苏轼在京城的弟子很多。

    如今在京城学问最好的弟子不外乎两个人,黄庭坚和秦观。

    苏辙琢磨着,李逵几个要是不傻的话,应该在黄庭坚家里苦读。秦观的学问虽好,但是文章剑走偏锋,才华横溢之中,流露出浓厚的个人风格,这是科举策论之中的大忌,要是运气不好,就有黜落的风险。

    管家这才想起来有这档子事,可是他也不知道该不该将他知道的消息告诉苏辙。如今这三人在京城混地风生水起,尤其是李逵,才来开封府一个多月,就混迹到京城几乎无人不知不人不晓的程度。表面上是好事,但是这三人的名气和读书无关。

    想到当年,老太爷带着二老爷,三老爷来京城好几个月也没有让两位老爷混出名堂来。

    要不是最后遇到了欧阳修老爷子,二老爷和三老爷的遭遇恐怕就难说了。

    管家支支吾吾起来,他真不敢说李逵的事,怕把老爷气出病来,支支吾吾起来:“老爷,您不是说让他们自生自灭了吗?”

    “是高俅和李云,平白里丢人。李逵不一样,尧夫兄说过,此人是我旧党能否砥砺前行的关键。李逵要是这次科举折戟,荒废三年,恐怕我们的处境要更难了。或许只有此子,才能化解我们和陛下的间隙。”

    苏辙心累的用手指揉着睛明穴,章子厚回京之后,苏辙越来越感觉到了此人行事之霸道,难以对付,最让他害怕的是章惇眼神中流露出的恨意。

    而能够让旧党留下来,不至于分崩离析的唯一办法,就是让皇帝对旧党的恨意不要涌上来。苏辙也知道前些年自己和其他大臣都做的很过,一心跟着太皇太后高氏走,却忽略了已经成年的官家的感受。尤其一件事可能在皇帝心里扎下了永远也难以拔掉的毒刺。

    这根毒刺不是程颐这老头天天逼着皇帝老成持重,而是皇帝的生母朱氏。

    神宗皇帝是太皇太后的亲儿子,太子身份,继承皇位自然一点问题都没有。但是当今陛下可不是皇太后向太后亲生,而是后宫嫔妃朱氏所生。朱氏并非女官出身,而是宫女被神宗临幸,地位卑贱。但母以子贵,当初司马光也不知道听了谁的谗言,神宗驾崩新皇登基之后,上奏恳请将朱氏赐封为太妃。

    太后和太妃,一字之差。

    却是内含正统之别。

    同时也等于昭告天下,皇帝并非是当仁不让的太子登基,是庶出。

    任何皇帝恐怕都忍受不了这等屈辱,当今圣上能隐忍,但也有忍不下去的迹象。

    当初的错招,终于要报应在自己等人身上,苏辙也开始急了起来。而李逵的能力当官没问题,学问不算太差,尤其是李逵竟然和刘氏搭上了关系。只要李逵和刘氏结亲,继而中了进士,李逵就能成为旧党和皇帝之间缓和矛盾的契机。

    管家听老爷如此看重李逵,顿时紧张起来:“老爷,李公子没有去任何一家读书。”

    苏辙皱眉道:“不读书,他去干什么了?”

    “他成了赌王!”管家都快哭了,早知道这样,他跑去提点一下,岂不是少了诸多的麻烦?

    苏辙傻眼了:“赌王?什么鬼?”

    管家痛苦道:“保康门赌王,还有好事者敬他为——东京麻神。”

第328章 差点名满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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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打麻将不能当饭吃。

    李逵对打麻将也是怕了,周侗毕竟不是王进,没有输地太惨。

    再说了,能够在身处的领域走到最顶尖的人,自控力肯定不会差。

    见李逵和李云都兴趣寥寥,加上历千钧不过是来答谢李逵的意思,打麻将改成了铜锅涮羊肉,这种吃法李逵和李云每年冬天都经常吃,周侗试着吃了一回,顿时大为惊叹。尤其是芝麻酱,酱油,肉酱,芫荽,小茴香粉……各种辛香料的配合,总能调出一份属于自己的口味,仿佛这等美食,就是为自己准备那样独特。

    早早散场之后,李云欲言又止的跟着李逵,几次张嘴,最后都偃旗息鼓的退缩了。

    李逵背着手在前面走着,背后像是长了眼睛似的开口道:“有什么话就说,别藏着掖着。”

    李云这才松了一口气,忧虑道:“二哥,我最近总感觉心神不宁的好不爽利。而且昨日我在街上,听到有人竟然说起了我的诨号。”

    “什么诨号?”

    “青眼虎大将军。”

    “啥意思?”

    “大概是说小弟在麻将桌上像老虎一样凶猛,像大将军一样威风。”李云颇为尴尬的解释道,他的诨号不如李逵的响亮。赌王这个称呼,在大宋真是一点问题感都没有,更不用担心僭越。这不过是个民间的说法,大宋的皇帝又是历朝历代之中存在感最弱的皇帝。唯独比晋朝稍微好一点的存在,存在感实在太弱。皇帝对于民间百姓自娱自乐的做法,不仅不会制止,反而会大力支持。

    与民同乐,一直都是大宋皇帝标榜的美德。也是大宋王朝一直以来的宽厚仁慈的一面,说是假象也好,说是伪装也罢,但不得不说,北宋的不少皇帝,都是难得一见的好皇帝。就算是真宗这样的皇帝,也有很多可爱的一面。

    更不要说仁宗皇帝,这位驾崩之后,连辽国的君臣都哭的死去活来,像死了亲大哥似的让人费解。

    皇家和朝廷对于百姓的民间诨号根本就不在意,赌王就赌王,也不会真的把人当成大宋的王爷。

    李云犹豫了一阵,这才说出了自己最大的担心:“二哥,我担心如果我们的名气再大一点,会不会被逐出师们啊!”

    “不可能,我有后手。”李逵压根就不担心,毫不在乎的语气,颇为自信。李逵还真的准备了后手,主要是他曾经多次有过李云类似的感觉,总有点像是走钢丝般心累。这让他痛定思痛之后,决心给自己多准备一些应对之法,好彻底解决这等麻烦。

    也不算是大麻烦,只要他中了进士之后,就不会继续有这样的麻烦了。

    李云惊诧道:“什么后手,我怎么从来没有听二哥说起过?”

    作为在作死道路上一直以狂奔姿态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李逵,曾经也有过像李云这样的担忧。周元好几次都有想要将李逵逐出师们的念头,但是却因各种顾忌,最终不了了之。

    第一次,牛背山,李逵攻破山贼山寨,说起来是为民除害,但实际上是黑吃黑。

    他不仅仅把牛背山两位当家积攒多年的家当都给洗劫一空,还将这帮倒霉蛋的人头卖了一波钱,这等凶恶的行径,简直让周元闻所未闻的骇然,知道消息之后,吓得全身发冷。但同时也不能忽略李氏因为拥有了三万多贯的家族发展基金,这次黑吃黑,让百丈村李氏族人从此走上了崛起的道路。

    三叔公要是没有抢来的这三万多贯,根本就不敢离开百丈村。那么百丈村李氏,乃至真个沂州李氏,都还是不入流的存在。如今沂州李氏族人三千多都团结在百丈村李氏一脉的旌旗之下,还有不断招的人手,在京东东路,光李氏族人直接控制,规模超过百顷的大型田庄就不下六七个,壮丁不下七千。

    两年多时间,李氏已经变成了京东东路最大的土财主。

    而且更为可怕的是,李氏是神策军的后代,军阵战法都不缺,更不缺训练。可不是当初颍州的贾道全之流能相比的。

    周元如今恐怕也不敢轻易得罪李氏族人了,更不要说逐出师们这种愚蠢念头了。

    第二次,李逵在上元夜的沂州主城临沂大杀四方,让周元真心后悔,堂堂两榜进士,怎么收了李逵这样的煞神当弟子?

    还是入室弟子,这眼要瞎成什么样,才会做出如此愚蠢的事来?

    可是李逵在上元夜的疯狂,从另一方面,也拯救了周元在沂州官场被处处刁难的窘迫境地。并且入了前相爷章惇的眼,周元担心前脚把李逵逐出师们,李逵这厮后脚就不要脸的拜入章惇的门下,资敌,无疑是最为愚蠢的行为。周元前思后想,还是觉得再等等。于是,李逵又一次得救了。

    第三次,李逵攀附外戚……

    好吧,要是周元不是苦逼的苏门弟子,要不是他老人家根本就斗不过章惇等牛人,李逵这厮早就和苏门没有关系了。之后,周元更不敢有将李逵逐出师们的念头了,因为李逵直接跟着老师苏轼读书去了,反倒是周元要担心李逵这厮不要在他老师苏轼面前打小报告,告他的刁状。

    他奇迹般的在苏门站稳了脚跟,这叫什么?

    运筹帷幄千里之外的才能啊!

    把自己的老师都吃的死死的,除了李逵还能有谁?

    而来京城这等危险的地方,李逵难道会一点准备都没有吗?

    肯定不能啊!

    不仅有准备,还是大招。

    李逵笑道:“如今有人想要将我逐出师们,去我老师哪里肯定是不好使的,只能去师祖身边进谗言。只要稳住了师祖一家,我还有什么可但心的?”

    这等高瞻远瞩的眼光,顿时让李云敬佩不已,不过他随后歪着脸举得好像缺了点什么,狐疑道:“二哥,为什么你总是说自己没有被逐出师们的危险,但是没有将我也算进去?”

    李云随即气愤起来,似乎想要控诉李逵,你根本就没有把俺当兄弟!

    他担忧一不留神,自己又被李逵这奸滑的家伙给卖了。

    自保!

    李逵可从来没有忽视过,这是生存法则第一条。再说了,李逵一直没有什么安全感。他不像是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江湖人,平生未曾一败,真以为自己天下无敌了。那是因为他们遇到的高手还不够多。

    他可从来没有这等自大的念头。

    现在,他身上的苏门烙印已经深到了骨子里,连范纯仁、吕大防这样的保守派大人物都认为李逵是他们一伙的,就已经断绝了他改投靠他人的机会。

    真要是他敢做出改换门庭这等丑事,恐怕李逵今后真要举步维艰了。大宋还是很看重人品的,人品不行,能力行也不能用。

    即便是蔡京这样的人,都不敢走出这样一步,更何况是李逵这等科场还没有混出名头的小人物了。

    他真要是如此做了,保守派不容他,变法派不信任他,他还怎么混?

    所以,立场一定要坚定,但是路线可以曲折一些。

    也就是李逵如今没有中进士,很多骚操作根本就用不出来,李逵在无人的深夜,也是经常感慨,自己平白有屠龙之术,却没有龙可以屠。

    无可奈何花落去,虚度了良辰美景?

    至于李逵自保的手段很简单,根本就不怕说出来:“你知道师祖他老人家很喜欢常州,也一直有退隐之后在常州养老的想法?”

    李云频频点头,这个想法苏轼从来没有避讳过任何人,他确实对常州这个地方有着特殊的感情。也有过定居常州的念头,但是很不幸的是,他老人家缺少一样东西,让他这个念头颇难实现。这个短处,李云也是知道的,立刻指出道:“二哥,我知道,师祖他老人家没钱。”

    很丢人不是?

    苏轼当官都三十多年了,还混成了个月光族,确实丢人的很。

    李云想到了能够用钱解决这等麻烦,顿时高兴起来,这是最容易办到的事,而且还是一劳永逸的事,不是吗?

    当即拍着胸膛表示,自己愿意出这份绵薄之力:“二哥,也算我一份。近日打麻将,小弟赢了足有八千贯,都拿出来孝敬师祖,岂不是我也能高正无忧?”

    说完,李云高兴的笑了起来,在阳光下,灿烂无比。

    可能是每个人的一生都有那么一个,总是在关键时候让他扫兴的人,俗称:冤家。

    李逵就是李云这辈子都绕不过去的冤家,他立刻给李云破了一盆冷水,嗤笑道:“想什么美事呢?这事我两年前都开始筹备了,你今日加入?要脸不?而且为了在常州太湖边上建造桃花源,光地都买了二十多顷,营造了三百亩桃花盛景,花了快三万贯,你那八千贯还是自己留着吧?”

    “你都筹备好了,还是两年前?”李云指着李逵咬后槽牙怒道,要是他对【义愤填膺】这个词不太了解的话,这次总该有所明悟了。这就是明明是兄弟,却背刺了自己,当着对方的面,却什么也不能做,却在心里想要咬死对方的怒火冲天而起。

    啧啧啧,李逵嘴角发出讨人厌烦的声响,冷笑道:“你以为我是故意不让你表孝心吗?不——你错了,我是苏门弟子,不是师祖认下的,而是我老师。”

    “周县令?”

    “现在是通判了,但这不是重点。”

    李逵抬起手,举起食指对李云说教道:“重点是,我老师不会将我逐出师们啊!只要我抱住了师祖的大腿,让他觉得任何在他面前说我坏话的人,都是居心叵测的奸贼,这就足够了。但是你不成,师祖也可能很喜欢你,但是你不要忘记了我们那位师叔祖可是在京城,还对我们颇有成见。而你老师还在他老人家府邸读书,他要是以亲叔叔的身份,让你老师清理门户,你觉得他会怎么样?”

    “小爷被奸党所害!”

    李云这才明白了一个道理,这个世道,奸佞无所不在。

    而苏辙不待见他是显而易见的,这话高俅亲口对他说的。当然也不是苏辙不待见他,而是身为大宋数得着的文坛大佬,苏辙对任何混入苏门之中,却以武举搏出身的门下弟子都不待见。要是杀人不犯法,苏辙甚至想亲自下场,挨个掐死了算。

    高俅是这样,李云也是这样。

    如今,高俅和李云在败坏自己名声的道路上一条道走到黑,根本就没有回头的机会。加上领头的还是李逵这厮,带领他们已经做到了名满京城第一步,李云觉得师叔祖恐怕对李逵也不会再高看一眼了。

    而李逵很快会和他们一样,不被苏辙待见。

    想到这里,李云的心里顿时好受了一些。

    反正大家一起倒霉,他有什么好担心的?只是他心里琢磨着,应该给自己的老师孝敬点什么,要不然老师苏过听信了师叔祖的谗言,自己就完蛋了。

    此事需要和人商议,李逵是指望不上了,只能去找高俅。

    南平街巷,黄庭坚正在看一封来自扬州的信,他和苏轼的关系亦师亦友,且两人虽有师徒名分,但苏轼并没有将自己放在老师的身份上,下来不来了。而是将他放在了朋友的地位,平日里也是朋友般称呼。

    当然,苏轼总是会因为一时的高兴,而写信告诉亲近之人,爷们又撞大运了!

    这次也不例外,苏轼向自己的首席大弟子黄庭坚,炫耀,他又得到了大宝贝。不过很不凑巧的是,有人到访。

    开远门,黄庭坚有点发愣,来的不是别人,而是苏辙的小儿子苏远。他和苏轼关系很好,但是和苏辙就淡了很多。甚至连朋友都算不上,平日里根本就没有往来。

    见面礼,客套之后,苏远委婉地问道:“黄先生,我家二伯的几个门人这次也会省试下场,不知可否拜访过先生?”

    黄庭坚和普通的文官不一样,他虽然官职很低,俸禄也很少,但是只要是对学问有所尊敬的人,都对他会给予足够的敬重。这是因为,他虽然在尚书省当不入流的小官,但却是编撰史书的官员,平日里颇为受人尊敬。称呼一声先生也不为过。而且黄庭坚的编史官一做就是二十多年,从来没有升迁过,也从来没有被攻讦过。

    仅这份水滴石穿般的坚持,就足以让人敬佩不已。

    只是黄庭坚心中忍不住纳闷,自己和苏辙走的并不近,苏远又是苏辙的小儿子,肯定代表苏辙而来,所谓何事?

    事实上,他们之间的关系一般。苏辙为人老成无趣,和他们根本就不是一路人。加上这些年苏辙的官威越来越重,官职也越来越高,如今已经是国朝副相,是他们这些苏门末流想要巴结都巴结不上的大人物了。

    苏远来拜访,已经让黄庭坚很纳闷了,还询问苏门子弟是否来过拜访?

    黄庭坚心里就老大不乐意起来,但他也没说,只是淡淡道:“不曾见过。”

    这话也就是让苏远识趣一点,差不多就得了,咱们不拉帮结派。再说,尚书省的校书郎,才九品的官身,就算是拉个凑数的人,苏辙也未必能看得上?

    可苏远不敢走啊!

    他爹给他下了死令,必须要让黄庭坚看管好李逵几个,不能再继续败坏苏门的学风了,要不然……好吧,苏辙已经给他哥哥写信,碰了一鼻子灰。让苏辙清醒的认识到一个死局,他哥又被奸猾小人给骗了,而且还执迷不悟。

    他哥虽然在兄弟之中,只亲近自己的这个弟弟。

    但是让苏轼对一个亲近的人厌恶,苏辙显然也做不到。更何况,苏轼的性格比老好人更让人无语,他是个滥好人,啥人都能蛊惑的样子。

    苏轼对李逵满意之极,对李云高俅也是当成亲近晚辈,怎么可能因为弟弟的几句话,而要责罚他们?

    高俅前后十来年,在苏轼门前立下鞍马之劳,他最穷最落魄的时候,高俅陪着他挖野菜,不要月俸都没走,如今日子好了,他苏轼能嫌弃高俅的军户身份吗?

    他根本就不是这样的人。

    李云更不要说了,护卫苏轼两年,又是干活,连种菜都不含糊,是个忠心耿耿的徒孙。

    于是,苏轼给他弟弟写信,让苏辙不要相信东京人的谗言,别动不动就对无辜之人迁怒,非君子所为。无奈之下,苏辙只能找黄庭坚了,苏远将情况说明之后,原以为黄庭坚会拒绝,甚至会给他脸色看。毕竟,这位脾气也不太好。反正脾气好的恶人,也不可能中了进士之后,当了二十多年九品芝麻官。是个人都会被逼疯的啊!

    但结局与他预料的完全不一样,黄庭坚捋着下巴上的长胡子,颇为动情道:“李逵李云都是好孩子,要是不能为朝廷效力,是我等之过也!回去告诉苏相,此时老夫值当竭尽全力,助他们考上进士。”

    说完,表情神圣,如同使命感的不容置疑。

    苏远张了张嘴,总觉得似乎有些不对劲,怎么黄庭坚连要求都不提,就如此痛快干脆的答应了下来?他还准备花费无数苦功和对方软磨硬泡呢?

    总觉得有点不对劲,但是他有说不上来哪里出来问题。

    都说校书郎黄庭坚牛脾气,不好说话,平日里谁的面子都不给。怎么他来,就如此痛快?

    好在,老爹交代的任务终于完成,苏远终于松了一口气,回去交差吧?

第329章 情敌出现了

    作为一个资深文人,黄庭坚每逢做事都是不急不慢的性格。

    再说了,他是史官,想要急都急不出来。

    在大宋有两种官员,官职很低,却能够让朝堂大佬避而让之。

    一种是御史,七品的御史将一品大员拉下来的记录比比皆是,绝对不是胡乱说说的。台谏官的威风,庙堂之上的大老爷们都领教过。

    所以,变法派也好,保守派也罢,都将台谏官作为最重要的控制衙门,从而掌握朝堂上的话语权。

    尤其是台谏官们还有一个喜好,为了出名,不惜和大佬们同归于尽的疯狂,让人谈之色变。

    另外就是编史官,校书郎九品的小官,在东京汴梁的地位连皇宫里的老鼠都比不上。毕竟老鼠还有太监宫女们追着打,而校书郎宛如幽灵一般,连太监宫女们都会视而不见。

    可要是得罪了校书郎,这位也有办法治人。比如说给哪位大佬的祖宗的记录之中夹张小纸条,销毁原本记录,偷偷造谣一把。让后来的编史官员分不清真假,然后记录到史书中去,不知不觉之间,就将人遗臭万年。

    黄庭坚做不出这等龌蹉事来,但也没人故意和他过不去。

    作为一个文人,一个有节操,有洁净灵魂的文人,黄庭坚没有问李逵的住处,更没有说自己主动去找李逵。

    反而用一招守株待兔的办法——死等。

    原因很简单,他是长辈,哪里有长辈眼巴巴的赶去给晚辈拜见的道理?

    还有就是,他忘记问苏远了。

    和人少有接触,基本上活在自己的世界里,黄庭坚除了自娱自乐之外,很少会有人来拜见他。所以一时不察,给忘了。

    校书郎才二三十贯的俸禄,还要寄钱会老家赡养家人。在东京城这等繁华之地,他的这点俸禄基本上和宴会无缘了。要是常年吃人家的请,脸面又下不去,请回来,荷包承受不住。要不是这两年他每个月京城的汇通钱庄会送来三十贯的孝敬,他连自己的小毛驴都要养不起了。

    京城有马棚,有日租,短途的马匹和马车的租赁,但是一趟就要一百多个大钱,他也心疼。

    黄庭坚看着空落落的院子,嘀咕起来:“万一李逵这小子不来怎么办?”

    思及,顿时惊恐起来。自己刚刚答应了苏远,答应帮忙给李逵几个考前特训,万一要是学生没来,自己这个老师难不成要在梦里给李逵几个教授科举的办法吗?

    想到这些,黄庭坚顿时害怕起来,不会自己在几个苏门小辈面前的地位,就像是他在尚书省当差一样,没有丝毫存在感吧?

    想到这里,他琢磨着应该做点事弥补。

    找苏辙问地址,他丢不起这个人。

    难不成他这个大师伯在几个晚辈眼中真如此不堪,还要让外人得知?

    这肯定不行。

    想来想去,决定找个知心朋友商量一下。

    “秦少游,就你了!”

    可是……万一李逵几个去拜见了秦观,而没有来见自己,他傻乎乎的过去,得知了真相,岂不是大师伯的地位要岌岌可危?

    想来想去,黄庭坚觉得要用委婉一点的办法,眼前顿时一亮:“如此这般,既照顾了自己的面子,也不会让少游有所警觉。”

    说话间,他摊开了宣纸给秦观画了一幅画,构图很简单,只要是京城的人都知道,画的是琼林苑,这是在内城的皇家园林。

    大宋的皇帝就这点好,自家的东西从来不藏着掖着,清明节后的三月初,顺天门外的金明池琼林苑开放,皇帝驾临皇家园林之内,虽然百姓只能远远的看到皇帝的车架。且这几天,金明池这里是允许百姓做买卖,游览的去处,也是清明节期间,京城最为热闹的所在。

    金明池还有一个更响亮的宴会,在大宋无人不知不人不晓,那就是——琼林宴。

    黄庭坚就画了这么一副山水人物,然后派人给秦观送去。

    秦观看后,心有灵犀,当即提诗一首,又送回来。

    俩个同门师兄弟,玩的不亦乐乎,似乎把李逵几个忘记了……

    而李逵和李云痛定思痛,决定要好好准备省试。但在此之前,他们觉得先要把该走访的长辈都跑一遍。

    列出一大堆名单之后,李逵和李云傻眼了,看着满满当当的名单,心中自问:都没去吗?

    他们来京城一个多月了,似乎有点没有做到晚辈的礼数。李云心慌不已道:“都怪师叔祖他老人家不待见你我兄弟,这都把人给吓忘了。”

    突然,李逵好像想起来还有个人没有拜访,猛地拍了一下脑袋,懊恼道:“我这么把他给忘记了?”

    “二哥,怎么还有要拜见的长辈?”

    李云叫苦道,他发现自己啥也不干,光拜见长辈,一家浪费一天时间,很可能半个多月就过去了。然后在稀里糊涂地过个上元节,结束之后差不多就该省试了。

    考糊了是正常,这样的状态,要是能中,才怪了。

    李逵琢磨了一会儿,对李云道:“遇事不要慌!我想个计策,省试还有两个月多月,不着急这十天半个月的。要是有个办法,就能将所有的长辈的情绪都照顾到,而且大家没有一句怨言。”

    “什么办法?”

    “送年货啊!”

    李逵随口说道,指了指面前的名单,也是压力颇大。这一家家跑下去,光应酬给人笑脸,就能将他惹毛了。当即决定道:“让邱宣怀准备年货,快正月元旦了,我们这时候送正好赶上趟,一家不拉下,坐着车全城走一趟,争取一天之内办完。不过在此之前,我得去个地方,拜见个人。”

    “哪位大爷还要二哥亲自去?”李云好奇不已。

    李逵无奈道:“刘太师,差点把他老人家给忘记了。”

    李云捂着嘴都不知道该怎么说李逵了,这位好像是你的便宜老丈人吧?两家人都有这方面的意思,想要撮合,到头来,李逵连刘家的白菜都没有拱到,就敢把种菜的老汉给忘了。李云都不知道该敬佩李逵,还是替李逵的老丈人悲哀。

    李逵也是无奈,打了一个月的麻将,脑子里都是稀里哗啦地声音,怎么还记得起刘太师?

    再说,李逵心里也有打算,他要是今科中了进士,刘家估计上赶着也要把他迎进府邸,把婚事给办了。

    也不对,刘清芫还是个小豆芽吧?

    十三岁?

    还是十四岁?

    但万一要是他今科没有中进士,别看李逵在刘家厄难之际两次出手帮了刘家,将刘葆晟从覆灭的道路上拉了回来。但如今的刘家已经变成了太师府,地位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在淮阳军中不管事的都虞候。真要是摆起太师的架子来,就李逵的性格也不会惯着。

    共患难,却不知能不能共富贵。

    这才是李逵最忐忑的地方。

    吩咐邱宣怀准备了一车礼物,他准备亲自去一趟刘家看看情况。

    翌日,邱宣怀准备了满满一马车的礼物,等候在门外,李逵看着马车上的车夫对邱宣怀道:“我来赶车,你带着人回去。”

    “少主,您身份尊贵,还是让我给你赶车吧?”邱宣怀真想要巴结李逵,他老爹经常提点他,别看汇通钱庄有刘家的份子,但主事之人永远是李逵,要是李逵不待见他,他这辈子都没机会接班老爹的总掌柜之位。

    李逵哪里会让邱宣怀跟着一起去?

    京城的路他也熟悉了,太师府更是好找。万一他被刘家不待见,坐着冷板凳灰溜溜的出了府邸,岂不是要被手下看到?

    李逵不耐烦地摆手道:“让你回去就回去,聒噪。”

    说完,李逵跳上了马车,赶着大车去了太师府。

    刘葆晟早知道李逵来京城了,眼巴巴地等着李逵来看他……然后他等到了二女婿打了败仗的消息。

    扶不起的烂泥啊!

    自家的二女婿,竟然带着一个指挥的禁军,被一群劫道的刁民给打败了。虽说很神奇的没有死人,但在京城之中很快就成了将门口中的谈资笑柄。

    要是李逵带兵?

    可惜了,好好的马上将军,却走了读书人这条歪路。不用猜,刘太师最近日子过得很不顺心,他想要在朝堂上做个没人注意的摆设,却被御史台的人盯上了。原因很简单,刘家有钱,太有钱了,而且这钱来的不明不白。

    好事者发现,刘家的钱多半是汇通钱庄的分红。

    钱庄也发票据,这是和朝廷的抄纸院抢生意,抄纸院就是发行交子的机构。

    这是什么行径?

    当朝太师挖大宋王朝户部的墙角。这让御史们见了,能忍?

    刘太师于是很懵圈的被弹劾了。

    刘葆晟心中愤懑不已,交子都是各路自己发行,商人就算是要购买大宗商品,去到一个地方,都需要商会承兑之后才能用。就是说,四川的交子和京东西路的交子都是交子,但是发行机构不一样,且无法流通,需要商会承兑之后,才能换钱。

    对商人来说,交子是轻便,但还是在使用过程之中颇为麻烦。汇通钱庄把原本麻烦的事简化了,简单了,方便了大家,有错吗?

    刘葆晟被文人盯上,不用想都知道是谁在捣鬼,不是向家还有谁?

    以前刘葆晟一直希望李逵当武将,这是将门的传统。将门的家族之中,没有一个能够撑起门面的将军,就像是书香门第家里没有人中进士一样恓惶。不过现在,他的想法有点变了。希望李逵今科能中,要不然自己会被向家给欺负死的……而向家也是外戚中的奇葩,向宗回、向宗良竟然是诗书传家的世家门第,爷爷向敏中,还当过宰相。

    这不是祸害吗?

    好好的读书人不做,却还来将门抢外戚的身份。简直就是不要脸之极。

    尤其让其他将门外戚们愤恨不已的十,就因为向家兄弟他们有个当宰相的爷爷,就能赐封郡王,太没有节操了。

    要是朝廷排个奸佞榜的话,向家绝对排名第一。

    向氏俩兄弟都封了郡王,这在大宋外戚之中很少见。除了他家之外,只有一为外戚在活着的时候被封王。

    大宋虽然不像汉朝那样,异性不封王。但外姓封王都是有数的,一个巴掌都能数的过来。

    曹家出了一位王爷,那是曹彬死后追封了济阳郡王。说起来,曹家的郡王之位,是继承来的济阳郡王,就是曹皇后的弟弟曹佾,传说中的八仙曹国舅,外戚封王就这么一位。其他外戚虽然也有封王的,但都是死后追封,死了之后才享受这等殊荣。但向家一下子出了俩个王爷,这简直就是舞弊。

    刘葆晟迫切希望有人能商量一下对策,而他心目中,最理想的就是李逵。

    可惜,他左等右等,都没等到李逵,却发现自家夫人另有动作,这让他颇为不满。

    李逵赶着车,悠哉悠哉的来到太师府外,发现等待送礼的人不少。

    毕竟,刘葆晟是当朝太师,虽外戚没有什么权力,但地位高,给他送礼也情有可原。李逵赶着车的,琢磨着自己总不能傻乎乎的等着吧?

    他要插队。

    至于插队好不好,这又又是去衙门办事,而是见长辈,有个亲疏远近的也说得过去。

    不过他刚将车停下来,就听到有人在他车后面大喊大叫:“哪来的野小子,知道先来后到的规矩吗?”

    李逵扭头看着嚷嚷的奴仆,还有个长相端正,穿着太学生都喜欢的素色袍子的书生,年纪不大,看着就十七八岁的样子,正怒目相对的死死盯着他,眼神犀利的如同一把刀子,插向他的胸口。

    “死开!”

    李逵可不会惯着人,再说了,谁家奴仆这么大谱,敢指着他的鼻子骂人?

    这也是在城里头,要是在野外……哼哼。

    年轻书生脸色骤变,怒气浮上来,目光怨毒的盯着李逵,却又一闪而过,自以为伪装的很好,却不知道早就被李逵看在了眼里。心中冷笑不已,就你这小鸡仔似的身板,还想着报仇?

    “你家主人呢?”

    读书人冷哼道,似乎看扁了李逵不像是个能当家作主的料,开口就要告状的样子。

    李逵冷哼道:“我是你家主子,还主人,管好你家的狗,别让他出来乱咬人,小心被人打死。”

    主人不说话,但奴仆却忍不住叫嚣道:“黑大个,你敢羞辱我家衙内,岂不知死字如何写?”

    衙内?

    李逵好奇的打量着书生,这厮是衙内?怎么看着挺猥琐,不像啊!

    李逵撇嘴道:“奇怪了,看着没有当官的福相。”

    书生虽说没有中进士,但也是太学生,李逵一句没有当官的福相,顿时将他的得罪的死死的,读书人最怕人说这些,晦气!

    “小子,最好你报上自家主人的名号,我蔡攸不和你这粗人理论,却要好好和你家主人说到说到。”

    “蔡油?”

    “是蔡攸,蔡攸。德攸兮,宣重光。的攸。”书生怒目相对,边上奴仆插话道:“我家衙内是开封府府尹的大公子,怕了吧!”

    蔡攸轻慢地给人了奴仆一个多话的眼神,却孤傲的仰着头,摆出不可一世的样子。

    李逵指着蔡攸诧异道:“蔡京的儿子?你爹是文官吧?竟然拜访外戚,是何居心?”

    蔡攸没想到,他亮出家门,不仅没有吓住李逵,反而被李逵乱扣了一顶勾结外戚的帽子,这对文官来说绝对是要命的纰漏。蔡攸急忙解释起来:“家父不知,不对,是我仰慕五小姐,并非来拜见太师。”

    见五小姐?

    李逵咬着后槽牙心说,这不是传说中的情敌吗?

第330章 爷也是有脾气的人

    话说如今的蔡家简直就是如日中天的存在,蔡攸的叔叔蔡卞当了副相,而蔡京也不差,以龙图阁直学士的身份,知开封府。

    虽说比不上兄弟,但总比在外头当官要好上很多。

    而且开封府府尹,又是掌管大宋京畿的重臣,普通官员真镇不住这一城的纨绔。

    被李逵在太师府门口一闹,太师府的门房赶紧去禀告,不一会儿,刘葆晟的二女婿程知节匆匆赶来,看到李逵的那一刻,想到惨败的经历,脸色微微一红。随即热情道:“贤弟,你来了?”

    蔡攸愕然,没想到李逵真不是太师家的奴仆,而是故交。

    “快请进府邸,家岳早就盼着你来。”

    不过李逵没动弹,反而指着蔡攸对程知节问道:“程兄,不给兄弟介绍一下这位朋友?”

    “这位是开封府府尹衙内,蔡居安。”程知节也认识蔡攸,只是介绍蔡攸的时候,颇为尴尬。

    李逵多犀利的眼神,能看不出来程知节想要故意抹过去,根本就不想让他和蔡攸过多接触。只要拉着李逵进入府邸,自有办法将两人分开来。李逵干脆站在府邸的大门外,指着蔡攸问:“程兄,小弟眼拙看不出来这位蔡衙内和太师有故交,不知程兄可否替小弟解惑一二?”

    程知节脸色骤变,恶狠狠地瞪了一眼蔡攸,转向李逵后却支支吾吾起来:“贤弟,进府里说,在外头不方便。”

    李逵冷笑起来,一甩衣袂,程知节哪拉的住李逵,噔噔后退了两步,心中暗暗叫苦。这位蔡衙内,岳父倒是并不在意,本就不是一路人,也走不到一路去。但是岳母似乎对蔡攸颇有好感,主要是这厮虽然文不成武不就,但长了一副好皮囊。

    太师夫人热情,也给了蔡攸莫大的希望,以为自己抱得美人归的日子不远了。

    蔡攸心头有怒火却不敢发出来,什么朋友,自己和李逵怎么可能成为朋友。眼前的这个黑大个,粗鲁不堪,哪里配得上自己的朋友?

    要说蔡攸,本事……就不说了。能进太学,肯定不是他参加太学考试通过后进入的,而是因为他爹的缘故。想一想,蔡家兄弟,蔡京、蔡卞,抛去人品不说,都是才学惊艳之辈。

    但是当今副相的这位大侄子,开封府府尹老爷的大公子,却才能平平,在太学里也是混日子的不入流。

    太学,在大宋来说,真的是最高端的学府。

    可以说,大宋最精英的读书人基本上都出现在太学。自从仁宗以后,太学出身的状元占大宋科举的三分一强,进士每一科都不下三五十人,甚至更多。

    蔡攸在太学里也很绝望啊!

    老蔡家,自从出了他爹和他叔叔之后,似乎将蔡家文气消耗一空,他家里能有希望中进士的兄弟,一个都没有。

    甚至蔡京也对自己这个儿子失望透顶,想着既然科举不成就恩荫吧!

    蔡京如今也是高官,按照大宋的制度,恩荫两个儿子一点问题都没有。只不过恩荫的官职基本上都不高,一般起步是不入流的税监。想要步入高官行列,还得科举。

    不是参加制科,就是省试的别头试。

    只是这两样考试,并不比科举容易,反而更难。

    正因为儿子不成器,蔡京也懒得去管教,就由他去了。

    蔡攸科举是不成,但这家伙颇有官场嗅觉,这让蔡京觉得这儿子似乎可以有其他的用途。比如说,巴结皇帝。

    在保守派的时候,他不被待见,因为他族叔是蔡确,加上还有变法派的印记,自然不会被重用。但蔡京被贬谪,却一直过的很好。这就是他善于经营的手段。别人贬谪,运气差一点,当团练使,经常还挂个副衔,他一直当知州。

    甚至他还被提拔了龙图阁待制的官身。

    可开封府府尹是个坐在火炉上的官,处处不讨好也就罢了,还要落下怨恨猜忌。这府尹他早就不想敢干了,蔡京眼热的是李清臣的翰林学士,或者做户部尚书。

    但苦于没人支持他,他兄弟蔡卞都不帮他说话,他还能指望谁?

    不经意间,他听说朝廷似乎想要筹备‘小农庄’先要找个州验证一下成果。而他竟然很有可能成为这个验证州的知州。

    在外放的知州,他都做的够够的了。

    蔡京私下里即便对开封府府尹的官职不满意,但也没有想过去京外当知州。可是主持这个计划的人是章惇,他就坐蜡了。章惇的性格,遇刚更刚,想要和这位讲道理,别指望了。

    想来想去,只能走皇帝的路子。

    恰巧兴龙节,皇帝大宴群臣。在宫门外,儿子蔡攸看到了刘家的五女刘清芫,一时间群芳暗淡无光,光彩照人,蔡攸一下子被刘清芫的美貌给迷住了。可俩人自始至终都没有交谈过。

    兴龙节,其实并非是固定节日,而是皇帝的生日。在大宋,皇帝的生日是举国相庆的节日,文武百官,诰命贵妇都要入宫给皇帝祝贺。本朝太祖的生日为长春节,太宗生日为寿宁节,真宗生日为承天节……而今上的生日是十二月七日,定为兴龙节。

    刘清芫作为皇帝的小姨子,自然逃不掉。

    兴龙节过后,蔡攸将心中的念头给蔡京说了。

    蔡京一合计,去吧,要是搭上了贤妃的关系,他就有机会运作自己的官职了。

    于是,就有了蔡攸多次来刘府到访的事。其实,从蔡攸见到刘清芫,到现在,也没几天。而且那时候,李逵已经到京城了。

    这种关系,连程知节都不好意思说出口,想要上去拉李逵,却知道李逵的暴躁性子,也是百般无奈。

    就在他不知如何解决的时候,李逵突然仰天长笑,驾车走了。

    这下子,连程知节都知道,李逵看出苗头了。急忙匆匆要去禀告岳父。却不想被蔡攸拉住道:“程兄,刚才那人好没礼数,不知是何人?”

    程知节也厌恶蔡攸,一个连进士都没把握考上的衙内而已,整日却拽的不知自己姓谁名谁的嚣张样子,也不知道给谁看?

    挣脱了蔡攸的拉扯之后,冷冷道:“蔡衙内,今日请回吧?”

    “别啊!我带来了不少新奇玩意,还请程兄受累,给清芫妹子送去。”

    程知节根本就没有搭理的蔡攸的心思,匆匆跑进了府邸之中。蔡攸身边的奴仆气咻咻道:“衙内,您好心好意来,却连吃了闭门羹,此家人好没道理。”

    蔡攸也是一肚子怒火,他已经觉察到了李逵的身份对他有威胁。转身上车之后,脸色顿时阴沉下来,咬牙切齿的对奴仆吩咐道:“查,给我查这个黒厮到底是谁?”

    在厅堂内,刘葆晟终于阴沉了好几天的脸上挂了笑模样,最近阴郁了很久,连自己都觉得当这个太师整日里战战兢兢,还不如以前在京东东路时候逍遥。

    见程知节匆匆跑来,却没有看到他身后有人跟着,刘葆晟顿时急切的问:“人杰呢?”

    “走了。”

    “好没道理的小子,我刘家是太师,可不是寻常人家?”

    不得不说,刘葆晟的夫人自从成了太师夫人得了一品诰命之后,放眼大宋,除了宫里的几位,还有几位王妃之外,就没有女人可以和她争锋似的,整日里傲气逼人。

    刘葆晟头痛道:“少说两句,这事蹊跷。”

    “有什么蹊跷的,觉得我刘家忘恩负义了?还是觉得我刘家已经配不上他了?”刘夫人韩氏嫌弃道,她本来就不待见李逵。

    自家的女儿如花似玉,虽然年纪还小,但过两年也该是成婚的年纪了。

    嫁给李逵这个粗鄙的小子,她心里的那道坎就过不去。

    刘葆晟也知道自己家的事,但诸多事他都忍着,可今日之事让他警觉起来。手指程知节要问个清楚:“老二,你快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人杰在门口遇到了蔡攸。”

    “他看出来了?”

    刘葆晟紧张道,蔡家没有来提亲,刘家有女主人对蔡攸另眼相看,自然会给李逵不好的感觉。以为刘家待价而沽,甚至以女儿为筹码。别看李逵长相不怎么样,但刘葆晟对李逵可是推崇备至。可以说,他的这个太师,也是李逵给他运作出来的官职。要没有李逵当初的点拨,他根本就想不到,女儿刘清菁在宫中要走通的关系竟然是大宦官冯世宁。

    要是走错了弯路,可以预见,刘家早就被向家给玩死了。

    而当时的李逵才多大?

    十四岁。

    这等妖孽一样的眼光,刘葆晟本就不敢小觑。可没想到,今日就出了意外。李逵这样的聪明人,要是看不出来,才奇怪了。

    想到李逵今后可能迁怒自己,刘葆晟顿时气地怒指自家的夫人,怒道:“你就作死吧!”

    “蔡居安有何不好?家世,才学,都是一等一的出类拔萃,我给女儿找个好人家有错吗?”

    刘葆晟即便能力不行,但眼光是一流的,他能看不出来蔡攸不过是个善于经营的绣花枕头吗?长的好看有什么用?

    不过想到自己……刘葆晟顿时气馁了起来,自己也是因为长得好看被丈母娘看中,取了自家的夫人。尤其是因为自家女儿长的好看,才成了皇帝身边的宠妃。别人可以势利的光看长相,而不重才学,唯独他家不能。

    家家都有难念的经。

    要不找大女婿回来,让他想想对策吧!刘葆晟一筹莫展的想到。

    李宅。

    李逵沉着脸推门进入家门,李云立刻站起来迎了上来,看到李逵身后的大车,吃惊道:“二哥,怎么礼物没有送出去?”

    哪壶不开提哪壶,李逵正在气头上,额头一脑门子的黑线和晦气,李云顿时吓傻了,惊吓道:“二哥,我什么也不知道啊!”

第331章 小子,认命吧!

    按照以前的习惯,李云估摸着少不了一顿打。

    尤其是经常莫名其妙的挨打,让他内心已经生不出抗拒的心思了。

    可是让他奇怪的是,李逵并没有动手。甚至连看他的念头都没有,这让他颇感好奇。当他知道李逵去刘葆晟家,遇到了也不知道是备用女婿,还是正牌女婿的蔡攸。这让李云心头大为恼火,这个没来由的混账玩意,害得爷们差点挨揍,以后遇上了,有机会非要给这厮一点颜色瞧瞧。

    不过,李云也不觉得刘家是良配。

    不管刘家女儿长相如何,问题是,李逵要是和外戚纠缠到了一起,其实对李逵的仕途是有很大影响的。

    且不说别的,朝堂就对文官和外戚的关系颇为紧张,稍微有点出格的地方就会被弹劾。

    李逵只是悠悠道:“我不做负心之事而已,看吧!”

    大宋唉!

    如今李逵也就是缺个官身,要是有了个官职,立马升格成为李大官人,他会害怕找不到好女人延续子孙?

    干脆,不去想刘家的事了,和李云商量着明日将该走动的长辈一股脑送完年礼,直接闭关读书。

    太师府内,绣楼。

    十二岁的刘清芫虽然粉嫩,可爱动人,但看起来还是个孩子。

    但十四岁的刘清芫已经展现了她在容貌上的天赋。

    老刘家的基因似乎都积攒到了刘家老四和老五的身上。做父母的想要遮掩,都无法遮掩住了。

    听到李逵来家里。

    待字闺中的刘清芫拉着自己的贴身丫鬟,在闺房之中好好打理了一番,穿上了她最喜欢的狐裘,领子毛茸茸的,头手抬足之间,给人一种明媚之感。

    还略微施了些不常用的粉黛。

    可是嘴里还喊着:“坏家伙!”

    女儿家的心事,难猜,也容易猜。

    真要是刘清芫对李逵一点好印象都没有,绝不会打扮自己,有道是女为悦己者容,她打扮难道是为了自己吗?

    可是当她珊珊赶到前院之后,发现父亲和母亲正怒目相对,自从……自家老爹又升起了生儿子的念头之后,刘清芫发现父母的关系,乃至整个府邸的气氛都颇为压抑。

    刘葆晟养了外宅之后,这种剑拔弩张的气氛在家里越来越浓烈。

    刘清芫强自安抚内心的不满,在院子里张望了一阵,发现李逵根本就不在,于是抬头萌萌的看向了父亲。

    刘葆晟心头一痛,这女儿估计也不满了。

    可是没办法,即使千万人阻扰,他也要生儿子。

    要不然,他的爵位岂不是没人可继承,这辈子折腾了这么大的事业,最后到头来还是两头空?

    “父亲。”

    “你想要问人杰吧?”

    刘葆晟耷拉着眼皮,内心有点对不住女儿。他夫人闹,是觉得刘葆晟变了,但他能说什么,他还是那个刘葆晟,只不过如今的追求不一样了。

    但女儿从来都是乖巧,如今却成了她夫人和他之间的博弈品,虎毒尚且不食子,何况他也是读过书的官员?

    要不是出身在将门?

    好吧,要是出身在书香门第,他估计也就是个商人的成就。将门至少还有世袭的官爵可以继承。但要是书香门第就难说了。

    读书人恩荫,大部分恩荫官做了几年之后,就辞了这份吃力不讨好的苦活。升迁无望,举步维艰,这官还有什么意思?

    刘葆晟长叹道:“他走了。”

    “走了,为何走了?”刘清芫年纪虽然不大,但也是早慧之人,加上跟着王朝云学了不少礼仪接待之物,对于人心的叵测也有所了解。总而言之,她不是那种住在深闺之中,对外界什么也不懂的娇小姐。

    程知节原本想要走,这地方太危险,自家岳父和岳母剑拔弩张的对峙着,自己夹在中间太难办了。

    可是他实在忍不住,多嘴了一句:“或许是看到蔡攸之后,他不高兴了。”

    “蔡攸,是谁?”

    刘清芫根本就不知道这家伙是从哪儿冒出来的,满脑子的疑惑,看向了程知节。

    程知节张了张嘴,突然想起来兴龙节那天,蔡攸甚至想要拦自家小姨子的车驾,当然蔡攸做不出拦截陌生女子的行径,只是询问了是那家的府邸。最后被狼狈的赶走。

    原以为这件事情不过是偶尔发生的不愉快,事后刘清芫也忘了。

    没想到,这个人阴魂不散,竟然找到了她家。

    刘清芫琢磨自家父亲多半不会喜欢,那么问题就出在了母亲的身上,对母亲道万福后,问:“母亲,他是那家人?”

    “蔡家。他家的叔叔是当朝副相,父亲是龙图阁直学士,而他又是太学生,满门富贵,又是文臣……”刘母心中暗喜,还以为自家女儿有主意,顿时吹捧起蔡家的权势。但是她突然发现女儿的脸色越来越黑,觉得有点不对劲。

    内心也不免紧张起来,自作主张儿女婚事,本来也没什么。

    但是夫妻之间意见不合,却是婚嫁的大忌。

    刘清芫气地牙痒痒,却不能对生母说什么重话。只能委婉道:“母亲,您可知文臣们怎么看我等外戚?”

    “他们看重要吗?”刘母翻着白眼混然不在意道。

    刘清芫轻轻道:“裙带之族。”

    刘葆晟闻听,顿时变色。这是外戚最后的一块遮羞布,被撕掉之后,啥也不是了。沉声对刘清芫道:“混账,此话怎么能胡说?”

    刘清芫却坚持道:“我听到的,兴龙节后郊游,女眷聚会,虽不知哪人说的,但我听到了。父亲,我们和文臣往来,本来就有大麻烦,难道您不知道?”

    虽然刘清芫质问的是刘葆晟,但实际上问的是刘母。

    蔡家太显赫了,这样的家族一旦和太师府有了姻亲,只能对刘家越来越不利。而对于蔡家来说,用一个本来就没有希望的子弟,换取刘家偌大的财富支持,又有什么损失。反正板子也不会打在文臣的身上,他们在乎什么?

    想到这里,刘葆晟也是吓得猛一哆嗦,自言自语道:“这是阴谋?”

    “不知道。”

    刘清芫将李逵的习惯学了个十成十,只管放火不管救火的做法,让刘葆晟顿时陷入了两难之中。

    刘母傻眼了,她就是个妇道人家,哪里懂得这些个朝堂的角力,也被吓得不轻。嘴角唏嘘不已,却又不敢说话了。

    她女儿是妃子,但她可不是太妃。

    真要是遇到难缠的事,她也是束手无策。

    刘清芫见差不多了,心中暗道:“好险,幸亏最近看了《鬼谷子》,不过对生母用计策,以后还是少用为妙。”

    “母亲,既然李逵走了,明日孩儿去找他。”刘清芫见火候差不多了,立刻说出了自己的心思。

    刘母不乐意了,她是被阴谋诡计给吓住了,但对李逵的看法还是和以前一样,想要改变真的很不容易:“女儿啊!你要有女儿家的矜持!”

    “女儿懂得?”

    刘母怒道:“既知道矜持,为何还要私会?”

    “母亲,你想过没有,我刘家危难之际,李逵用全族之力帮我们,要不然,我刘家早就灰飞烟灭了。如今我们虽为勋贵,但他日恩情绝不能忘。”说到这里,刘清芫咬牙切齿道:“许他李逵不仁,但我刘家绝不能不义。您老也不愿背负着忘恩负义的骂名过日子吧?”

    刘葆晟眨巴了几下丹凤眼,觉得自己的女儿在做戏,而且把自家的夫人给哄的团团转。

    他能看出来,但决心不去说破。

    只好装出一副不忍心的长叹道:“可苦了你呀!”

    “为了这个家,女儿义不容辞。”

    刘清芫跪在的那一刻,还对父亲刘葆晟眨巴了一阵小眼睛,扑闪扑闪的,哪里有伤心欲绝的样子。

    可刘母被吓坏了,眼泪噗噗的往下掉。

    即便刘清芫想到了所有,但结果第二天,站在毫无动静的李家门前,也傻眼了。

    一大早李逵就出门,他和李云备足了礼物,一家家送年货。

    这种奇怪的送礼方式,在大宋真不多见。

    送到大师伯黄庭坚家里,出事了。

    黄庭坚堵着们,对李逵和李云冷笑道:“小子认命吧,贡院再开之前,你们那里也不能去,乖乖在老夫跟前苦读。”

    随后黄庭坚还自以为得意道:“别以为老夫要去宫中,你们就可以偷懒,我给你们找了个监督之人。放心,也是今科举子,是老夫之前上官之子,学问很是了得。”

    随后,李逵就像是见鬼了一般看到了个认识的士子,痴痴道:“是你?”

    “报应啊!”李云看到来人,心中哀叹。

第332章 爱心午餐

    “元长兄,月前之别,甚是想念……”

    李逵热情的过来作揖,拉着范冲客套了起来。

    作为当事人的范冲,却满面狐疑,他心说:“爷们,我们不熟,别这样。”可是他不是那种能说善道的人,只是被李逵拉着,抗拒不得,也说不出扫兴的话出来。

    “元长兄,家兄有劳兄长开导,如今已经耳聪目明大为改观。还请元长兄不吝手段,挽救家兄于水火之中!”

    范冲尴尬地笑着:“应该的,应该的,忠人之事而已!”

    “不过……令兄之事。”

    “你我兄弟,休要谈钱!”

    李逵当即表示:“我知兄台困顿,不如这样,范兄殿试之还请给小弟一个亲近的机会,一应皆有小弟安排,可好?”

    “那这么好意思?”

    ……

    黄庭坚之前还担心给李逵他们找个监工,会引起李逵的不满。对读书人来说,读书是追求真理的过程,怎么可以有监工的存在,师伯,您这是不信任我们?

    可是,黄庭坚也听说了李逵和李云过往,简直就是劣迹斑斑。李逵聪慧,但喜欢偷奸耍滑,总想着走捷径,还主要把小聪明都用在了科举之上。

    李云?

    不说也罢!

    这厮跟着李逵,能学到什么好?关键还不如李逵聪明,记忆力好。

    至于高俅,平生最能称道的,且以为傲的是义气两字,读书方面也欠缺。

    黄庭坚原本准备豁出去休假一月,就和这帮猢狲耗着。可没想故友之子范冲拜访,闻听这位侄子境遇颇为凄惨,连参加省试的钱都可能不够。顿时拍着胸脯表示,老夫依力承担,贤侄且放宽心。唯独一样,帮忙照看俩个晚辈。

    原本,范冲是对此有抵触的,李全和阮小二折腾的他死去活来,一个是真傻,一个是真笨,以至于时间长了,连范冲自己都以为他的智商出问题了,一时惊恐莫名。

    黄庭坚见几人关系融洽,宽慰道:“好生在家苦读,老夫回来可要考校尔等。”

    范冲感激的目光,凝视黄庭坚离开,他也是倒霉,元祐之前,大宋参加省试的举子都是包吃包住的待遇,轮到他,竟然没有了。

    太学炊饼,美名扬。他竟然没有吃到,竟有穷死在街头的横祸。

    要不是接了个蒙学的生意,他真撑不下去了。

    范冲脸皮也薄,没好意思去父亲的故友家里打秋风。当然,按照自家老爷子的性格,交往的朋友都是穷朋友。一个个恨不得喝一通西北风就能度日的大有人在,以前黄庭坚也挺惨,他真没想过,最后挽留下自己的竟然是被他当成最穷长辈的黄庭坚。

    至于李逵几个,他一开始有点担心。

    可看到李逵和李云有模有样的读书温习,心中大为宽慰。这才是读书的样子,是举子的风范。不过,这一切都被一个人的到来给打破了。

    高俅进了院子就嚷嚷起来:“人杰,李云,你们不知道哥哥我如今有多风光。”

    “常胜大将军?”

    李云不屑的样子,丝毫没把他放在眼里啊!

    高俅假装生气道:“你又是什么名头?”

    “青眼虎大将军。”李云恶狠狠道,他就是因为得了这么个诨号,才被大师伯禁足了,可他招谁惹谁了?谁让和他打麻将的人水平太低,他想输钱都难。

    李云努嘴指向李逵道:“哪位还是保康门赌王,高俅,我们骄傲了吗?”

    “没有。”

    高俅潸然道:“有道是强中自有强中手,我被胜利冲昏了头脑,以为天下鲜有对手,没想到两位贤弟闯下如此名头,我们三人算是在东京城扬名了吧?”

    如今的高俅,不往之前在京城的尴尬。左右小弟云集,往来者甚众,而且做起了带头大哥,风光无限,意气风发。他真没想来黄庭坚跟前读书,主要是对他来说,读与不读,结果真的差不了多少。他都一门心思去准备武科了,还读什么书?

    再说,武举考官就出在御拳馆和兵部,兵部这样的衙门他没门路,但是御拳馆内,他可是混的风生水起,对他武举成功颇有裨益。与其将时间浪费在没用的读书上,还不如多结交几个朋友,远的不说,三个月之后的武举中就兴许能用上。

    “高俅?”

    范冲作为监工,自然不能坐视不管,而且高俅的出现明显让良好的读书环境受到了破坏。高俅不解的看向了李逵,意思就是询问范冲的来历。

    “范淳甫先生之子。”李逵解释道。

    高俅收敛起玩世不恭的笑容,作揖道:“见过前辈。”

    没办法,后进小学生高俅,在科举路上,是个人都是他前辈。即便年纪比范冲要大两岁,但是进学肯定要比他晚。

    “高兄治那部经?”

    “尚书吧!”

    高俅语焉不详的样子,颇为心虚。

    没想到范冲挺高兴,对高俅道:“小弟也是治《尚书》,还要多亲近,学问一道,苦学为先,印证亦有启发,对学问一道,大有好处。”

    高俅只好应承,可没由来的心里虚地不得了。他不知道淳甫先生是谁,但在黄庭坚家里,能当得先生两个字的人物,必然不是普通角色。可谓家学渊源。

    还真是如此。

    华阳范家两代治史,而范祖禹更是帮着司马光编著《资治通鉴》这本鸿篇巨著,学问差一点,连帮倒忙的资格都没有。

    晌午。

    临近的食铺送来了炊饼,羊肉汤。

    这是黄庭坚让人准备的,对于范冲来说,已经是很久没有享受到的美食了。炊饼其实就是包子,在东京最为出名的不是那家食铺的炊饼,而是太学的羊肉炊饼,仁宗皇帝尝过之后,都大为赞扬。可皇帝他老人家不知道的是,太学里很多食物都是要钱的,羊肉包子虽好吃,但价格不便宜。

    普通的素食炊饼也不错,只是李逵几个吃起来颇为寡淡。

    而且明显食物不够吃,李云三下五除二,将十来个炊饼吃了之后,反而还觉得饿。

    这时候,远门外有人喊门。

    阮小二径直跑进院子,对李逵道:“门外来了个小娘,带着食盒过来。”

    李逵站起身,走到门口,却发现对面站着个亭亭玉立的年轻女子,样子依稀有点面熟,明眸皓齿,肤白水灵,正眼巴巴的看着自己。李逵眨巴了一阵大眼珠子,眼盲症又犯了。他不是说真的眼盲,比如说张横那厮左脸上有一条刀疤,他一眼就能认出来。

    穆弘张了张欠揍地脸,他也能认出来。

    但是女人……

    李逵不仅狐疑道:“这人是谁啊!”

    刘清芫真想不顾形象扑上去咬死这个不解风情的家伙,强忍着心头的怒火,道万福:“兄长,小妹清芫。”

    李逵傻乎乎地拿手在狗洞边上量了量,然后看了一眼刘清芫,这才想起来,讪笑道:“长高了!”

    刘清芫火冒三丈,将食盒塞在李逵手里,气鼓鼓地走了。

    倒是她的丫鬟,小菊心如死灰地看着李逵的脸,眼神中满是绝望。

    她是家奴身份,这辈子都没有脱离刘家。要是小姐嫁给了李逵,那么她就是陪嫁的嫁妆之一,比媵妾地位差不了多少的通房丫头。

    想到以后要和李逵同处,少女无限希望华丽的幻灭了,希望顿时成了噩梦,萦绕心头。

    “小菊,走了!”

    上车前,刘清芫催促道。小菊这才木然地回头。回头那一刻,眼泪噗噗地掉下来,就差哭天喊地的嚎上一句:“我的命好苦啊!”

    再说范宁,美滋滋地吃着菘菜包子,喝着羊肉汤。但是当他看到李逵从食盒里拿出大肘子,上方炖肉,炖煮鲤鱼……他默默的将手中的放下,再也没了之前的好胃口。

    晚上,黄庭坚回来之后,开始一个个考校学问。

    高俅上去了,灰溜溜的下场。

    李云上去了,也灰溜溜的下场。

    李逵也上去了,差点灰溜溜的下场,但回答多有磕绊。

    只有范冲,举一反三,侃侃而谈的样子,很不和群。

    责罚来的也很快,范冲被表扬了,李逵他们三个抄写《尚书》三卷,写一篇赋。

    夜深人静,三人就着油灯微弱的灯光,奋笔直书。高俅放下手中的毛笔揉了揉手腕,怒道:“人杰,你能忍下这口恶气?”

    “怎么了,反正临阵磨枪,不快也光,举业要紧,吃些苦不算什么。”

    李逵的心态很好,他不在乎被责罚。反正就最多两个月就要开考,这时候玩,还真的以为自己能高中不成?

    但高俅忍了忍最后还是实在忍不住,对李逵道:“哺食前,某听道那小白脸在先生面前告状,说我等散漫,还有人杰,你和女子私会,影响我等读书。”要不是夜深人静,高俅真相败坏点什么,好宣泄自己的怒火:“真小人也!来的是刘家的五小姐,我们都认识啊!”

    李云点头道:“没错,没想到清芫妹子两年没见,长个了。”

    高俅一脸懵圈,他说的是长个的事情吗?

    “是吗?”

    李逵对范冲的感觉并不那么差,这家伙才学肯定是绝佳,有任何问题问他,都能随口而出。不愧是家学渊源的世家子弟,还是精英的那种。

    但是打小报告的毛病不能惯着他,李逵摸着下巴,若有所思道:“明日办他!”

    高俅这才高兴了,眯着眼睛道:“就等兄弟这句话了。我都想好了……”

    没想到隔墙有耳,他们三人的密谋,还是让人听去了。

第333章 东京小霸王

    义薄云天——阮小二。

    从卖身离开村子的那一天开始,阮小二立志要成为一个有情有义之人。而李逵无疑是他要效忠的对象。虽说一开始走了一点弯路,但最终的结局还是回到皆大欢喜地路上。

    偷听主人和高俅的密探之后,阮小二整晚没睡好,心中纠结无比。

    老师范冲是个迂腐的书呆子,他怎么可能斗得过自家的少爷?

    再说了,少爷是主子,但老师也不是外人。

    天地君亲师。

    老师就排在亲后面,作为弟子肯定不能见老师倒霉,视而不见。

    翌日。

    阮小二一夜没有睡好,打着哈欠出门买朝食。而李逵等人也没能消停,刚躺下不到俩个时辰,就被范冲喊起来开始了晨读。

    阮小二买完食物回家之后,李逵等了排着队去洗漱。趁着这个机会,阮小二偷偷找到了范冲,问范冲一个困惑了他一晚上的问题:“老师,弟子有一惑未解,还请老师传道。”

    范冲腮帮子有点蠕动,他真不待见自己这个喜欢冲动,热衷帮人,急公好义的弟子。说起来急公好义也不算是什么坏事,但阮小二的性格太让人头痛了。义薄云天阮小二,见到不平之事,就忍不住要管管,说不过人家都要动手。关键每次动手还都大胜而归。

    以至于,阮小二在范冲租住房子周围的街巷颇有诨名,人称净街虎阮小二。

    虽说街头的混混对阮小二恨得牙痒痒,可是他们都是大人,连个半大小子都欺负不了,还有什么脸面去欺压良民?

    混混们失去了生活的乐趣和来源,自然不肯善罢甘休。

    报官丢不起这人。

    找帮手,还不敢找其他街巷的老大,只能在自己周围地盘划拉。划拉来,划拉去,没用,真的没用,来多少人都被阮小二欺负。最后从老大到小弟,挨个被阮小二欺负。更气人的是,老大认命的想要拜阮小二为新老大,可是阮小二根本就没有当老大的心思,坚决不要。

    老大气地脑子都快爆浆了:你丫不想当老大,挨个把爷们踩一遍,什么心思呐?比发癔症都让人害怕啊!

    在阮小二的心里,动手他除了怕李逵,还害怕过谁?

    以阮小二苍白的十四年人生经历来说,真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带着这帮没节操的混混在东京混吃混喝,这不符合他对人生的向往。还有,他是奴仆,李逵点头允许,他才敢招揽手下,李逵要是不同意,他要是生出这个心思,绝对是以下犯上给李逵上眼药,摆明了想要自立。按照李逵的臭脾气,不服气的肯定要打到服气。

    阮小二即便脑子不太好使,但记打,李逵杀人什么样,他也在郓城外见识过,简直就是人形凶器一般的存在。他手上的功夫,在李逵手下接不住三招。就算是以后成年了,恐怕也接不住十招就要落败。加上当初李逵故意给他个下马威,差点把他逼上绝路,阮小二根本就不敢生出任何挑衅李逵权威的念头。

    再说了,李逵对他还不错。

    工作餐顿顿有肉,他甚至还混上了零用钱,读上了书,还有啥可以抱怨的?

    如今的生活,对从小地方石碣村出来的阮小二来说,都是想都不敢想的好日子,是享福好不好?

    好好的福不去享,去带着一帮不入流的混子整日里做讨人嫌的腌臜事,阮小二可不会做如此傻事。

    这就尴尬了,街头的混混也是要面子的人,打不过,拉拢也不成,收买也被拒绝,连投靠拜新老大都被拒绝。好吧,街头的混混老大也坐蜡了,打不过,还不能收买。

    混混遇上了缺心眼,除了拿脑袋撞墙之外,别无他计。

    阮小二是却这三瓜两枣的人吗?他缺的不是钱,而是通过弘扬勇武来完成自我超越。

    附近街头的混混,经常被‘日行一义’的阮小二的善举揍得鼻青脸肿。而且阮小二此举,还颇受喜欢热闹的东京城百姓街坊的热烈欢迎,每每都是满堂喝彩。这让阮小二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加上李逵对阮小二的小霸王行径压根就不在乎。

    李逵当初在颍州的时候,做的事比阮小二更过分,故意手里拿着一锭银子在热闹的街头路过,然后一头钻进死胡同,就等着倒霉蛋来抢,好让他能理由充分的打人过手瘾。阮小二这才哪儿到哪儿?这货连创造机会都不会,属于老实孩子一类,不需要干预阮小二的喜好。

    以至于,在李逵的放纵下,阮小二在街头义举之路上,已经一发不可收拾,越走越远。

    范冲之所以来求助黄庭坚,其实就是被阮小二害的。

    混混们对付不了阮小二,还能对付不了范冲?

    即便对付不了范冲,难道还对付不了范冲的房东?

    他房子被没收了。

    只能寄宿在父亲之前的同僚下属黄庭坚家里。说起来,范冲也是公子哥,他家里就不说了,华阳望族,四川当地的大户。世代官宦,都是了不起的名门望族。可是相比母亲一族,华阳范家还是差了很多。他姥爷可是前宰相吕公著,可以说,范冲也是锦衣公子出身,落到如今这部田地,有他爹作死的原因,也有大时代无法动摇的无奈。

    加上亲戚实在太远,让他想要救济都难以张嘴。

    面对阮小二,范冲内心很纠结,张了张嘴,想要阻止阮小二这种不切实际的念头,什么疑惑?这是你这等石头一般脑子能想出来的东西?

    对阮小二这个弟子,范冲一直认为,这家伙脑子就是石头做的,还长了一根筋。有事没事就绷自己脑门一下,逗着玩。

    可毕竟他如今还是阮小二的老师,总不能弟子有疑惑,自己当老师的却不愿意讲吧?师道之所以被尊重,主要是老师也需要有很高的道德标准,不能因为弟子太笨,而生出鄙视的心思。想到这些,范冲准备好好听听阮小二的疑惑。

    范冲叹气道:“说说吧!”

    范冲真没想过阮小二还有什么惊人之语,过人的高见。但还是性格使然,决定听一听。

    阮小二跪坐在范冲面前,有模有样的行礼道:“弟子疑惑,要是主人和老师都矛盾,应该帮谁?”

    “这个嘛?”

    范冲是迂腐了一些,但不傻。

    什么主人和老师有矛盾,不就是李逵看不上他吗?

    自己也被李逵祸害的够够的,只不过他心中坦荡,从来没有想过报复。至于打小报告给黄庭坚,这是为了李逵好,他有什么可以担忧的呢?他爹以前也经常给太皇太后打小报告,还被表扬了呢!用他爹范祖禹的话来说:儿子,只要你认为对的事,不要给自己留后路,说就完了。

    阮小二还在担心不已,脸上的纠结之意,都快将一张你奶凶奶凶的小脸纠结成包子了。

    他哪里知道自家老师还在想着大义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

    不过,范冲也对阮小二能迷途知返,颇感欣慰,自己教了阮小二快一个多月,总算是问了一个让他觉得上档次的问,颇感欣慰。范冲清了清喉咙,咳了两下,这才悠悠道:“此乃礼之问。礼有三本:天地者,生之本也;先祖者,类之本也;君师者,治之本也。此实‘天地君亲师’之所由立。”

    阮小二的三角眼有点扯动的痕迹,他竟然面对自家老师的‘人话’,一句也没听懂。

    要是在街头有人敢这么对他说话,阮小二早就暴起,将对方脑袋瞬间按在街头的墙角边上,恶狠狠的威胁:“说人话。”

    可问题是面前的是老师,阮小二可没这胆量。

    尊师重道,他还是晓得的。

    看到阮小二茫然的眼神,范冲心中不由气馁,朽木不可雕也!无奈道:“天地存本心,民以忠待君,以孝待亲,以德传师道……”

    还是不懂!

    接连换了好几种说词,阮小二不仅茫然,都快哭了,为什么他连人话都听不懂了,这还有天理吗?

    范冲气恼道:“天老大,地老二,君老三,亲排第四,老师排第五。”

    这回阮小二终于明白了,久违的自信终于又回到了他的胸膛,却问了一个范冲措手不及的问题:“那么老师,俺排第几?”

    咚——

    阮小二终于又挨揍了,虽然范冲的拳头打人不疼,脑袋上挨一下也没什么。可问题是范冲生气了,生气的范冲看着自己动手的拳头,茫然四顾,心中暗暗庆幸:“还好没有人看看。”忍不住心中默念十遍:“君子要有静气!”

    强行压住心头的火气,怒道:“天地君亲师,这是要挂在明堂上的排位,你排第几,你排第几?你排第几也挂不上去。这是给死人挂的东西。”

    举一反三,阮小二很聪慧地回答:“老师,我明白,是晦气对不对?”

    此时此刻,范冲眼神又如同死鱼一般呆滞,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让我死!”

    好在范冲尚有理智,果断放弃了和阮小二的讨论,直接套弟子的话:“你刚才说老师和主人谁重要对不对?”

    阮小二歪着脑袋想了想,这才想起来,刚才他是这么问的,用力点头道:“正是。”

    “老师重要。”范冲果断道,甚至不给阮小二思考的时间,直接问,你家主人要对为师不利?

    阮小二琢磨了一阵,也说不上来是不是不利,嘟哝道:“主人觉得老师告状颇为无耻,想要让您长长记性。”

    嗯——

    范冲心头一颤,心说:不会是要动手吧?

    真要是动手,他肯定不是李逵这等猛汉的对手,别说李逵了,他要是走大街上,被阮小二这等坏小子瞪眼怒视,立马都要发虚顺着墙根走的书生。

    这还是大宋,大宋的书生其实并不弱,和汉唐的不能比。汉朝的书生撩起袖子敢在敌对国将人多势大的匈奴使团一口气都做了,战绩是36对500,己方无人伤亡,对方团灭。这等战绩,武夫都不敢这么狂啊!

    大宋的读书人比不上,但相比晋朝的书生,大宋还是有点优势的。

    可即便这样,读书人毕竟是读书人,不可能一天到晚练功夫。他们宣扬的以德服人,多半是动手没优势,打不过了,只能耍嘴皮子而已。

    范冲唏嘘道:“他们准备什么时候动手?”

    “动手?”

    阮小二跟不上老师范冲的清奇脑子,有点发懵道:“老师,你们都是读书人,为何要动手?”

    “不动手?”

    “不动手。”

    范冲的自信顿时来了,比计谋,他怕过谁?正所谓自信是作死的最大源泉,范冲睥睨天下的眼神下,都是蝇营狗苟的匪类。用道德制高点的强大心理优势询问:“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们几个想要如何比试?”

    “打牌啊!”

    “打牌。就是你和李全玩的那种游戏?”范冲觉得李逵这人脑子不好使,这玩意很简单,小儿科。打麻将,看两眼就会的游戏,他怕什么?还真别说,范冲真会。李全和阮小二天天在他面前玩,他看两眼真就会了,不仅会了,而且也玩过,可以说李全和阮小二被他杀的丢盔弃甲。

    打麻将有两个人的玩法,三个人的玩法,四个人的玩法。当然,两个人是玩闹,三个人是无奈,四个人齐聚才是其乐无穷。

    范冲自信满满道:“他们想多了,想在牌桌上让为师出丑,还是如何?”

    “玩钱,老师,你会被他们赢到裤子都当掉的。”阮小二觉得有必要让老师知道李逵等人的凶残行径,心急如焚的对范冲解释道。

    范冲摆手笑道:“既然他们摆下了阵仗,为师接着就是了,你去忙吧!”

    “老师,真的会输钱的啊!”阮小二于心不忍。他发现在固执方面,似乎老师有着谜一样的自信。

    范冲冷笑道:“玩钱好,为师正是手头却花销的银钱,他们要送,就让他们来!”

    阮小二还是不了解读书人的自信,他们能在战略上藐视所有敌人的强大气场,但也却没有碾压所有对手实力。

    阮小二傻眼的看着范冲哼着小曲,有种爷们要发达的得意样,歪着脑袋心说:“我明明是想要帮他,为何他要急着去送死?”

第334章 这厮有前途

    信心爆棚的读书人什么样子?

    宛如在瓦子之中的穷酸,还是喝了两碗酒,不知道自己是谁的穷酸。仰着头,傲视天空的无所畏惧,却情感跌宕的朗诵着自己最喜欢的名篇。

    不得不说,范冲的学问真的很好。

    这厮出口就有让李云和高俅听不懂的本事。就算是李逵,也经常被这货掉书袋的恶习羞辱一把,这更坚定了李逵的决心。

    原本,还仅仅是准给他点颜色瞧瞧。

    算了,干脆给他开个染坊吧!

    晌午之前,范冲开始讲《礼记》,就一句话:事君不下达,不尚辞,非其人弗自。李逵也就能从这句话想到《诗经》中的‘靖共尔位,正直是与;神之听之,式谷以女’。可范冲愣是将这句话从《诗经》说到《尚书》,《尚书》到《论语》,然后还到了《春秋》简直就是兜了个遍。四书五经信手拈来,根本就没有停顿的地方,洋洋洒洒说了一个多时辰。

    要是治《诗》文章该如何起,治《尚书》的举子,文章该如何收,《礼》为本经的考生,文章该如何发……

    李逵几个奋笔疾书,像极了上课赶不上老师讲课内容的蒙童,愁苦的如同深陷囹圄之中。

    这才是一个儒生该有的功力,审题。科举的题目都是一句话,看似摘录,可四书五经很多地方都是想通的,题目一样,但治经不一样,文章的做法也不一样。到了省试这个缓解,滥竽充数的当然不少,比如说像高俅、李云、李逵其实也算。

    但大部分考生都是读书十几年,二十几年,甚至三十年的也大有人在。这些人真要是连审题这一步都过不去,才是天下的笑话。也是大宋科举拜年的耻辱。

    省试举子,能举一反三,已经算是不错的了。可是这对范冲来说,简直就是小儿科。李逵终于见识到他要对付的一群举子中的精英是什么样子,心头顿时愁云惨淡。这货,似乎自己比不过啊!

    范冲看了一眼几个倒霉蛋,悠悠道:“就这样吧!”

    李云听到这句话,眸子里才有了点色彩。心中一个劲的默念道:“这厮一定要被小爷镇压,绝不能轻饶了他。”

    他对范冲的学问没意见,反而很敬佩,这是努力和天分的结果。但是对这地看人带着那种怜悯的眼神,说什么,也忍不了。更何况,李云能够容忍举子在他看不到的地方装清高,装高深,但是在自己眼前来这么一出,心里实在受不了。

    李逵也好不了多少,他读书是不少,但积累怎么可能比得上读书快二十年,且日复一日刻苦的范冲。他真要有这本事,还用折腾来折腾去的搞串联吗?

    当然,学问是学问,科举是科举。

    科举考试,到了省试判卷是有流程的,分五等。只要文辞通顺,引证可辩,很有希望通过省试,进入殿试环节。

    李逵虽说学问根基不深,但省试又不是让他背书?九经的题目,要是默写之类的,他也不虚。让他写策论,反而因为见解独到,立意新颖,往往能给人耳目一新的感觉。这是这个时代书生做不到的事,也是李逵的优势。李逵有拉分的优势,可苦了高俅和李云,他们真的是两眼一抹黑,只能拿着脑袋去胡撞。

    撞过去了,运气爆棚;撞不过去,那是时运不济。

    吃过午饭。

    人熏熏然有点睡意,尤其是读了一上午的书,脑袋里都是晕晕沉沉的章句。似乎动弹一下,就有种在身体里乱窜的难受劲。

    高俅看着狭小的院子,感叹了一句:“要是能动弹一下就好了,积食很容易得病的。”

    “没错。可惜大师伯的院子太小了……”

    李逵没好气的看了一眼李云,干脆说黄庭坚穷不就完了吗?谁不想住大院子,在权贵聚集的地方居住?可黄庭坚原先就那么点俸禄,连房租都不够,怎么还敢往那些权贵扎堆的地方凑?

    范冲左等右等,等不到李逵等人的‘陷阱’,内心说什么也有点焦急起来。打麻将对他来了说一点难度都没有,看李全和阮小二胡闹玩了两把,他就学了个七七八八。麻将又是新兴起的游戏,他不认为自己会比李逵等人差多少。忍着,并没有表露出来急切的心态,只是装出大发慈悲的样子道:“既然如此,休息半个时辰好了。”

    李云嘟嘟囔囔道:“半个时辰哪够?”

    对于这个对读书颇有抗拒的学渣,范冲果断无视他的抱怨。只是不咸不淡的说道:“黄伯父说过不让我们出门,也不是不能出门,不能出右衣巷,在附近走动即可。”

    李云叫嚷道:“这条巷子都是做成衣的妇女,我们在巷子里晃,很容易被当成浪荡子的啊!我总不能好不容易来参加一次省试,得了个浪荡子的恶名回去吧?”

    李云这话说的义正言辞,仿佛他做人有多正派似的。

    黄庭坚喜欢安静,但他手上的钱没多少。角楼边上的巷子最适合文人居住,周围就有教坊、瓦子、勾栏、酒楼,其实酒楼也有特色歌姬等服务,只要有钱,啥服务都是最一流的。就连附近的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子脂粉的香气。

    但是这样的房子,黄庭坚哪里租住得起?

    而做成衣的巷子虽然是百工所在,但好在都是女子,环境不算好,但胜在恬静,少了沿街的叫卖声聒噪。妇女们又要忙于生活,非常适合不喜欢热闹的黄庭坚。

    唯独一样不好,大晚上出去,容易被人当成浪荡子,挨打是常有的事。巷子里几家绣庄,都是年轻女子,就怕那种带着坏心思来占便宜的无赖,不少女子都有守望相助的交情,不让一个野男人近前。

    好在黄庭坚在这里住的时间长了,街坊都知道这房子里住着个大老爷。而黄庭坚带着几个后辈在巷子里读书,也引起了不少绣娘的好奇。可惜李逵来第二天,就有一辆华丽的马车停在巷子口,下车的小姐让不少绣娘肝肠寸断,想要勾搭个有情有义的举子,真难。

    “你就没想过高中?”范冲好奇道。李云是参加省试的举子,天下又有那个举子参加省试,竟没有一丁点夺魁的野心。反倒是李云,如同土狗般胸无大志,让他颇感费解。参加一次省试,少说也要百十来贯,真要是没有信心考上,不来岂不是省下了一大笔钱?

    “骗鬼呢?就我这样的能高中,我是来京城见市面的,反正在家里也没热闹去处。”李云觉得范冲肯定对他有所误解,他来参加省试,主要是家里的老爹李清觉得自家的儿子有机会成为进士。

    这话说出来,李云都不信。但李清坚信,老祖能连着显灵两次,为何就不能再多两次?

    范冲果断放弃李云,看向高俅。

    后者颇为心虚的缩了缩脑袋,他有点可惜,读书认字很晚,是跟着苏轼才一点点能认字,然后开始自己看一些喜欢的东西。诗词歌赋因为苏轼喜欢,他也跟着有所研究。很多学问,都是半吊子,苏轼也不会像儿子一样悉心教导他。

    所以,他虽然勉强通过了县试,到了解试,就不得不用盘外招了。

    高俅讪笑道:“我是武举过来的。”

    范冲哀叹,一上午百讲了。

    这都是什么人啊!

    不过他也有收获,四千省试下场同考,一下去发现少了两个对手。

    至于李逵,笑道:“学问这玩意不用太当真,就算是通晓九经,也不能治理一地,有什么用?”

    范冲终于明白了,他原来教了三个学渣,枉他还很尽力。可让他不解的是,黄老伯似乎对李逵几个很上心啊!

    没道理是学渣啊?

    他哪里知道,黄庭坚是上心,主要是因为苏辙担心这几个家伙平日里在东京城丢苏门弟子的脸面,不得已让黄庭坚看着。

    想到这些,范冲忍不住气馁道:“算了,下午也别学了。干脆找个事打发一下时间吧?”

    “去相国寺吧,我来东京这么久,还没有去过,听说京城的官宦小姐,就喜欢去相国寺游玩,说不定能成就一段才子佳人的美事。”

    李云期待的小眼神,充满了对美好生活的向往。

    “不行!”范冲立刻制止:“伯父说过,不能出巷子。”

    李云懊恼道:“这破地方,连个好玩的去处都没有,岂不是要宅在屋里?”心中却对范冲一通鄙夷:“拿着鸡毛当令箭的狗腿子。”

    “听说如今街头兴起一种游戏叫麻将的,几位知道吗?”范冲提醒道。

    他左等右等,不见李云等人说起,忍不住开口提醒。他也是小看了麻将的威力,别以为他能在麻将桌上欺负李全和阮小二,这完全没用。

    他还是初学者,虽说智商绝对在线,但麻将要是如此简单,比智力论输赢岂不是更好?

    李云不解的看向了高俅,心说:怎么回事,范冲自己撞上门来了?

    高俅也不敢说话,难道这厮是高手?

    反倒是李逵迟疑道:“麻将是赌具,师伯在坐衙,还以为我们在家里读书,聚赌不好吧?”

    “有何不好,早点散场他老人家也不知道。”

    范冲就像是自己送上门的小白羊,就连李逵都有点不忍心下手。这货不是知道点什么?

    李逵看向了一直不吭声的阮小二,这家伙平日里可不是这性格,闹腾的很。果然,阮小二吓得一哆嗦,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解释:“少爷,俺啥也没说。”

    得了,这家伙还是个叛徒。

    可即便范冲知道了又如何,打牌又不是一个人水平高就一定能赢的游戏。

    牌局从下午吃完饭之后就开始,稀里哗,稀里哗,打一个多时辰。期间,范冲还用尿遁等手段中途退场,找阮小二询问,为何和李逵他们几个打麻将,他输多赢少?

    没错,三个人是一伙的,他能赢才怪了。

    阮小二能说什么,只能说自己水平不够。李全就是个傻子,您老能赢他不奇怪啊!

    范冲不敢小觑,硬着头皮继续打。

    “九万,胡了!”

    “这牌都能胡?”

    范冲从自己的牌里面拿出三张九万,气鼓鼓地盯着高俅。

    高俅指着范冲怒道:“我今日手气不佳,但也不至于一把牌都不能胡吧?”

    范冲也觉得是这么个道理,可问题是,他落下的饥荒越拉越多,已经突破了三十贯,这样下去,岂不是让阮小二说着了,和李逵他们几个打牌,自己会输地裤子都当掉?

    可他总觉得李逵他们三个故意在针对自己,他们三人是一伙的。

    想到这些,范冲心中暗暗叫苦,原来打麻将还能合起伙来欺负人,自己太天真了,还以为靠技术吃饭。

    当然,纯粹的技术不是没有。

    但李逵他们几个显然没有到这个份上。他们的名气,大部分都是因为麻将在东京城刚刚兴起,会玩的不多,才让他们几个最先学会的家伙有了扬名的机会。时无英雄,使竖子成名。差不多就是说他们几个了。

    当然,配合无处不在,这是一场杀猪牌。

    又打了一圈,范冲小心翼翼,还是没赢钱,反而还小输了一些。关键是,范冲的上家高俅滴水不漏,根本一张有用的牌都不给他。

    哪有他这样的上家,一万,一万,一万,连打三张。拆对已然过分,而高俅竟然过分到拆三连。这已经不是游戏了,而是欺负人。

    终于,当日头快下山的时候,范冲刚起牌,顿时眼前一亮,清一色的顺子,这牌要是胡了,一下午输掉的都能赢回来。

    连打两张牌之后,高俅也看出了异样。

    范冲已经什么都不要,显然是听张了。还是一把大牌。

    高俅顿时紧张起来,面对运气喂张的手段显然用处不大,估摸着范冲的牌面,显然是一把天大的牌。更要命的是,范冲杠了。

    紧接着,范冲种气十足的大喝一声:“杠。”

    还是杠头开花。

    这要是清一色,这厮岂不是要发达?

    高俅已经看出了范冲的牌面,清一色的筒子牌,怎么办?

    更要命的是高俅知道杠牌下面那张,正好是筒子。清凉寺做出来的汝窑麻将,虽然已挑过颜色,但多少有点小印记难以去除,无法做到每一张牌都一样。高俅最大的本事就是将麻将背面的印记记住。担心范冲胡牌的可能性大增。高俅趁着范冲屏气凝神,如临大敌的摸牌契机,偷偷在范冲竖起来的牌边上,偷了一张。

    李逵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心中暗道:“高俅这厮有前途啊!”

第335章 戏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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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古井无波。

    到意气风发。

    然后到最后的如丧考妣。

    范冲死鱼一般的眼珠子,一动不动,枯坐在回廊下。显然他还陷在了昨日的牌局之中,明明是天大的一副牌,为什么炸胡了呢?

    一赔三啊!

    尤其是炸胡之后,面对伸到面前的三只手,还附带气势汹汹地大喊:“给钱!”

    范冲顿时蔫了下来,他怎么也想不明白,明明是要发财的迹象,最后成了赔钱的买卖。不仅如此,还是笔他说什么也赔不起的钱。

    一天。

    两天。

    这是第三天。

    李云看着范冲寥落的如同丧家犬的背影,担忧道:“他不会上吊吧?”

    真要是逼死了人,他的罪过就大了。再说,范冲也不是敌人,甚至连有过节都算不上。说起来,还算是自家师门有点关系的子弟。真要把**害的一蹶不振,他们几个岂不是罪大恶极?

    李逵果断道:“不会,但要是这家伙转不过弯来,一直这样下去,恐怕省试就悬了。”对于范冲的学问,李逵是服气的,世家子弟出来的精英,哪个不是才学惊艳的才子?而范冲更是其中地佼佼者,真要是因为这场上不得台面的玩笑,把人科举耽误了,这梁子就结大了。

    李逵当然不怕范冲事后报复,但问题是,要是捅到苏轼跟前,他就是全身都长满了嘴,都要说不清楚啊!

    于是阮小二这个弟子被安排照看范冲,嘱咐这小子:“当心你老师犯糊涂。”

    “老师他年纪不大,怎么可能犯糊涂?”

    李逵叹气道:“就是想不开的时候,比如掉河里之类的,记得要救人。”

    “放心吧。”阮小二虽说笨点,但也不傻,他也看出来了范冲的异样,跟丢了魂似的,终日恍恍惚惚:“老师要是想不开,俺用大嘴巴抽他。”

    说完,似乎感觉到了有点欺师灭祖的痕迹,阮小二立刻解释起来:“少爷,俺们村的人要是呛水晕过去了,都用这手段。”

    李逵见阮小二说的有鼻子有眼的,就由他去了。虽说他有更好的办法。

    也怪范冲承受挫折的能力差。

    就他这点倒霉事,李云睡一觉就忘了。

    高俅离开牌桌就能忘了。

    至于李逵,能这么坑他,早就掀桌子,钵头大的拳头朝着对方的脸面落下。不仅输掉的钱都能回来,还能赚一点。

    当然,如今的李逵看不上这三瓜两枣的银钱,自然不会之如此没品。可真要是被逼急了,他的发财致富的生意都是从大宋刑律上学来的,基本上很少去琢磨正正经经的生意。

    一来,正经生意麻烦,要是有人给他跑腿做事,他不介意出出主意,想想点子。但让他亲自跑腿,对半就没了兴趣。

    二来,正经生意做小生意不来钱,大生意靠关系势力,他要是有这些,他不找大生意,大生意就会来找他。可要是无权无势,做大生意,也是给人做嫁衣。

    李逵可没习惯自己累死累活,帮人挣大钱的想法。

    临近新年。

    冬至的庆典刚刚过去,郊祀之后,又是皇帝的生日兴龙节。这个节刚过去,大宋王朝又得心急火燎的准备新年的庆典,元旦。也就是百万东京百姓心目中最为重要的几个节日之一——关扑节。

    这几日,黄庭坚也回来的格外晚。

    有时候还带着酒气回来。

    不放心老头,干脆在范冲情绪稳定了一些之后,让阮小二跟着黄庭坚出门,也好回来的时候有人照应一点。

    再过几天就是除夕了,而除夕之前,皇宫还要准备大傩仪,是一种相传于大禹治水时期的驱鬼仪式,带着面具,学着大禹走路的样子,从而达到驱鬼扫除晦气的目的。巫走的步伐被称为傩步,据说禹王就是这样走路的,样子如同螃蟹一样,挪动,跳跃。正常人可不这么走路,据传是因为大禹治水,长期双脚泡在水中,双脚坏了,才这样走路。

    说的是有鼻子有眼的,让人分辨不清真假。

    可正常人都知道,就算是双脚有病,更走不出这种六亲不认,十六不靠谱的步伐。

    (禹王真想托梦给这些不肖子孙,你们可以尊敬我,但不能败坏我的名声)

    接下来,还有一出大戏,禁中会有完全由殿前司全班高级将领扮演的——钟馗嫁妹和钟馗吃鬼的大戏,长得最高大、最丑的那个扮钟馗……还得寻个宫女装扮成钟馗的妹妹,上演两场禁宫中全体都参与的大戏,钟馗下山,还有就是钟馗嫁妹。

    不得不说,到了腊月,皇宫里也好,街头也罢,都洋溢着浓厚的节日气氛。

    腊月二十四。

    这也是大宋元佑九年最后一次朝会,也是元祐这个年号的最后一次使用。过了元旦,大宋将开启新的篇章,进入绍圣时代。

    刚刚安排完禁中的庆典。

    随即安排元旦的庆典。

    大臣们在这些天也显得特别默契,似乎忘记了往日斗得死去活来的样子。

    大过年的,再吵架都显得没意思了。

    小皇帝刚成年,还是粉嫩的小青年,在垂拱殿上的龙椅上端坐着,不敢有一丝一毫的马虎,正襟危坐。要是以前,他每多做一刻,心里都会不耐烦。但如今大不一样了,原本垂帘听政的帘子撤掉了,他皇奶奶的椅子也搬掉了,这垂拱殿上自己成了真正的主人,大宋的主人。

    虽说朝会时间有点长,他端坐着也挺累,但兴致却很高。

    想到他父皇神宗皇帝,每有庆典的时候,就要亲自参与一把,赵煦心中也有点雀跃。

    赶场似的从天地祭坛,各处宫殿,太庙里参加一年最为隆重的祈福。忙活了一个月,终于有空闲的时候,他也想放松一次,参加与民同乐的庆典。

    甚至装扮成普通人,混迹在百姓之中,过一把当普通百姓的瘾。

    他皇奶奶在的时候,赵煦说什么也不敢有这样的念头。但如今,在这大殿之上,他是大宋的皇帝,他说了算。

    “众爱卿,庆典筹备的如何?”

    “关扑三日,与往年大致相同。”

    “朕听闻先帝在时,参加过庆典,与百姓同乐……”

    原本以为,他的这个愿望会被祝福,轻而易举的实现。但他的话都没说完,就被左相苏辙粗暴地打断了。赵煦高高在上,俯瞰大殿上一点都不给他面子的大臣,心头怒火中烧。

    这个苏辙,真是冥顽不灵。朕已经不是那个唯唯诺诺,随随便便就能让人摆布的小孩子了。

    想到这些,赵煦心头的火气上来了,语气颇为不善道:“朕已经亲政,朝堂上的事仰赖诸公,但要说如何当皇帝,如何做好一个皇帝,朕没必要听你们的意见,只要学着朕的父皇如何做即可。”

    ……

    长期以来积累的怒气,让赵煦的情绪失控了,那种怨气之下扭曲的脸,如同一团燃烧的怒火,冲天而起。

    苏辙傻眼了,皇帝以前不这样。他只不过是开了个头,要是按照以前,皇帝就是提出了要求,要是有大臣拒绝,也会退缩。可是,现在却突然爆发了起来,这让他感觉到皇帝变了,或者说皇帝一直没有变,而是成功的用伪装欺骗了自己,还有衮衮诸公。

    蔡京作为开封府府尹,本来站的比较远。

    没办法,大佬扎堆的地方,他也挤不进去。

    不过这时候,他倒是有了机会,出了文官的朝班,启奏道:“臣以为,陛下有爱民之心,不该受到诘难,反而要支持。”

    “支持?”苏辙脾气一点也不好,挑眉指问蔡京:“蔡府尹,你应知道元旦大朝会之后,关扑日启,京城是个什么样的场面。人挨着人,人挤着人,肩摩袂接,项背相望。陛下要是被惊扰了圣驾,你负得起这个责任吗?”

    蔡京哪里会负责?再说了,真要是出了事,他可是开封府府尹,都得算到他的头上。

    他站出来,是为了巴结皇帝,是个人被关着养了这么些年,心里头都会憋屈。既然憋屈了,就需要释放,皇帝既然提出来要求,与民同乐,满足皇帝好了。再说了,皇帝又没说要去大相国寺参加万姓交易这样的大集会,安全上即便不放心,隔条金水河总可以吧?

    “关扑日,京城各地都热闹。比赛可以观看相扑,购买关扑券,当然,这需要宦官去宫外采买,万一要是中奖了呢?还能去派人兑奖。”

    蔡京说了不少,他就是打算趁着机会难得,好好的在皇帝赵煦面前露一把脸。

    可赵煦对这些根本就不感兴趣,这简直就是糊弄小孩子啊!

    虽然他年纪不大,但也知道,相扑是在皇家宫苑中举办,百姓也能看到,但是要相隔金水河。再说,相扑有什么好看的,两个壮汉推来推去,无趣的很。就算是宫中的女相扑……算了,一个女子长成了壮士,就算是啥也没穿,也吸引不了人。

    至于说买关扑券,以前宫里安排太监去买,每次都能中奖,一点意思都没有。

    关扑券,甭管是哪家商会发的券,背后的东家都站在这朝堂上,真要是有太监来买,肯定会记录下来,等开奖的时候暗箱操作,皇帝买的券,谁敢让他不中奖?

    这完全吸引不了赵煦,也满足不了赵煦对宫外的渴望。皇帝迟疑道:“岂不是装装样子?”

    还不就是装装样子吗?

    蔡京觉得自己有点词穷,要是危险的去处,他也不敢建议。

    不过,翰林学士李清臣站出来了,他躬身对赵煦启奏道:“陛下,今年的关扑日不同于往年,京城多了一种新鲜的玩法,叫麻将。参加者,戏称为打麻将。四人为戏,博取彩金。京城的汇通钱庄在关扑日,会举办为期三日的万人麻将大赛。参加者最后能博彩至高一万贯彩金。”

    “一万人?”资深宅男赵煦,当他听到有这么多人参加的时候,有点退缩了。

    可李清臣根本就没打算让皇帝参加这一万人的大赛,建议道:“陛下身份尊贵,自然不能从选拔赛参加。臣建议,让麻将大赛最后角逐出三人,和陛下玩一场麻将。臣以为,陛下既参加了百姓的关扑,也能体验百姓的乐趣。”

    “善,大善。”赵煦高兴的扭动了身体,有点情不自禁,他等这一天,都等了十来年了。李清臣的建议顿时说到了他心坎上。可是,有一个难处,他不会打麻将:“李爱卿,可是朕不会啊!”

    “不要紧,找人学。臣听闻高手一日便能授徒。”李清臣自然不是什么君子,蛊惑皇帝这一套,驾轻就熟。

    苏辙据理力争,怒斥李清臣道:“李清臣,尔身为翰林学士,却蛊惑陛下参加赌戏,是何居心?让闲杂人等进入禁宫,出了事你能但得起这干系?”

    “苏相,这可冤枉本官了。本官推荐的人自然身家清白,而且还是这次省试的举子,说起来还和苏相有不小的关系。”

    李清臣终于露出了诡异的笑容,这才是他真正的目的,让苏辙在垂拱殿上丢脸。而这一步,很快就会实现,以至于他终于可以露出胜利者的微笑。

    反倒是苏辙心头有种不好的预感,似乎李清臣故意在气自己,而他却跳进了李清臣早就准备好的坑中。

    朝中大臣都知道,李清臣虽不过是翰林学士,但主持省试之后,会委以重任。而李清臣眼热苏辙的左相位子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

    李清臣当即揭开谜题:“臣闻,京城之中出现了三个麻将高手,其一为李逵,沂州解元;其二是其族弟,沂州举子;其三是高俅,京城人士,开封府举子。此三人身家清白,亦是我大宋文臣之未来,想必忠心不用多虑。而这三人之中,李逵和李云是苏相二兄,大苏学士的徒孙,高俅更是追随苏轼十多年,忠心耿耿,以忠义传名。三人此前在京城人称:保康门赌王,青眼虎大将军,常胜大将军,技艺高超,非常人能比。”

    说完,嘲讽的看向了苏辙。

    至于群臣,听到保康门赌王这个称谓的时候,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朝堂之上,轰然大笑,苏辙脸色铁青,他成了被嘲笑的那个傻子。

    心中暗恨:“混账玩意!”

第336章 圣旨到

    “子由啊,你这是何苦呢?”

    “尧夫兄,此多事之秋也。子由退一步,贼就进一步,等到退无可退之时,朝堂上还有你我立锥之地?”

    范纯仁长叹一口气,他真的感觉自己老了。相比苏辙,范纯仁并不会太担心自己会被变法派驱逐,贬谪,羞辱。

    毕竟他老爹是范仲淹,变法派之前的首领王安石,也是继承了范仲淹的遗志,加上还有赏识提携的恩情在里面,范纯仁做中间人帮忙两头说好话,还是管用的。

    但仅仅是管用,却不能改变变法派推行变法的决心。仅仅推行变法也就算了,但变法派还有将元祐重臣一个个都贬谪的打算,手段卑劣,甚至用陷害也在所不惜。他甚至预感到,变法派不仅仅是来夺取他们失去的所有,而且还是来报仇的。

    在宦海沉浮几十载,看人的水平,自然是不差的。范纯仁早就看出,如今章惇网罗起来的变法派,相比王安石时期要远远不如。不管是从才能,还是从德行操行上都是如此。水平德行都不如,只能在手段上下功夫了。不得不说,范纯仁怕了。

    他最担心的事终于开始发生了。

    而这时候,苏颂已经隐退,数次拒绝出任地方知州,皇帝优待其知中太乙宫,已经属于隐退朝堂。苏颂是被优待了,这有皇帝的原因。苏颂在元祐重臣之中,是唯一一个在觐见宣仁太后,通报朝政的时候,考虑到皇帝的意见的重臣。

    其他重臣,包括范纯仁自己,都经常忽视这一点。

    可以说,苏颂是皇帝赵煦在朝堂上用自己的皇权保下来的唯一一个元祐托孤重臣,也很可能是最后一个元祐托孤重臣。

    除此之外,宣仁太后下葬之后,主持落葬的吕大防去了老家。

    朝堂上的元祐顾命大臣,就剩下了他和苏辙。要是这时候苏辙再出问题,惹怒了皇帝,那么他也没有留在朝堂上的意义了。

    孤木难支,孤掌难鸣。

    这恐怕是范纯仁如今面临的最大困境。

    想到这些,他的内心就无比的沉重,希望苏辙能够听取他的建议,至少不要太过刚硬。但显然,苏辙也有他的立场,不容改变。

    说起来,这也不能怪苏辙不懂大局,而是文人都有这样的毛病。他们所表达的立场,就是自己毕生追求的信念。一旦立场不要了,信念就崩塌了,人也成了行尸走肉。佞臣,奸党不算。

    想来想去,范纯仁还是觉得苏辙应该多接触一下年轻人,比如说李逵。这小子虽说总是做出些让人头痛不已的事。但本质上,才华横溢,虽然李逵的才能和读书不搭边。尤其是那种过人的眼光,是他们这些老臣子无法比拟的。

    想到这些,范纯仁建议道:“子由老弟,李清臣只不过是故意激怒你而已。故意针对你,更多应该是中书侍郎的官职。只要不给他机会,他也只能上窜下跳,毫无办法。不过,我听说令兄的门下来了京城之后,你却避而不见?”

    “我侄儿在家呢?”苏辙避重就轻道。

    没错,苏过自然是他的亲侄儿,怎么可能不闻不问?

    但是李逵等人的境遇就很难说了。说起来,苏辙对高俅的印象本来就很糟糕,高俅之前在京城是无赖子,街头的混混,这些他都是知道的。知道了高俅的过往,即便高俅已然今非昔比,但在苏辙的眼中,这还是当初那个混迹京城街头的无赖,仅此而已。

    他是要名声的人,怎么可能让无赖进自己的家门。

    他可不是他的二哥,动不动就被人骗。即便高俅在苏轼门下兢兢业业的做事十多年,还是无法改变苏辙对高俅的看法。

    “那么李逵呢?”范纯仁问。

    要是范纯仁不问,苏辙也不想说,但既然问了,苏辙心头的怒火就不打一处来,气咻咻道:“拒而不见,是为了让他们知耻而后勇,可你也看到了,这帮小子不仅没有感到耻辱,反而自暴自弃。尧夫兄,你刚才也听到了,这几个这小子在京城才一个月,就闯荡出如此大的名头,惹人耻笑。甚至上达天听,我可没办法替我兄长管教这些人。”

    说完,甩了甩衣袂,登上了自家的马车。

    看着苏辙气鼓鼓地离开,范纯仁长叹道:“这个子由,还是这么倔。”

    “老爷,去衙门吗?”

    “去什么衙门,老爷累了,回家。”

    范纯仁对随从双庆道。

    相比保守派的惨淡,变法派那里,洋溢着喜悦的热情。他们似乎有赢了一场,虽然没有将苏辙彻底激怒,但也让苏辙气的够呛。只要继续下去,难免苏辙不犯错。到时候,只要雷霆一击,苏辙被逼离开朝堂之后,就是变法派一家独大的朝堂了。

    李清臣举荐了李逵几个,本来就没安好心。这是故意在朝堂上给苏辙难堪。

    至于李逵几个见驾之后会不会左右皇帝,他还真想过。但想来想去,都觉得毫无可能。

    让苏门的三个子弟进入禁宫和皇帝接触,就皇帝赵煦的性格,对陌生人有着难以言说的警惕和防范。而且赵煦如今的做派,处处仿效神宗皇帝,立志要做个明君。小皇帝年纪虽小,但毕竟从小接受严苛的帝王教育,宣仁太后虽说掌控了元祐时期的朝政。

    但是对皇帝的教育,从来没有松懈过。甚至比之前任何一个皇帝,赵煦的教育都要显得更加严格。

    这样教育出来的皇帝,可以表现出沉稳,冷漠,甚至缺乏安全感,但判断力绝对不会缺少。

    李逵、李云几个都是沂州这种小地方出来的贫民,高俅也仅仅是个军户,这样的人能够说得出多少让皇帝耳目一新的建议,引起皇帝的重视?

    加上皇帝提防臣子的心思非常重,在李清臣看来,这几个人只能给苏门丢脸之外,没有任何翻盘的机会。

    教授皇帝麻将的玩法,最多也就两三天而已。

    甚至皇帝在学会麻将,新鲜感过去之后,从此忘记李逵等人。

    想想自己,当初参加省试的时候,也是满脑子的之乎者也,说起政见来,只能成为圣人们的传话筒,当帝王的听的最多的就是这样的话,怎么可能会重视?

    总不可能,皇帝在此之前,已经对李逵有所耳闻了吧?

    这绝对不可能。

    可李清臣想不到,章惇却不能不去想:“邦直,之前你推荐李逵等人,为何没有告诉老夫?”

    “相爷,您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您也听说过李逵等人?”李清臣浑不在意道,他如今是翰林学士,而且已经被任命为今科省事的主考官。在省试开考之前,他还会有一个加衔的过程,知礼部。

    令会挂在尚书门下省,权知贡院。

    反正,升官已经在眼前,只要再升一级,他就可以出任副相的官职。甭管什么蔡卞,曾布,都得给自己低头。

    章惇能说什么?

    李逵不仅是听说过,还见过。

    想到李逵总是出人意外的举动,担心这家伙不会让他的计划出现变数吧?只好自我宽慰道:“此子不凡,你还是小心些吧?”

    章惇甚至没有说为什么。

    李逵和刘家的关系更多的他也是猜测。

    李逵的本事,可不仅仅是个武夫,更不是个学渣。而是不学有术的混蛋。

    这就是章惇对李逵最困扰的地方,李逵的学问,显然不是苏轼能够教的了的。就一套记账法,苏轼恐怕就教不出来。

    虽说苏轼是李逵的师祖,其师另有其人。

    但周元真要是真才实学的实干之辈,也不会中进士快十年,才当上个不入流的县令。要发达,他就该发达了。

    至于教李逵功夫的和尚……

    算了,李逵就像是个谜团,困扰着章惇。而章家对李逵更加熟悉的三子章授,也是看不明白,李逵这厮为什么总是能想出些看似莫名其妙,却最后让人颇感惊艳的办法。

    比如说,交易所。

    简直就是奠定了大宋大宗交易品的至高无上的地位。

    而且,章惇是知道一些李逵和刘家走的很近的消息,其中有自己的判断,同时也有儿子当初从颍州带来的消息。

    李清臣很自负,这来自于他确实有自负的资本,写文章很厉害,甚至曾经欧阳修都说过,其文采可以和苏轼并论。但真要说实干,谋划,他在变法派里也是属于水平最差的几个骨干。他最擅长的其实是陷害,无中生有之类的小把戏。

    散了朝会之后,他带着一丝不解,回到了尚书省的官衙之中。

    却没有太在意,只是琢磨着,改日去皇帝身边的宦官那里探探口风,听李逵到底有没有蛊惑皇帝。不过他被章惇提醒过之后,真有点紧张。心中忍不住想起一份奏章,狐疑道:“难道是他?不可能,怎么会有如此巧合之事?”

    皇帝要见百姓也好,要见士子也罢。

    皇城司肯定绕不过去。

    更何况是进宫教授皇帝麻将技能,这可是抬手就能伤人的距离,万一出了幺蛾子,皇城司的人马可就惨了。不仅皇城司,大内禁宫的宦官们也紧张不已。

    一方面,拟订圣旨,用印之后,太监并没有直接去找李逵等人,而是等待皇城司探子将三人的身份消息带来。

    “果然是苏学士的徒孙,这就没问题了。”

    宣读圣旨的宦官看到这份消息之中,李逵和李云都是苏轼的徒孙,自然放下了心。但是高俅的身份,让他担忧起来。

    没办法,只能回去给老祖宗冯世宁禀告。

    冯世宁亲自去向皇帝询问,赵煦虽觉得地下的人有点谨慎过头了,但还是允许他们便宜行事。

    宫中这才派遣中官大摇大摆地去黄庭坚家里宣读圣旨。

    右衣巷,可能自打这条巷子建成之后,巷子里从来没来过天使。

    大队的人马,耀武扬威的走过,吓得住户们忙不迭关上远门,躲在门缝后面偷偷瞧着。

    “是去黄老爷家!”

    “黄老爷犯事了?”

    ……

    中官站在黄庭坚的门口,运气之后,尖锐的嗓音响彻整条街巷:“沂州士子李逵,李云接旨!”

    开门的是范冲,还有点迷糊的对远门外喊道:“别闹,圣旨也是尔等胡乱编排的吗?”

    不过看到中官的那一刻,他傻眼了,嘟哝了一句:“怎么看起来像真的一样?”

    士子在省试之前觐见皇帝,本来就不多见。除非是才学惊艳,名扬天下的名儒。但院子里,范冲自己都不敢说有这等水平。至于李逵和李云,这不是玩闹吗?

    见中官托着圣旨,范冲也不敢擅自决定,只能找来黄庭坚。

    中官气地鼻子都快歪了,他从没受过这等委屈,不请进家里也就算了,还一个个贼溜溜的往他腰下瞄,怕他是假的,要让他验明正身。这等羞辱,让中官恨不得扑上去挠死这帮不开眼的土包子。

    好在黄庭坚见过中官。

    这才让宫中的人进了院子。

    可是院子太小,摆不开香案祭品,又是一通忙活。

    中官走后,要说最失落的无疑是高俅,李逵和李云受到了觐见皇帝的厚待,为什么沦落到自己就不行了呢?

    原因很简单,高俅的风评不好,而且父母双亡,非常有成为忙命之徒的潜质,被皇城司否决了入宫的可能。

    另外,李逵也很无奈,早知道在京城打麻将就能见到皇帝,自己这两年多瞎折腾个什么劲儿啊?

第337章 二哥,不要怂,就是干!

    “圣旨到!”

    “李逵,李云,接旨!”

    中官念完了圣旨之后,将圣旨卷起来,恭恭敬敬地托着,等待李逵和李云来接旨。按照正常的流程之后,李逵和李云应该准备打点的好处,犒劳中官的辛劳。

    可是中官不仅没有等来丰厚的红包,耳畔却传来一阵炸裂的声音:“不去!”

    李云刚伸出的手猛地一哆嗦,又给缩了回去。

    他不明白,为什么好好的李逵又要闹妖?

    可李云也明白,李逵从来都是不吃亏的性格,怎么可能在做出抗旨的举动之后,没有一点好处?

    难道是抗旨之后,皇帝不依不饶,决定用赐进士的好处来拉拢李逵?真要是如此,岂不是自己也有份?

    可是李云虽敢这么胡乱猜想,但他也觉得,这不现实。赐同进士的身份何等的尊贵,大宋可不会轻易赐予。除非那种闻名天下的才子,名儒。才有机会得到皇帝的如此恩赏。他就是在京城麻将界稍微有点薄名,还不是什么好名声,恐怕皇帝也不会为此赐予他和李逵同进士出身。

    中官刚才还一脸傲然,头扬的如同鼻孔就能看路似的。突然间风云变幻,被李逵吓得哆嗦起来,指着李逵尖叫道:“李逵,你敢抗旨不遵?”

    “陛下身边有小人,蛊惑陛下贪于玩乐,此乃奸佞所为,李逵虽是举子,省试之后定要击闻登鼓,为天下百姓铲除此奸贼,为我大宋清君侧。”

    “加之李逵要参加省试,此时正是考前关键时刻,怎么能舍本逐末?”

    ……

    也是今科大比仓促了些,要是神宗朝,各地来京城参加省试的学子,都会被统一安排进入太学学习,吃住全免。这是朝廷对士子的优待。李逵真要是住在在太学里,皇帝根本就不敢下旨意让士子在考前去皇宫教授他麻将技艺。

    这要是引起士子不满,几千人从太学出发闹腾起来,皇帝也要肝颤。

    中官说了一句话,李逵用一大堆的话等着他。不用说,平日里没理也要搅三份的宦官傻眼了,讲道理,他怎么可能讲得过读书人,还是高中解元的读书人,不仅仅是高中解元,还要参加省试的读书人?

    中官喉咙里发出呼噜噜的声音,看左右,发现李逵即便是势单力孤,躬身在他面前,可即便李逵的身体缩成一团,还是如同小山似的伟岸,即便是抓捕,恐怕也不成。

    打又真不能打。

    骂又骂不过。

    中官傻愣着哭了起来:“我的命好苦啊!”

    抱着圣旨哭哭啼啼起来,李云听着挺不落忍的,可是没办法,李逵不接,他也不敢接。

    宦官可以说是最惨的群体,惨不是说没吃没喝的那种,而是心灵上的折磨,直到完全扭曲为止。在皇宫中,最底层的宦官叫杂役,就是一天到晚忙的死去活来的那种。被提拔的内侍,统一成为小黄门。有功了,晋升成为内侍黄门。恭喜他,终于有资格给皇帝扫院子了。之前,他连给皇帝贵人扫院子的资格都没有。

    经过无数的期盼和折磨,宦官们走上了发迹的道路,进入内侍省。

    内省,也就是宫中说的‘后省’,走到这一步,宦官才能真正成为官,算是有品有级的宦官。当然,有后省,还有前省。不过这些宦官多半不会在皇宫里当差,基本上在各地窝着,给皇帝捞钱收税做监军。

    从上到下。大宋的后省宦官的等级分为:都都知、都知、副都知、押班、内东头供奉官、内西头供奉官、内侍殿头、内侍高品、内侍高班、内侍黄门。

    别以为内侍黄门是官了,还差得远呢。

    皇后,重要嫔妃扫院子的宦官才是内侍黄门,宫中的贵人们压根就不会多看一眼的那种。

    大宋对文官有优待,对武将其实也有优待,只不过不让其带兵而已。对宦官也同样有有待,大宋的宦官可以娶媳妇,过夫妻家庭生活……简直就是惨无人道的优待。

    中官在宫里不过是个内侍殿头,在垂拱殿当差。属于升迁了当供奉官,可以作威作福;贬谪了,回去继续扫院子的倒霉蛋。

    原以为,捞到了传旨的美差,要走大运了。

    可没想到遇到了李逵这等不按套路出牌的家伙,说抗旨就抗旨,根本就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当然了,中官也说不过李逵。他要是说读书温习不重要,李逵马上就能跳起来指着中官的鼻子大骂,这厮败坏朝廷的抡才大典,良心坏透了,弄死他也是有功之臣。

    中官想过恳求李逵,但是他拿着圣旨,真要是低声下气的求人,回去还有活路吗?

    还有李逵拒绝的如此干脆,即便是他低声下去的求人,最后李逵也不会答应,这是明白这的局面。

    对中官来说,差事办砸了,回去之后,肯定要遭受惩罚。不扔回去做杂役,已经算是幸运了。宫里很现实,发迹了,有的是人来巴结。真要是倒霉了,之前巴结他的人都恨不得过来踩两脚。还有,他刚娶的媳妇,还不知道会便宜了不要脸的东西。

    至于李逵,没事人似的轰着门口看热闹的大姐:“走了,走了,当心被宦官抓去皇宫里做宫女。”

    “我等正有此念,说不定那天皇帝临幸成了贵人,还请小郎君成全。”

    街头大姐可真不是吃素的,有几个仗着比皇帝他妈都大的年纪,说话口无遮拦,一个个都是胆大妄为的女强人。要是这帮大姐进宫,皇帝恐怕要天天做噩梦,折寿十年。

    李逵冷笑道:“也不瞅瞅各位的年纪,还想着嫁给皇帝,嫁给宦官可好!”

    “黑小子,忒地毒舌。”

    轰走了看热闹的街坊,大门一关,李云实在忍不住问李逵:“二哥,为何抗旨,我们不会被抓起来砍头吧?”

    这家伙也是给自己加戏,大宋的皇帝什么时候因为抗旨而杀士子了?再说了,皇帝竟然下旨让他去教打麻将,这是正经皇帝该做的事吗?李逵琢磨着抗旨之后,他在京城的名气,应该能增加不少。

    教皇帝打麻将这等龌蹉事,说好听点,是不入流。说难听点,就是蛊惑官家,祸乱朝政。抗旨不遵,虽有风险,但还不至于让他们连省试的考试资格都被剥夺。顶多就是殿试的时候,被皇帝黜落。

    可殿试六百多份卷子,皇帝有可能一一看过吗?

    最多也就看上二三十份,装装样子。定个三鼎甲的排名之类的。但李逵……算了,他要是在沂州吹牛,自然不虚,考状元像玩似的。可要是在东京汴梁吹牛,分分钟有被打脸的危机。他科举上的才学比范冲都差了一大截,更不要说和天下英才相比了。

    李逵抗旨,自然有抗旨的理由。

    他琢磨着,去宫中教皇帝打麻将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多半是有小人进谗言了,要不然,他一个普通士子,怎么突然间就被皇帝知道了?

    这里头透着古怪。

    仅是被皇帝知道也没什么,毕竟暗地里,他和刘家有那么大的生意往来,刘家进献雪花盐的时候,肯定也说过他的名字。至于为什么没有封他官,可能有更深层的考虑。毕竟他已经是士子,就之前的迹象来看,说不定能撞大运考中进士。

    要是中了进士,肯定会将晚来封赏成倍的送来。

    但教皇帝打麻将就不一样了,这是皇帝一拍脑袋自己的想法,还是有人进了谗言?再说了,他要是傻乎乎的去了,岂不是被人捏住了把柄,变成魅惑皇帝的奸佞。

    面对李逵的抗旨,高俅的心情最为复杂,甚至多了些不曾有过的敬佩:“人杰,没想到你竟然会……唉,多好的机会啊!”

    高俅的语气之中,羡慕,嫉妒,都有。

    李逵咧嘴笑道:“高兄,你没去,我和李云去了,算怎么回事?好兄弟讲义气,我等兄弟岂是那种为了富贵,舍弃兄弟的人吗?”

    “呜呜……人杰,我……”

    高俅感动的眼泪都快下来了,他说什么也想不到李逵竟然为了他没能见驾,公然抗旨。高俅之前心中对李逵的嫉妒,顿时风吹云散,这等兄弟,简直就是他三生三世修来的福分呐。虽说,李逵的话他也不怎么信,但只要有这句话,就足够了。恐怕高俅到死都不会忘记有个兄弟,叫李逵。

    可一转眼,李逵却问黄庭坚:“大师伯,为何陛下会突然下旨,让小子和李云见驾教皇打麻将这等俗事?”

    要是以前,朝堂上发生的事,黄庭坚多半不知道。

    一来,他压根就没有上朝的机会;二来,他的清水冷衙门里,也没人告诉他朝堂上的事。

    可这一次不一样,李清臣故意借李逵激怒苏辙,让苏辙出丑。整个皇宫,甚至整个皇城都传得沸沸扬扬。

    黄庭坚总算没让李逵失望,说出了原因。

    “李清臣?这厮不是翰林学士,为何要针对师叔祖?此贼可恨之极。”

    “你们几个也不要胡乱说话,李清臣虽和中书侍郎不和,但此人已经是定了的今科省试的主考,你们要是不中也就算了。要是中了进士,他就是你们的坐师,要是街头传言你们的浑话,少不了让人非议尔等的德操。”黄庭坚嘱咐道。

    李云在边上为苏辙叫屈起来,虽说他和李逵并不被苏辙待见,甚至连拜访都被拒绝了。但他和李逵在黄庭坚这里第一天温习就被告知,苏辙并不是不关心他们,而是出于自己的难处。至于什么难处,黄庭坚没说,李云也不敢问。

    但苏辙还能关心他们,就李云单纯的心思,觉得这个师叔祖虽说比师祖差远了,但人还没有坏透。属于那种可以被挽救的一类人。

    正所谓帮亲不帮理,李云总不至于见自家人不帮,去帮一个外人吧?

    再说了,李清臣虽然也姓李,可这货是大名府人,根本就算不上亲戚。

    黄庭坚能说什么,他也琢磨不透李清臣的心思,想要将苏辙的中书侍郎的官职取而代之吧?有点痴人说梦,这官虽然位高权重,但是公务极其繁琐。不仅仅有府库税收之疾,还有赈灾务农之难,更有百工安排之困。普通官员想要做这个位子,没有几把刷子真玩不转。

    李清臣不过是个词臣,执政的水平比自家老师都差。想到这些,黄庭坚心中为暗暗告罪,苏轼一样也是词臣,却能看出政策的好坏来,虽说如果让苏轼当副相,甚至宰相,多半也是一团糟的局面。可是李清臣的水平,估计连苏轼都不如。

    更何况,中书侍郎虽然位高权重,但是公务繁忙,需要协调朝廷各个部门,李清臣性格乖张,且气量极小,恐怕真成不了合格的中书侍郎。

    李逵公然抗旨的消息,一时间传遍了整个大宋官场。

    翰林院,李清臣从随从那里得知,李逵公然抗旨,气地将手上的茶碗都摔了,怒斥:“这一定是苏辙教唆的,此人罔顾皇恩,只为自己的名声,着实可恨。”

    “不行,本官要进宫怒斥苏辙教唆之罪。”李清臣匆匆起身,面带怒容,准备去皇宫里进谗言。

    告状这种事,自从变法派开始在朝堂的话语权越来越重之后,渐渐的变成了常态。

    皇帝赵煦也是不堪其扰,但他一点办法都没有。他想要当好皇帝,明君,就不能不给臣子说话的机会。这是阻塞言路,昏君才怎么干。

    他虽是九岁登基,但要说朝堂上的亲信,一个都没有。所有的臣子都只知道巴结他皇奶奶,宣仁太后。根本就没人搭理他。

    唯一一个还能注重他身份和意见的就是老相爷苏颂,这也是苏颂被弹劾多次,他都要保全苏颂的原因。

    他是个念旧的人,苏颂之前对他的尊重,让小皇帝一直没有忘记这份君臣情谊的温暖。

    同样的,赵煦对李逵的好感度要比苏颂大得多的多。

    李逵的雪花盐,虽然每年都能赚上一百多万贯,但这钱一部分李家留下了,为家族兴旺打下根基。但至少有一小半,不下于四成都进了宫中,成了刘清菁的小金库。刘清菁的钱,不就是他的钱吗?

    而赵煦在宣仁太后活着的时候,被管制的非常严苛。

    兜里没钱,皇帝也只能天天在宫里装傻子。赵煦可不是生来就是太子,他清楚自己的身份,上面有皇奶奶,还有太后。真要是惹了这俩位不高兴了,自己这皇帝说不定也就当到头了。当然这是头几年,在元祐最后几年,他没有了这份担忧。

    但没办法,两个老女人的积威犹在,他根本就不敢反抗。

    表面不敢防抗,但心里却被压抑到了崩溃的边缘。他平日里赏赐给宫人的银钱,都拿不出来。这皇帝做的也忒憋屈。

    也就是雪花盐行销之后,他的日子才一天天的好起来。

    好起来后,赵煦才知道,帮他的人不仅仅是刘家,还有李逵。当然,他更多的认为,李逵还是他的连襟。

    生在天家,连兄弟都不敢说真心话的环境里,赵煦时常会希望,有一个人和他并肩作战。

    这个人如果是李逵,也很不错。

    这也是为什么听到李逵的名字那一刻,立刻就同意了让李逵进宫。

    甚至连想都没有想,这样做的后果。

    可结果是,赵煦左等右等没等来李逵,却见派出去的宦官哭着跪倒在地上,一边哭,一边爬到了赵煦的面前,哭哭啼啼道:“陛下,李逵,李逵抗旨不遵!”

    赵煦对李逵的印象极好,他登基之后,没有任何功绩可以称道。这时候,李逵就给他送上了一份大礼,进献了雪花盐的秘方。这秘方虽是刘葆晟进献的,但之前刘葆晟也不知道秘方,要不是李逵心向朝廷,太师怎么会轻而易举的得到秘方?

    再说了,雪花盐虽说是进献给了朝廷,但征收的对象从商行变成了内官,这等于是把钱从左边的袋子里,放到右边袋子里,里外里都是皇帝的钱。

    如此心向朝廷,谁敢说李逵的不是?

    赵煦觉得身边的宦官肯定摆架子,甚至伸手要钱了,琢磨了一阵,沉着脸问:“你羞辱李逵了?”

    中官傻眼了,他是想来着,可是没机会,伸手要钱也是如此。

    没等他反应过来,赵煦就示意殿前武士,指着中官怒道:“没用的东西,架出去。”

    不过,在朝堂上已经说出要与民同乐,不会麻将还真不成。赵煦没办法,只能去后宫找刘清菁想办法。

    刘清菁闻听,琢磨了一阵,笑道:“我有办法,让我的人去!保管让他乖乖的来宫里。”

    “童贯,带着圣旨去给李逵搬旨,见到李逵之后,你就说……”刘清菁轻声嘱咐了两句,童贯领命而去。

    黄家,走了天家使臣不久,童贯又来了。

    这街上又热闹了起来。

    叫门的叫门,帮忙摆香案的摆香案。

    李逵见到童贯的那一刻,愣住了,心说:这厮怎么来了?

    李云在短暂的担心之后,发现抗旨不遵真的很爽。

    抗旨一时爽,一直抗旨,一直爽。

    李云捏着拳头在李逵背后,嘟哝着只有自己才听得见的话:二哥,不要怂,就是干!

第338章 见驾

    “你怎么来了?”

    “松手,快松手!”

    “你们几个在门口看着!”

    ……

    童贯在宦官中绝对是长相伟岸,武力超群的存在,可他很憋屈的遇到了李逵,使命的挣脱了几次,被拽住的手臂如同被铁箍住了,纹丝不动,这就放弃了挣扎。被李逵拉着进入了小院,院门在他刚进入之后,就被砰的一声关上了。

    “黑小子,我们要看抗旨!”

    东京的街头上,有的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主。

    可惜,李逵让他们失望了,关起门来就是不让进。

    不仅不让进,童贯也是生无可恋的被李逵拉进了堂屋。这场面,童贯真有点怕了。再次挣扎起来,可惜,他的任何反抗都是徒劳的。

    好在李逵没有要将他如何,只是找个僻静的地方问话。

    李逵压根就不相信仅仅为了恶心苏辙,李清臣会如此大动干戈,这种话找黄庭坚根本商量不出个对策来,而童贯这老家伙,在宫里待了大半辈子,对阴谋的反应,简直就是本能一般的敏锐。

    童贯哼哼唧唧了好一阵,听李逵说了一大通之后,迟疑道:“他想要败坏苏门的名声而已,你能想不到?说起来也简单,李清臣没有找到苏相的把柄,只能无中生有,将你们几个打成奸佞,让他顺着这个由头,找苏相的麻烦。”

    李逵当然想到了,但他总觉得一个啥本事都没有,就知道蝇营狗苟的朝廷要员,就这些伎俩,这也太看不起奸臣这个高风险行业了吧?

    “我当然知道,可败坏名声有很多办法,我和李云,即便加上高俅,能给苏门带来什么坏影响?我们连进士都不是,要是李清臣能够让我们在省试拔贡,根本就不用他败坏,小爷顺着他的意思来,岂不是更好?”李逵很没节操的冷笑,接着道:“即便我们几个中了进士,不说立功吧?总不至于还没当官就作恶吧?这货拿这些子虚乌有的猜测和臆想,就能让苏相狼狈不堪,方寸大乱?”

    李逵是个没啥节操的家伙,李云也差不多,至于高俅……只要给他机会,他绝对不会让李清臣失望。

    只不过让他们反叛师门,这不可能。但是做个皇帝跟前的佞臣,他们几个完全做得出来。

    童贯上下打量着李逵,心中暗叹:“这是个人才啊,流落到了宫外,简直就是暴殄天物。”只是这话他不能说,说了肯定挨李逵的拳头。

    装作若无其事的捋着他下巴上的胡须,动作自然,但将他的身份拎出来之后,就觉得怪异了。

    你丫一个太监,还敢长胡子。

    皇帝怎么没弄死你?

    童贯压根就不知道,自己被李逵鄙视了一把,还挺得意道:“你小子,总觉得这世道的坏人多,可这世道的坏人就算是再多,做恶事的机会可不多。李清臣不过是想要将苏辙赶走,但这牵扯到皇帝的想法。如今,陛下虽然年轻,但有老成之举,外人看不出他的心思。变法派这些猴子,还想着控制陛下的想法,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你是说陛下还没有决定是否让改革派当政,还是保守派当政?”

    李逵有点闹不明白了,保守派一个个被发配,先从小人物开始。范冲的老爹范祖禹之前升迁了给事中,这官衙里的椅子还没坐热乎呢,就被发配到了南边。

    至于吕大防等保守派大佬,一个个都离开了京城。

    一旦变法派完全控制了朝政之后,那么对保守派来说,将是无法想象的噩梦。

    而苏门之下,进士无数。尤其是苏轼还是那种结交天下的名士,给变法派很大的压力。很多中间派,因为私交的关系,并不愿意在第一时间表态支持。

    可见,朝堂上还在博弈。

    对这个结果,李逵是满意的,他就怕自己还没考上进士呢?苏辙就黄了。

    搞得自己连个当官的靠山都没有。至于黄庭坚,秦观等人的关系虽被他维护住了。可问题是,这几位苏门的前辈,最大的官才七品,还敢说自己做官二十多年,太丢人了,都不好意思拿出手。

    童贯还担心李逵这厮闹妖,说道:“李逵,你不用担心此行会让你交恶于朝臣。臣子再闹,最后还是要到陛下哪里。陛下不点头,谁也拿你没办法。再说了,陛下这两年,光听你惹下的祸事,就不下十多件,就你这杀人如麻的性格,你以为能随随便便就能见到陛下?”

    李逵闻听,心说:不至于吧?爷们做事很隐蔽的。装出无辜样道:“我这是惩恶扬善,本质还是好的。但爷们也是要面子的人,刚刚抗旨,如今接旨,岂不是让外人说李某人是反复小人?”

    “临出宫的之前,娘娘嘱咐我,如今后宫财帛不足,刘家作为外戚,责无旁贷,想要将汇通钱庄进献给陛下。”童贯最是怕李逵这家伙闹幺蛾子,这家伙一身的匪气,童贯也百思不得其解,这货是怎么混进读书人队伍里去的,简直就是匪夷所思。

    李逵瞪眼道:“这是威胁我?”汇通钱庄虽说一年的利润还不如雪花盐,但已经将秘方进献之后,李逵手上能够动用的钱款都是从这门生意获取。真要是被刘家送给了皇帝,且不说别的,李家光维持如今的扩张都困难。

    沂州李氏已经开始了高速扩张时期,船厂,车马行,船队,庄园,训练庄丁,船员都是无底洞,没有大笔的银钱投入,前面投进去的钱就要打水漂。

    李逵语气平缓,可是身上那股子萧杀的气息如同潮水般滚滚袭来,吓得童贯一动也不敢动,心中暗暗叫苦,这厮不会见到了皇帝也这样吧?

    简直就是六亲不认啊!

    虽说童贯不敢动弹,但还是强撑着对李逵道:“你小子可别犯浑,这是东京城,不是临沂城。”

    李逵真没想要吓童贯的心思,他就是听到刘清菁这小娘们威胁他,让他心中气不过。对童贯,吓唬吓唬也就够了,再过分,就是翻脸了。他伸手对童贯道:“行了,拿圣旨出来吧!”

    “没有。”

    童贯挺起胸膛,不屑道:“也不知道殿前帮人是怎么想的,就下道口谕的事,还用什么圣旨,真是嫌事不够麻烦。对了,娘娘临来的时候嘱咐我,教陛下打麻将可以,但不能让陛下深陷其中。”

    “这事简单,我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了?”

    “不让陛下乐在其中。”李逵笃定道,不就是让皇帝没一盘都输钱呗。这还不容易。要是童贯知道李逵是这样理解的他的原话,非吓得哆嗦起来不可。

    咱家是让你不要让陛下对麻将感兴趣,而不是让你去恶心陛下。

    不过,想要恶心皇帝也不容易。麻将是四个人的游戏,坐在麻将桌前,要是四个人中三个人是一伙的,皇帝肯定会输到掀桌子。凡事就怕万一,万一有人故意要巴结皇帝,一个劲的给皇帝喂牌,到时候李逵就有点难办了。

    他提出了自己的要求:“高俅和我们一起去吧?”

    “高俅?”

    童贯哪知道高俅是谁,听李逵解释,才明白是苏轼的书童。只不过这个书童超龄了,只能当长随用。

    在宫里头做事,宦官再大,也不敢自作主张。

    童贯问:“高俅既然是苏学士的长随,为何不在觐见的名单之中。”

    “我哪儿知道?”李逵嘟囔道:“四个人打麻将,三个人还怎么玩?缺个人,难不成你让陛下身边挑个人出来凑数?”

    “是这么个理。”童贯还是不放心,起身之后,扭头对李逵道:“我去问问。”

    他不需要去宫里问,只要问之前来过的宫人就知道。

    当他听说是皇城司否决了高俅,童贯立刻就做出了决定:“高俅不成,皇城司的人对他的过往有些不放心。”

    虽说从内心深处,童贯认为皇城司是没事找事,最不该放心就是李逵这厮。

    李逵无奈,只好对童贯道:“那没办法,学麻将,不打上两盘,还怎么学?”

    “要不你找几个平日里经常玩的人凑数,我会禀告宫里,让人放行。”童贯也没则,他手上也没有信任的人可以担当此任。

    宦官就更不可能了,打麻将是要坐下来的玩的游戏,宦官和皇帝坐在一起,这不是嫌命不够长吗?

    “御拳馆的行不行?”

    “不成,这帮厮杀汉如何进宫,岂不是要惊扰了圣驾?”

    “殿前司的人呢?”

    “一样。”

    童贯气鼓鼓道:“李逵,难道你就不能找个靠谱的人吗?”

    “那只有我娘了。”

    李逵也是没办法,他老娘如今继承了他在保康门一带的赫赫威名,将周围宅子里的命妇们杀地丢盔弃甲,称霸一方。

    童贯苦笑道:“让你娘去,像话吗?”

    这时候李逵瞄了一眼门口,范冲装模作样的竖着耳朵听着。说起范冲,真没有什么坏心眼,他觉得李逵在读书这条道路上走歪了,整日结交权贵,如今更是和后宫搭上了关系,简直就是读书人的耻辱。他是谦谦君子,决定等童贯走后,好好劝一下李逵。

    在他看来,李逵读书还是有天份的,这科不中,说不定下一科就中了呢?

    突然,李逵一指范冲对童贯道:“这人行吗?”

    “是士子吗?”

    “当然。”

    “身家清白吗?”

    “诗书传家,叔祖是华阳景仁公。仁宗朝翰林学士。他外公是吕公。”

    “蓝田吕公?”

    “东莱吕氏。”

    童贯不得不对李逵高看一眼,这厮结交的人有点让人触不及防啊!

    之前还御拳馆,殿前司的军汉。突然一转眼,冒出个贵公子。范冲无疑是这个时代家世最好的年轻一辈,外公吕公著,而吕公著的爹是名相吕夷简,吕夷简他爹是光禄丞,不算厉害。但叔叔是太子太师,名相吕蒙正。

    一门出了三个宰相,足见东莱吕氏有多厉害。

    相比之下,反而篮田吕氏十几个进士与之相比,也显得黯淡无光。

    这人太行了,童贯当即拍板:“明天带他一起来,这位去,宫里断没有反驳的道理。”

    范冲倒霉也就是因为他爹范祖禹。他说王安石是蛊惑神宗皇帝的佞臣也就算了,大嘴巴就没有个消停的时候,说蔡京有小聪明,无大才。反正变法派是个人物都受过他的鄙视。

    如果范祖禹消停一点,他贬谪之前就已经是给事中了,只要人缘不是那么差。他能在李清臣之前就把翰林学士的位子给占了。要说文采,他可是能和司马光一起编著《资治通鉴》的名儒,负责唐代历史的编撰,足可见其才学渊博。这位还是仁宗朝的进士。升迁翰林学士真不是问题。而翰林学士主持省事,是大宋不成文的规定。真要是范祖禹做了翰林学士,也就没李清臣什么事了。

    虽说范冲伴驾没有任何问题,但童贯也没把话说满。

    可没想到范冲不乐意了,他如今的水平,考进士玩似的轻松。但是要让他以奇技淫巧之术来讨好皇帝,千难万难。

    不过李逵也是直接的人,伸手对范冲道:“还钱!”

    范冲瞪着眼珠子如同看仇人般盯着李逵,目光中的悲凄让人怜惜。可李逵是什么人,怜香惜玉的事都不会做,更不会对个书生生出怜悯之心。

    “范某虽然不才,明日见驾,非要痛斥尔等卑劣之行。”

    忍着屈辱,范冲也没了督促李逵等人读书的念头,一个人孤零零的在角落里独自哀怜。

    李逵还幸灾乐祸道:“范兄,你就任命吧!”

    翌日,天色大好。

    一行三人晃晃悠悠地赶到了宣德门,通过了禁卫的搜查之后,由童贯领着进入了皇宫。期间,童贯还解释了一番如何见驾,该怎么行礼之类的嘱咐。要是按照寻常的见驾,少不了礼部官员的说教。但他们是特例,这才免了许多。

    他们是去打麻将的,垂拱殿就别指望了,只能去皇帝平日里猫冬的暖阁。不过见皇帝可不容易,还一口水不给喝,愣是凉了他们仨足足一个时辰。

    李云盯着摆在桌子上的糕点,吞了一口唾沫。

    吃还是不吃?

    这是个要命的问题。

    范冲也没了出门之前张牙舞爪的嚣张劲,有气无力的端坐着,没办法,老范家家教好,就是饿死,渴死,也不能让自己失礼。

    突然,门外尖锐的声音,喊了一嗓子:“陛下驾到!”

    “草民李逵!”

    “草民李云!”

    “臣范冲!”

    “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逵弓着身子扭头看了一眼范冲,这厮竟然有文散官爵,瞬间,让他心头酸酸的,范兄啊!你太不合群了。

    大家都是草民,你竟然敢称臣?

第339章 骨子里散发出来的蛮横

    被丢在鸟不拉屎的山沟沟里,只用了三年不到,就从山沟来到了京城,还见到了皇帝。不得不说,李逵创造了一个属于他的奇迹。

    只不过皇帝在他眼里,麻杆似的,瘦弱的完全不像是个正常人。

    要是正常人,即便是瘦,也仅仅是看着瘦,身上没有肉而已。但真要是脸上都没肉,这样貌,看着就让人觉得心里有点打鼓起来了。

    因为只有病鬼,才会有这等尊容。

    很不幸的是,赵煦就是这副样子。而且气色也不好,用文学夸张的形容赵煦的长相就是,鸠面鹤嘴,看着就让人觉得命不久矣的样子。

    可是这话李逵不敢说,也不敢问。

    反正朝臣们早就有过定论,赵煦是早夭之相,甚至因为这一点,还想过立其他宗室为君。不过李逵觉得更多的是因为其他的原因,胃口不好,平日里不活动,如果是这个原因可以用运动来改变体质。如果是寄生虫和其他原因就难办了。

    皇帝都是有脾气的,但相对来说,大宋的皇帝可能是最没有脾气的一群皇帝了。即便被李逵盯着看了好几眼,也没有生气。

    赵煦赶来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招呼李逵等人吃饭,吩咐内侍道:“传膳!”

    小黄门鱼贯而出,随后将准备的食物送了进来。李逵终于松了一口气,他倒是能忍一忍,但肚子空落落的,也难受。

    不过,当他手里捧着比茶盏大不了多少的饭碗的那一刻,还是不免有点失落。宦官们尽心尽职的从各个碗碟里挑选菜蔬,放在另外一个碗里,端到了李逵的面前。

    皇帝还不能吃饭,先要等着尝菜的宦官没事,他才能动筷子。

    反倒是范冲用鼻子吸了吸之后,决定先吃一碗。

    他知道规矩,皇帝和大臣吃饭,大臣先动筷子不算僭越。反而是表忠心。原因嘛!没看到尝菜的小黄门正一口口努力吃着。

    赵煦见李逵和李云没反应,愣了愣,问:“菜不合胃口?”

    大宋的皇帝从仁宗开始,就变得死抠死抠的,舍不得吃,舍不得穿。赵煦受他皇奶奶的多年熏陶,也养成了这个抠门的性格。皇帝吃饭,菜品也就几个,对很多大臣来说,都算不得丰盛。只不过,御厨的手艺放在哪里,即便菜品不多,但技艺绝对高超,菜品色香味都是一流,唯独就是有点冷了。

    李逵苦笑不已:“陛下,这饭吃下去,草民可能会更饿。”

    赵煦觉得很奇怪,低头看着自己饭碗里的黍米饭,觉得很神奇。他能吃饱的食物,为什么宫外头的李逵会越吃越饿?

    难不成就是百姓闹饥荒的原因?

    真要是大宋的百姓都如同李逵这厮如同蝗虫般的饭量,大宋早亡国了。

    亡国的原因,就是百姓没吃饱饭,起来造反。别指望李逵对大宋王朝忠心耿耿,要是他没找到读书的门路和发家致富的合法途径,这货早当山大王了。

    牛背山一战,黑吃黑之后一夜暴富,李逵当时多希望周围多几个这样的山寨好让他去抢。

    李逵也不觉得饭量大是个丢脸的事,能吃能睡,才有好身体,腆着个脸道:“陛下,草民的饭量稍微大了一点。”

    “有多大?”皇帝也不能差饿兵不是?再说了,赵煦从出生到亲政,还没有出过皇宫见识过普通人的生活。对宫墙外有着莫名的向往。

    也不能说完全没有,每年皇帝都要出城郊祭,也就是祷告天地,属于最为重要的祭祀活动。正所谓国之大者,在祭,在战。

    既然是如此重要的祭祀活动,肯定不会有让他亲近百姓的可能。

    皇帝问话了,李逵只好比划了一阵,最后气馁道:“算了,煮一斗米吧!要是面的话,汤饼来十五斤。”

    站在皇帝身后的殿前司将军韩德勤扭过脸去,暗自好笑。

    他觉得皇帝没事招来个饭桶,也是闲得慌。

    赵煦却很认真道:“传御厨,煮十五斤汤饼,要快!”

    “真做啊!”

    “奴婢马上就去操办。”

    宦官一阵小跑出了暖阁,一时半会儿,皇帝也没办法吃饭。尝菜的宦官还在努力吃菜,就算是吃完了,还要等中毒的时间,一来二去,这饭菜就变成了凉的了。其实皇宫的这套规矩完全没用,那个傻缺下毒用烈性毒药,慢性的岂不是更好?

    用烈性毒药,真要是皇帝被毒死了,所有接触过御膳的宫里人都要倒霉,甚至会整体殉葬。但慢性毒药就没有这个问题了,说不定那天皇帝就暴毙了,一点痕迹都看不出来。还给了下毒之人偷偷潜逃的时间。

    等到满满两大锅的面条送上来,也就是所说的汤饼,冒着腾腾的热气,显然是刚煮熟的。当然,御膳房里也没有平白无故就炖上两锅面条的习惯。这东西要是煮着不吃,耽误半刻,就糊成一锅粥了。

    呼啦

    哗啦

    尝菜的太监傻眼了,李逵和李云有模有样的将面汤和面盛了一碗给他,宦官快疯了。他是给皇帝尝菜的专人,什么时候连宫外头的草民都有资格让他尝菜了?

    其实李逵知道这是尝菜的宦官,他并不想这么做,万一落下个藐视皇帝的罪名,可怎么整?

    但李云这傻缺,连李逵拉都没来得及拉,就端着锅去了宦官边上舀了一碗给宦官,李逵是个讲义气的人,怎么能让李云出丑?

    只好硬着头皮也给那宦官舀了一碗。一边还装傻充愣的嘀咕道:“天见可怜的,吃那么点,哪能吃饱?”

    赵煦毕竟是皇帝,之前还有点不悦,但听了李逵的话心中顿时明悟,来的匆忙,礼部根本就没有将两人带去教导礼仪。

    作为大宋的皇帝,不知者无罪,即便是被冒犯了,这点肚量还是有的。

    端起碗对宦官道:“吃,一起吃!”

    呼噜噜,呼噜噜。

    李逵吃饭的动静,就跟打仗似的,筷子在锅里挑起半碗面条,放在嘴边吹了吹,就被吸到了肚子里。李云的速度也不满,虽做不到和李逵旗鼓相当。但也是常人无法企及的速度。两人虽是最后开吃,但他俩吃到一半多的时候,赵煦才堪堪吃了几口米饭,细嚼慢咽的费力吞下。

    看着李逵吃的欢快,他似乎也想要努力赶上的样子。

    可惜,实力差距实在太大,根本就无法赶上李逵的速度。

    范冲对此早就习惯了,右衣巷的饭铺,原先只有两个人,从李逵和李云入住黄家之后,添了两个帮佣。

    可见,这两个人的饭量,比得上右衣巷整整一条巷子人的饭量。

    当然,即便是在东京汴梁,顿顿在外吃的住户也不多。要是朝食铺子,有一小半人来捧场已经是不错了。

    大部分的百姓能省一顿就一顿,不吃朝食的大有人在。还有在家做的,总比在外要省一些。可即便是这样,在外头吃饭的百姓也不少。一家铺子,没有几十、上百的主顾养着,根本就支撑不下去。

    范冲照有经验,吃完一碗黍米饭,又给自己盛了一碗,看李逵吃饭,就算是胃口再不好的病人,也会有种大口吃肉的冲动。只是让他有点忧愁的是,他年纪不大,竟然开始有小肚腩了。还是近期才有的,都是李逵害人。

    果然,皇帝赵煦也是如此,划拉了碗中的最后一口的黍米,伸手将比茶盏大不了多少的饭碗提给了传膳宦官,豪气道:“再来一碗。”

    “皇上!”

    传膳宦官什么身份?

    在宫里头也就是比浣衣局的宦官身份高点,也高不到哪儿去。要是皇帝吃撑了,吃出病来,他们可就遭罪了。跪在地上一个劲的给赵煦磕头求饶:“皇上,您不能再吃了。”

    “朕的话没听到?”

    赵煦的性子比较软,看宦官可怜,就改口道:“就再来半碗吧!”

    可即便是半碗饭,最后赵煦也吃撑了,饭后的赵煦眼皮子有点耷拉着犯困。李逵正悠闲的喝着面汤,有道是原汤化原食,只不过别人是喝一碗,装装样子就行了。可他用脸盆大的海碗已经喝了三晚。吃的差不多了,这才放下海碗,自言自语道:“差不多了,混个水饱,就这样吧!”

    李逵早就发现皇帝似乎有点精神萎靡,似乎要犯困,他心说这哪儿成呢?

    于是鼓动道:“陛下,用膳之后,走一走。我家三叔公常说,饭后走一走,活到九十九。”

    皇帝身边的宦官实在忍不住了,李逵这厮自从出现在皇帝面前之后,就不动声色的引导着皇帝。这对于皇帝身边的人来说,是极其危险的举动。宦官气地手都哆嗦着,指着李逵的鼻子就骂道:“混账小子,皇上万金之躯,岂是你能驱使的,小子想死不成?”

    可饭后走一走,活到九十九,这话听在赵煦耳朵里,顿时有种如雷贯耳的震动。

    从小体弱多病的赵煦,最怕有人背后里说他活不长了。这话从年幼的时候,就有人说。别看不敢在他面前说,但体弱、多病、还敏感的皇帝,怎么总是感觉朝臣怜悯的眼神,乃至宗室兄弟的异样看出对他满满恶意?

    被说了十多年的短命小子,赵煦比任何人都渴望有一个强健的体魄。

    他做梦都想要有一副好身体,和李逵那样的,雄壮,如同小山似的敦实,在他的后宫里,如同他皇帝的身份一样,可以无所不能的存在,然后生一大堆儿子。

    任何时候,赵煦只要听到养生之法,总是会试一试的。更何况,老人家说的话,肯定有道理。而且很方便,饭后走动一会儿,就能长寿,这对皇帝来说简直就是梦寐以求的养生之法。赵煦期待的问李逵:“不知爱卿家中老人多大年纪了?”

    “快八十了吧?”李逵撇撇嘴,心说三叔公这暴脾气,恐怕八十岁根本就不在乎话下,嘟哝道:“不过他老人家身子骨好的很,族里不开眼的小子,整日该他的打。”

    能打人,肯定身体好。

    赵煦一刻也不想荒废,伸手让宦官搀扶了起来,在暖阁里走了一阵。还感觉不过瘾,要出去走走,在皇宫大院里,大宋的皇宫其实并不小,至少在李逵看来,比紫禁城要大,只是没办法和长乐宫、未央宫这样的超级宫殿群相提并论。

    但是建筑并不多,显得空旷了些。

    赵煦站在李逵面前,感受到李逵身上强壮的体魄,甚至想要伸手摸一摸的冲动。李逵吓得猛一哆嗦,说什么也不敢站在赵煦面前,引导着皇帝在院落中走动起来。一边听着赵煦对李逵的羡慕:“爱卿的身体如此壮实,真是羡煞人也!”

    病弱者,做梦都想要一个强健的体魄。

    赵煦也不例外,他羡慕李逵,羡慕李逵有一个好身体一样,他做梦都想要这样的身体,不被人看成病秧子皇帝。

    他才十七岁,却已经开始为了子嗣担心起来。

    这样的日子,如同在冰上行走般,每一步,都让他有种惊心动魄的心悸。

    皇帝身子骨弱,在李逵看来,性格是一个原因,另外就是缺乏锻炼。只要引导皇帝锻炼,似乎赵煦活长一点也不是没有希望。

    李逵开口道:“陛下,草民也不是生来就是又如此体魄的,也是一步步锻炼成的如今这样子。就像是石锁,草民一开始连最小号的石锁都搬不动,但是一点点也就练上去了。”

    说话间,李逵为了表现出可信度,还表演了一把肩头扛大鼎的戏码。

    范冲跟在后头,整个人都快疯了,说好了来教皇帝打麻将,怎么一转眼变成了扛大鼎,七八百斤重的大鼎,李逵能扛起来,可是他只有被压死一条路了。

    皇帝听着李逵怂恿蛊惑的话,身体里的每一处都似乎不安分了起来,有种想要跟着李逵一起练的冲动。

    不过,李逵怎么可能让皇帝去练武?

    他很快就给皇帝找到了一个训练的办法。

    “蹴鞠?”皇帝赵煦听到李逵的建议,有点不理解,这和他幻想的锻炼方式差老远了。在东京城内,就有蹴鞠社,百姓似乎很喜欢这种运动。甚至他的御弟端王也喜欢蹴鞠。

    按照他原本的想法,蹴鞠不过是游戏而已。

    游戏怎么可能让自己强身健体?

    可李逵说出了一个让他无法反驳的理由,问赵煦:“陛下,您周围有喜欢蹴鞠的人吗?”

    “有啊!朕的御弟端王就喜欢这种游戏。”皇帝赵煦脱口而出,在外,端王的名声并不好,但是作为兄长,赵煦还是比较关心几个兄弟。端王喜欢踢球,也不是什么隐秘的事。甚至在宫中也大有人以此说笑。

    李逵问道:“陛下,你以为端王的是否健壮?”

    健壮是可不能的,大宋的皇家子弟就没出过这样的人。甚至一代不如一代,赵匡胤兄弟可是武将出身,可是如今他的子孙,已经弱到了养不活的境地。

    可见,大宋的皇子们的少年成长有很大的缺陷。

    端王赵佶的身板和武人当然不能比,但是要比他,甚至比他爹神宗皇帝都要强很多。

    要是赵佶是个整日窝在宫殿里猫冬的王爷,他怎么可能生下三十多个儿子,近五十女儿。而且其寿命对大宋的其他皇帝来说,也算是长寿的一个。

    没办法,大宋的皇帝,活到五十多已经不错了。

    赵佶还深受十几年的牢狱之灾,没吃没喝,能活到五十多岁,简直就是奇迹。

    赵煦想到自家兄弟,顿时找到了人生的方向。

    蹴鞠,就是蹴鞠。

    蹴鞠能强健体魄,他为什么不去尝试一下?

    而李逵顺势将高俅推荐了出来,这让范冲很吃惊,李逵不会故意从这方面引导皇帝吧?

    在李逵的嘴里,高俅也变成了个从小体弱多病的苦命人。爹妈死的早,没吃没喝,怎么可能身强体壮?如今的高俅,通过蹴鞠已经能够参加武举,并且从开封府武举士子之中脱颖而出。这是蹴鞠的力量,范冲第一个不信,但架不住皇帝相信。

    尤其是高俅的身份,禁军军户。禁军可是天子亲军,高俅的身份还有什么可疑惑的?就李逵一张嘴,就把高俅给洗白了。

    果然,走了一圈之后,皇帝顿感神清气爽。更加坚信了李逵的话,麻将规则学起来也颇为顺利,等到李逵几人告退的时候。皇帝已经能够跟着李逵几个手忙脚乱的打上一圈。虽说出错是难免的,但最多只要两天,皇帝也能玩的有模有样了。

    宫门外,赵煦身边的宦官郝随,在宦官中也是位列高品的大人物,主要跟随皇帝左右,服侍皇帝赵煦起居。出了皇宫,郝随再也忍不住,指着李逵喝斥道:“小子,你如此蛊惑陛下,意欲为何?”

    对皇帝,李逵只能低眉顺眼,他还等皇帝给他赐进士身份呢?可是对宦官,他可不会惯着,撇着眼,也不用正眼瞧人,冷冷道:“你谁呀!”

    郝随,郝公公自从在皇帝身边当差之后,什么时候受过这等气,咬碎后槽牙的架势怨毒道:“狗胆,李逵你以为咱家就没有治你的手段吗?”

    “在宫里你有机会吗?要是你敢陷害爷们,爷们要杀你跟杀只鸡仔似的轻松,临死也要拉你垫背。我就不信了,你舍得二十年当狗换来的富贵,赌这一次?还是安排手下出宫,让蔡相章相在宫外给某下套?别以为做事隐秘,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李逵的胆大妄为刷新了范冲的认知,这厮竟然在皇宫门口,竟然还敢威胁皇帝身边的宦官。你不要命了?

    可李逵的话,底气十足,根本就不像是怕事的人。

    范冲觉得自己为了小命着想,觉得有必要和李逵保持安全距离。

    可是郝随愣住了,他在宫里头的身份尊贵,再升上两级已经算是到头了。就连章惇和蔡卞对他说话,都是客客气气的,没想到遇到个什么也不是的草民,竟然还敢大言不惭的威胁他?

    尤其是,他和章惇和蔡卞之间的联系,尤其是蔡卞,外人可都不知道。皇帝身边的风吹草动,都是他通过自家侄子传递出宫。真要是露出了马脚,皇帝也不能留他,宦官作为皇家的奴仆,吃里扒外,绝对是死罪。

    可是李逵却一副笃定的样子,吃定了他。让他坚信,肯定是走漏了消息。

    郝随脸色惨白,却不敢继续和李逵争辩。万一有心人传到了皇帝的耳朵里,他只有是留一条。即便是被皇帝怀疑,也是死路一条。

    皇帝可以容忍朝臣的放肆,因为大宋就是怎么走来的。大宋的皇帝面对朝廷重臣都憋屈。

    但是大宋的皇帝要是连个宦官都治不了,就意味着皇帝时刻在宫中有被弑君的危险,赵煦根本就不会查证,就能断了郝随的生死。

    “你怎么知道的?”

    郝随额头冷汗连连,却强作镇定道。

    李逵哪里知道郝随和章惇、蔡卞的小秘密?他是看资料知道,这货是章惇在宫中的探子,但没根没据的,他怎么可能说?

    李逵故意冷哼道:“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別在爷们面前充大辈,爷也懒得搭理你这样的。又不是看在你还有点用,你早就是死人了。另外,警告你,别用手指指着爷们,这世上敢怎么做的人,都已经死了。另外,改日我兄弟高俅来宫里当差,你可得照应着点。”

    说完,扬长而去……拽破天际。

    而在宫门外,郝随盯着李逵的背影,怨毒的咬牙切齿,发抖起来,他记得自己是来威胁留意的,为什么最后好像被威胁的是自己?

    不行,得马上出宫去找章相商量对策。

第340章 二楞

    “人杰,等等我!”

    范冲看到李逵的背影越来越远,他可是存着一肚子的话,想要问李逵,为何无缘无故就对皇帝身边的宦官出口不逊:“人杰,以你的性格……”

    “不适合当官是吧?”

    李逵不用开口问,就知道范冲这家伙在想什么。

    范冲点头道:“既然人杰心知肚明,为何要耗费如此精力去考取功名。按照人杰之才,就算是不做文官,也能有一番大作为。你做官到底为何?”

    说实在的,范冲好奇死了。

    李逵这厮还没做官呢,就已经开始到处得罪人了。不得不说,李逵拥有让人非常憋屈的实力和财力。即便这样的人不做官,在范冲看来,江湖之远,难道不好吗?

    李逵回头狡黠笑道:“当官可以免税。”

    “就为这个?”

    “就是为这些。还能为什么?”说到这里,李逵为自己的遭遇愤愤不平起来,语气激动起来:“你看看我就是因为没当上官,昨天被人童贯威胁,也就算了。今天还被个残缺的玩意威胁,这口气要是不出了,顺不了!”

    李逵其实也有自己的想法,装孙子,憋屈。要是有好处也计算了,不仅没好处,还是个人都觉得他好欺负。这让他怎么办?

    以后变成夹着尾巴做人的懦夫?

    李逵真不认为这么做的结果会让他得到外人的喜欢。喜欢他的人,会不遗余力的亲近他,恨他的人装仁慈有个鸟用。干脆他不装了,不按套路出牌,看你们能把爷怎么样?

    大不了,不当官。自己还有商队,几千庄丁,而登州对面就是高丽,说不定他能从高丽王嘴里掰下颗牙来,占块地方。至于大宋和高丽的邦交似乎挺好,但对李逵有什么关系。他都不当官了,还不许他祸害别家?

    “二哥,你冲动了!”

    李云也觉得李逵有点反常,要是李逵自己说,李云还觉察不出来,似乎是从昨天童贯来了之后,李逵的情绪就有点反常。

    可再反常,也不该对一个有着偌大权势的宦官出言威胁。

    李逵没想到连李云都不支持他,他刚才绝对是脑袋一热就怼过去了。宦官而已,怕啥?再说了,当时他脑子嗡嗡的,难道李逵不知道理智是个好东西?

    冲动之后,这才有点后怕,毕竟老娘在京城,得想个办法将老娘弄会老家。至于李全,似乎也得弄回去,但需要把病治个七七八八才行。如果李全脑子还是以前那样痴傻,回不回去都一样。但如果脑子灵性了,回到老家镇宅的作用可要比在京城开什么店靠谱的多。

    想到这些,李逵脸上有点抹不开,自言自语道:“我刚才冲动了吗?”

    “冲动了!”李云用力点头。

    范冲根本就没有迟疑,刚才就在李逵恐吓郝随的时候,他都快吓傻了。

    可是不同于范冲,李云显然不是那种安分守己的货色,他偷偷对李逵道:“二哥,我们应该等机会这货离开皇宫之后,将他神不知鬼不觉的弄死,最好死在让人最担心的地方,又不敢张扬的地方,比如说蔡卞家门口就不错。”

    李逵也就罢了,李云善恶之心也如此难以揣摩,杀人跟杀鸡仔似的,丝毫没有怜悯之心。

    范冲真想要劈开李云的脑子看看,这货脑袋里到底装的是什么?

    尤其是让他感悟到自己落入匪窝的惊恐,范冲坚信自己身为读书人,代表着正气,应该做些什么:“人杰,李云,你们怎么能如此想?郝随是陛下身边亲信的人,他的生死只有陛下能够决定。只要将他勾结朝臣的消息让陛下知道……”

    哎,不对。

    范冲有点犯晕,他怎么也想着办法想要弄死郝随,虽说他的办法可能是最不着痕迹,也是最为稳妥的办法。

    他的本意根本就不是这样。

    当然,他非常好奇,李逵怎么会知道郝随会和朝廷重臣勾结?这个疑惑让他难以自己的想要得到答案:“人杰,你怎么知道郝随会和章相、蔡相有私?”

    “多稀罕呢?朝廷重臣,真要是连皇帝想什么都不知道,他们如何揣摩圣意?不知道圣意,怎么说服陛下听他们的建议?”李逵觉得范冲这位贵公子想的太简单了,当大臣的,知不道皇帝的心思,岂不是要经常在皇帝面前犯错。

    时间长了,即便不被贬谪,恐怕也不受待见吧?

    李逵想了想,告诫范冲:“别以为范相、吕相是仁人君子。保不齐他们在宣仁太后身边也有眼线,就是外人不知道罢了。”

    这是明摆着的,宫里和宫外的消息,或许只有皇帝才是真正的孤家寡人。

    当太后当政的时候,这个人变成了太后。

    范冲觉得李逵的言语忽略了他父亲也是保守派的中坚分子这个事实,怒道:“为何我爹不知?”

    这个问题不太好说啊!

    李逵不怀好意的上下打量着范冲,冷笑道:“不好说。”

    “有什么不好说的?”范冲的脾气也上来了,他觉得李逵故意敷衍自己,是看不起人。

    要是换个才学惊艳,饱读诗书的才子,也就算了。可李逵在学问上大大不如自己,难道他的见识就会高人一等不成?

    “有可能会冒犯令尊。”

    “家父性格坦荡,难不成还会在意这些?”

    李逵这才正色范冲,莞尔一笑道:“你爹这大嘴巴,谁敢把秘密告诉他?”

    范冲顿时脸色通红,想起他爹的事迹,真如李逵说的这样,真要是让他爹知道了,指不定一高兴,说秃噜了嘴,酿成大祸。

    事实上,范祖禹和苏轼性格上挺像的,只不过苏轼喷人敌我不分,范祖禹清醒的时候,至少还知道自己人是谁。但也好不了多少,他们的性格,让他们对看不惯的事和人,都要评价一番。

    别说范冲了,李逵在宫门口闹一出,京城的大人物不少都知道了。

    郝随满脸怨恨的偷偷来到了章惇的府邸,阴沉着脸对章惇道:“章相,咱家可是冒着杀身之祸才来帮您的,您总不能连个毛头小子都对付不了吧?”

    章惇苦笑道:“别说你了,本相也被威胁过。”

    “这厮怎么敢如此胆大包天?”

    章惇只好将临沂他下令扑杀皇城司番子说起,李逵兄弟大杀四方,将一百多人的番子尽数打断了左腿。这可要比杀人难得多。还有李逵一个人攻破五六百匪的山寨,将山寨洗劫一空,简直就是让人匪夷所思。

    那次在临沂城,章惇暗忖,要是自己没有给答应下来的一千两赏格,按照李逵后来的操蛋性格,多半会报答他一番。

    听到李逵的劣迹斑斑的过往,郝随吓得脸都绿了,原来李逵说临死拉个垫背的,真不是说说的,这厮完全有这实力。

    章惇也多少知道李逵的性格,劝慰道:“你也不用担心,这家伙也就是说说而已,估计哪里心不顺了,正好你赶上来。”

    “咱家这是招谁惹谁了?”郝随忍耐不住叫屈起来。

    对他来说,绝对是无妄之灾。章惇要比郝随看得远,估计道:“至于李逵为何知道你我有联系,这不过是惯例而已,朝臣和宫内内侍往来,这是由来已久的惯例。李逵这小子多半是诈了你一下,没想到你就上当了。”

    “再说了,他才来东京城几天,他还能知道你我的关系?算了,这小子既然打定主意要当二愣子,谁也左右不了他的想法。”

    郝随觉得章惇说的也在理,没想到自己被个后辈竟然诈出了心中的秘密,这让他羞愧难当。更气人的是,听章惇话里话外的意思,李逵这厮根本就是故意的,目的就是把自己给人一种假象,他是个粗人。这小子也太鬼了吧?

    更让他生气的是,赵煦根本就不会听他的谗言。越是赵煦的身边人,就越知道他们的这位主子是多么的念旧。

    而李逵简直就是在赵煦最阴暗时期,唯一的帮手。甚至要比太师刘葆晟更重要。只要赵煦没有在心里彻底厌恶李逵之前,任何人在他面前进谗言,都没好果子吃。

    想到这些,郝随感觉在宫里这二十多年是白混了。被个毛头小子羞辱也就算了,还让他乘机摆明了心计。这份计谋,连郝随听着都觉得害怕。

    这也怪不了别人,谁让他心里有鬼来着?

    而且还是冒着被杀头的危险。说起来也奇怪,大宋的朝廷重臣,总是能拉拢皇帝身边的人,王安石如此,章惇也是如此。

    提心吊胆了一整天的郝随在章惇这里得到了实信,终于稍稍放心了一些,趁着夜色去了他在城中的内宅。但在路上,他还是觉得以后少和李逵这种不按套路出牌的家伙纠缠,指不定那天李逵把自己给玩死了。

    至于皇帝,虽然性子弱,很少发表自己内心的想法,这也是被逼的。以前他皇奶奶在的时候,所有的想法都被驳斥,甚至一度他觉得自己当皇帝,不过是他皇奶奶的傀儡而已。

    装乖。

    装老实。

    甚至连装傻都用上了。

    好不容易熬到了自己亲政,宣仁太后薨了,大宋王朝终于可以由他当家作主了。可是这么多年养成的习惯,说什么也改不了了。

    李逵离开皇宫之后,赵煦也开始琢磨起来,李逵推荐高俅,高俅真的可信吗?

    他还好没有怀疑李逵,说起来,皇帝念旧也是好事。至少他不会过度的去揣摩臣子,这会让朝堂安稳很多。

    但皇帝毕竟经历的事太少,除了书本上来的知识,就是他的几个老师。程颐这样的道德老夫子,能教出什么好来?

    琢磨一阵,无果。

    赵煦想起自己的禁卫将军韩德勤似乎对李逵非常忌惮,不免好奇李逵的功夫到底有多厉害。于是,专门找了个单独的机会问韩德勤:“韩爱卿,李逵的功夫很不错吗?”

    韩德勤看着暖阁外被挪动的那个千斤重鼎,忍不住吞了一口唾沫,也不知道皇帝突如其来问这话什么意思。禁卫将军的选拔,不仅仅是忠诚资历,还有长相。人高马大的英朗面孔,才不会让天朝丢脸不是?

    韩德勤可不认为自己能够压制李逵暴起的能力,甚至内心根本就没有和李逵一较长短的勇气。

    作为皇帝身边的人,要是不知道皇帝的意图,只要做一件事即可。韩德勤躬身道:“陛下,有臣在,李逵不敢伤到陛下。”

    “不可能。李逵是个敦厚之人,行侠仗义,义薄云天,怎会对朕不利?此话以后休要再说,寒了仁人义士的心。”赵煦沉下脸,对韩德勤的回答很不满意。

    韩德勤脑仁子都快炸开了,什么?

    李逵敦厚?

    皇城司里李逵的案子足足有一人高。

    这货从打老虎开始,就没干过一件读书人该做的事,也就是皇帝会以为李逵是个好臣子。

    能做出黑吃黑的小子,会和行侠仗义这个词联系上,韩德勤觉得自己的私塾白读了。

    不得不说,李逵才第一次进宫,在皇宫内,朝堂重臣之中,被他搅和的天翻地覆,他不仅仅靠着保康门赌王的名气在东京百姓心目中拥有了很响亮的匪号。而且还因为这家伙威胁皇帝身边的内侍押班郝随,获得偌大的人气,京城到处传扬着李逵二愣子的气质,甚至连苏辙都听到了风传。

    而李逵还浑然不知,他的名声已经臭大街了。

    反正听说过李逵这人的京城官员都这么想。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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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逵的逆袭之路介绍:
百丈村的二傻子站在村口的老槐树下,对着全村老少爷们大言不惭的说着自己的志向:“爷们要上进,要读书,要科举,将来金水河上游船,御街上放马,光宗耀祖,进士及第……”老族长豁开一张臭气熏天的大嘴,傻呼呼地瞪着李逵,然后很不厚道的带头笑起来……(这是一个属于莽撞的小人物在北宋末年奋斗的故事)李逵的逆袭之路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李逵的逆袭之路,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李逵的逆袭之路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