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其他小说李逵的逆袭之路TXT下载李逵的逆袭之路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李逵的逆袭之路全文阅读

作者:水鬼游魂     李逵的逆袭之路txt下载     李逵的逆袭之路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521章 李大师

    夜色正浓,要是在东京城内,还是人声鼎沸的热闹街面。在京城住过差不多一年的李逵,对大宋的好感不太多,唯独东京城的夜晚,还是非常让人向往的去处。白天蛰伏起来的买卖,到了夜晚,就一下子兴盛起来,只要兜里有钱,东京城绝对是男人的天堂。

    可惜,在西夏,在宥州,街道上已经是漆黑一片。

    少有的亮光来自于城头的警戒篝火,还有少数几家府邸门前的灯笼。

    月光好的时候,赶车还能有点速度。可要是月光不好的日子,这就遭罪了。四周黑黢黢的伸手不见五指,跟在娘胎似的,啥也看不清楚。唯独马车上的灯笼,给走夜路的人些许慰籍。要说这样的情况,赶车费什么?

    除了嗓子,还是嗓子。

    “咕噜噜!”

    “吁吁——”

    “车来了!”

    反正各种各样的车轱辘话都不能停歇。

    这几日,李秉乾这货涨脾气了,原因嘛很简单,他觉得李逵信不过他。这话说出来,连李秉乾都觉得滑稽,李逵怎么可能信得过李秉乾。他们虽都姓李,但李逵是汉人,李秉乾可是党项人。他们祖上可不是一家子。

    另外,李逵虽捏着李秉乾的把柄,但万一李秉乾这厮破罐子破摔,要走极端。至少在西夏,李逵没有太多的办法对付李秉乾。

    李逵陪着小心去应付李秉乾也在情理之中。只不过李秉乾的想法更憋屈,他兜里没钱,金子都让李逵的人在看守。他就算是出门拜访门生故旧,也是囊中羞涩,连置办礼物的钱都没有。可要命的是,李秉乾出现在宥州是以财大气粗的身份出现的,要是让人知道他连上街采办礼物的钱都拿不出来,岂不是惹人怀疑?

    更气人的是,甭管李秉乾去见谁,李逵总派人跟着。

    这让李秉乾越来越腻味这种关系,干脆要求李逵跟着他。

    王爷嘛!

    耍小性子,应该给予满足。

    所以,这些天,李逵也跟着李秉乾拜访了不少宥州当地的部落首领。只不过,大部分部落首领都不在,龙州出了这么大的乱子,宥州首当其冲,不得不准备派兵打仗。可去年的战争,部落们都没有赚到钱,这次宥州的部落首领并不太积极。似乎还有和朝廷掰扯的心思。

    当然,李逵多大的身份,能给李秉乾赶车?

    不可能的,赶车的活就落在了阮小二的身上,王爷出行,必须要气势如虹。反正撞了人,阮小二也不担心,这是西夏,又不是大宋,没人找他麻烦。这一路上,王爷李秉乾在车厢里如同摇元宵一般被和折腾的滚来滚去。

    而车轮飞快的掠过宥州城内的碎石路面,马车发出如同要散架般的嚎叫。

    要是换自己的手下如此不懂礼数,李秉乾身为王爷,早就发怒了。有道是国有国法,家有家规,难不成王府的规矩是摆设?可阮小二欺负他,他却觉得顺理成章,毕竟李逵的心情也不顺。加上李逵也在车上,还在车厢外头吃灰尘,这么一琢磨,李秉乾也没觉得自己是被欺负了。

    反倒是认为是李逵故意和他过不去。

    来吧!

    互相伤害,本王怕过谁?

    李秉乾咬着牙,强忍着不让宴会上吃下的酒喷出来,而李逵却老神在在的如同屁股长在了车板上,不时地摇晃一下身体。

    “小二,当心点,前面不对劲。”

    李逵突然提醒阮小二,今夜的月光还算不错,虽不如满月清晰,但也多少能辨认道路。阮小二随意道:“少爷,是水塘!”

    李逵一开始也不觉得奇怪,水塘,在夜晚,尤其是在有月亮的夜晚,会将月亮照在水塘上,让人眼睛受到欺骗。

    可问题是,宥州这地方似乎不怎么下雨吧?

    随即,李逵警觉起来了,对阮小二道:“慢些,吁吁……”

    “少爷,不碍事,这么晚了,街上根本就没人。”阮小二说的轻松,但还是听从李逵的命令降低了速度。

    “哎呀!我命休矣!”

    突然,那亮光似乎晃动了一下,就消失不见了,临了还发出惊吓的声音,阮小二下意识的将缰绳拉住,停住了马车,这才发现地上倒了个和尚。

    之前看到的亮光,因该是和尚的亮脑门。

    伸手在和尚的鼻尖探了探,阮小二无辜道:“还喘气着呢?我没撞上他!”

    且不说李逵,就连李秉乾都被阮小二匆忙地停住马车,踉跄着冲出了车厢,趴在车辕上,一个劲地干呕。突然急忙冲下车扶着墙头吐了起来。

    李逵蹲在和尚面前,毕竟是夜里,就算是有月光,看不真切。李逵根本就不信阮小二的说辞,埋怨道:“你没撞他,他怎么倒在了地上?”

    “兴许为了讹钱!”东京城就有不少闲汉专做这等买卖,阮小二也是拼了,为了给自己撇清干系,很干脆的将对方的品德摁住了往地上踩。在他看来,和尚是最难打交道的一群人。要是叫花子,见到他根本就不敢倒他面前来讨要钱财。就算是来他面前讨要食物和钱财,主要他一瞪眼,怒骂一句:“滚!”就如同被惊吓的野狗般逃跑。

    可是和尚不怕,他们拿着个钵盂,慈眉善目的对人客客气气,然后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你的钱袋。

    不给?

    和尚可不怕这种小气之人,比闲,和尚和道士之类的人恐怕是最无聊的人了。他们有大把的时间挥霍。从前世今生,然后和你说到孝,家里人如何?就连阮小二这等坏脾气的小子,也被和尚有过敲竹杠的经历,就可见一斑了。

    “少说怪话。看看死了没有,要是死了……”

    “哎,我是入了地狱了吗?罢罢罢,佛曰,舍身才能极乐,也罢!”

    “和尚,你可别想讹人。我之前赶车根本就没撞上你,没想到你就惨叫着倒地,你敢说自己不是讹人?”

    智广法师都快气炸了,他长这么大,从来就没人说过他讹人?

    眸子缓慢的定格在了阮小二的脸上,轻声道:“孩子,你和我佛有缘……”

    没等他说完,阮小二就一脸晦气道:“说吧,你要多少钱?”

    智广法师的愕然不已,他说阮小二和佛有缘,那是因为他认出了阮小二这家伙来过觉明寺,就是王爷李秉乾的身边小厮。他的本意是,夸奖阮小二两句,让对方高兴高兴,此事就不用再提。他也没感觉自己的身体有被撞击的疼痛,之前因为惊吓,还有身子有点饿地发软,才没站住。却没想到被人误解为讹人,这让老和尚大为不满:“老衲是出家人,怎么可能讹人?”

    “好吧,你说你大晚上得不在庙宇里睡觉,竟然在别人家的府邸门前站着,是何居心?”

    这个问题智广法师不太好说,因为他是来要钱的。

    要是应承了,岂不是被阮小二说中了。李逵这时候也从声音上辨认出了智广法师的身份,假意去扶李秉乾。

    却偷偷将情况告诉了李秉乾。

    李秉乾吃惊地轻声问:“他来做什么?”

    “恐怕不会是睡不着吧?”

    李逵意有所指,李秉乾之前吐地晕晕乎乎的,这下子清醒了。别看什么高人,看到了金灿灿的金子,谁也忍不住。可怜了,自己的金子。李秉乾觉得还得晾凉智广法师,而且他这里是醉酒,怎么能如此快地就清醒过来?

    李逵假意搀扶着李秉乾进入了府邸,而阮小二见自家少爷不在,眼珠子一转,对智广法师笑着问:“大师用膳了吗?”

    智广法师之前对阮小二满肚子不满,可随着一句‘用膳’,心情顿时好了许多。他饥肠辘辘地站了快四五个时辰,饿地早就前胸贴后背了。这时候,阮小二问他用膳,让他忍不饥饿难耐。刚才要不是饥渴交加,恐怕也不会摔倒。

    智广法师轻声摇头道:“未曾!”

    “你等着!”

    很快,阮小二拿了个破碗,碗里胡乱放了些食物,放在了智广法师的面前。他刚想道谢,却见府邸的大门轰然关闭。

    低头看着碗里的食物,老和尚的眼里泛起了泪花。

    他是来给七王爷表明心迹的啊!可不是来要饭的啊!

    可实际上,智广法师却要了一碗冷饭,然后犹豫不定是要吃?还是将碗用力往地上一扔,好彰显自己的气节?

    最后实在忍不住,尝了一口……

    翌日。

    智广法师表情悲壮,一大早就出现在了李秉乾的府邸门前。这次的待遇不错,大白天的,王爷的门人也看到了他。躬身过来对他行礼道:“不知法师何处而来?”

    “觉明寺方丈智广,还请通报王爷。”

    酒醒之后的李秉乾捂着脑袋在院子里,他觉得党项人衰败是有道理的。部落首领天天就知道喝酒,难道不会学学宋人喝茶吗?

    喝酒,脑子就会变笨,反应变慢,人却越来越冲动。

    喝茶,会让人肚子越来越饿,脑子越来越清明。高下立判。

    这就是差距,民族习性上的差距。

    “王爷,智广法师求见!”

    这次费听多罗没有拿好处,这要分谁。在西夏,功德司完全由各地寺院的高僧管辖,智广法师虽不是大国师,但也在功德司有一定的身份。而功德司在西夏有着很高的地位和权势。费听多罗敢欺负智广的徒弟,却不敢对他刁难。

    李秉乾揉着脑门,心说:“这位恒心不小。”之后抬手对费听多罗道:“有请。等等,先将李逵叫来。”

    “王爷,这个李逵……?”费听多罗在宥州和自家王爷李秉乾碰头之后,就发现王爷身边多了个李逵。似乎王爷处处受到李逵的控制,让他颇为不满。可问题是,李秉乾要是被李逵控制了,可能吗?他也吃不准,到底是自家王爷信任李逵呢?还是真的被李逵控制了?

    “王爷!”

    “法师!”

    “今日来所为何事?”

    看到王府似乎有人在套车,智广法师真的有点着急了起来,忍不住问李秉乾:“王爷是否要走?”

    “不错,前几日遇到了嵬名国师的弟子邀请本王去护国寺。这不,正准备去城内兵马司换一些骆驼,好赶路。”

    李秉乾睁眼说瞎话,嵬名国师的弟子可没有邀请他。这是他故意让智广法师着急的办法。现在看来,办法很成功,智广法师相信了。

    “王爷,老衲听说王爷准备数千两黄金给佛主贴金?”智广法师恨不得拿刀逼着李秉乾将黄金留下。

    李秉乾表情微微愕然,随即脸色不太好看道:“法师听谁说的?”

    “王爷,老衲还请王爷考虑留在觉明寺,如来法相,觉明寺敢说大夏第一,每人敢说说第二。此其一。第二就是,只要王爷恩典,老衲率觉明寺上下以王爷为马首是瞻。”智广法师豁出去了,这要是兜圈子,还用若即若离的办法,估计黄金就和觉明寺无缘了。当然,表明心迹还不够,他拿出一卷《金刚经》献给了李秉乾。

    李秉乾拿到经卷的时候,有点不太乐意。经卷有点残破,似乎是古物。但也可能是保存的不太理想,而造成了损坏。

    全民信教的党项,只要不是平民,对佛经并不陌生。

    西夏境内的佛经大部分都是用汉字所写,李秉乾翻了几页,就心情激动起来,抬头看向了智广法师,面带不安道:“大师这是?”

    “本寺至宝,让王爷代为保管,最为妥当。”这话说的,送不叫送,叫保管。智广法师脸色不变,随即对李秉乾解释道:“这是前朝香山居士为母祈福所抄写的《金刚经》,据说当年抄了整整百部,分散藏在各地寺院之中。觉明寺虽说不是古刹,但有幸也获得了其中的一部。”

    有外人在场的时候,李逵不可能胆大妄为,毕竟王爷的面子总该要给。可是香山居士抄写的佛经,那应该就是传说中的白居易亲笔抄录的佛经。李逵炙热的眼神,摆明就是想要。

    “王爷,看在智广法师的诚意上,不如将觉明寺的佛像装点一番,一来可以安太妃的心愿;二来,大国师恐怕也不缺王爷的这点黄金。”

    “是啊,王爷,大国师就算是要来责问,还请让老衲给王爷解释的机会。”智广法师可不怕大国师,大家都是佛徒,按辈分,智广法师还能得些便宜。但是李秉乾就不一样了,嵬名在西夏不仅仅是一个姓氏那么简单,更多的是代表着皇家寺院的主持,地位超然。

    同时,嵬名找个姓氏,也是皇族。

    李秉乾假装犹豫起来,看向李逵道:“你不是觉得觉明寺的佛像太大了吗?”

    “佛像大,我们可以修缮的小一些。”智广法师没等李逵开口,就有帮忙解释起来。

    随即看向李逵,觉得对方的气度不凡,第一次见的时候还以为是李秉乾身边的武士,可见李秉乾对李逵的语气,似乎不简单。看向王爷李秉乾问道:“这位是?”

    “给佛像贴金的匠师,本王从宋国请来的高人,李大师。他将帮本王选择合适的寺院和佛像,贴金。”

    啊!

    啊!

    两声惊叹几乎同时响起,李逵是吃惊,而智广法师却表现出懊恼,早知道李逵如此重要,应该准备一份礼物送来。

    被李秉乾坑了的李逵,回头找了鲁达等人,对他们几个道:“李秉乾这厮忒不是东西,竟然让我给他监工,我和他说好,这次用我们的人,你们几个干脆一起上阵,试着给佛像贴金。都给我好好干,不要给大宋匠师丢脸。”

    鲁达几个哀叹不已:“大人,我们不会唉!”

    “你们不会,说的好像我会似的,糊弄一下和尚而已。早知道就不用贴金了,刷金漆就容易的多。”李逵懊恼不已。可惜,刷金漆哪里比得上贴金的耗费和格调?

    差老鼻子了!

    而李逵,准备开始他的大师生涯。

第522章 野路子

    要问匠师该是什么样子的,按理说,李逵应该能说得上来。

    可问题是,他总觉得自己印象中的大匠师根本就不符合高技术人才的人设。在京城,李逵确实见过不少匠师,还有不少都是他的手下。毕竟他做过一段时间的少府。

    少府这个官职是给皇室管理私财和生活事务的衙门。

    可实际上,少府这个衙门主要是给皇家营造宫殿,打造美轮美奂的皇家器物,甚至会有大量的贡品采购。

    但李逵是因为要建造皇城钟楼,才兼了少府的官职,可以方便调动宫廷工匠。

    李逵在少府的经历虽说不长,但少府的匠师却见了不少。

    有些很邋遢,比如说工部金工坊的鲁大师,天天一身臭汗。有些呢?看着就不像是个高人,反倒是个劳力,一脸的的褶子,卑躬屈膝的样子,处处巴结李逵这个上司。总觉得自己如果学这些手下的样子,肯定要给大宋匠师丢人。

    拿个墨斗当道具?

    不成,他不是木匠。

    按照李秉乾给他人设,他应该是个金匠。

    金匠该如何装扮,才能让人看出似乎很有技术的样子?

    李逵懵了,他发现自己怎么想,都找不出可以模仿的对方。让他自己去琢磨,他又想不出来该是怎么样的气度?

    大禹治水的构图,李逵在皇城里看到过。大禹在治水的时候,按理说应该算是个工匠头子。只不过装成大禹,是不是有点过了?

    他倒是不怕被打,就一群和尚,也欺负不到他头上。

    正当李逵琢磨着如何是好的时候,李秉乾垂头叹气地找到李逵,问:“李逵,我能支些黄金去采购丝绸吗?”

    “丝绸?”

    李逵打断了思绪,抬头看向了李秉乾,后者一脸忧色,似乎出门一趟,受了多大的委屈似的。李逵没好气道:“钱是你从端王哪里骗来的,想用你去用啊!”

    这话倒是不假,李逵再贪财,也不会看上李秉乾的这点造反经费。实际上,李秉乾的货物让汇通钱庄倒手之后,获利颇丰,这两万两黄金不过是其中一部分,差不多一半左右。李逵已经拿走了大头的利润,就不会伸手对李秉乾的钱动心思。

    再说了,他还等着李秉乾这厮在西夏国内造梁氏的反呢,要是釜底抽薪,将这笔活动经费都给黑了,他还怎么看热闹?

    李逵说得轻松,但是李秉乾却一肚子气,不满道:“金子都是你的人看守,我想要动,你觉得鲁达几个会听我的吗?”

    “你也可以让你的人看守啊!”

    李逵浑不在意道。

    李秉乾气恼的深吸了一口气,憋在胸口,良久不能平顺,最后却只好无奈道:“算了,我手下人就两个,根本就看不住这么一大笔钱。”

    “对了,你要钱购买丝绸干什么?早知道,之前我就让我手下脱手的时候给你留一些。用得着如今在西夏境内采购高价丝绸吗?”李逵看似替李秉乾着想,可李秉乾却并不领情,情绪颇为不耐烦道:“你压根就没有问过我?当时我是俘虏,你是胜利者,会问我这个俘虏的想法吗?”

    “要是早知道我们能共事,也不用之前就彼此算计。如今我叔叔的弟子来到宥州,指名道姓的要我进献丝绸一百匹,你说我敢说什么?”李秉乾被一个野利家族出家的和尚气地半死。

    他堂堂皇族,竟然被部落的人给威胁,让他到哪里说理去?

    “你叔叔?”

    “我每年都会带一批丝绸去护国寺。今年晚了些,没有准备,本不打算给了。却没想到躲不过去。”

    李逵觉得李秉乾有事瞒着他,这也正常。李秉乾虽说被李逵坑了,但他肯定信不过李逵,更不要说将最隐秘的事告诉李逵了。

    李秉乾唏嘘道:“我叔叔就是护国寺的大国师,嵬名德源法师。他当初出家的时候,在皇室引起轰动,甚至振动了国内。这些年,他一直在护国寺担任方丈,同时也是功德司国师之首。”

    李逵摸着下巴,目光深邃起来,心中想到:“怪不得李秉乾一心认为护国寺会成为他发动政变的强大盟友。原来护国寺的方丈就是他叔叔。按照如今的局面,梁氏控制着西夏的皇权,梁太后不是皇帝,也不见得会想要当皇帝。毕竟西夏的小皇帝如今是梁太后的亲儿子,她就算是当了皇帝,最后也得传位给儿子。但梁家人就说不定了。”

    化家为国的诱惑,对于普通的小门小户出来的皇后,恐怕想都不敢想。

    可是梁氏就不一样了,经过三代人在西夏朝野扩张,梁氏的触手已经伸向了西夏皇权各个角落。真要让他们放弃手中的权力,恐怕真需要一场大动荡才行。

    随后,他站起来踱步思索道:“你认为他会支持你?”

    李秉乾向前走了一步,激动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如果继续下去,我们李家还有什么希望可言。”

    “嵬名也是皇族?”

    李逵好奇的看向了李秉乾,只不过他这是八卦之心起来了,至少嵬名是西夏皇族,李逵还是清楚的。只是他问的时机不太对劲:“你们家一共改了几次姓?”

    李秉乾愤恨地看向李逵,认定这厮是没事找事,故意羞辱自己。随后仰着头,故作高深道:“我党项一族,受封多次,原先是拓跋部,后来改的党项部。”

    “我记得后秦也是羌族吧?”

    “他们是烧当羌,不是我拓跋羌。”

    “太祖,太宗时期,我朝也赐姓过你们。我很好奇,你们一直改姓氏,祭祖的时候不会闹出误会吗?”李逵揪住李秉乾的这个痛脚似乎不打算放过。

    这让李秉乾非常恼怒,脸色涨的通红,和李逵怒目相对:“李逵,你说这些似乎和我们的合作根本就不没有任何关系。”

    “不,有关系。”李逵却摆手道:“而且还有很大的关系。这关乎到你们党项族人的是否真的会听从李氏,还是听从梁氏。姓氏在中原,是绝对不能轻易改变的,除非是为了避祸,还是灭族的大祸,才会不得不放弃祖先的姓氏。但是你们党项人似乎没有这方面的情感,轻易就改变了姓氏。这就让我不免担心,党项其他部落,是否对梁氏当政,甚至化家为国,取代你们李氏会有所反抗。甚至里面李氏之中,也不见得都会反对。一个对传统没有尊重的族群,会忠于皇室吗?”

    “这不可能吧?”

    李秉乾认为李逵是危言耸听,但李逵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梁氏把持了西夏政权三十年,这期间,甚至还出现了两代皇太后交接的离谱之事。

    如果李氏反抗,在老梁太后病故之后,李氏应该出个摄政王,同时辅佐新皇。

    可是李氏并没有如此做,可见,西夏皇族内部也不是铁打一片。

    李秉乾蹙眉道:“其实也不多,李氏改过四次姓,我先申明,都是被逼的。”

    “之前,先祖对大唐有功,获赐姓李。之后,你们宋国的皇帝赐封了我先祖赵姓,后来高祖有立国之心,自然不能用赵姓,改回了嵬名氏。在之前是拓跋氏,据传党项先祖是有跋氏,姓拓跋也合乎常理。”

    “胡说,你们怎么可能姓有跋氏?”

    李逵自然要反对,有跋氏,一听这个姓氏肯定和黄帝有关系。有跋氏可是黄帝的儿子跋氏之后,这算起来,羌人才应该成为中原主人。但问题是,几千年前的事,根本就无法考证。而且,李逵也觉得和党项人同一个祖宗膈应的很。别的不说,就他们那个秃头发式,就足以让他升起万丈邪火。

    李秉乾却不确定道:“我似乎在《后汉书》中看到过。”

    “写错了!”

    读书人写的书,自然只有读书人才有资格解释。李逵这厮好不要脸道:“南北朝时期,典籍消散,很多史料都无法考证,只能用传说入书,缺乏著书立说的严谨。《后汉书》也有不少错处,读书人深为不齿。”

    说完,李逵傲娇地抬头,这样子,像极了权威面对无知者的交锋。你连祖宗是谁都不知道,有何资格在本大爷面前叫嚣?随后悠悠道:“《隋书·西域传·党项》中有过记录:党项羌者,三苗之后也。其种有宕昌、白狼,皆自称狝猴种……”

    你家祖宗是猕猴!

    别问史官为什么会这么写,《隋书》里都说了,是你家祖宗自己承认的。有人说,史官善用夸张之词。至于《隋书》为什么要这么写,李逵也很想知道啊!好端端的人,把人当成猕猴,这史官的鄙视链实在太过强大。至于说承认自家的祖先是猕猴,这样的人要是当了首领,党项应该早灭亡了吧?

    生气是没用的,李秉乾胸口极速地起伏了一阵,他虽没有看过《隋书》,也不知道李逵说的是真是假。

    可就他的猜测,李逵说的多半是真的,很可能隋朝那个很不负责任的史官,舔着厚嘴唇,表情猥琐地落笔在史书之上。

    要是他和李逵争论,肯定要找出理论依据。他们党项不是猕猴的后代,是人。而且,李秉乾也多半猜测到李逵故意羞辱他的原因。李逵是读书人,怎么会匠人的手艺?可冷不丁的被他说成是大宋请来的大匠师,最好还要督造觉明寺佛像贴金工程,自然会不满之极。

    可李秉乾也没办法,他如今手中能用的人没有。只能让李逵顶上去了。至于说李逵捏住了他的把柄?

    难道李秉乾在西夏李逵就能和他闹翻?

    他们这是各取所需,还没到分道扬镳的地步。只是李逵小心眼的程度,还是把李秉乾给恶心到了。

    李秉乾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放弃了和李逵口舌之争。丢下一句话道:“觉明寺的佛像贴金,你还是多琢磨些吧,要不然不仅浪费了黄金,还得罪了和尚。你可知道,西夏的和尚虽然都是西夏人,可是也经常去宋国。到时候就算是你逃回到了宋国,和尚们也不会善罢甘休。你总不希望,家门口总有个出家人给你看门吧?”

    李逵不甘示弱道:“放心吧,贴金而已,不用学都会。”等到李秉乾离开,李逵这才轻蔑的自言自语:“原来是四姓家奴!”

    随后的几天里,李逵真的有模有样的开始了匠师的心路。

    首先,气度。

    躺椅,茶壶,外加一叠果仁之类的吃食。

    随后,觉明寺被动员了起来,佛像贴金,因为金箔太轻,不能在野外施工。而觉明寺的佛像就是露天佛像,需要搭建一座临时的工坊,用来给工匠一个无风的环境。同时,还要有架子,方便工匠上下。

    筹备这些,即便觉明寺的上百和尚齐心协力,也耗费了十来天。

    这么长的时间,足够李逵完整的塑造出一个大匠师的形象。尤其他熟悉宋朝皇宫,担任过少府的官职,对如何精益求精虽没学会,但对于如何花钱,那是手到擒来。

    觉明寺的和尚虽没有被要求出黄金,但寺庙的老底也快空了。

    这日,实在无法忍受李逵铺张的做派,方丈智光法师找到了李逵:“李大师,这数百斤香油价值不菲,为何不在白天贴金,也好让老衲率徒子徒孙们瞻仰大师风采。”

    李逵冷哼道:“你们想要偷师?”

    见李逵语气不善,智广法师急忙解释道:“李大师误会了,老衲是担心无力供养诸位啊!”

    李逵这才脸色稍霁,但语气一直很冷淡,干巴巴的,他似乎琢磨到了一套技术人才的气质,颇为有用。嘲讽道:“你们想要偷师,也谅你们学不会。至于为何要夜晚贴金,那是因为白天太亮了,万一贴金的时候有些部位没有贴上,工匠因为光线刺眼,加上金子耀目,很容易发现不了,懂了吗?”

    “老衲明白,晚上就晚上。只是……算了,老衲带头去城里布施些香油,但愿够用吧?”智广法师无奈。

    其实李逵为何要在夜里贴金,主要是他手下都是新手,头一天上工,要是被看出来,岂不是糟糕?

    晚上,僧人晚上都要早睡,少了被人看出端倪的可能。

    果然,到了夜里,鲁达几个拿着贴金用的毛笔,傻眼了,左右不明白该如何使用。

    阮小二看出鲁达连笔都不会拿,鄙夷道:“不识字?”

    “我不识字咋啦!照样当官。”

    鲁达没好气地感受着阮小二怜悯的目光,仿佛突然间矮了一截,浑身难受。

第523章 是金子总会发光

    带着一群棒槌,做技术工作是什么样的感受?

    李逵示范了一遍贴金的过程。

    然后再是第二遍。

    一直做到了半夜之后,他发现自己谁也教不会,然后就拿了根棍子,谁做错了就打两下。经常有倒霉蛋被李逵如同黑熊扑食般冲上去,然后狂风暴雨的棍子如雨点般打在对方身上。

    嗷嗷嗷——

    大人,我错了。

    别打了。

    呼哧

    呼哧

    简直太累了。

    尤其是鲁达、阮小二这几个家伙,皮糙肉厚,挨打的时候嗷嗷叫,打完了之后还是我行我素,似乎浑然没有将李逵放在眼里。

    “滚,滚滚,都给老子滚!”

    “回来,去拿两根棍子,看到不开眼的给我打!”

    李逵目光阴沉,脸色铁青,他终于知道了隔行如隔山的真正含义。虽说鲁达几个做技术不行,但是做监工,这个世界上仿佛没有比他们更加好的监工了。棍子打在身上,根本就不用担心打伤人,却能让人痛彻心扉,悔恨和屈辱夹在一起,嘴巴张地老大,夸张地哭爹喊娘。

    尤其是这帮人还个个武力高强,就算是从十来米的架子上掉下去,在半空中就能做出保护动作,落地之后打几个滚,然后没事人似的从地上爬起来。继续接受李逵暴躁的脾气,记吃不记打的玩意。

    忙活了一夜,终于将佛像的脸贴完了。

    李逵命令将工坊的顶层活动的木板拆开,让阳光投射进来。

    当第一缕霞光从地平线上升起来的那一刻,所有人都仰望佛像的头部,脸上宛如看到了真神般的虔诚。那种面带宝光的气势,根本就不是所有人印象中的佛像该有的那种气势,宛如佛国的真佛降临般,让人震撼无以言表。

    “大人,这是我们做的吗?”

    “你们还有脸说,大部分都是我贴的。”

    李逵抱着胳膊,抬头看向佛像的脑袋,感觉辛苦终于没有白费。他们中间,没有一个佛教徒,甚至没有一个对善恶有着很强是非观的人。几乎所有人的职业都是战场杀人,他们身上的杀气和煞气,真要是爆发出来,能让一个成年人吓尿了裤子。

    可奇怪的是,就是这些人,却因为佛像贴上了一层薄薄的金箔,似乎完全不一样了,仿佛光芒落在脸上,整个人都升华了,圣洁的如同是佛子般虔诚。在其他任何时候,他们都不相信出来手中的刀之外的任何道理,但此时此刻,他们有种在佛前聆听教义般的虔诚。

    宛如毫无灵性的石头,在被塑造成了佛像之后,才有了神灵的样子,但也仅仅是徒有其表而已。真正让佛像产生一丝神性的,恰恰是那一层薄薄的金箔。

    “大人,此乃神术!”

    鲁达这个粗鲁汉子,看到了贴金佛像之后,也是良久没敢开口。酝酿良久之后,才说出了一句马屁。

    李逵心头鄙夷不已,没眼力的家伙。要是用黄金堆成山,放在阳光下,会更加震撼。只有黄金,才能散发出如此可爱迷人的光芒,这也是黄金才有的超能力。

    鲁达不分场合,毫无立场的马屁,技术含量极低。这让阮小二非常鄙视,嘲讽道:“这是少爷的功劳,少爷想要佛像怎么样,就能怎么样。”

    这话也就说说罢了,真要在外胡说八道,会被仍砖头的。李逵笑着摆摆手道:“这是佛本来的面目,我只是用双手给佛像增色了一丁点,一丁点而已。”

    这话李逵爱听,虽说佛像的金光让人震撼,真正的原因恐怕真不是什么金箔,而是光,是晨曦的一抹阳光,尤其是在工坊上层的木板被拆下来之后,眼光打在了佛像的脸上,佛头周边宛如能发光的火炬,在黑夜中指明方向。那种光芒万丈的气势,在愚昧的时代里,是任何普通百姓都无法抗拒的信仰之力。但凡有人敢质疑,那么这个人一定是个无可救药之人,心中没有一丝信仰的万恶之徒。

    李逵摸着下巴,为自己的成就频频点头,心中自豪无比,原来自己才是化腐朽为神奇的神人。

    “大人,老和尚来了!”

    李逵的手下说的老和尚,自然是觉明寺的方丈智广法师,也怪难为他老人家,老和尚昨日被赶出去了之后,肯定一晚上都没怎么好睡。一大早主持完了寺院的早课之后,就匆忙跑到了工地上。还被人拦着不能进来,在外一脸焦急地等待李逵召见。

    可问题是,这可是觉明寺的地盘啊!

    你们在人家的地盘如此嚣张,真的好吗?

    李逵没有扭头,还是怔怔地看着佛像,仿佛有什么东西迷住了他的双眼似的。不过其他和尚可以忽视,老和尚不能太冷落了。李逵道:“请他进来,其他人不要放进来了。”

    “我佛慈悲,阿弥陀佛!”

    一声佛号之后,老和尚智广法师跪倒在地上,虔诚地膜拜起来。他也说不出为何要这样,可看到佛像头顶的金光普照之相之后,顿时膝盖有种无可救药般想要跪下去的冲动。内心的情愫,如同喷涌而出的岩浆般炙热滚烫。

    “李大师,老衲感激涕零……”

    说话间,李逵被一个老男人,确切的说是一个老童子抱着双腿痛哭起来。

    低头的时候,李逵有点眼黑。主要是他盯着光线明亮的地方看太久,导致他视线有点炫目,看不真切。

    按照李逵的性格,被一个老男人抱住双腿,肯定要一脚把人踢飞。也许是双眼不适,或是他想起来了对方的身份,这才没有动脚。

    “法师,还请起来!”

    智广法师哭哭啼啼就是不想起来,显然是情感到了,一时间难以收回去。李逵却琢磨着,要比虔诚,肯定寺院的和尚们比李逵手下的厮杀汉要虔诚的多。干活更不用说了,而他带着一群厮杀汉,真不是给佛像贴金的料。

    好在他的眼睛终于缓和了过来,能够看清智广法师那油亮的大脑门。

    心头开始琢磨起来,要不……

    再说了,给佛像贴金,也不是什么很紧要的技术。甚至在李逵看来,这样的技术太有必须要推广出去了,要不然,他就真成了李大师,然后在西夏国内因为接工程太多,积劳成疾而亡。因为,只要有足够的黄金,和尚根本就无法遏制住给佛像贴金的念头。

    只要觉明寺佛像揭开的那一天,就是李逵功成名就的一天。

    然后,海量的工程就会找上门。到时候,想想和尚们宛如充血的脑门,叫嚷着追着他喊:“李大师,小寺恭候李大师莅临。”这种近乎狂热的场面,就算是长了一颗大心脏的李逵也有点承受不了。想到这里,李逵有点害怕了。

    他居高临下的看着还跪在地上的智广法师,斟酌之后问道:“不知大和尚是否愿意给佛像塑金身。”

    智广法师茫然地扬起脑袋,看到李逵照耀在光芒之下,如佛光迸发,又如韦陀金刚般顶天立地。心头更是激动如同滚水,颤栗起来:“李大师,你的意思是?”

    “在我方匠师的指导之下,由你们寺院的僧人给佛像贴金,我也考虑过,以后万一需要修补,我不在,你们寺的僧人也能自己修补好。”李逵随便找了个理由,看似为智广法师着想,实际上是因为手下人能力太不济事。

    一个个笨地缺德冒烟,而且武人还有个毛病,好动不好静,让这帮混蛋干贴金的精细活,毛手毛脚的看得他冒火。鲁达甚至因为吸气太大,被金箔糊住脸的尴尬,着实浪费了不少材料。

    “李大师对本寺恩同再造,只要李大师一句话,本寺僧人必将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智广法师知道李逵不是西夏人,用宋国的口吻说话。

    没来西夏的时候,李逵还挺担心。

    因为语言不通啊!

    可等到他来到了西夏之后就发现,根本就没有这种问题。语言不通的是党项人,还是党项部落的底层。因为只有这些人才无法学习识字,更不可能需要说大宋官话的场面。但是党项的贵族,还有在银州、宥州、洪州、夏州、龙州等地,这些地区本来就有大量的汉人,自然说汉话没有任何问题。

    李逵来到西夏之后,语言不同的情况很少出现。

    当然,遇到党项贵族,自然能少开口就少开口。

    毕竟,党项贵族在西夏国内,说的还是古羌语。李逵只能听懂少数的几句,一张口就要露相。

    李逵允许觉明寺的和尚参与佛像贴金的工作,自然让鲁达等人松了一口气。然后庞万春就顺利成长的成了李大师钦点的监工头子,外加现场匠师。

    毕竟鲁达等人愚笨且不说,说话动不动就爆粗口。

    阮小二倒是能说会道,但问题是这厮年纪太小,人也活泛。性格和稳重根本就不搭边。而且动不动还暴躁无比,也没有个监工的样子。

    终于解决了一个大麻烦,李逵答应每天来监工半日,然后带着人回去休息。

    出山门的时候,智光法师带着庙里所有的和尚,在山门外念诵佛号护送,这阵势,除了西夏皇家之人来寺中能享受之外,也就李逵这个例外了。

    快到住处,远远就看到费听多罗站在门外,面带愁色的一个劲地顺着巷子张望着。

    见到李逵的那一刻,这家伙猥琐的上前讨好道:“李大师,可曾顺利?”

    “一切都好!”

    忙碌了好些天,李逵终于可以轻松歇息一阵。可是费听多罗仿佛没有看到李逵脸上的不耐烦,反而表情忧虑道:“李大师,您能不能去看看王爷。王爷的心情似乎很不好。从昨日来之后,就一直在饮酒,小人去劝,反而被赶出来了。王爷平日里就敬重您,有劳李大师帮忙去问问,所谓何事?也好让小人有为王爷排忧解难的机会。”

    男人心情不好。

    尤其是一个孤独的男人。

    李逵认为派一个男人去,根本就起不到任何作用。

    踅摸道:“给王爷找两个歌姬,他就开心了。”

    费听多罗迟疑道:“真的?”

    “你孤独了会怎么办。”李逵问。

    在李逵强烈且炙热的眼神下,费听多罗根本就不敢说瞎话,不好意思的摸着光溜溜的脑袋道:“找女人。”随后,他似乎明白了自家王爷的哀愁。对李逵感谢道:“小人立刻去办,李大师,你要不要?”

    李逵笑着摇摇头,西夏缺水,女人普遍不怎么洗澡,他可不敢招惹。

    可没过多久,在院子就传来李秉乾暴怒的嘶吼:“滚,都给我滚!”

    李逵刚躺下,就盯着一脑门子的不乐意做起来,心说:“睡不成了!”

    他随后溜达到了李秉乾的小跨院中,脚还没跨入院子,就嗅到了浓重的酒气。似乎李秉乾并不是一个人喝闷酒,而是邀好友数十人举办酒宴。顺着院墙就飘散了出来,可院子里寂静的如同荒芜的坟地般,让人感觉不适。

    李逵进入院子,就看到李秉乾颓然坐在了廊下,面前一片狼藉,眼睛直勾勾的,脑子肯定不清醒。李逵琢磨着问也问不出什么来,干脆走到李秉乾的边上,伸出大手在李秉乾的后脖子上一切,李秉乾傻呵呵地笑着,翻着白眼晕死了过去。

    费听多罗看到这一幕,吓得眼珠子都快瞪出了眼眶,怒叫起来:“大胆,我是让你来劝王爷,不是让你来打晕他的啊!”

第524章 你想当皇帝吗?

    已经是午后。

    院子里鸟儿也叫累了,正呆呆地停在枝头,时不时的梳理羽毛。

    正房之中,李秉乾躺在榻上,目光呆滞地盯着房梁。他已经醒来很久了,但是却让他有苦说不出的是,脑袋很疼,疼地似乎要裂开似的。想了很久,他才想起来,似乎昨日喝了一天的闷酒。喝酒的经验他很多,甭管那次喝醉,都不如这次的反应激烈。这让他不得不怀疑,是否遭人暗算了。

    “来人!”

    房门吱呀被推开,费听多罗轻手轻脚的端着洗漱用的水进来,关心道:“王爷,您已经睡了一天一夜了。”

    这一天一夜中,费听多罗多次想要和李逵这厮拼了,最后由于实力上的不济事,担心他死了之后,王爷身边就没个可以使唤的人。

    这才打消了念头,可是他每次看到李逵,都恨得牙痒痒。

    “扶我起来!”

    李秉乾好不容易打起精神准备起身,刚坐起来就有种天旋地转的难受,仿佛想要吐,却又吐不出来,让他胃部一阵痉挛,脸色发白。

    李秉乾自言自语道:“我感觉好像被人在脑袋上打了一棍子。”

    要是他不说,费听多罗根本就不敢多嘴。毕竟下手的是李逵,但是叫人的是他啊!要是王爷问,为何不拦着李逵?让他怎么说?

    拦不住?

    还是不想拦?

    按照他的身份,应该豁出性命去不让李逵有伤害李秉乾的机会。可是最后,受伤的还是李秉乾。缓了良久,李秉乾这才再次坐在了回廊下。他最近不打算出门了,身体有点顶不住。忙碌的人一旦闲下来,就会胡思乱想,李秉乾就琢磨着,自己难道是自己老了?可是一想不对劲啊!他才三十岁而已,正是年富力强的好时光,怎么可能身体就垮掉了呢?

    正好,李逵回来。

    智广法师在寺院里选拔了给佛像贴金的和尚,好不容易选出了十来个,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虔诚的肃穆。李逵也不在乎和尚是胖是瘦,是白是胖,反正都是苦力而已。可贴金的时候,和尚们每个人都大气不敢出,尤其是揭开金箔的那一刻,更是屏气凝神。

    有这等心态,做工自然顺利无比。

    李逵盯了半天,就干脆在城里瞎逛了一圈。

    宥州虽没有遭受兵祸,但是城内还是有大军调动的迹象。士兵骑着战马在城内肆无忌惮地横冲直撞,至少告诉了李逵,龙州的情况不太妙。

    当然,对西夏不太好的事,对李逵来说,却是大大的好事。

    李逵先去李秉乾的院子瞅瞅,这位合作者,现在还对李逵比较重要,自从仁多彦秘密被仁多保忠派来的手下接走之后,李逵在西夏的所有动作都需要仰仗这位。从前天的情况来看,李秉乾的情绪非常糟糕,似乎遭受了不小的打击。

    作为合作者,怎么着也得过去鼓励两句。

    “七王爷,你可算醒过来了。”李逵抬腿进入院子,就看到李秉乾神情木讷的坐在回廊下,对着院子内的梨树发呆。梨花洁白如雪,挂在枝头,让人乍一看就有种心平气和的宁静。

    李秉乾缓缓抬头看向了李逵,嘴角无奈的扯了一下,估计还在难受:“李逵,让你看笑话了。”

    看不看笑话无所谓,李逵只要见到李秉乾找他报仇就心满意足了。不着痕迹的瞄了一眼在边上警惕不已的费听多罗,毕竟是王爷家的管事,这嘴够严的。

    李逵顺势坐了下来,张嘴问:“发生了什么事,让你情绪大变?”

    李秉乾不想说,只是怔怔地看着梨花。李逵也不是凑趣博人一笑的小人物,爱说不说,他也看着梨树。看了一会儿,肚子饿了,对费听多罗道:“安排几个人把梨花采下些,弄些羊肉伴了做馅料,包饺子吃。”

    大煞风景的玩意!

    梨花如此圣洁,你却想要吃它?

    李秉乾非常不解,为何李逵总是在不经意的时候想到吃。再说了,梨花好吃吗?

    李秉乾不能再闭嘴了,苦笑道:“为何你总想着吃?”

    “你不想说出自己的难处,说明你想要独立面对。作为合作者,我会默默的支持你的。这时候,没有比一碗热气腾腾的饺子更能够让人开心,你说呢?”李逵不怀好意地笑着,扭动着在廊柱下磨蹭后背,半个月不洗澡,浑身有点痒痒。想着要是聂翠翠在身边,应该给自己挠痒痒吧?

    可他有感觉有点不对劲,似乎纳妾不是用来给他挠痒痒的吧?

    李秉乾长叹了一口气,目光从空洞变得凝聚了些,这才开始说了起来:“李逵你还记得我给护国寺准备丝绸的事吧?”

    “没错,怎么了,不是送给寺里的和尚了吗?”

    “十年了,每年我都会准备足够的财物送给护国寺,在此期间,我的叔叔似乎也非常高兴,我以为他对我的欣赏是一种长辈对晚辈的欣赏,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李秉乾说完,耷拉着脑袋沉吟道:“就像是你们宋人说的那样,升米恩斗米仇,我对大国师的尊敬,换来的是一场空,你觉得我现在该如何自处?”

    “他想你要财物了?”

    别人家的家务事,李逵也不好多嘴。但大国师嵬名德源关乎着他的计划,不容有失。

    李秉乾叹气道:“要钱给他就是了,但他似乎看出了我的谋划,让弟子给我带来一封信。你瞧瞧吧?”

    李秉乾看向李逵的眼神复杂,李逵是他的敌人,至少两人的身份不可能成为朋友。之所以现在合作,也是有李逵故意为之的原因。而且李逵这家伙心眼小,说话不中听,反正很多情况李秉乾面对李逵都恨得牙痒痒。

    可当他遇到挫折的时候,身边能商量的人只有李逵,这不得不说是李秉乾的悲哀,身边两个能商量的人都没有。

    展开信件,李逵仔细看了起来,信件很短,只是说明了一个意思,嵬名德源对剪除梁氏并没有反对,但也没有支持。但是不允许换皇帝。而且,信件的最后还说,他不希望李秉乾在短期内发动对梁氏的反击。让他等到皇帝亲政自后,等皇帝再做打算。

    让亲儿子囚禁自己的母亲,把一帮舅舅都杀光。这是傻子想出来的注意吧?

    李逵对此非常不屑,当然更多的是对老和尚的不作为的愤怒。这不是坏爷们的好事吗?

    也就是说,西夏如今的皇帝,也就是梁太后的儿子,必须要保证他的皇位。

    这事就难办了,即便李秉乾尽快动手,害死了小皇帝的亲娘,还有皇帝的一帮舅舅,然后拥立皇帝。等到小皇帝长大了一些,他将变成邪恶的乱臣贼子,成为皇帝亲政之后的第一下手的逆贼。

    当然,嵬名德源的建议也不是毫无道理。西夏皇室的内斗,堪称一部荒诞的恶作剧。开国皇帝李元昊抢了自己儿子的媳妇,然后被儿子割掉了鼻子,当日死在皇宫。这种事情都闹的出来的西夏后宫,似乎儿子囚禁生母,也不是多大点事。

    李逵撇嘴笑道:“按你这位皇叔的想法,你会死,而且会死的很难看。你将成为皇帝手里的刀子,杀人的时候,刀子是有用的,但是一旦敌人死了,你就该是清算你的时候了。我就纳闷了,你上窜下跳这么些年,难不成不想自己当皇帝吧?”

    “怎么可能,我是为了剪除梁氏,等到将梁氏剪除之后,废除如今的国主,拥立新君。此事到这里也该结束了。可是皇叔的信让我不得不担忧,真要是按照他的做法,我会死无葬身之地。”政变就是如此,李秉乾生在皇家,自然不会不知道政变失败之后的后果。

    就算是政变成功了,还得不得好死。斩草不除根,遗祸无穷。

    那么他到底为了什么?

    如果李秉乾对梁氏下手的时候,梁太后死了,自然一点问题都没有。他甚至会成为头号功臣,被皇帝信赖。但如果梁太后活着,以下犯上的罪民只能落在了李秉乾的头上。毕竟,皇帝是不能有错的人,更不能让天下人知道,他连亲生母亲都能下得去手。

    “你就没想过自己当皇帝?”

    李逵的话让李秉乾心头猛然跳动起来。这个想法有过,不是没有。但李秉乾觉得自己在西夏,尤其是在皇室和朝堂的影响力,根本就不足以让自己登上皇位。与其得不到,还不如获取一份拥立职之功。

    再说了,反对梁氏。

    是因为皇族对梁氏越来越不满。他振臂高呼,真的有不少皇族会追随。但要是自己想要篡位,就难说了。如果他能登基成为国君,别人呢?西夏的王爷可不是只有他一个,比他实力强的人多的是,恐怕最后也不会接受他成为西夏国君吧?

    李秉乾迟疑道:“我原本是剪除国内外戚,要按照你的说法,岂不是要变成篡位?”

    “你老婆姓什么?”

    “米擒氏,不对,这和我妻有什么关系?”李秉乾心头一慌,米擒氏是西夏建国初期最强大的部落之一,八大部落之首。要不是野利部落老族长将女儿嫁给了李元昊,米擒氏的辉煌应该还能延续很多年。

    如今米擒部落已经没落了。

    虽没有费听部落,还有房当部落那般弱小,但在朝堂之上已经没有了太多话语权。将米擒部落拉进来,似乎有用。但效果一般。

    李逵冷笑道:“明知道是去送死,让你去肯定不乐意。如今最好的办法自然是自己当皇帝,管他是政变还是造反,你那个皇叔在皇族中的影响力如何?”

    “党项人笃信佛祖,而他是李家立国之后第一个出家的王爷,地位超然。他在李氏族人之中的影响力,自然是无人能企及的威望。这也是我这些年一直维护和护国寺的关系的原因。有他开口,和没他开口,对于覆灭梁氏将截然不同。”

    李秉乾实话实话,他知道嵬名德源无法绕过去,就只能说服。

    而李逵眼珠子转悠了一阵,冷笑道:“你肯定他不会帮你说话?”

    “他是个说一不二的人,说出的话从来不会反口。”李秉乾如实道。

    “这好办,逼着他和梁氏对立,同时,你也做出远离对方的打算。”李逵觉得对付梁太后这个女人,很多手段用不上,但是对付个道貌岸然的神棍,他有的是办法。再说了,政变哪有造反有意思,他上赶着拍着李秉乾的肩膀,笑道:“你放心,别的我帮不了你,造反,咱很拿手。”

    “你想要干什么?”见李逵残忍的笑意,李秉乾忍不住缩了缩脑袋打了个哆嗦。

    李逵笑道:“好办,传谣言出去!如今龙州作战的西夏是那个部落的首领,估计和梁家走得很近吧,先传播嵬名德源对梁氏不满,然后我们将嘉宁军司派兵的消息送到宋国。让前线的军队挫败几次。不做别的,就是让他们先猜忌起来。”

    “这岂不是卖国?”李秉乾还保留了一些理智,觉得李逵在害他。

    可李逵却丝毫不在意,蛮横道:“你想当皇帝吗?”

    想!

    哪个皇子的幼年没有过当皇帝的梦?

    可能成吗?

    李秉乾沉默了起来,李逵的建议,已经背离了他的初衷。可是野心的荒草一旦在心里扎下了根,就会疯长起来。他沉默良久,才小声道:“容我想想。”

    (喜欢的朋友多支持一下正版阅读,谢谢了!)

第525章 都是野心家

    从性质上来说了,李秉乾要做的事情很简单,做叔叔的抢走侄子的家产,仅此而已。

    但这事放在皇家,就不一样了。

    谋朝篡位和谋夺家产其实性质上都差不多,但前者的决心不好下,后者却很容易。

    谋夺家产的决心很好下,甚至很普遍。普遍的原因大概是就算是失败了,也最多是人品败坏,迎风臭十里的样子,没有性命之忧。可就算这样又如何?爷们不要脸了,你们奈我何?

    可谋朝篡位就不一样了,真要是失败了,家里的人就不说了,铁定会死,而且会死的很惨。就连家里的狗、牛、猪都得死绝了。这还是皇室之间的皇位之争,如果是大臣谋朝篡位,最后要是失败了,连祖坟都可能被刨了。后果非常严重,容不得李秉乾不去仔细思量得失。

    转眼,这天李逵又遇上了李秉乾。

    李逵仔细打量李秉乾的样子,情况挺好,眼珠子充血,面色蜡黄,一副痨病鬼的样子,他打心眼里为李秉乾高兴。或许会有人不理解,李逵这是不近人情,盼着人倒霉。但他有自己的考虑,要是李秉乾精神饱满,神采奕奕,举手投足之间仿佛有种挥斥方遒的气度不好吗?

    不好。

    很不好。

    谁造反不琢磨到想要吐血?

    深怕一个不慎,万劫不复。脑子费了又费,就怕一时冲动,害了全家老小。

    有人想要篡位,真要是跟吃了大补药似的,只能说明两种情况。第一种,根本就没往心里去,逗你玩。第二种,准备造反多少年,终于碰上机会了。太祖当年去陈桥发动兵变,恐怕真的是第二种。这是蓄谋已久的事。要是不给他找个机会,他还不乐意。

    但李秉乾不同,他之前根本就没有想过篡位。一切都是被逼的,而逼他这么做的人恰恰是他曾经最为信任的长辈。

    这种情况,不想心力憔悴都恐怕难。

    正因为心力憔悴,一副病入膏肓的样子,才说明李秉乾回去是仔细想过了篡位的利弊。搏一搏,王爷变皇帝,西夏境内所有人的性命都由他做主。不博?除非他彻底放弃自己的皇族身份,才能躲避这皇族的纷争。可看他的样子,是能说放弃就放弃的洒脱之人吗?

    按理说,李秉乾见到李逵的第一句话,应该是问:“计从安出?”

    这样才附和一个野心家的样子。

    可让李逵气地半死的是,李秉乾见到了李逵,翻着死鱼眼,气馁不已的颓丧样,温吞水般的对李逵道:“我觉得你是在消遣我?”

    “我消遣你?”

    李逵瞪眼看向李秉乾,他郑重地指着自己的鼻子,对李秉乾道:“你瞅瞅我这清澈眼神,看看我的正义的面孔,再听听我真切的语气,是胡乱消遣人的样子吗?再说了,你还以为你自己有的选?”

    李逵突然顿了顿,随后加重了语气道:“你没得选,谁让你生在帝王家,除非你想要活成一条虫,但凡有点想法,除了死路一条,就只能生生的将自己逼成一条龙。龙游九天,看着是肆意妄为,可谁知道他在地上承受的苦难。远的不说,就说你高祖李元昊,他虽然立国了,但是活成了个孤家寡人,连亲妈都药死了。弄死老婆孩子老丈人,成霸业者,要不舍弃点什么,能成事吗?”

    李秉乾情绪激动道:“李逵,你能不能不要再黑我高祖了。”

    “成,以后不说了。”李逵随意道。

    李秉乾低头沉默了一阵,再次抬头的时候,却泪眼婆娑对李逵控诉道:“可是我的亲信都让你给杀光了啊!”

    啊!

    李逵刚想要反驳,没有的事。

    可这话刚想要说,就忍住了。他似乎想起来,还真的杀过一波李秉乾的手下,还不少,大概有一百多人吧?

    内疚这种事,怎么可能出现在李逵的心头?他琢磨着该怎么回答的时候。李秉乾实在看不下去了,还以为李逵忘了,提醒道:“就在宋国境内,绥德军镇边上,过了河就是龙州,你不记得了?”

    实在躲不过去,李逵咳嗽一声,正色问:“王爷,去芜存菁非但不会让你陷入困境,反而还能让你拥有更强大的实力。在我看来,你之前的那帮手下,看着都是运货的伙计,而且弱的跟羊似的,这些人怎么可能助你谋取大位?别说谋取大位了,就连政变都不可能。”

    “可我一个闲散王爷,难道去训练一支强大的军队吗?我的人马都隐藏在我大舅子的部落,要是平日里带出来,岂不是惹人注意。再说,我那点人才只有两千,拿出来也不顶事。被你杀的都不是冲锋陷阵的部下,都是我这些年培养的人才。虽说大部分都是做生意的账房管事,但也有几个出色的人才。”李秉乾絮絮叨叨的说着,控诉着李逵的残暴。

    李逵能认吗?

    他头铁的脑袋,会点头认下这等罪过?

    根本就不可能。只见他冷笑道:“做生意,我说七王爷,就你那帮子窝囊手下做的也是生意。这叫送货好不好?掌柜的做着伙计的生意,我都替你丢人。我的手下你也看到了,他爹就跟着我,他才在我身边历练了一年,一次买卖,就比你的人获利超过一倍有余,还是因为时间仓促,才获利这些。要是给他足够的时间,他能给你挣出一座金山出来。”

    说起邱宣怀,李秉乾确实眼馋不已。

    人就怕比,这一比啊!有种恨不得死了算逑,心态说崩就崩。

    可他觉得邱宣怀这样的人才跟了李逵,绝对是白瞎了,应该跟他这个王爷,才有前途。

    可羡慕没用,因为李逵根本就可能将人才往外送。更不要说,他和李逵的身份还非常不对等。别看他是王爷,但却是个被捏住把柄的王爷。

    “我说,七王爷,痛快点,想好没有?你要是没想到,我继续给觉明寺监工去,别看这帮和尚贪财,可是给自家庙里做事,一个比一个勤快,瞅着让人舒心。”李逵见李秉乾还在犹豫不决,忍不住催促起来。他也不是真的想要逼李秉乾,只是李秉乾这个性格,看着就不像是做大事的样子。

    李秉乾抬头仰望天空,忧愁道:“按我皇叔的指令,我里外里都是个死,只能和你合作了。可是……梁家的女人真不好对付啊!”

    我呸!

    李逵中气十足的将一口浓痰吐到四五米开外,鄙夷道:“我真鄙视你家,全家上下这么多老爷们,就让两个女人欺负成这样?”

    “唉,算了。反正我要说你也不信,总有一天你去兴庆府,就该知道梁家女人的厉害了。梁家的男人都是废物,梁家的女人才手段高超。”李秉乾唉声叹气道:“我也知道这时候心虚是长他人志气。可你知道,如今西夏境内的部落,之前的大部落都在这两个女人手里变成了中等部落。不复当年的强大。唯独一个野利部落,却被梁家给拉拢了,根本就不可能背叛梁家。真要想篡位,就不得不削弱野利部落的实力。”

    “这不着急,野利部落现在正强。但他强大,也不可能再强大了。如果继续强大下去,很可能皇族都压不住了。”李逵眼珠子转悠道:“如今需要强大的是弱小的你们。”

    “我们?”

    “你,还有肯定会和你走在一起的部落。比如说米擒部落,你有把握吗?”李逵问。

    李秉乾想了想觉得米擒部落对朝廷的怨恨肯定不小,原本是个大部落,如今越来越不成事,说不想恢复当年的荣光,这是假的。于是他点头道:“拉拢过来不难,但你觉得用什么办法?”

    “仁多保忠不是要归宋吗?他一旦离开,西夏的河谷之地就没人守了,尤其是卓罗军主将的位子将空出来。大国师虽不同意你立刻对梁家发难,但不会反对让米擒部落强大一些吧?反正如今的米擒部落也很弱小,强能强到哪里去?”

    李秉乾道:“我担心米擒部落控制不住卓罗军,你也知道,卓罗军在西夏的地位不一般。”

    “能不能控制且不说,先把茅坑……不对,先把主将的官职给占了。”李逵突然话锋一转,龙州如今的情况很不妙,想要让梁家将目光落在龙州,好给仁多保忠在西方归宋准备时间。”

    “你的意思是?”李秉乾觉得前面是个坑,还是忍不住问。

    李逵凑近道:“有办法弄到嘉宁军司的行军路线吗?”

    “这个怎么可能?我在嘉宁军司根本就没有人能帮忙。”李秉乾满口拒绝。

    “不用这么麻烦,只要知道粮草的运送路线,就能知道行军路线。”

    李逵要的不是李秉乾拒绝,而是他的态度。似乎李秉乾也并不拒绝出卖西夏的军事情报,至于想要行军路线,简单的很,只要询问粮草的押运情况,就能得知。根本不用和军司将领接触,只要收买押解粮草的溜首领即可。

    李秉乾脸上有点发烫,第一次当叛徒,有点不习惯,喃喃道:“这不好吧?”

    “什么不好,你知我知,天知地知,谁能知道?”李逵宽慰道:“放心,秉乾兄,我们虽然弱小,但我可有家传的《屠龙术》,可以带领你我走向强大,步入辉煌。”

    口舌如簧也不过如此。

    摆平了李秉乾,李逵立刻准备一队带路党。

    选来选去,只能选阮小二。

    对于这个殊荣,阮小二拍着胸脯表示,一定让李云打一次漂亮的伏击,好好挫一下党项人的锐气。

    可没想到,鲁达却很不乐意,他觉得自己比阮小二更强,理应去龙州帮忙。他可受够了给佛像贴金当监工的日子。嚷嚷着让找李逵来理论,阮小二不服气的跟着同来。

    鲁达指着阮小二道:“大人,阮小二人小机灵,您身边真不能少了个能用的使唤人,可我不一样了。”说话间挺胸道:“战场才是我的归宿,再说了,李云是您的族弟,也算是我鲁达的半个雇主,一家人做事,同心协力,自然事半功倍。”

    阮小二指着鲁达怒道:“少爷,不要听他的,我才是老李家的人,他压根就不是。他才来李家几天,就叛变了我们老李家,跟着郝公公做大官去了,这厮势利的很。”

    鲁达怒道:“你要是骗我在李家要读书两年,我能跑吗?再说了,你好意思说指挥是个大官吗?”

    鲁达也有自己的委屈,他都快二十岁了,还让读书识字,这不是要他的命吗?他目不识丁二十年,也不耽误他快活,更不耽误喝酒吃肉,为何要逼他去读书?

    李逵黑着脸道:“鲁达,用阮小二自然有用阮小二的道理,你要是争,改日我给你找个启蒙先生,先给你上上课。”

    鲁达愕然地盯着李逵,眨巴了一阵眼皮,突然讪笑道:“大人英明,阮小二机灵,比我这等老粗更适合带消息回去。”

    (喜欢的朋友支持一下正版订阅,谢谢!)

第526章 被种地耽误的党项大军

    安排动身离开宥州已经是三天之后的事情,情报购买非常容易。

    甚至不能说是购买,而是李秉乾的管事费听多罗请了看守仓库的溜首领喝酒,对方自己喝到半醉半醒,然后费听多罗根本就没问,对方就说了。

    以至于费听多罗回来之后,对李秉乾抱怨,党项应该禁酒,喝点酒,连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了,不仅军事情报胡乱说,而且军中的隐秘也说了不少。但李秉乾却怀疑这么容易得到的情报是真的吗?

    李逵也很怀疑,因为怀疑,所以不得不去寻找佐证。

    这才耽搁了两天时间。

    最后的结果是,真的,没骗人。党项汉子都是耿直的直肠子,尤其是喝酒之后,竟然说的都是真话,连一句假话都没有。

    可李逵还是觉得不对劲,为何只有三千人偷袭?

    “嘉宁军司这做法是否疯了,才三千人就敢偷袭龙州?”

    李云指挥的军队人数不多,也只有三千。但战斗力已经经历过战争的洗礼,并不差。加上龙州的底层百姓,杀了城内的党项人之后,根本就没有了退路,只能死战。还有延安府派遣了一部分步兵,城内能战的青壮将近一万人。如果派遣五万人进攻,或许真的能拿下龙州。

    但三千人,这不是太小瞧了攻防战?

    李秉乾却阴沉着脸怒道:“任孟这个蠢货,为何不征招仆从兵和奴兵,此举简直是把军中的火苗都熄灭了。”

    对于李秉乾如此人不清形势的做法,李逵并没有在意。这货到底是党项人,还是皇族。即便投敌了,内心还在挣扎期内,可以理解。

    不过李逵从李秉乾的话里觉察到了一些蛛丝马迹。党项的军队简直以部落和皇族军队为主。而部落军队,千人左右的军队是溜一级,溜之下是抄,一个溜会管辖二十到三十个抄,视部落实力而定。一个抄有四个正兵,这已经是小到不能再小的军队编制了。

    正兵,是党项军队中的精锐。

    也是军队的基本骨架。

    在作战时期,一个正兵会从征召的仆从、奴兵之中选拔7到8人,组建军中最小的作战单位。而抄也会从四个正兵,变成三十人左右的作战单位。然后就是溜,从平时的一百多人,一下子扩充到一千人左右。

    李秉乾骂嘉宁军司将军任孟是个蠢货,大概是指这家伙想单凭正兵,就将龙州给收复了。

    “你是说,任孟没有征召仆从兵?”李逵回过味来,想到了这种可能。这并非是个好消息,正兵战斗力强,战斗意志坚韧,遇到苦战的时候,往往能反败为胜。这也是精锐的定义。伏击精锐需要一个很好的地势,才能成功。

    而在龙州境内,嘉宁军司的军队是本土作战,优势非常明显。

    李秉乾没好气道:“别以为正兵人数少,但战力强,是军队的骨干。嘉宁军司也是可以征召五万人马的大军司,案例来说,也不会如此糊涂。也许任孟也觉得龙州很好拿下吧?”

    “如果仅仅是叛乱,确实容易。但我大宋禁军来了,他们也讨不到好。甚至可能全军覆灭。”李逵分析道:“只要嘉宁军司完蛋了,你觉得你大舅子家的米擒部落能争夺这个军职吗?”

    李秉乾摇头道:“断无可能,嘉宁军司太重要了,是银州、龙州、洪州等入西夏的必经之路,加上土地肥沃,还是个产粮重地。这种地方,米擒部落就是想,朝堂上也不会允许,因为信不过。再说了,李逵你也别觉得嘉宁军司去的人少,但都是一等一的精锐,不是我小看你们,你们宋军还真的不见得是嘉宁军司的对手。”

    说完,李秉乾傲然的看向了李逵。自己人强,还是能够让他内心获取足够的优越感。

    李逵却扒拉了一下衣袂,冷笑道:“就他?我呸!”

    “这任孟再强,能强国讹其满,能强过铁鹞子?我可告诉你,进驻龙州的禁军,可是当初围攻铁鹞子的主力,嘉宁军司的人死定了。”

    李秉乾莫名的愤怒起来:“这该死的任孟,为何不征召仆从兵。”

    这个问题费听多罗可以回答,他贱兮兮道:“王爷,该收麦子了。”

    这季节,正是割麦子的日子。党项在大宋几十年战争之中,很少在这个季节发动战争。西夏要抢收麦子,大宋也要抢收麦子,以至于每年的六月间,可能是两国最平静的时候。

    李秉乾的瞳孔突然睁大了些,豁着嘴巴,仿佛被滚烫的肉块噎在了喉咙口,说不出话来。堂堂的游牧民族,混迹到种地圈之后。种地比不过大宋,放牧比不过大辽,这日子还有啥奔头?

    李秉乾脸色突然涨地通红,脑袋耷拉下去,低声咒骂道:“该死的种地,党项人都被土地被绑住了手脚,还能有什么雄心壮志?”

    这话对也不对。

    粮食很重要,牧民也需要粮食。

    只是比起中原农夫需求的量少很多。同时,种地和放牧最大的区别就是,种地的保守且算计,放牧的豪放且蛮横。骑兵是这个时代最为强大的兵种,游牧民族一旦失去了骑兵的绝对优势,就说明,这个民族开始没落了。用一句话来概括就是:

    放牧的人认为:他的心胸如同草原一样辽阔,所以,没有他们就要抢。

    种地的人坚信:多流一滴汗,就能多收一粒粮食。

    抢来的永远比种出来要容易的多。

    这才是本质的差距。如今的西夏就是如此,西夏从汉人手中学会了筑造城池,也开始开挖水渠和灌溉农田。人变得越来越勤奋。同时,内心也软弱了起来。当然,短时间内看不出来。过上一百年,两百年,西夏就是另一个大宋。好在西夏拥有数量庞大的牧场,只要骑兵不消亡,还是有一战之力的。这一点比大宋强很多。

    并非是任孟不征召。而是征召了一些,但数量不多。总数也就是几千人的样子,这点人马,对任孟来说,或许完全已经足够了。

    阮小二将消息传递给李云的时候,李云也觉得纳闷。

    盘问道:“小二,二哥在宥州还好吧?”

    “不好,整日给和尚干活,累的很。”阮小二吃着久违的小米饭配咸鱼,美美地打了饱嗝。

    “这情报是真的?”李云也不敢相信阮小二带来的情报,嘉宁军司是西夏五大军司之一,竟然派遣不到五千人马就想要收复龙州。

    这岂不是痴心妄想?

    可阮小二对李云正色道:“少爷说了,这些都是党项的正兵,很不好对付。让你们准备用对付铁鹞子的手段对付这支军队。尤其是这支偷袭的军队,都是正兵。也是嘉宁军司的精锐。”

    “你是准备回去,还是跟我一起去战场?”处于对李逵的信任,李云决定亲自带兵去打伏击。

    阮小二犹豫了一会儿,迟疑道:“可是我得送少爷从宥州带来的宝贝,让人捎到京城宅子里去。”

    “什么宝贝?”

    “一本破佛经。”

    “这有啥看头?”李云也不怎么喜欢读书,要不然他也不会去考武举。对于李逵去敌国还不忘收刮这些毫无用处的玩意非常不满:“拿来给我看看!”

    “金刚经啊!”李云毕竟跟着苏轼读了两年书,而且之前还读过好几年蒙学,要是金刚经都认不出来,岂不是丢苏门的脸?可香山居士他确实没认出来,将佛经丢给了阮小二道:“你回去路上给郝公公带个口信,我估摸着今年入秋之后,西夏恐怕要大战一场,让他想办法通知陛下,有所准备。”

    “少爷早就觉察到了啊!”

    阮小二对于李云的建议毫无惊讶,反而随口道:“这事少爷早就给学士说过,学士不是去京城了吗,就是为这事去的。”

    李云惊叹道:“我怎么不知道?”

    “你官太小了。”阮小二有点看不上李云的官衔:“这等机密怎么可能让你知道?”

    李云忽然感觉手痒痒,心思回到从前,要是乘着阮小二不受宠的时候,好好欺负这小子,如今想要欺负他,李云都担心自己会丢脸。

    堂堂将军,要是连李逵身边的小厮三招都拿不下来,岂不是丢了军中的脸?

    可实际上,李云清楚,别说三招,就是三十招他也拿不下阮小二。

    很可能运气差点,会打个旗鼓相当,要真成了这样,他还有什么脸带兵打仗?

    送走了阮小二,李云立刻寻到了城中巡视的种建中。对他道:“西夏来情报了,我得带兵出去伏击。”

    种建中明明是个文官,却听说要打仗了,却两眼放光。他也是倒霉,吕惠卿听到了收复龙州的消息,立刻跑来延安路,将种建中赶去了龙州。他要在延安府前线指挥全局。当然,这货也不会打仗。他的本事比当年的沈括差远了,而人品却一样差。来抢功劳却是真的。

    其实,文官对于军功并不看重。文官升官也不靠军功。文官想要升官快,中书省之捷径,还有秘书省。这都是在皇帝身边的机构,就算是个九品小官,做上几年外放也能混个六品通判。只要顺利过了知州这倒门槛,回到京城就能做四五品的京官。

    甭管是中书还是门下的要害衙门镀镀金,穿紫,拿白玉笏,紫宸殿上指点江山不是梦。

    种建中倒霉就倒霉在,他是吕惠卿手下唯一能够派遣去前线的倒霉蛋。

    而他一个推官,根本就不敢和吕惠卿犟。只好灰溜溜的被赶来了龙州。不过来到龙州之后,他却仿佛找到了自己的人生追求似的,整个人都给人种精神焕发般的年轻和干练。

    老种很豪放道:“将军去吧,龙州但凡有我在,保管万无一失。”

    李云张了张嘴,丧气的话总算是忍住了没说。他很想告诉种建中:“本将军都没把握,你一个文官,竟敢如此嚣张?”

第527章 伏击

    鸡毛信被送出去了!

    哎。

    不对,是军情。

    李逵又陷入到无所事事的状态之中,他已经后悔给觉明寺支个贴金的损招。当然,问题没有出在计策上,而是出在李逵身上。

    他是个闲不住的人,整日里在庙里监工,短时间也就罢了,时间一长,全身上下,哪儿哪儿都不舒服,仿佛回到了在皇城做官的状态之中。

    躺在午后的阳光下,紧挨着宣德门楼子,背后是太史局那个低矮的衙门,对面就是钟楼的工地。靠着御道,地理位置极其优越,李逵在这地方占了个地方,足够放下他那张吱呀作响的躺椅。他乜斜着眼,有一搭没一搭地瞅着,百无聊赖地如同皇城看门的大爷。可惜,皇城没有看门的大爷,但李逵的背景,绝对比任何一个看守都要有气势。

    不过,大部分往来的宣德门的朝廷大臣都不怕他,这就尴尬了。

    之前,他在大宋的大内皇城里当着众人面偷懒,如今,他将这种风格发扬了西夏宥州的觉明寺。早晚上工的时候,他瞅一眼大佛的贴金进度,然后躺在这地方装死。

    嘴里哼哼唧唧,含糊不清地唱着谁也听不清楚的小曲,说惬意是真惬意,但要说无聊,也真无聊。

    李逵微闭着眼,似乎有人堵了他风水宝地的凉风,这让李逵老大不满,觉明寺的和尚绝对没有如此没眼力见。

    睁开眼,看到个生人。

    也是和尚,但眉宇间没有觉明寺和尚巴结的媚态,李逵见对方不说话,他也不说。就大眼瞪小眼的瞅着。

    野利吉安如同吞了个苍蝇般难受,在西夏,出了护国寺,那个百姓敢用如此有恃无恐的眼神盯着他看?

    这让他顿时心头窝火起来,语气不善地问:“你是姓李的工匠?”

    连匠师都不尊称一声。

    在觉明寺,认识李逵的人都会恭敬地叫他一声:“李大师。”遇到个这么不讲理的,李逵没好气道:“你当着我纳凉的风了。”

    “你可知我是谁,敢对我如此无理?你不过是七王带来的工匠,就算是七王在本法师面前,也不敢如此无礼。”出家人野利吉安指着李逵,年轻俊美的脸庞因为愤怒而扭曲起来。

    李逵这才好好上下打量了对方,穿着做法事时候才会穿的白色僧袍。这倒不是因为地位低,而是地位高的和尚才有资格这么穿。觉明寺里就老和尚智广法师才有资格。只不过,之前也不见他穿。最近,在给佛像贴金的时候才天天穿。说明这佛衣不一般。

    好奇之下一问才知道,原来这是因为西夏这里崇尚白色,每当大祭祀的时候,王公大臣们都要穿上白色的礼服。

    和尚的僧袍也是如此,等级最高的就是白色。

    显然对方的身份不低,再看年纪,二十岁?恐怕还没有。看着很年轻,脾气却挺大。似乎后台很硬。

    要不然也不会对李秉乾不敬,口中称呼七王,但是李逵知道,在西夏,王爵的敬称是封地+大王,或者封号+大王。李秉乾假假也是个王爷,僧人称呼一声大王也不过分。虽说李秉乾的封地是删丹,别在地图上找,找不出来,是一座没啥产出的山梁子。这恐怕是王爵之中最次的封地了。不把李秉乾放在眼里,还正好在宥州城内的和尚,李逵终于有点回过味来了,这厮不会是那个什么国师的弟子吧?

    李秉乾怕他,李逵可不怕他。

    只见李逵冷冷道:“你大概就是国师的弟子吧?删丹大王曾经说过,不过你不过是个护国寺的和尚,功德司也没有职位,难不成你把自己当成国师了不成?”

    “你敢对国师不敬?”

    “没有,我只是对你不敬。”

    李逵笑容可掬的说笑,这种忽视对方的冷落,尤其让人难受。这下,野利吉安再好的涵养也忍不住,再说了,他的涵养也不怎么地。指着李逵的鼻子怒骂道:“贱奴汉蛮子,可知死字如何写,本法师要让你活不出宥州。”

    “信不信我去梁家人面前告状,说国师骂太后是汉蛮子!”

    “你!”

    野利安吉傻眼了,他的身份在西夏走到各地都会受到尊敬,不仅仅是护国寺的身份,还有他野利部落的身份。

    可李逵对他说话毫无敬意也就罢了,还敢回嘴?

    不仅回嘴,还敢污蔑,而且还是头等大罪的污蔑,他涨红着脸,努力撇清道:“国师没有说过。”

    “你国师弟子的身份,你说过和国师说过有什么区别吗?你们是从根子上看不上汉人,看不上太后,想要对她老人家辛辛苦苦维持下的大夏国颠覆。狼子野心呐?你以为别人看不出来吗?”

    李逵一口气说了一大堆,别的且不用说,就是梁太后,让西夏朝堂上的男人们都吓住了。真要是让李逵闹腾下去,除非暗杀,一旦被梁家人知道了,不仅仅他要倒霉,国师也要跟着受过。

    别以为当政的太后,心怀宽阔,她是连自己亲大哥都容不下的女人,会允许让对她有敌意的人继续在国师的宝座上吗?

    一旦国师被轰下来,野利安吉有的人会收拾他。

    梁家的男人都是废物,这是对外作战不利。但是在西夏,帮着梁家女人在西夏搞独裁,个个是把好手。

    不得不说,西夏的男人,被两个梁家的女人给祸祸地没了一点男人样。

    野利安吉当即气弱了起来,对李逵低声警告道:“你别忘了,你可是七王的手下。”

    “呵呵,你可看错了,我不过是受到删丹大王的邀请,才来的西夏,帮忙觉明寺佛像贴金。至于其他的,我一概不知。”李逵坐起来之后,见是个啥威胁都没有的娘炮。顿时又慵懒的躺下来了,也没有搭理对方的意思。

    可听到佛像贴金,野利安吉却激动起来了:“传言是真的,七王为何要讲黄金扔在觉明寺,而不送去护国寺?”

    “这我可不知道了,再说了,国师又不是删丹大王的亲爹,凭什么啥好东西都要往护国寺送?没道理啊!”

    李逵假装一概不知的说着,语气颇为不耐烦。

    野利吉安一时间词穷,随即愕然道:“你是大宋人?”

    “大宋京城人士,在少府做过事,咋的,想去打听爷们的底细?”李逵摆摆手,意思让他走,已经不想多说了。

    可野利安吉却根本就不想离开,蹲在李逵边上,也不觉得丢人。如今的西夏已经彻底没有了当年李元昊时代彪悍,百姓虽然不富足,但权贵却穷奢极欲,和大宋士大夫阶层已经没有什么区别了。而李逵出自于大宋京城的少府,说明什么?

    在如何奢华这条不归路上,李逵是绝对的权威。

    不过,野利安吉还是不敢信,李秉乾这等货色,怎么可能请到李逵这等工匠大师,狐疑问李逵:“你恐怕是糊弄李秉乾的吧?”

    李逵扭头看了一眼对方的法衣,冷笑道:“你身上穿的湖绸,也就是你们西夏这等土包子,才会穿在身上。在大宋,这是官宦人家做裤衩子的材料。”

    裤衩子?

    野利安吉不解:“什么是裤衩子?”

    “亵衣亵裤懂不懂?”

    野利安吉懂了,这才闹了个大红脸,臊地无地自容。他有种伤风败俗的负罪感,可问题是,他啥也没干啊!他也没辙,西夏就是这个风俗,穿白的高贵,他也没办法。只好腆着脸问李逵道:“大师可知如何补救?”

    “纳上金线不就成了?金线反光,却不如金箔明亮,宛如鱼鳞,却如同彼岸之水,波光粼粼之中,总会在不经意间给人惊喜,同时能给佛家弟子增加一丝肃穆之感。”李逵不屑地挑了挑眉,对野利安吉这等没眼见的货色,语气颇为轻蔑。

    一席话,让野利安吉顿时对李逵的见地如同高山仰止般仰慕,他才认定了李逵的身份,宋国第一流的工匠大师。

    在宋国是第一流。

    那么在西夏肯定是超一流的大师。

    尊称一句‘大师’也不为过。谁让西夏在吃穿用度,营造,任何技术都和大宋差了一大截?尤其是在如今的西夏,对技艺高超的工匠的推崇,让野利安吉面对李逵也有点没有底气。毕竟,是他率先得罪了他。

    “大师,不知这佛像贴金之后,效果如何?”

    “佛气冲天,光芒万丈!”李逵夸张道。

    野利安吉问:“不知大师可否来护国寺帮忙?”

    “请人要有请人的态度,我说这些也没用,对了,你没去工地看过佛像贴金之后的法相?”李逵好奇道。

    野利安吉脸色阴沉,怨恨道:“智广不让我进去。”

    “那么等觉明寺佛像贴金完成之后再说吧。”李逵站起来,对野利安吉下了逐客令:“到点了,我改去瞅瞅今日做工如何,请回吧!”

    “大师!”

    野利安吉不甘心的想要拉住李逵,智广法师不让他看,才让他紧张了起来,总觉得这老头憋着坏。同时他还担心护国寺的风头被觉明寺给抢走。这对护国寺来说,绝对不是什么好消息。

    “李大师,安吉法师,老衲盛邀你去茶室喝茶。”

    “不去,我要聆听李大师的技艺之术。”

    “李大师很忙的!”

    ……

    觉明寺给佛像贴金箔,光寺院内的僧众都瞒不住,更不要说还有打量敲金箔的匠人。野利安吉原本来是因为李秉乾竟然有金子不进献给护国寺,竟然送给觉明寺,让他大为不满。可是遇到了李逵之后,他发现了宝藏。

    尤其佛像周围建造了一座木头的工坊,围的密不透风,深怕泄露了天机似的,更让他怀疑。

    可智广法师一大把年纪,还能糊弄不住个小年轻?

    等到茶也喝完了,李逵也不见了,野利安吉这才着急起来,琢磨着是否应该要等佛像贴金完成,重新接纳香客才离开宥州。

    再说李云,出城之后,立刻急行进入宥州去到洪州的必经之路之上。

    才一天时间,党项骑兵如约而至。

    可让李云无奈的是,不管他用什么办法,都无法创造出伏击党项骑兵的机会。不仅没有,有两次斥候不查,差点被嘉宁军司的正兵发现。

    得亏他将大军隐藏在远处,这才避免一场遭遇战。

    可要是让党项人继续行军下去,再有一天,嘉宁军司的人马就应该抵达洪州了。一旦进城之后,李云再想要找机会,就难了。

    无奈之际,李云只好找来张川,还有向导,询问:“还有没有峡谷可伏击?”

    “没有,这一带即便有峡谷,也不在行军路线上。根本就不可能伏击。”向导眼神中露出一丝担忧道:“将军,对方马匹齐全,不对劲啊!”

    “怎么说?”

    李云已经是一脑门的官司,当他发现党项援军来的那一刻,就有种无从下手的无奈,这让他心情有些急躁了起来。

    心中冒出一个念头,难道没有了二哥在身边,自己连打胜仗的本事都没有?

    这个念头一出来,就如同荒草在春雨之后,疯狂的滋长起来。

    向导是常年生活在灵州附近的百姓,虽然是百姓,但也被征召过入军,对党项的军队有些熟悉。他忧心忡忡道:“将军,党项部落只有正兵会常年配战马。其他部落的战马,在春天之后就会被送入甘凉两地的皇室牧场。毕竟西夏很多地方都不适合放牧,而且很多以前能放牧的地方,如今也被开垦成了农田。而用粮食喂养,实在太贵,根本就无力承担,所以在西夏,常年拥有战马的士兵,一定是正兵。”

    “我知道是正兵。”

    李云自然知道嘉宁军司派遣出来的是正兵,这在请报上都有。

    要是有地势之利,正兵和仆从兵没多少区别。可要是地势相当,甚至对方占利的时候,就难说了。

    李云还想要伏击,至少不愿意看到这支军队进入洪州。发往环庆路的密信早就发出去了,也许章楶学士已经安排收复洪州。这时候要放党项精锐的正兵入洪州城,肯定会造成巨大的麻烦。

    李云咬住后槽牙,脸上阴晴变幻了好一阵,这才痛下决心道:“既然没有伏击地势,本将军干脆就正面和党项的精锐打一场,看谁笑到最后。”

    “将军三思啊!”

    “我意已决,等晚时党项人宿营埋锅造饭之时,全军立刻发动攻击。”

    李云这倒不是赌,而是他深知继续犹豫下去,只能是一无所获。如果李逵在,恐怕也会和他一样想吧?

    毕竟李逵是从来都不会白忙活的人,多少总得让他占个大便宜,才能让他高兴。

第528章 又一个假的文官

    (求收藏,求订阅。求推荐,求月票,各种求!)

    “将军,党项人准备宿营,动手吗?”

    “等等。”

    “将军,党项人下营盘了,要动手吗?”

    “再等等。”

    “将军,党项人升起了炊烟!”

    李云手握紧了腰间的刀柄,在亲卫的搀扶下,起身上马,拨转马头对身后的士兵说:“建功立业就在今日,杀过去!”

    “杀!”

    催动战马,铁蹄重重地叩击在大地,随着战马速度越来越快,天地之间发出隆隆的滚雷声。

    党项营地,任孟听到动静,他从休息的石头上站起来,眺望着远处的动静。骑兵冲锋,只是一瞬间的事,只要听到声音,人到眼前就不过是眨眼的功夫。虽没有如此夸张,但如果傻站着,很快就会发现,眼前乌泱泱的人和马冲将过来。

    虽说对面的骑兵在视线之中,不过是一条略粗的黑线而已。

    “将军,怎么办?”

    手下副将匆忙跑来询问任孟,是战是退,需要主将拿主意。他也担忧,他们这支军队可是行军了一整天,人困马乏,这时候退兵是最好的选择。但是当他发现宋军似乎并不比他多多少的时候,他觉得自己的士兵完全能够给他带来一次意外之喜。

    任孟甩了甩马鞭,随意的插在腰后,朝着自己的战马而去,丢下一句话:“准备接敌!”

    “全军上马,准备接敌!”副将听到任孟的下令之后,立刻命令人四处喊起来。几千人马,一个人喊肯定不顶用,亲卫四散开来,将军令下达下去。

    任孟迈动着八字步,心中横心已下,他要让宋军看看,他党项的儿郎,不是土捏的假人。不就是行军一天吗?即便如此,他们可是马背上的民族。而宋军,不过是田地里的蛮牛。再厉害,能厉害到哪里去?

    要是不战一场就退兵,他会瞧不起自己,甚至连手下的士兵也会瞧不起自己。

    当然,这也是他这次带着都是精锐正兵的原因,这些都是全职兵种,为战争而生的战士。这样的精锐,西夏境内也不超过五万人,而他麾下此时就有三千,足够他向任何一支阻拦在他面前的宋军发动冲锋。

    如果是战争动员之后,大部分都是农夫,牧民组建的军队,就另当别论了。毕竟和宋军相比,西夏骑兵的骑术要精湛不少,但是在装备上,远远不如宋军。尤其是仆从兵和奴兵,装备就更能不能看了。打硬仗的时候,只能当炮灰来用。

    “着甲!”

    “上马!”

    虽说人困马乏,但是党项士兵并没有忧色,反而眸子发亮,似乎胸膛中燃烧着火焰,就等喷涌而出了。宋军带来了更好的马甲,更好的武器,他们只要冲上去抢过来就行了。这才是马背上民族士兵临战的正常想法。

    至于李云,他是没办法。

    他麾下三千骑兵,这么大的目标,真要是躲到西夏军队行军的眼皮子底下,除非有山川地势的帮忙。可实际上,周围的地势虽有起伏,却并不能隐藏多少军队。只能用让骑兵远离党项的行军路线,等到党项军队人困马乏之际,突然发动攻击。

    让李云诧异的是,党项的军队没有乱。

    反而正在骑兵列队。

    这是游牧民族对骑兵控制的本能,战马即便在宿营地,也不会离开战士太远,一般十几步路,就能跳上战马发动冲锋。

    三百步。

    李云射出一直鸣镝,朝着党项人冲锋的骑兵射去。确定宋军重点攻击的目标。

    二百步。

    一百步了。

    李云压低脑袋,尽量将手中的偃月刀平举,这把刀是他升官之后打造的。比原来的朴刀要稍微长一些,但在马上更容易控制。

    就在一霎那的时刻,两军撞击在一起。

    李云奋力挺身,大刀直勾勾的刺入迎面距离他最近的党项人的胸膛。

    随即,热血喷涌而出,洒溅出去,化作一道血雨。

    李云没有停顿,大刀在空中划过半圆,砍向了另一个冲上来的党项人。

    突然,他警觉的低头,就听到脑袋上方有兵刃飞快的划过的声音呜呜声。这让他头皮有种发麻的感觉,好在身后的解千和解万冲上来,堵住了他的两翼,让他可以安心针对前面之敌。

    轰——

    耳畔都是杂乱的兵器碰撞的声音,铛铛的声音不绝,李云手中的长刀,如同出水的蛟龙,在军阵之中翻滚,卷起了团团血水。

    身边的解千和解万,一个使锤,势大力沉的沉闷声,少时能听到被砸断骨头的清脆声。而另外一个使用枪,一杆大铁枪,点出朵朵红梅。三人为锋矢,催动战马,全力往前杀过去。

    杀着,杀着。

    李云发现了不对劲,好几个在他刀下必死的党项士兵,却只是重伤,原因就是这些党项人身上都穿着铠甲。

    虽说五花八门,不少穿宋军的铁甲,而且浑身透着一种违和感,显然是在战场上收罗起来的铠甲。

    最差的也是一身皮甲护心镜,将身体的重要部位保护起来。

    精锐,果然是精锐。

    好在李云看到了前面的敌军不多,显然是要杀出敌阵了。

    骑兵冲杀就是这么快,接触冲锋,穿透;再接触冲锋,再穿透;似乎永远没有头。也不是没有尽头,而是在一方的士兵数量下降到不成威胁之后,这场搏杀才会结束。

    呼啦

    终于脱离层层阻隔,李云一马当先冲出敌阵。随后的大宋骑兵接连鱼贯而出,朝着远处飞奔。等到脱离战阵一段之后,才开始放慢骑速,等他回过头来,李云看到的场面,心头顿时凉了半截。人数明显少了很多,大致估算了一下,三百人恐怕要折损其中。

    “将军,你看哪里?”

    这时候,党项人军阵之中,一员大将被簇拥着来到阵前,此时的任孟也是心肝胆颤。大宋的骑兵是宝贝,他麾下的骑兵也是宝贝。甚至比宝贝都重要,是命根子。在西夏当官,不看你资历,也不看你能力,就看你实力。

    别看西夏已经准备实行科举制度,可是在部落首领之中,就当成陪着国主玩闹的游戏,让皇帝高兴了罢了。

    而军中主将,不看别的,就看手下的正兵数量。虽说正兵损失之后,可以从仆从兵之中补充。但是实力绝对不可同日而语。一旦任孟手中的三千人折损光了,他在西夏的官场也就混不下去了。仅仅一次冲锋,他的损失比宋军更多一些,这让他心头凉了半截,心痛地心头在滴血。

    党项人吃亏是在战马士兵疲惫,人困马乏,但胜在士兵的骑术和搏杀技艺要强过宋军很多。而宋军的优势是士兵养精蓄锐,体力充沛,加上武器装备好过党项人。但冷兵器时代,这种优势并不凸出和明显,战争的胜利天平,永远只向着勇者倾斜。而主将的作用,往往会更突出。

    李云盯着任孟,对左右道:“斩杀党项主将,绞杀敌酋!”

    几乎与此同时,任孟也盯上了李云,暴怒大吼:“随我斩杀宋军主将,抢了对方的战马和铠甲。”

    “杀——”

    几乎没有停顿,宋军和党项大军再一次冲杀在一起。

    死!

    李云势大力沉的砍杀,瞬间将任孟身边的一个小将斩杀。两人如同仇人一般,见面双眼都瞪地通红,任孟使的是一柄长斧,相比李云的武器要沉重很多。但双臂使唤之下,并没有任何的阻碍,反而有种行云流水般的顺畅。

    李云扑上去抢攻,他的刀法快,抢攻更占优势。两人一个快,一个慢,一个攻,一个守,双方如同嗜血的猛兽,不死不休的战在了一起。

    铛铛铛

    几次格档之中,任孟总是能够做出反击,虽然少,也不是被压着打的局面。两人心里明镜似的,他们应该实力差不多。当然,任孟的反击也被李云轻松挡下,不知不觉之间,十几招过去,两人还是胜负难分。

    却让双方斗出了血性。

    下手一次比一次重,一次比一次急。战马交错之间,李云摸出后腰的一支金锏,不回头,就朝着任孟腰盘甩过去,这要是被打中了,任孟就算是活着离开了战场,这下半辈子的幸福也要结束。可是,让李云失望的是,金锏发出叮当的一声脆响,随后是笨重地掉落在地上。

    虽说是金锏,实际上是铜制的武器。那在手里有分量,尤其是在战场上面对的敌军有很厚的铠甲的时候,事半功倍。可以透过铠甲,打击敌人的内腑和骨骼,杀伤力惊人。

    可惜,功亏一篑,没有中招。这是李云手中为数不多的‘小花招’,因为太重,也不能多带。只有随身的一根。甩出去,除非从地上捡起来,下次想要偷袭都没机会了。

    李云暗道:“可惜了!”

    拨转战马,两人怒目对视,随后视线落在地上。果然,地上有李云的金锏,还有一柄黝黑色泽的手斧。两人目光出奇的一致,似乎都明白了什么。李云也是暗暗后怕,他甩出去的是金锏,而敌将却用手斧,这要是被砍中了,岂不是腰子都要被砍出来?

    任孟见状,顿时怒不可赦,骂道:“阴险宋将!”

    李云毫不示弱,回过去:“党项小人!”

    实力差不多,连下作的手段都差不多。这两人也算是将遇良才。

    “还敢一战?”

    “不死不休!”

    任孟拨弄着战马,催动战马缓慢跑起来,李云也是如此,两人围着圈慢慢的控制战马的跑动。突然加速,再次冲杀到了一起,兵器碰撞,发出了冷不丁的火星子,两人几乎能够近距离看到对方脸上的毛孔,大眼瞪小眼的瞅着。让他们不知道的是,陆谦在边上不远处,长刀刀花绽开,毙杀周围数个党项士兵。然后偷偷摸了马背上的弓匣。

    弯弓搭箭,一支利箭冲着任孟的后背而去。与此同时,党项人也想到了这个办法。

    等陆谦发现,想要阻拦已经来不及了。他只能大声惊叫:“将军小心!”

    党项人也在大喊:“将军小心!”

    任孟中箭的那一刻,眼珠子突然一凸,猛然握紧手中的斧柄,刷刷刷砍出了三斧头,将李云奋力逼退。而李云就感觉到后背仿佛被刺了一下,嗓子眼发甜。

    他明白,自己受伤了,好在他的铠甲是三层铠,箭头被挡住了,仅仅是刺入肉中,也不深。反而不如党项将军受伤重,对方的后背,靠近肩胛骨的地方,插入了一支羽箭,而且很深。暗红色的血很快湿透了任孟的肩膀铠甲。

    “保护将军!”

    “护卫!”

    双方在第一时间,就做出了决断,都开始朝着自己的主将靠近。不同的是,李云受伤不算重,他只是冷着脸,对解千道:“将箭杆给我砍断。”

    而任勇显然没有这等好运气了,失血让他的脸上有种病态的潮红,对属下道:“游射,撤离战场。”

    李云带兵追击了一阵,随后就放弃了。

    党项军队脱离战场的决心非常坚决,不用的物品都让他们丢下了战马。速度有了少量的提升。

    可惜,这次战斗注定无法继续下去了。

    天快黑了。

    等到脱离战场,任孟在属下的帮忙下,包扎了伤口,听到:折损一半的消息,顿时双眼一黑,晕了过去。

    而李云也好不了多少,损失骑兵一千出头。辛运的是,宋军略占上风,伤兵都能带回去。

    任孟是被吓破胆了,他的手下精锐要是折损殆尽,恐怕不仅仅要让出自己的官职,还要让出家族部落偌大的财富。

    在西夏,任何一个首领的实力,都是按照他能指挥的军队数量决定的,而正兵无疑是他最重要的实力保证。

    李云骑在马上,面对此战失利,发现除了自己坚持打一场之外,更重要的原因竟然是党项人的战场搏杀能力很强。战况惨烈无比,杀第一千,自损八百。

    行军一夜,李云带兵在第二天晌午抵达了龙州。

    可是让李云和他的部下惊诧的是,龙州城门大开,大量的士兵涌出,也不能是说士兵,反正武器五花八门,穿着更是随意,没几个身上有军服的样子,有些甚至拿着有长柄的农具,显然是城中青壮。

    看到李云的将旗,城内迎出了一队骑兵,也是破破烂烂,根本就没办法和自己的骑兵相比。

    为首的老汉,笑出一脸褶子,骑着马冲到了李云的面前,嗅着空气中的血腥味,低声道:“打赢了?”

    哪壶不开提哪壶,李云要是打了胜仗,能摆出这副臭脸?

    “党项人没赢!”李云梗着脖子粗声道。他也不知道自己算是赢了还是输了,反正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算不上赢,算不上输。倒是战马缴获了一些,毕竟党项人主动退出战场。

    而李云瞅着种建中的架势,似乎打了大胜仗的模样,好奇道:“种大人,你这里是?”

    “来了三四千的党项乌合之众,傻的很,略施小计就往沟里蹦。本官都有点不好意思了。”种建中貌似憨厚地搓着手,似乎说着一件很逗趣的事。这让李云心里更难受了,尤其是对方轻描淡写的语气:“两军交战才发现是乌合之众。比不了通判大人之前七千战五万党项精锐,那才是天下豪杰。”

    李云气地眼珠子快蹦出来了,他就不好意思指着种建中身后的人马说:“你手中的人马才是真正的乌合之众。而且,李逵都没来,你竟然还在拍马屁,还要脸吗?”

    没打胜仗的李云,气势弱了不少。眼神中也没有了京营将军的那种狂妄和自大,病恹恹道:“种大人,你不会是个假的文官吧?”

    种建中愕然,随后爽朗的笑起来:“真的,如假包换,我老师是进士。”

    李云不想和这长了张臭嘴的老头说话,谁老师不是进士啊!

    气人!

第529章 土豪来了

    “废物!”

    “李云真是个废物,喂到嘴边的肉,竟然吃吐了!”

    宥州才多大,任孟灰溜溜地带着溃兵逃回来之后,马上就闹地满城风雨。李秉乾得到消息虽不算慢,但还是比不过李逵。随着觉明寺的贴金工作临近尾声,李逵也不去盯着了,鲁达这些人整日在宥州城内闲逛。

    败军溃逃入城的第一时间,鲁达就带着消息跑回来带给了李逵。

    从宥州军队颓败的情况来看,情报肯定是真的。

    显然李云却没有将这到嘴边的肥肉吃下去,由不得李逵生气。

    要是李逵领兵,带着三千对三千的骑兵,他根本就想不出会让人逃回来,甚至还不可能让当西夏军队能逃回来。在李逵看来,几千人的作战,他的路数就是盯住对方主将,冲上去,怼死他,只要主将死了,狼群也就成了羊群,随便他揉搓。

    万一宥州的西夏军队打赢了,伤亡太大而选择撤退,这就更难以接受了。鲁达这厮,连骑马都不怎么样的货色,竟然还敢在边上进谗言:“大人,李云将军也太不济事了,这三千对三千,怎么会打成这样?”

    “你认为李云输了?”李逵没好气道:“如果让你出战,你怎么打?”

    “三千对三千,甭管怎么着,盯住主将往死了打,只要把党项人的主将弄死了,这不就赢了吗?”鲁达说的路数明显和李逵一个样,两人赞同的颔首,确定是自己人。

    骑兵作战,几千人规模的战斗。

    用阵法真是白瞎了。

    除非人数过万的战斗,战场太大,需要主将不断的调整。而几千人的作战,战场不会太大,朝着对方最软肋的地方插刀子,准没错。而任何一支军队,最软肋的地方肯定是敌军的主将。就像鲁达说的那样,只要把嘉宁军司的主将任孟给弄死了,将军旗砍了,这仗就打赢了。

    要是打了胜仗,那么李云应该尾随追着任孟的军队,一路从龙州追到宥州。

    说不定在宥州还没有防备的时候,连城池都能一起拿下。即便宥州有了防备,城内还有他鲁达在啊!

    李逵也是这个思路,不要说他莽,除非步兵对骑兵,不用点损招,真的只有被动挨打的份。轻骑兵对轻骑兵,腾挪躲闪都是没用的。只有拼士兵,拼主将,打到一方胆寒,追杀下去。

    而且任孟带溃兵退守宥州之后,很快就全城戒严,却没有宋军一路尾随打到宥州城下的迹象。

    种种情况说明,李云恐怕损失并不比嘉宁军司的主力少多少。想到此处,李逵就恨得牙痒痒,咒骂道:“李云这个废物!”

    李云废物吗?

    恐怕真不算。

    至少有人觉得李云很强,李秉乾就带着更精准的消息回到住处,然后匆匆来找李逵,发现李逵的状态不太对劲,还有李逵一众手下都在,动不动就说上一两句‘废物’,‘怂包’之类的之眼,让这位西夏王爷很费解,这是在骂谁啊?

    不会趁着他不在,偷偷骂他吧?

    这也太缺德了!

    李秉乾扭头就问站在身侧的费听多罗:“他们这是怎么了?”

    “都小半天了,似乎在骂一个宋将的名字,叫他废物。王爷,城主府的消息打听到了吗?为何明明是任将军败退,可看宋人的样子,仿佛打了败仗一样愤怒?”费听多罗好奇道。

    李秉乾唏嘘道:“三千对三千,骑兵野战,任孟将军输了。至少一半嘉宁军司的正兵折损在了龙州。听说宋军骁勇异常,开战就不留后手的猛攻。按理说,这战绩能打成这样,已经是意外之喜了,怎么还不满足?不行,我得去问问。”

    “李逵,你知道消息了?”

    “你们几个先出去,最近几日,不准饮酒,最好不要出宅院。”

    李逵嘱咐了几句,尤其是鲁达,被李逵盯着,感觉自己被针对了,明明自己很牢靠的一个人,仿佛被贴上了不靠谱的标签,这让他非常委屈。哭丧着脸从院子里走出去,尤其是他昨晚把藏在房里的酒都喝了,今日没酒,这可怎么过?

    “李逵,不得不说,你们宋国还是有些将才可用。嘉宁军司的精锐被击败,还有夏州的援军也被打败,此战已经足够震慑朝堂。我们的机会来了。”李秉乾说完,眸子中透着闪烁的贼光,他觉得这下子,梁家人恐怕要难受了。

    尤其是梁太后,她垂帘听政之下,西夏失去了一座重要的边塞城池。

    这对于一向手腕强硬的梁太后来说,犹如被人抽了个响亮的耳光,让李秉乾忍不住想要窃笑几声,来抒发内心的畅快。

    “原以为可以一举歼灭嘉佑军司的主力,然后拿下洪州,兵进宥州。这样一来,对于整个西夏来说,局面就是真个横山防线的崩溃,西夏不得不被动发动一场大战,重新占领原本的城池。你应该知道,这个季节战马还在育肥,要是战争拖到了冬天,西夏的骑兵在明年将彻底掉一个档次。而且战争动员也需要时间,战马需要专场也需要时间,如此折腾,至少一个月就过去了。”

    李逵恶狠狠道:“没想到竟然让嘉宁军司的主力脱逃,这仗就打成了四不像。”

    “不至于吧?已经很好了,夏州的援军也大败而归。加上如今躲在宥州的嘉宁军司精锐,这足以让梁家人脸面无光。只要他们再败一两次,在西夏国内必然无法弹压部族的不满,我等机会就来了。”李秉乾的愿望就是李氏重新掌握西夏的命脉,而不是让梁家鸠占鹊巢。

    李逵却冷笑道:“夏州?夏州不是属于嘉宁军司管辖吗?夏州可没有多少精锐正兵,我估计去龙州的都是些乌合之众。只有一口气吃掉了嘉宁军司的所有正兵,将战争推向嘉宁军司的府邸,这才是对梁家独霸朝堂的一个巨大的打击。逼迫梁家不得不动员西夏,筹备数十万大军和宋军开战。”

    “可如今的情况,嘉宁军司的精锐尚存,农兵,仆从兵更是没有损失,嘉宁军司任然可以针对龙州发动规模更大的进攻。可要是嘉宁军司主力被歼灭,那么就完全不一样了。梁家必须派遣家中重要成员,来宥州主持作战。如今的梁家,退可守,进可攻。如果任孟不是梁家的人,甚至将不利的局面仍到嘉宁军司的头上,等到事情不可收拾,再渔翁得利。”

    “就算是任孟追随梁家,梁家也能将所有的罪责让任孟一个人背负。这才是我最为担心的结果。”

    李逵分析的头头是道,当然,有些问题不重要。唯独梁氏,尤其是梁太后会选择什么态度,才是他最关心的地方:“只要梁氏不动,你一点机会都没有。”

    事实恰恰如此,李秉乾凝重的点头,他果然把事想简单了。长期脱离朝堂,已经没有了执政者的眼光和手腕,让他忽略了执政者可以动手的办法。尤其经常做商人,李秉乾的身上还沾染了一些商人对利的追逐渴望,稍微得到点便宜,就喜形于色,很不符合当权者的稳重和内敛。

    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李秉乾也没有了退路,不甘心功亏一篑,发狠道:“难道仁多部落的反叛也不是机会?”

    “仁多部落几万人,他们想要等到合适的机会归宋,只能是在西夏和大宋大战一场,且大败的时候,才有机会离开西夏。要不然,你以为沿路的党项部落会答应?而大战打不起来,就算是仁多保忠心中焦虑,也不会将部落几万人的性命,就凭借仁多彦带去的消息而下决断,风险太大了,他根本无法承担失败带来的后果。”李逵说到这里,嘴角露出轻蔑的笑意:“仁多保忠投宋,是来大宋当土皇帝的,可不是替大宋来卖命的。他舍不得用部落的未来,去换取大宋的信任。”

    “你们宋国就能忍受他如此算计?”李秉乾不解道:“仁多保忠既然不想替大宋效忠,自然不肯接受部落任何损失。一个无用的部落投靠而而已,却要耗费大量的财富和给予封地,岂不是最后人财两空?”

    李逵苦笑道:“大宋没得选。”

    仁多保忠的归宋,政治意义比军队和人口更加重要。这才是大宋无法选择的原因,甚至朝堂上恐怕会忍受仁多保忠的敲诈,也在所不惜。

    这才是本质。

    仁多保忠想要卖命,给梁氏不好吗?

    他在西夏本来就有高官厚禄,要不是部落因为连年征战,实力下降的厉害,他也不会想到要投靠大宋。而之前李逵俘虏了仁多彦,对仁多保忠来说无疑是个机会,一个和大宋接触的机会。

    机会如此渺茫,李秉乾不由泄气起来:“为何要如此麻烦?”

    “这还是简单的,其中的变数可不少。只有对外大战失败,损失惨重,对内部落怨声载道,且君臣离心离德,你才有机会。除此之外,你要人没人,要财没财,凭什么让你窃取大位?”李逵倒是不想给李秉乾泼冷水,可篡位要是简单,当皇帝的岂不是天天要度日如年?

    果然,几天之后。

    兴庆府的使臣来到宥州,传达了梁太后懿旨,让任孟限期嘉宁军司收复龙州。

    不过如今的任孟正负伤在身,估计要宽限一段日子。

    当然,太隐秘的事李逵探听不到,就连李秉乾也探听不到。

    只不过,他们俩人却有一件事会被整个西夏所瞩目。

    觉明寺大佛已经贴金完成。

    在佛像贴金完成之后,觉明寺的和尚拆掉了周围的木板和工坊,阳光下,金色大佛如同佛祖亲临,宝光外放,金光闪闪,耀眼的光芒顷刻间震撼全城。在那一刻,在宥州城内看到佛像金身的西夏人,无一不下跪在地,虔诚礼佛。智广法师急忙派人将佛像用幕布围了起来,这才稍稍安心。可心里已经乐开了花,老衲苦修一辈子功德,如今天下僧众,恐怕都将被觉明寺折服。

    之后的几日,智广和尚更是气度大变,仿佛有了一种飘逸之气,就连李逵也搞不懂,这老和尚不会想要做天下释家之祖吧?

    耗费黄金四千两,李秉乾最后还是增加了不少投入。他听从了李逵的建议,先在西夏境内出名。他此举不会动摇西夏政权,唯独有名利可收。最适合眼下他的情况。要权没权,要人没人的情况,甚至连个封地,都是穷山僻壤。得些虚名也没人会在意。

    而觉明寺大佛贴金金主的身份,一下子会让李秉乾在西夏上层获得很高的关注度。

    最直观的身份标签就是,土豪!

    智广法师在贴金快要完成之前,就已经开始筹备了开光大典,广邀天下古刹高僧出席。一场轰动整个天下的僧人圈的开光大典,即将拉来帷幕。

第530章 强势的大国师

    陆续抵达的西夏境内高僧,相继被安排在觉明寺的禅房之中,因为人数太多,不得已,只能安排在城内。

    宥州的军镇在不久之前遭遇惨败,却因为觉明寺的法会,被城内迅速遗忘。

    加上西夏朝堂也不想在起波澜,干脆就默认了觉明寺的动作。

    临近七月,这段日子对于佛家来说,节日很多,但每一个节日都和如来佛祖没有关系。

    六月十九日:观世音菩萨成道--此日放生、念佛,功德殊胜。

    七月十三日:大势至菩萨圣诞。

    七月廿四日:龙树菩萨圣诞。

    七月三十日:地藏菩萨圣诞。

    这些菩萨,觉明寺都没有请来供奉。这让老和尚智广法师颇为不甘,原本在一个能够让众生都记住的大日子,举办这次为大佛揭幕的盛典。可惜,赶不上趟,这让智广法师有种不过年,不过节,却要瞎折腾一番的心累。

    多好的机会啊!

    却没有办法搞事,多让人揪心啊!

    可临近最近的一次佛祖大事件,竟然是腊月初八,佛祖成道之日。这要是等起来,岂不是要等小半年?

    要是等,倒也可以。可问题是,每年冬天,西夏境内都不会平静。基本上打仗的年景居多。加上觉明寺的和尚经历过贴金的工作之后。发现贴金也就是那么一回事,多高的技艺不说,就像是一层窗户纸,捅破了,就啥都明白了。

    万一觉明寺愿意等,半道上有别的寺院捷足先登,将第一个金身佛像的名额霸占了,岂不是竹篮子打水一场空?

    到时候,智广法师非哭瞎了不可。

    每每想到此事,智广法师就揪心,白瞎了四千两黄金的大阵仗,却连个节日都赶不上。

    “可惜了这大好的日子,不过年,不过节的!”

    “唉,选个好日子怎么就那么难?”

    智广法师在寺院里唉声叹气,中间还会夹杂着笑容可掬的接待各地来的高僧。面对高僧们的质问和不解,为何不将大佛公诸于世,反而要用幕布围起来,岂不是多此一举?这时候智广法师却会淡然一笑,逼格满满道:“幕布撤去,怕城内百姓都要跪拜礼佛,佛主肯定不愿如此。”

    没有人相信,也没有人觉得佛像会给人如此大的震撼。

    大家都是同道中人,就因为是同行,才明白,佛像给信徒的震撼力是有限的,绝对不可能达到智广法师说的那么离谱。

    “老贼!”

    “贼子!”

    ……

    这种背后的低声咒骂,真的难以躲避到处的耳朵。毕竟是在人家的地盘上,一来二去就传到了智广法师的耳朵里,老头说自己不生气,他是佛家弟子,此生是凡人,来生都不凡。可眼珠子都充血了,还敢说自己不生气?

    他是在气头上,关键是骂他的人很多,就变成了公愤,他一个人出马,势单力孤。

    弟子觉安偷偷给老和尚进言:“师父,诸位大师的佛法弟子是敬佩的,可是人品?”话到一半不说了,意思再简单不过,就是要给不开眼的上眼药。

    智广法师沉着脸道:“有话就说!”

    觉安嘿嘿讪笑了两声,咳嗽的样子仿佛土狗似的,见师父不乐意了,才开口:“师父,我们的佛寺的金身大佛是否是天下第一份?”

    “不见得!”智广法师知道李大师是从宋国来的,保不齐宋国的寺庙已经有了金身大佛。由于西夏和宋国的寺庙之间往来不太多,请到的高僧也不多。可以肯定,这些寺庙没有金身大佛。至于西夏境内,肯定没有。

    辽国就不说了,这个国家还在蛮荒时代。

    百姓缺乏足够的信仰。国内基本上没有多少佛寺。主要是契丹人信奉萨满教,中原人肯定不太明白,什么是萨满教,如果说成‘大神’,基本上都能明白了。

    宋人就会鄙夷地咒骂两句:“蛮夷!”

    就连西夏人看到辽人的信仰,也会说上一句:“蛮夷!”

    契丹人的汉化程度比党项人差很多,自从郭子仪将党项人从大山里,迁移到了夏州之后,党项一直在和汉族融合。虽说速度不算快,但如今党项皇帝对儒家痴迷的程度,甚至比大宋的皇帝都不差,可见成效显著。

    所以,辽国也有高僧来,但这次法会,这些辽国的僧人来完全是充数的。

    觉安没想到自家的师父如此不自信,有点气馁,仿佛满腔的热情,被泼了一盆冷水般透心凉。可他还得说:“师父,咱们不说天下独一份,光说这大夏国内是独一份吧?辽国也没有比咱们家的大佛吧?就算是在宋国境内,西北也没有咱家的大佛气派吧?”

    智广法师这点信心还是有的,毕竟他年轻的时候走南闯北,见识了不少。颔首道:“不错。”

    “既然咱们家大佛是独一份,为何不将大佛开光之日最为节日?”

    觉安这才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很大胆,智广法师要是没有大佛当靠山,连他自己都会觉得挨打的可能性很大。这是范众怒的事啊!这要是这么做了,岂不是和天下的佛寺为敌?

    智广法师琢磨了一阵,还是不敢,因为大国师也接受了邀请,大佛开光这一天肯定会来,如果大国师反对,到时候他这个觉明寺的主持方丈就要下不来台了。

    “师父,我们还有七王爷呢?他出了这么一大笔钱,难道就甘心让咱们觉明寺泯灭众生?肯定不会,到时候师父你只要和七王爷陈述利弊,相信七王爷肯定会帮忙。只要七王爷肯帮忙,其他寺院给些好处,就能拿下来。到时候,就大国师一个人,即便他心有不甘,也不得不接受这么个事实。”觉安提议。

    智光法师犹豫道:“七王爷见到国师也不成啊!”

    “那就陈述利害,相信七王爷深明大义,肯定不会错失这次机会。另外,我们还可以暗地里接触其他高僧,许下承诺。”觉安了自己的佛寺也是拼了,咬牙道:“我们在大佛开光那天,再发布个消息,要去天竺求佛主舍利,建造佛塔。”

    “混帐玩意,去天竺,你知道天竺在哪里吗?此去不说旷日持久,非十年不能成功。再说了,到了天竺,你以为就能求到佛祖舍利?万一求不到,怎么办?另外,钱呢?路费从哪里来?”智广法师听到弟子动不动就要建大工程,一座佛塔,即便是顺利求到了佛祖舍利,这其中的花费,恐怕并不比给佛像贴金能省多少钱。

    这么一大笔钱,觉明寺如何拿的出来?

    觉安却并不在意道:“我只是说,先把眼前的事给办了,至于修不修佛塔,都是十年后的事了,就算是有人想要追究,恐怕也难以奏效。再说了,只要我们寺庙能够顺利创办开光节,那在大夏国内的地位,岂不是要和护国寺平起平坐?倒时候,师父您也是国师,并不比德源禅师差多少,害怕要不来钱,修不成佛塔?”

    听到这里,智广法师这才茅塞顿开,欢喜道:“这能成吗?”

    “能,肯定能!”

    智广法师都这么说了,显然是动心了,觉安还能说丧气话不成?只能加把劲,先让自家的师父把决心给下了。

    没几天,正是给佛像开光的大日子。

    作为佛家盛典,权贵来的并不多,主要还是各地的高僧。

    “兴庆府广元寺方丈,智光法师到!”

    “黑山军司法安寺方丈,慧海法师到!”

    “通元寺方丈,苏木法师到!”

    ……

    高僧抵达庆典高台之后,都是一副闭目养神的样子,摆足了高僧的架子。这时候,突然一声高喊:“大国师,德源禅师驾到!”

    原本还在闭目养神的高僧们,仿佛一个个都抖了个机灵之后,齐刷刷地站起来,迎了上去。

    “禅师辛苦!”

    “诸位客气!”

    德源禅师身边跟着的是他的弟子,野利安吉。这位引着自家的老师,走过了人群,来到了主位。这让主持盛典的智广法师非常不爽。但是没办法,谁让这家伙是国师呢?

    “吉时已到,开光!”

    幕布拉开的那一刻,阳光照耀在金子之上,黄金在光线下,一场的夺目,在场的高僧一个个都傻乎乎的盯着佛像。这色泽,这气魄,这等气势,天下寺庙还有那座敢与争锋?

    金光闪闪的佛像,高高耸立,那睥睨天下芸芸众生的胸怀,让高僧们有种想要跪拜下去的冲动。德源禅师没有这样,他只是对着佛像微微躬身行礼,之后就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只是佛像的光芒太甚,让他感觉有些刺眼。

    不知道谁道了一句佛号:“我佛慈悲!”

    “阿弥陀佛!”

    原本轻视智广法师的高僧们,不得不重新对智广法师另眼相看,心里却嫉妒的都快烧了起来。

    觉安将这些人的表情尽收眼底,心中冷笑不已。

    数十位西夏各地的寺院的高僧,拿着法器,围绕着佛像念起经来。足足一个时辰之后,这才结束。等到结束之后,德源禅师突然在弟子的簇拥下,走到了观礼的李秉乾面前,脸色阴沉,显然心情很不好,西夏国内佛家之中,让智广找个家伙出了如此风头,实乃出乎他的意外。

    而这一切,都来自于被他敲打过的李秉乾,这让他不免怀疑,李秉乾这家伙的动机?

    站在李秉乾面前,看到脸色不善的德源禅师,李秉乾心头猛跳起来,紧张地不得了:“弟子见过大国师。”

    “秉乾,为何与叔叔见外?”德源禅师在皇族里的辈分很高,而且还有足够的声望,让他在外,很少会受到冷落。

    但在今日,他感受到了佛像金身显露之后,他似乎被冷落了,以前一往不利的身份,不好使了。

    李秉乾哪敢和德源禅师闹情绪,虽说德源禅师的做法,简直是将他在火上炙烤。但多年的积威,还是镇压的李秉乾死死的。

    “叔父,小侄不敢!”

    “不敢最好。”德源禅师对着站在不远处的李逵抬手指道:“你将那个从宋国来的工匠卖给我,此事我不予追究。”

    卖?

    李秉乾猛地心头一惊,吃惊的看着德源禅师,但他还是失望了,他看不到哪怕一丝一毫的情绪波动。反而边上的野利安吉面带讥讽的朝着他笑着,颇有狐假虎威的样子。李秉乾甚至能够猜到,这一切恐怕都是野利吉安煽动的结果。他能不知道李逵的身份是自由自身吗?

    一旦李秉乾迫于压力,将李逵卖给了德源禅师,他将失信于人,背负骂名的时候,还会再一次被德源禅师踩在脚下。

    李秉乾这才警觉过来,这是欺负他不敢反抗啊!

    可李逵是听话的主吗?

    甚至李秉乾不敢想象,真要是德源禅师不知好歹将李逵带去了护国寺,恼羞成怒的李逵说不定会将护国寺杀个鸡犬不留。

    再说了,李逵可是他的合作者,俩人身上的秘密太多,根本就不可能让德源禅师带走。更何况李逵就是个杀星,龙州的官员和士兵,让他杀了个遍?李秉乾当即摇头道:“叔父,小侄恕难从命,再说李大师是小侄请来的高人,他是自由自身,非奴非仆,小侄没有资格这么做,也不能这么做。”

    被欺负习惯了的侄子冷不丁给了个软钉子,刚才还假装气定神闲的德源禅师脸色微变,却很快就被他掩饰了下去,走到李逵面前,仰头看着比他足足高了快一个头的李逵,沉声道:“你明日跟我去护国寺。”

    李逵眨巴一阵眼珠子,好奇地上下打量德源禅师,这货口气好大,仿佛在吩咐家中的奴仆似的,得亏是在西夏,要是在宋国,李逵都敢当众出手超度了对方。

    李逵不管不顾道:“不管你是谁,躲远点。我是自由自身,来去自由,还能受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听好了,这是大夏。”

    德源禅师眯起眼睛,语气带着威胁,却看不出威胁的手段。这会让人怀疑,德源禅师说这话的自信在哪里?

    李逵冷笑道:“我要是不去呢?”

    “你会去的!呵呵——”德源禅师正视李逵双目,可遇到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李逵,他发现多年来养成的气度失效了。

    正在此时,已经闻讯赶来的智广法师对德源禅师道:“大国师,不要强人所难。李大师愿意去,自然会去,要是不愿去,请不要勉强。”

    “你想要给我做主?

    能忍到这时候,德源禅师已经是很辛苦了,他不在乎觉明寺的什么大佛。他更在乎的是,他在皇族中的威望。李秉乾的防抗,已经动了他的肝火。至于佛像,贴金,之类的,只要他想要去做,护国寺根本就不可能做不出来。

    智广法师自然不会用话去硬顶,只是合十双手道:“大国师,今日佛像开光极为顺利,我和几位大事商讨,是否将今日作为天下佛家的节日。”

    “节日?就为了个佛像而创造个节日,你以为你是谁?”

    “我不是谁,我不过是佛家的弟子而已。为佛家做事,行本我之心。此事也是诸位大师的意思,不知道大国师可否认同?”

    “我要是不认同呢?”

    德源禅师之前的好涵养都是装出来的,他可不会愿意让智广这家伙跑到自己脑袋上。

    但是让他意外的是,智广不仅没有退缩,反而看向了李秉乾问:“七王爷。佛像贴金是您的功德,大家非常希望你能够在此出力。”

    “本王恐怕难以胜任!”李秉乾不是推辞,而是知道自己在西夏的实力,根本就给寺庙带来不了什么实质性的好处。

    “我等以七王为诸寺护法,可以吗?”

    功德司虽然管辖的都是寺庙,但在西夏,这是一个庞大的群体,通过寺庙,甚至可以将印象里下放到每一个百姓。这种护法单独一家寺院是毫无用处的,但如果是诸多寺庙的联合呢?他甚至能够凭借此举,在西夏拥有诸多的拥趸。

    虽说边上德源禅师恶狠狠地盯着他,威胁的眼神都快闪瞎了。

    可对于李秉乾来说,这些威胁,比不了智广给他带来的好处,干脆硬着头皮应承了下来:“本王谢过诸位大师的厚爱,接受此事。”

    “好,很好。”德源禅师闹了个没趣,任何人的面子都不给,扭头就走。

    事毕之后。

    李秉乾回到了住处,却担忧起来,想要找人解惑,只能去找李逵,而李逵却笑着对他道:“你的这位皇叔大国师,似乎脾气不太好?”

    “岂止是不好,是坏的很。”李秉乾叫苦道:“如今我们得罪了他,别怪我没提醒,他的心眼不大,肯定会报复过来。你可要当心一些,别让他找到机会。他这个人高傲,手段不少,但在你没有彻底被降伏之前,不会下杀手。”

    李逵若有所思道:“这个嵬名德源倒是气势上比你强太多,这才是王爷该有的气派!我倒是不怕他下杀手。但是我觉得继续在宥州住下去,恐怕要出麻烦了。”

    “生在皇族,命也不一样啊?对了,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李秉乾不甘道,他这才想起来,李逵是大宋的间谍,难道要打仗了?

    李逵颔首道:“我就怕打起来,战火波及到宥州,要是被困在宥州,我倒是无所谓,你的事就要被耽搁了。”

    “你想要去哪儿?”李秉乾问。

    李逵张嘴道:“兴庆府。”

    李秉乾惊叫道:“你疯了,要去王城?”

第531章 大宋三大假象之——大宋很强!

    (求订阅,求月票!)

    做出立刻离开宥州的这个决定,看似疯狂。

    但李逵绝对没疯。

    事实上,李逵的做法让西夏国师嵬名德源的刁难,就像是用尽全力的一拳,再打了空处,然后把腰给闪了。

    “走了?去哪儿了?”嵬名德源国师派出去的人回来之后,就给他带来了一个坏消息。李逵,还有李秉乾都不见了。

    原本等着李逵乖乖来自己跟前服软,然后以一个胜利者的姿态,带走李逵。这才是嵬名德源的最初设想,而且他也不觉得李逵有反抗的机会和可能。

    西夏权力第三大的衙门,功德司可是在他掌控之下。

    地方上的军队,他也调动之权。只不过这个权力并不是太大,因为人数有限制。几百上千的无人在意,但要是三五千,甚至过万的军队调动,他也没有这个权力。但只不过对付一个工匠而已,只要派兵将李逵的住处围住,不让他离开,不让他出出门,甚至可以过分到不让他动弹。

    除非是在战争时期,国战的时候,国师也能带兵打仗。和尚都能当将军的国家,和尚还是纯粹的和尚吗?

    如果功德司真要是个普通管理寺院的衙门,根本就不配并列西夏三大衙门之一。

    嵬名德源的行动已经够快了,可没想到,还是让人溜了。

    要是遇到个脾气暴躁的,或许会恼羞成怒。

    可嵬名德源不是这样的人,他虽然谱很大,但这是国师该有的威慑。和脾气无关,反而和地位有关。位高权重者,很少能对普通人接触之间真诚且友善,即便是,也是虚伪的假象而已。孔子他老人家说了:“临之以庄,则敬。”意思就是上位者就该有上位者的举止,要不然如何能获得百姓的敬重?

    说白了,做官就得有做官的样子。

    做国师,自然要有做国师的样子。

    嵬名德源目光中闪烁着玩味的光芒,自顾自地好笑起来:“这就有趣了。”

    可不是有趣吗?

    之前还宁折不屈的样子,转眼的功夫,就逃跑。你要是能挺着胸膛来个骂街,也算是有点汉子的样。

    这一走,就觉出了心虚。

    嵬名德源随意道:“他们去哪里知道吗?”

    “许是去王城吧?”野利吉安不太确定,宥州出城的道路不多,去夏州,还是去河套忠心区域的王城,方向都是不同的。问看守城门的卫兵,他觉得去王城的机会更大。所以才这么答复:“国师,要派人去追击吗?”

    “不用,我也该走了。或许路上有缘还能遇上。”

    嵬名德源随意道,似乎他根本就没在意李逵和李秉乾的反应,可追随他多年的野利吉安知道,国师生气了。

    再说李逵和李秉乾出了城之后,不久,李逵就对李秉乾建议道:“把黄金送去米擒部落。”

    “不去王城了吗?”李秉乾闻听一喜,他真不喜欢去王城,在王城,他的身份不仅不好用,反而会处处受到监视,这样的日子,过一天都难受。更不要说让他正在联络反梁势力,一旦梁氏的人发现,就是万劫不复的劫难。

    李逵指着装着金子的大车,对李秉乾道:“面对劫匪,你觉得带着钱好,还是空着手好?”

    “这个!?”李秉乾迟疑道:“不能用钱卖命吗?”

    “呵呵!”李逵冷笑道:“带着钱的结果是,你钱也没有了,要是钱很多,命也会没有。但如果你仅仅是空着手,就很可能蒙混过关。”

    李秉乾猛然警醒,懊恼道:“我明白了,要钱不要命很蠢。我要命。”

    说完,才发现暴露了贪生怕死的属性,颇为尴尬。

    好在李逵这次没有嘲讽他,反而解释道:“钱在身边,没办法守护,就是祸害。如果你身上有这么一大笔钱,让你那个皇叔国师知道了,肯定知道你有大动作。你觉得自己有办法能瞒得住吗?”

    李秉乾木然地摇头。

    面对嵬名德源的那一刻,他真的什么想法都被吓走了。多年的威压,不是那么容易消除的。可随即却不甘心道:“可万一,万一他没有发现呢?”

    “发现?你想多了。”李逵不屑道:“你们之间地位权势差距太大,他根本就不需要证据,只要心中怀疑就能让你万劫不复。你觉得他堂堂国师,又是皇族,会在意你是否被冤枉吗?”

    李秉乾愕然,随即愤恨道:“他难道就甘心被梁氏左右?”

    “这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要是在城内被嵬名德源拦住,并发现了这么一大笔钱,你肯定会被他怀疑!”

    李逵想到这里,笑出声来,颇有点幸灾乐祸。

    李秉乾不乐意道:“你就不能盼着我点好?”随即又问:“李逵,你是聪明人,你想一想,如果我皇叔怀疑我,会采取什么样的手段?”

    “这个嘛!”

    李逵摸着下巴上,琢磨着毕竟是叔叔和侄子,又不是争夺帝位的关系,应该不会下杀手,只不过手段肯定会有。而且会让李秉乾很难受。将心比心,李逵踅摸着自己遇到这么个不听劝的侄子,应该怎么办?

    办法很多,最简单的就是:“把你带去护国寺,剃度出家是个一劳永逸的办法。”

    “本王不当和尚!”李秉乾怒了。

    李逵心中暗嘲:幸亏你叔叔是个和尚头子,要是太监头子,说不定拉你去宫里当公公。

    但是没用,李秉乾很快就想明白了,这个招数的好处。甭管李秉乾有什么手段,只要进入了护国寺,他就插翅难飞,要是当了和尚,还俗是不可能的,西夏皇族出家,从来没有还俗的先列。李秉乾自然不能破坏这个规矩。

    而和尚,还能享受王爷的奢靡生活吗?

    不能。

    和尚能当皇帝吗?

    在西夏,绝无可能。

    李秉乾无奈,只要将费听多罗叫来,然后李逵安排了做事稳重的庞万春,令他带着其他人保护金子去米擒部落。

    顺便,掂量一下米擒部落的成色。

    而李逵身边就剩下了一个鲁达,还有连李秉乾都不太相信的一帮临时赶来的手下,故意放慢了速度,在官道上走着,给费听多罗携带的黄金能顺利脱离创造时间。

    至于为什么李逵要留下鲁达,因为这货谁也不服,怕他坏事。李逵只好将这家伙带在身边。

    而李秉乾的忠仆费听多罗却抱着李秉乾的大腿久久不肯离开,李秉乾无奈,只要问李逵:“李逵,你觉得我们是在兴庆府汇合,还是……?”

    “我们去不了兴庆府。多半还得去护国寺。”

    李秉乾咬牙暗暗发狠,对费听多罗道:“你带着金子去米擒部落,让他们买战马,等到事情结束。就带着本王的卫队去黑水城。”

    “王爷,万一……”

    “本王无忧!”

    虽说如此,但李秉乾还是为自己的小命紧张了一把。他也不清楚,他的皇叔真要控制他,会采用什么极端的手段。要是真被李逵这乌鸦嘴给说准了,他就不是不想起事,也由不得他了。他能受被逼出家的屈辱?

    李秉乾大小,也是个王爷。

    同时,李秉乾也开始紧张起来,因为不久之后发生的事,就让李逵这张破嘴给说中了。

    他们在半道上,被上百党项骑兵给围住。

    之后,一辆装饰着皇家气度的奢华马车路过,嵬名德源老神在在地坐在车上,根本就没有下车的打算,只是撩起帷帐,目光落在了李逵的身上,冷冷道:“李大师,本国师说过的话,从来没有不兑现过。”

    这场面对于李逵来说,还真的不太难。

    就一百多骑士,他想要逃,转眼的功夫就能办到。

    即便带上个鲁达,但也不是累赘。鲁达只有在杀人的时候,还算靠谱。果然,他偷偷在李逵的背后,对李逵低声道:“大人,干他一票!”

    好在,李逵没有暴起的打算。

    他也很好奇,为什么嵬名德源要亲自来,他在怕什么?

    是怕李秉乾提前发动政变?还是另有打算?

    不得已,李逵和李秉乾只能跟着护国寺的和尚走上了另外一条路。

    似乎,李秉乾在宥州出现过一次之后,再次在西夏被遗忘了。

    再说大宋东京汴梁。

    苏辙回到京城已经两天了,他亲自面君之后,等待小皇帝赵煦的再次召见。

    事态重大,皇帝赵煦一时间难以做出决断。

    不用慌。

    遇事不决问老前辈。

    不过三叔公自从知道了黄佣就是皇帝赵煦之后,态度已经大为改观。至少不会破口大骂,甚至还会时不时的恭维两句。

    但三叔公也不敢破坏了皇帝的雅兴,皇帝想要微服私访,这是乐子。他老人家说什么也给配合好,让皇帝高兴。真要是当面戳穿了皇帝的身份,岂不是要坏事?唯一让他老人家心里不痛快的一点,你竟然是皇帝,给老人家个官当,有那么难吗?

    还真别说,赵煦平日里做事太确实本分。

    这话用在皇帝身上,或许不太合适。

    可赵煦做事,基本上都不会越过他心中的线。和臣子之间如此,在宫中也是如此。唯独就是对皇后太过冷淡,这也是没办法的,他对祖母宣仁太后还存有怨气,如今宣仁太后已经薨了,但是宣仁太后的小跟班孟皇后还在他眼前晃着呢。

    “老前辈,今日来是有一件事想要问您老主意。”赵煦依然很客气,他出身是皇子,九岁被定为皇帝,十岁登基。

    身边没有一个人的态度不是来巴结他的,可又想从他身上得到些好处。

    可三叔公不一样,三叔公没想过要靠巴结他得到好处,反而经常发脾气,让他又惊又怕。有几次,三叔公暴怒,赵煦都有种要被挨打的错觉。好在三叔公还没有打外人的习惯,才让他免除劫难。说他是贱骨头,也不是不可以。反正,他就觉得在李逵的家里,似乎很轻松。没有后宫的尔虞我诈,没有朝堂上的你争我夺。

    一切都是寻常人家的样子。仿佛在李逵的宅子里,赵煦才能安静下来,而在宫中和皇城,太纷扰了,让他经常面对棘手的事,无从下手。实际上,赵煦已经将李逵的宅子当成了他做皇帝心累的休憩之所,无忧无虑的放松之地。

    就算是三叔公想要靠着他捞个一官半职,主要原因是李云他爷爷李利德受到封诰,而三叔公却没有。

    这很影响三叔公他老人家在沂州李氏的权威性。尤其是李云的爷爷李利德还和他老了家不怎么对付,以前是因为李逵发达了,百丈村发达了,被三叔公强压着不敢冒头了。可如今大变样了,李利德这厮竟然成了官,虽说封诰官,无职,无差遣,可面对三叔公这个平民,优势太明显了。三叔公每每想到这些,就心塞地想要找李利德这老家伙拼命。

    属于被逼急了,乱投医的路数,根本就没有强烈的目的性。

    三叔公屁股占着凳子,难受的如同在冬天上茅房,整个人都紧绷着,难受了一阵,他仿佛突然想开了,干脆让自己坐的舒坦一些,心中暗叹:老了,对自己狠不起来了!

    赵煦也好,三叔公也罢。其实心里明镜似的,都知道赵煦的皇帝身份已经露相了。只是赵煦在宫中长大,要不是个好演员,能活到今天?而三叔公装疯卖傻几十年,演技肯定是不比赵煦差。要是有区别的话,赵煦走的是想象的路子,属于方法派中人;而三叔公肯定走的是体验派。

    赵煦来问政,三叔公可不敢对朝政口出狂言,评价的都是大佬,万一以后被人知道了去,他一个无官无职的糟老头子,怎么可能对付得了高官厚禄的一群糟老头子?

    三叔公为难道:“小公爷,你可别折腾老头子了。不过老头子这里有我孙儿的来信,让我转交给你。”

    “哦,快快让本公看看!”赵煦有点急不可耐的冲动,很快,三叔公的私人谋士颜松带着一封火漆封住的信送到赵煦面前。

    童贯急忙上前帮忙拆开,检查无毒之后交给赵煦。

    虽然做事随意,但已经知道赵煦身份的三叔公却隔应的直咧嘴。心说:“这谱摆地可不小。”

    赵煦看完了李逵的密信,放下之后,长叹一口气道:“义士也不过如此!”

    三叔公心里痒痒,他也想看。可惜,赵煦不给他,他也不敢抢来看。在边上抓耳挠腮地难受。要是在之前,三叔公不知道对方身份,根本就不会如此畏首畏尾。

    赵煦似乎觉察到了,将密信递给三叔公,他这才看起来。

    睁大了大眼珠子看了良久,才发现,他老人家竟然不识字!

    不是说一点都不认识。

    只是李逵的信写的比较高端,让他老人家抓瞎了,《千字文》如此鸿篇巨著,竟然没有了用武之地!抬起头,三叔公心虚地对赵煦道:“能让人念吗?”

    赵煦凝重的表情打开了,莞尔笑着对童贯道:“你去百步之内,不能让一个人过来。”

    童贯领命而去。

    原本已经准备给三叔公念密信的颜松见状,只能告退。黄佣的身份,虽说颜松还不清楚。但是颜松的爹是乡下的教书匠,还是那种本事稀松平常的货色。但赵煦的老爹,按照颜松的私下琢磨,至少是个郡王。

    这等机密之事,哪论的上他参与?

    赵煦亲自对三叔公读信,这在大宋,绝对是可以吹一辈子牛的事。可三叔公听着信中的内容,表情越来越凝重,这让赵煦不免担心起来:“难道老前辈是因为李逵的事情而担忧吗?”

    “李逵?”

    三叔公茫然道,随即摇头:“我不担心他,老话说: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老夫就是纳闷,为何他们不直接去刺杀梁家的老女人?弄死了这女人,不是什么都结了吗?”

    赵煦闻听,没来由的一慌,低着头对三叔公解释道:“梁家的女人很不好对付。”

    这话三叔公就不乐意听了,问:“大宋不强吗?”

    大宋当然很强,这话赵煦脱口而出。可随即,又心虚起来。

    这属于大宋上至皇帝,下至黎民百姓的一个共识。

    大宋很强!

    同时让人无解的是,大宋总是在关键时候掉链子。

    这属于大宋很离奇的假象之一。大宋很强,为毛真干大仗的时候,总是输?

    赵煦不好意思说,他父子就被梁家的女人欺负了几十年。他爹神宗皇帝,就是被梁家老女人阴了一把之后,硬生生地气出了一场大病,没几年就撒手人寰。想要弄死梁家女人,他也想。可是难呐!

第532章 大宋三大假象之二苏轼要发达

    皇帝称李逵是:“义士!”

    更多的是一种钦佩,这种把自己往死里折腾的本事,绝对不是普通人能做得出来的,更不可能是士大夫能做得出来的。

    满朝文武,任何一个都没办法做到李逵这样的程度。

    丢掉官职,跑到西夏去搞内部分裂。

    且不说成功不成功如何。

    就影响力来说,绝对要比任何一场大宋对西夏的战役都要来的惊心动魄,同时也收获更大。只要西夏局势动荡,对于大宋来说,将是无与伦比的天赐良机。这个机会要是不把握了,赵煦肯定会后悔终生。

    但想要抓住机会是一回事。

    怎么抓住是另外一回事。

    按照苏辙、李逵等人的筹谋,大宋要做出的反应很简单,西夏不想打仗的时候,逼着西夏打一场。大打一场。

    不奢望攻入西夏腹地,只要将西夏的大军拖在两国实际控制线,就足够了。

    而做这一切,都是为了给李逵创造条件。可和大臣商议的时候,就出现了变数。章惇首先提议:“官家,鄜延路宣抚使吕惠卿,对战事毫无经验,是否选拔贤能,且熟悉西北战略的大臣去主持鄜延路的政务?”

    这个提议,对李清臣过来说,也很容易接受,开口道:“臣附议!”

    “臣亦附议!”苏辙算是主角之一,这次大宋和西夏的较量,肯定不可能绕不过去他。谁让苏门出了个李逵,这厮好好的通判不当,却神跑到了西夏去当探子。这是把命放在裤腰带上,豁出去了。

    尤其苏辙这时候还在西北,要说李逵和苏辙没有一点商量,谁也不相信。

    看看人家的门生,为了师门,当当进士说当死士,就当死士。这种羡慕,就连章惇和李清臣都嫉妒的返酸水。因为别说他们的门生故吏,就算是自己家的亲儿子,让他们跑去西夏当探子,估计也不乐意。仅凭着一点,苏门在皇帝的心目之中,地位就要往上涨不少。以后想要动苏辙就更难了。

    赵煦虽然没有从老前辈三叔公哪里讨要到良策,但自己也琢磨了一两天,觉得西夏内乱的机会不管成不成,都要抓住。

    就算是李逵在西夏搞的内乱失败了,但对于大宋来说,也不过是陈兵边塞,毫无损失。

    可万一要是成功了呢?

    可章惇?为何一开口就要将吕惠卿赶走?

    赵煦就不明白了,这个吕惠卿是如何不受你们的待见?非要处处提防他。

    小心眼的章惇,这会真的不是小心眼,而是怕吕惠卿坏事。吕惠卿有能力,有手段,重要的是人品很不好。

    背叛信仰,这在士大夫眼中是非常严重的问题。吕惠卿不仅仅是背叛了信仰,还挑战了官场的底线,将自己的恩主妄图踩在脚下。这个人就是王安石,而王安石是变法派的领袖,这等于是将变法派所有人都得罪光了。

    要是让吕惠卿得了军功,再让他网罗上一批人,连章惇都有点担心,吕惠卿来到朝堂之后,他的手段能用出来多少。

    人都是私心的,吕惠卿在利用人的私心上,手段堪称大家,高出他们这帮人一大截。就算是网罗的都是小人,也是一群有战斗力的小人。而且,随着战争的升级,皇帝肯定会越来越重视,吕惠卿继续在鄜延路担任军政主官,很容易攀附皇帝。

    章惇等人都不敢让这个祸害有接近皇帝的机会。

    赵煦没考虑到这么深,反而觉得章惇有点小题大做,但他没有反驳,反而问道:“章卿,又要熟悉很鄜延路,熟悉西北,同时又有对边军熟悉的背景,还能和李逵配合起来,这样的人不好找吧?”

    “范纯粹倒是可以!”

    大殿内,安焘开口了,这位大佬能抗过元祐拨乱期,在绍圣年也没有倒下,自然有其独特的魅力——讲真话。

    可真话有时候是最伤人的话。

    章惇闻听,脸色顿时阴沉下来,范纯粹是他立主贬谪的官员,说他合适去鄜延路上任,岂不是打他的脸?

    李清臣暗暗对安焘露出了诡异的笑容。

    这兄弟,给力啊!

    安焘的官职算起来是枢密院副手,处理行政事务的同知枢密事,还是枢密学士。在朝堂上,没有学士身份的官职,都是后娘养的,根本就没他们说话的份。安焘的话很有分量,至少表明了枢密院的态度。换人可以,但不能换你们的人。

    他还是朝堂上少数的中间派,既不参加变法派,还不参加保守派,但他早在十多年前就提出过党争之祸,是个有卓越眼界的官员。之所以要让章惇难堪,太简单了,他和章惇不和。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李清臣和安焘好的就像是穿一条裤子似的。

    这才是章惇头痛的地方,这厮头铁,可皇帝也知道,这样的人不会徇私舞弊。安焘举荐的人没有问题,连章惇也认可范纯粹的能力。

    章惇摆着脸子,恶狠狠地对视安焘,一字一句道:“范纯粹不合适。”

    “敢问章相,为何不合适?范纯粹在西北履历数职,知数州,还有知延州的经历,可以说是朝堂上最适合出人鄜延路宣抚使的人选了,此人不可,本官可想不出有谁比他更适合的人选。”

    安焘可不是怕事的人,他经历过的大风大浪可一点都不比章惇少。别人怕章惇,他安焘可不怕。再说了,安焘可不认为章惇能搞倒自己,既然无后顾之忧,怼上去,准没错。

    章惇颇为狼狈地看向了皇帝,心一横,道:“陛下刚夺了范纯粹的差遣,去了他直学士的加衔,不日将去金州上任。朝令夕改,会让朝堂和陛下的威信受损。”

    金州也就是浙江路南端,靠近福建路。这是个遍地山沟沟的偏远地方,去金州当官,肯定是被贬官了。

    皇帝赵煦惊呆了,大臣们吵架他虽然烦,可已经亲政一年了,他都快习惯了。

    可是堂堂宰相甩锅,还甩在自己脑袋上,这是头一次。

    范纯粹被贬谪,不是你章惇要求的吗?朕不过是画个圈的事,搞的所有的罪过都是朕的了,还有没有天理?

    赵煦很不忿,可又没办法,至少章惇说的话之中,有一句是对的。

    朝令夕改,会让朝堂和皇帝的威信受损。

    章惇见皇帝赵煦又陷入了患得患失的状态之中,顿时明悟,皇帝这是对自己不满啊!可打脸的事,皇帝不能做,难道他找个宰相就能做吗?

    由于良久,章惇踅摸道:“陛下,此中谋划,关键是李逵。找个和李逵相熟,且对西北熟悉的重臣是一样的。不见得一定要让范纯粹去鄜延路。臣以为,退隐的直学士苏轼就可以。李逵曾经在苏轼门下求学多年,他们之间必有默契。臣以为,苏轼为鄜延路宣抚使,徙龙图阁学士,坐镇延安府,必然能让李逵无后顾之忧。”

    章惇和苏轼的仇恨,在李逵的斡旋下,且在苏轼写信认错之后,算是化解了。章惇已经不恨苏轼了,但关系也回不到从前。在关键时候,觉得苏轼或许能帮他顶雷。决定厚道地推荐一把。

    这话一开口,别人还没紧张,苏辙就紧张起来。

    让他哥去!

    他哥能干什么?

    作为苏轼的亲弟弟,他能不了解他哥哥的手段吗?在地方上,苏轼的施政三板斧不外乎就是:救济孤寡;兴修水利;然后创办医舍。

    这三板斧,在中原,在江淮任何地方都能行得通。

    可问题是西北真不适合他老哥发挥。

    鄜延路的孤寡最多的是寡妇,吃的和穿的倒是其次,缺的是家里的顶梁柱,说白了,就是要汉子。就这一条,他哥就得抓瞎;其次是兴修水利,延安府这地方经常连水都没有,一旱旱半年,怎么做出政绩?最后,也是最关键的,创办医舍,看似是好事。可苏轼在徐州已经翻过一次船了,主要是苏轼在医术上就是个二把刀,他拿着从杭州山里游医手里买来的一个方子,当成了包治百病的神药,动不动就拿出他的‘救世神方’,差点害死成千上万人。

    要是真出了大乱子,他哥要晚节不保。

    再说了,苏轼如今安逸的很,在太湖边上有个大庄子,春风中,桃花盛开三里,烟波浩渺似神仙。安稳地辞官安享晚年不好吗?非要赶这趟浑水?最关键的是,真要是朝廷下旨意让苏轼去西北,苏辙笃定即便苏轼一点印象都没有,也会乐呵呵的去上任。简直就是害人害己的典范。

    原本准备一言不发的苏辙,当即坐不住了,他无意于争夺鄜延路的官职,对他来说,这个官职手上也没有合适的官员去争。

    不争,就是争。

    反正有李逵在,加上他在鄜延路的表现,这功劳拿在手里,他已经很满足了。

    可章惇这家伙,摆明了让他哥去背锅。这事,苏辙绝对不能忍。他终于开口了:“陛下,家兄没有镇守经验,恐怕要辜负陛下的厚望。”

    章惇不满意了,站在大殿中对视苏辙,道:“子由,妄自菲薄了。我记得子瞻曾经写过一首言志词,其中有这么一句:‘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西北,狼烟,才是子瞻的一生抱负,你不该阻拦你兄长的志向。”

    这首词,曾经风靡大宋。

    就是那首著名的《江城子·密州出猎》开头就气势如虹:“老夫聊发少年狂。左牵黄,右擎苍。

    锦帽貂裘,千骑卷平冈。

    为报倾城随太守,亲射虎,看孙郎。”

    但这是写词,苏辙气地脑仁都快炸开了,他哥的哔哔水平,能和镇守水平相当吗?

    真要是有这个水平,苏轼还会一直被镇压?

    这头大宋的洪荒巨兽早就出笼祸祸西夏去了。问题是,苏轼的口才惊人,文采更是惊世,真要让他去做,他是个手残呐。万一,要是万一李逵都让他哥给害死了,这乐子就大了。对此,苏辙表明立场坚持不肯让步,但要说不合适,恐怕也难。干脆他硬着头皮只能编瞎话:“家兄病了!”

    “唉!”章惇吃惊道:“什么时候病的?”

    苏辙咧嘴,他能说刚病的吗?只好继续编:“年初的时候,家兄就手脚不便,卧床多日。”一边说着,苏辙一边觉得这也不算是瞎话,他哥还能不了解吗?

    手脚不便是胖的,卧床多日是醉了。

    章惇眨巴了一阵眼珠子,犀利的眼神之中透着一丝狐疑,心说:“病得好巧?”

    这要是继续再推荐苏轼,就不合适了。有点落井下石的味道。只好放弃,问杨畏道:“还有谁可以胜任?”

    杨畏刚想要开口,被李清臣不经意的瞥了一眼,瞬间心头警觉:“陛下,章相,臣在吏部多年,往日评判官员是否胜任,自然有一套吏部的办法。”

    “不行,此时机密,不能让过多的人知道。”赵煦当即反对,考核,岂不是要闹得满城风雨,这朝堂上还有什么秘密可守了?觉得有必要提醒,赵煦补充道:“诸位爱卿都是肱骨之臣,此事关乎我大宋百年安慰,还请诸位三箴其口,毋外传。”

    “臣等遵旨!”

    此时刘安世开口道:“观文殿学士范纯仁在西北任官多年,经验一点也不比范纯粹少,加上他和李逵也算是熟知,应该能配合妥当。”

    “准了!”赵煦可不敢让这帮朝廷重臣争下去了,干脆自己决断算了。

    “那么延安府知府呢?”

    苏辙提问道。

    这才是他最关心的问题,李逵这家伙太不靠谱了,要是没人看着他,岂不是要翻天了?就算是他看着,就愣神的功夫,这人就不见了。但是延安府知府这样的职位已经不值当章惇这些人出面了,安焘也没有开口的意思。

    御史中丞刘安世心说,干脆送佛送到西,自己一手包办算了:“官家,诸位大人,你们或许不知,李逵有授业恩师的。”

    “不是子瞻吗?”

    “他是师祖。”刘安世不满道,怎么眼神,李逵真要是苏轼的弟子,能见范纯仁这些和苏轼平辈的人的时候,矮那么多?

    连皇帝也好奇起来,问:“可是哪位重臣?”

    刘安世尴尬道:“似乎在禹州做通判。是元祐初年的进士,周元。”

    “准了!”

    “就他了!”

    “他的弟子,就让他去管教!”

    ……

    仿佛是同仇敌忾似的,所有大臣们出奇的团结。而周元大老爷还瞒在鼓里。

    禹州。

    春风楼。

    此楼乃宴请,风雅之妙处。属于那种听小曲的好地方,关键是服务好,姑娘俏,店家表示,他们做的是正经买卖,招揽的是回头客。

    突然楼下响起一嗓子:“老爷,不好了,夫人来了!”

    楼上探出个脑袋,正是通判周元,露出衣冠不整的荒唐,大惊失色的对楼下的奴仆道:“快去后院架梯子,老爷我先去避避风头!”

第533章 抱上了弟子的大腿

    身为朝廷命官,怕老婆不算是多丢人的事,人家直学士也有怕老婆的,周元不过是个禹州通判,就算是丢脸,也不会丢给全大宋人看。

    最多就是他在禹州这个地方有点灰,但不要紧,怕老婆虽说利大于弊,但也有好处,老百姓觉得周元这位大老爷更加亲民了。

    提着十二万分的小心,战战兢兢的来到他家的宅院。

    一抬头,竟然看到了上司知州许大人,同僚推官孟大人,还有自家的夫人脸上就像是堆着花似的,笑的灿烂无比。

    周元懵了,这都怎么了?

    有点不对劲的感觉。

    他想要拔腿往宅子外头跑,可当那个背对他人转过身的那一刻,他仿佛又一次回到了几年前,那是个往年一样的上元夜,街上花灯如海。那天,周元正在替老师苏轼受过,被章惇奚落。恰巧,酒楼的楼梯口露出了一张卑贱的脸。多年以后,人没变,但是更加精神了,也更有底气了。脸上巴结讨好的痕迹再也无法探寻。

    周元抬手,又觉得不太好,急忙抱拳道:“童公公?”

    “正是。”童贯并没有和周元攀谈的意思,而是举了举手中的圣旨,对周元道:“禹州通判,周元接旨!”

    周元脑子里如同过电般抽了一下,猛打了个激灵,脑子就一个念头:圣旨,是圣旨!

    我要发达了?

    他夫人看不下去了,急忙走到周元边上推了推丈夫,道:“还愣着干什么?”

    “对,摆香案!”

    “都已经准备好了!”

    ……

    圣旨的内容果然印证了周元的猜想,他要发达了,升任延安府知府。不过这个延安府有点问题,以前叫延州,后来因为重要才升格成了府。知府,官居五品,这才多久,难道自己要穿绯袍了?

    周元简直不敢相信,他已经准备做官场咸鱼了,突然间一顶偌大的官帽落在了自己的脑袋上,可是他高兴不起来。

    延安府可是边境军镇,他一没有军事指挥才能;二没有边塞政务经验,他去延安府岂不是很危险?

    周元愣着,其实也不是愣着,而是在琢磨。他老婆可忍不住了,偷偷用胳膊肘碰了碰他,道:“还愣着干什么,赶快接旨!”

    周元瞪眼看了一眼刘氏,要不是被他欺负惯了,指定要休了她。这女人太不知好歹了。周元躬身作揖,然后抬头正色童贯,道:“臣未有带兵之能,又无军镇管辖之历练,为何选臣?”

    此时的童贯代表皇帝,周元心中有疑问,问话的口吻,自然以臣子的身份询问。

    这在宋朝是被允许的,也经常会发生。官员因为调遣不满意,而选择拒绝。最出名的可能就是王安石了,他老人家窝在一个小县城里十多年,哪儿都不去。有人说他是养望,有人说他是沽名钓誉,反正话不好听,但拒绝朝廷的任命,也是可以的。

    周元此刻心头疑窦不安,按理说,他这等经历的官员,不太可能两三年就连升好几级。要是文官升迁如此容易,那么朝堂上的哪些大人非得抓瞎了不可。

    童贯笑了笑,摇头道:“不需要你带兵打仗,更不需要你整顿边塞,陛下选你自然有选你的道理。”

    周元张着嘴,想要问,却怎么也问不出来。

    张口结舌了一阵,只好躬身道:“臣接旨。”

    不是每个人都是王安石,也不是每个人都有王安石的强大自信。当周元知道是皇帝的旨意的那一刻,就知道自己没得选。

    “恭喜维希兄。”

    “孟兄同喜,同喜!”

    “维希老弟,此次跃迁,必将大展宏图,今日为兄宴请,一定要来喔!”许知州出奇的客气。

    “这个!”

    “就在春风楼,你经常去的好地方。”说完,知州许大人露出了男人都懂的笑容,周元的心尖子像是被挠了一下,痒地难受。撇了一眼夫人,勉为其难地用力点头道:“让刘兄破费了。”

    “应该的,应该的!”许知州和孟推官是看到了周元家来了天使,这才结伴而来,得亏来了,要是不来,岂不是少了拉拢周元的机会。这周元发迹的速度,简直让人眼红。

    说明了来意,就相伴离开。

    “还请周知州尽快准备,咱家和你一起入京。陛下还等着复命。”童贯说了嘱咐了一句,就给夫妻二人留下了空间。

    毕竟匆忙,家务事总该交代两句。

    周元急忙让人将童贯引到了偏厅,准备嘱咐几句。也不知道这次去西北是福是祸?总是觉得很不对劲。

    可刘夫人却忍不住了,一把抓住了周元的耳朵质问:“春风楼你有多少相好的,你是不是想要做春风楼的东家才心满意足?”

    “松手,松手。成何体统,成何体统!”周元原本还想压低声音,可自家的婆娘太不知轻重,加上心中的疑惑,肝火一下子上来了。他没敢动手,动手也打不过。他就是声音大了些而已。

    就这一下,引得刘夫人大为恼火,秀眉横竖,仿佛盯着仇人般看向自己的丈夫:“你不就像是想要纳妾吗?只要你当上了三品大员,想要多少就给你娶多少,你满意了?”说着说着,语气哀怨了起来:“你打小身子骨就弱,外头的女子哪知道轻重,就知道快活。要是你亏空了身体,留下我孤儿寡母,可怎么过啊!”

    周元捂着脸,青梅竹马就这点不好,小时候的事知根知底,尿炕到几岁都能让老婆知道,太伤自尊了。

    此时此刻,他真想一头撞在家里的柱子上,没脸再活了。

    “混账话,本大人是这等下作之人?”周元好不容易挣脱了夫人的摧残,揉着被抓红了的耳朵,恼怒道。

    刘夫人气地直跺脚:“你下作,怎么整日就往勾栏园子里钻?”

    “我……”

    周元词穷,他只是想要找个能吐露心生的对象,排解一下心头的烦恼,这错了吗?

    隔着一堵墙,童贯全神贯注的偷听周元被老婆欺负的惨状。宦官没有一个不喜欢听墙角的,宫里头的乐趣本来就不多,听别人的秘密,就成了大部分宦官宫女的乐子。

    童贯是胸有大志的人,但也不能免俗。听到有趣之处,窃笑起来。心中暗暗庆幸,幸亏自己……没有想好的女人娶进门。追随李宪的时候,还是二十多年前,他还年轻,根本就没有要娶妻的念头。再说,年轻的时候,他也娶不起老婆。后来李宪倒台了,他跟着倒霉十几年,在皇宫里苦熬着,兜里没钱,更不要说讲究排场了。

    没错,宦官娶妻,其实就是为了排场。

    好不容易等到了今上的这艘大船,这才有了起色。

    如今年纪不算小了,对于女人的追求似乎也熄灭了。在他看来,女人就是个麻烦,尤其是对公公来说,又不能传宗接代,娶进门干嘛?就算是夫人有身孕,指不定是那个混账玩意的呢?得亏自己经得住诱惑,没有听郝随这厮的蛊惑,去娶一门正妻进门。

    还不知道少了多少麻烦!

    不过,童贯有点心急,吵架吵到一半,正主好像歇了。

    周元似乎垮了似的颓坐在了椅子上,长叹道:“以后你可要回老家了,记住在家里别乱发脾气,让人听见了不好。”

    “侍奉公婆自然是我的责任,不会让人戳你脊梁骨背后说风凉话。”忽然,刘夫人觉得不对劲,为何她要回去?觉得周元肯定是嫌弃他碍事,正要发脾气。大宋的官员不禁止妻子一同上任,按理说,知府夫人应该和周元一起去延安府。怎么听周元的意思,周元是不想让她去?

    却听到周元道:“延州,四战之地,死在此地的知州就有好几个,通判,推官更多。十几年前,甚至钦差给事中徐禧都死在了延州边境。这等险恶地方,你跟去干什么?”

    刘夫人闻听,急地哭出声来:“老爷,这可是送命的地方,咱们不去了,不去了好不好?”

    “能不去吗?君命难违!”

    周元苦笑不已,王安石屡次拒绝皇帝的诏命,但是他老人家不但没倒霉,反而名气越来越大。可是轮到自己,他敢打赌,要是自己拒绝了皇帝的诏命,这辈子都别想当官了。

    人家是简在帝心。

    可是他呢?

    他老师苏轼一年也不见得想起他一次来。

    这就是差距,人与人之间最大的悲哀。

    想到悲伤之处,周元堂堂男儿,也禁不住落泪,干脆夫妻二人抱头痛哭了一场。童贯看不下去,迈步来到了厅堂之中,对周元道:“周大人哎,又不是刀山火海,你哭什么?陛下升你的官,难道你就如此不乐意?”

    周元抽搐道:“我这是高兴。”

    童贯更难受了,瘪嘴道:“为何我看不到一丝的喜悦之色?”

    “嘿嘿……”

    “算了,您还是别笑了,跟要上吊似的。”童贯无奈道:“我也不是想要瞒着你,但是有些事只能你去了京城才能知道。包括你的家人和同僚都不能告知。快些吧,还有人等着你呢。”

    “谁啊!”周元觉得有个倒霉蛋和他一起,也许心里能好过一些。

    “范大学士。”

    “哪个范大学士?”

    “还有那个,前宰相,你不会觉得自己临死拉个宰相垫背是莫大的荣光吧?”童贯讥讽道,他就看不上周元这等小女儿作态的文官。要是像李逵这样的,岂不干脆爽利。想到李逵,童贯又伤心起来,他琢磨不透,为何李逵总是瞧不上自己?

    难道他不比郝随猛?

    郝随那样的货色去了西北能干什么?

    还不是个累赘?

    而他童贯就不一样了,他上马能冲锋陷阵,下马能筹备钱粮,互通有无。当然,冲锋陷阵是有点夸张了,但童贯是有真正崇高理想的官宦。不像郝随,下面没有了,变得婆婆妈妈的个人。而童贯,只有下面没有了,信念却更坚定了。欲立志,先自宫,这才是人生坦途。

    他想要成为李宪那样,为大宋攻城掠地的宦官,提督西北军政。

    有个宦官头子监视,周元的行礼准备的异常顺利,可以说,这是他做官十多年之中,最为神速的一次赴任了。

    到了京城。

    周元果然见到了童贯说的范纯仁。

    老头很精神,和周元一比,简直就是判若两人。

    “你是那个谁……子瞻的弟子,叫什么来着?”

    “好像叫周元,对不对!”

    范纯仁一见面,就让周元的脸色再次垮了下来。等到老头想起来,他这才勉强在脸上挤出了一丝笑容:“大人好记性。”

    范纯仁连忙摆手道:“不行了,老了老了,脑子也不如年轻的时候好使了。不过你放心,鄜延路以后就是咱爷们的天下了,老夫会罩着你小子的。”说完,范纯仁爽朗的大笑起来。

    周元心说:“这还没出京城呢?您老这么说,真的好吗?”

    范纯仁可不在乎,他执政也做过,宰相也做过,要说京城是他的天下,肯定会被人告状。但是要说鄜延路他说了算,就算是皇帝听说了也不会在意。

    他有这份底气,就因为他有足够的资历。但是周元没有啊!他还在纳闷,自己好好的禹州当通判,怎么一下子就被陛下想起来了。范纯仁倒是能给他解惑:“放心吧,不是坏事,是好事。”

    “可是老大人呐,下官心里没底啊!来的路上,童公公说政务不用我管,军阵作战也不用我管,我就纳闷了,什么都不用我管,我这知府到底是去干嘛了?”

    别说周元不解,是个人都想不通。

    虽说大宋的知州老爷都不管事,可问题是,这事能做,但不能说。

    说出来就是对朝廷敷衍,对陛下不忠。

    范纯仁是知道其中隐秘的人之一,觉得告诉周元不要紧,反正他早晚要知道:“维希,你小子不是有个弟子吗?”

    “下官只有一个弟子,李逵。”自从李逵之后,周元痛定思痛,觉得收弟子这等傻事,这辈子再也不可能做了。

    周元战战兢兢道,随即双目圆睁道:“不会是李逵?”

    范纯仁抚掌笑道:“对了,就这小子。你去延安府什么事都不用管,政务有种建中在,根本就不用操心。就算是边军的堡垒修建,他比谁都有经验。作战有章龙图在,不用你去带兵打仗,呆在城内就好。你只要做好一件事,管好你家的弟子就成。”

    他就明白了,原来根子就出在李逵身上。心里头这个恼啊!他眼瞎了,收了这么个弟子。没在他跟前读过几天书,却在他老师苏轼家中读了几年书吃穿都在苏轼家,苏轼这么好面子的人,能收李逵饭钱吗?不仅不会收,过年过节,苏轼还得让自家小妾给准备新衣服。仅这待遇,就足以让周元嫉妒的想要掐死李逵。

    而他逢年过节,但凡手上有点稀罕玩意,都想着老师苏轼,给送去。可他竟然在苏轼这里,一顿家宴都没混上。甚至连给他的回信,都是让高俅这厮敷衍了事。想起来,就心酸的想要落泪。

    可李逵呢?

    天天在苏轼家吃了睡,也不知道到底谁才是真的弟子。仿佛李逵才是真传,他是捡来的一样。

    如今,老师哪里也就算了。

    连带着自己还被李逵给害了,这让他悲愤不已,懊恼道:“没想到我周元,到头来却让个弟子牵着鼻子走。”

    周元发狠道:“等到了延安府,我非好好管束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

    “别呀,你挺聪明的一个人,怎么就听不懂话呢?人杰不在延安府,他需要身边有个信任的人帮他办事联络。陛下担心别人去会坏事,才让你上任延安府知府。可没让他你去和他过不去。”范纯仁解释道。

    周元傻眼了,痴痴道:“我这升官,岂不是因为抱上弟子的大腿?”

    范纯仁这才满意道:“明白就好!”

    而周元的眼神逾见凄凉,仿佛被全天下遗弃了似的。

第534章 自带光环

    憋了一肚子火气的周元,就算是跑到了延安府,也找不到李逵。

    直到此时,周元才明白,他的弟子有多能折腾,好好的大宋文官不做,跑去西夏。说李逵投敌,周元压根就不会相信。他刚祸祸了几万西夏大军,真要是脑子抽了,跑去西夏,最大的可能是去送死,而不是投敌。

    西夏想要弄死李逵的人太多了。

    可要说李逵有本事搞政变,周元也不信。

    可问题是,他不信,但周围所有人都信了,种建中,这算是李逵的下属,对李逵敬仰之情溢于言表。

    苏辙,他要不是不信,也不会跑去京城。

    皇帝也信了,正因为信了,他才会让他来延安府看好李逵。前提是,等李逵从西夏回来之后。

    章惇、李清臣这样的大臣也信了,正因为信了,才会源源不断地从中原调拨无数的物资和军队抵达鄜延路。仅仅禁军就不下于十万人,这架势,要说朝堂上下万众一心,也不为过。

    就连隔壁的环庆路的最高官章楶也信了,不仅信了,还对朝廷说,西北局势一片大好。

    龙州被宋军拿下。

    洪州被宋军攻克。

    这下子,环庆路和鄜延路在前线就能组织起来一道很跨两路的防线,连成了一片。要是将银州也拿下来,这等于是完成了大宋对西夏的压制。夺取了横山防线,西夏面对源源不断的宋军,只能退缩。这不是形势大好,还有什么是形势大好?

    似乎所有人都热血沸腾的要建功立业,可周元心里哀鸿一片,心中一个劲的告诫自己:“难道天下只有自己才是清醒的吗?”

    这话要是没有旁人佐证,或许他真敢想。

    可问题是,章楶、范纯仁、甚至枢密院的安焘大佬都来了西北,还有朝堂上的章惇,苏辙,皇帝都认为如今的形势对大宋来说颇为有利。他们这些人,那个不比他聪明,那个不比他深谋远虑?

    只不过,过程相对比较平和。大宋几乎是不费一兵一卒,就拿下了两个战略要地。

    而西夏也没有损失。

    等到党项人收好了麦子,把战马养肥了从马场运送到前线,这场大战才算是刚刚开始。

    打仗就是如此,往往一场战争,从筹备到开战,三五个月有可能,一两年也有可能。但问题是,大宋能打得赢西夏吗?

    这是国战啊!

    周元每每想到此处,就恨得牙痒痒,心说:“等臭小子回来,我非打死他!”

    再说李逵。

    他被西夏国师嵬名德源控制之后准备越过沙兒海,其实就是横在他们面前的一片沙漠。地方不大的,最窄出横穿的话,三五天也就能到了。沙漠穿行不能用平原骑行来算,行走速度大大受到限制,每日的进行速度会大大降低。

    李逵安然自得地当起了俘虏。

    鲁达忍不住,偷偷问李逵:“大人,咱们杀出去算了,陪着一帮和尚玩闹,岂不是浪费?”

    “有吃有喝,你着什么急啊!再说了,你瞧瞧人家七王爷,多高贵的身份,也是听之任之,神情坦然?”李逵努嘴指着李秉乾,对鲁达宽慰道:“再说,我们如今和国师这么近,佛祖他老人家会保佑我们的。”

    “大人,这鬼话你信吗?”

    鲁达听着李逵的胡说八道,整个人都不好了。他觉得李逵和他是一样的人,佛祖他老人家闲得慌才会保佑他们。他们这样的人,手上沾染的血太多,罪孽似海,佛祖恐怕也超度不了。不去地狱走一趟,下辈子肯定没着落。

    可李逵能认下自己是坏人的事实吗?

    他郑重地点头道:“佛祖他法力无边,应该可以。”

    鲁达期待的脸色立马就垮了,他还想着跟着大人大杀四方呢?可到头来,他悲剧的发现,自由自己才是坏人!

    “吃饭了!”分发食物的和尚将走过,丢下食物就要走。

    “为什么这么少?”

    鲁达怒了,手中一个半斤重的干饼子,连肉都没有,更不要说酒了。就这点食物,团吧团吧,仍嘴里就不见了。

    发放食物的也是西夏护国寺的人,对于李逵和鲁达这两个国师半道上掳来的俘虏,可没有想要款待的意思。黑着脸,扔下一句话道:“要吃吃,不想吃饿着。还以为你们多能吃似的,瞅见那堆食物没有,要是能耐,都吃了去!”

    鲁达瞪眼一看,和尚指着的食物,心虚的看向了李逵。虽然嘴上不松口,可是气势上却败下阵来。少说二十斤饼子,他也吃不了。他虽说是天生神力,肚量也是一等一的大。但面对这堆饼子,也最多吃个六七成的样子。

    李逵对嵬名德源也有气,这货就没打算让他好。

    天天饿着他,似乎怕他要跑了似的。

    李逵横眉怒道:“国师俄死人了!”

    和尚也慌了,李逵喊的声音不算大,但对于面前的人已经足够听到心惊胆战了。国师的威慑力,在护国寺还是非常强大的,几乎没有几个和尚不怕国师。和尚立刻矮下身,瞪眼道:“我可没饿着你们,你瞅瞅,我们都吃一样的。”

    “护国寺这么大的寺院,难道连客人都要饿?”

    李逵叫嚣着,根本就没有商量的意思。

    和尚无奈,他可不想分点饼子,就惊动了国师。低声下气道:“你们要怎样?”

    “那堆饼子给我们吃。”李逵抬手一指刚才和尚用话噎鲁达的食物,表情却有种要作死的不知天高地厚。

    分食物的和尚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怒的,眯着眼对李逵道:“这可是你说的,吃不完怎么说?”

    “吃不完,这路上爷们俩不吃了。”

    “行。既然你们想要死,我也不拦着。”

    李逵:“拿两囊水来。”

    “行,待会儿胀死你们。”

    “你们要是能吃,我每天都给你们这么多,别说我护国寺欺负人。可要是吃不完,别怪我不客气!”

    鲁达在边上帮腔:“就算是要死,也做个饱死鬼。”

    ……

    不一会儿,宿营地里,很多人都围在李逵和鲁达周围,看着两个大汉粗鲁的撕咬着饼子,表情狰狞地如同撕咬仇人的血肉,惊呆了所有人。

    “吃多少了?”

    “快十个了。”

    “一共?”

    “一人十个。”

    “丝,这岂不是要快五斤饼子了?”

    李逵也好,鲁达也罢,都是身高马大的人,外表壮硕。可是一口气吃下五斤饼子,也不是寻常人能做到的事。

    可是李逵和鲁达都没有放慢吃的速度,还是有节奏的吃着。等到最后一个饼子落在地毯上,两只手同时按在了饼子上,李逵和鲁达相视一笑:“一人一半!”

    “好汉子!”

    吃完了最后一口,李逵这才打了个饱嗝,拍着肚子道:“这才是吃饭。”随后抬头看向了有点凌乱的膳房和尚,对他道:“记住,每顿饭都按这个量给,要不然我就去找国师,堂堂大夏国的国师,岂有饿客人的道理?”

    “你们……”

    膳房和尚慌了,就李逵和鲁达找个吃饭,一天就能吃十个人的食物。

    这样下去,他们很可能携带的食物要不够了。

    鲁达也不甘落后,嚷嚷道:“对,吃不饱就告诉国师,你们欺辱我等工匠。”

    嵬名德源在宿营地的核心位置,他是国师,一旦宿营,必然要住在最中心的地方,好方便保护他的安全。

    听到营地里乱哄哄的,不满地抬头问弟子:“怎么回事?”

    弟子急忙匆匆赶过去,随后回来带着笑道:“七王的两个手下,因为不满食物给的少了和膳僧闹了起来,然后双方打赌,将二十斤饼子给吃了。”

    嵬名德源不做评价,只是轻蔑的看向了李秉乾。确实,平日里带着李逵和鲁达这等货色,根本就拿不出手。

    李秉乾有苦说不出,这两位可不是他的手下,而是他的爷。

    堂堂国师,自然不会因为俩个大肚汉,而失去风度。摆手让弟子退下,然后继续在火堆面前念经。似乎想要用这种无形的威慑让李秉乾内心崩溃。因为嵬名德源不相信,李秉乾只是为了让给母妃还愿,而一口气花四千两黄金,用在了一家不起眼的寺庙上。

    这种反常的行为,让他认定李秉乾肯定有事瞒着他。

    联系到李秉乾之前一直想要推翻梁氏的统治,嵬名德源不敢大意,只能将这个人带在身边。直到他知道李秉乾的真正用意。

    可李秉乾有什么隐秘?

    他这一切都是李逵让他去做的。

    目的很简单,李秉乾在西夏境内近乎透明的身份,必须要有一番作为。哪怕是在和尚之中拥有知名度,也能让他获得一定数量的支持者。从而靠近他推翻梁氏执政的目的。

    之后的几天里,行路变得艰难起来。

    进入沙漠之后,他们每天只能走十五十里。并且舍去了马车,马匹,只能用骆驼。

    尤其嵬名德源的那头白骆驼,无疑是队伍之中最为特殊的存在。

    好不容易,李秉乾摆脱了嵬名德源的监视,找李逵询问接下来怎么办?

    可他们还没说两句话,就听到鲁达傻乎乎的对着天边道:“起风了!”

    李逵抬头远眺,似乎天边有一条黄色的丝带,在地平线上起伏。

    只有李秉乾这个西夏人惊叫起来:“坏了,是沙暴!”

第535章 抓住机会就翻盘

    为什么要过沙兒海?

    这是为了走近道。

    穿过沙兒海,只要赶两天路,就能抵达护国寺。但如果绕路,他们一行人要去黑水城,差不多要绕路一个大河套。就是秦朝时期说的绕过大半个河南之地。

    河,是大河之河。

    南,是大河之南。

    反倒是后世的河南,要么被称呼为山东之地,要么被称为中原。河南,要等到元朝的时候,才有河南行省之说。

    绕这么大的一个圈子,至少需要走上一个多月。而且路上也不见得比沙漠要好走多少。虽说过沙漠危险,但沙漠也分大小。沙兒海属于被人已经降服的沙漠。走这条路,并不危险,还快。

    李逵扭头看向了李秉乾,问:“不会死人吧?”

    “不知道,我没有经历过。”李秉乾猛然摇头,但是脸上的惊恐却怎么也掩盖不住:“可是我听说沙漠上的沙暴一来,就铺天盖地。动不动就能将人活埋。不过护国寺的僧人似乎似乎并不担心,仿佛很有经验。

    “他们经常走,当然有经验了!”鲁达不满道。

    李逵蹙眉想了想,如今天热,要是控制了所有的水,或许能够让这上百人都陷入绝境。可怎么办呢?

    李逵和鲁达是俘虏,肯定不能带着武器。这在李逵被俘虏之前,就已经做出了决定,不留下任何武器,给嵬名德源怀疑的机会。这一招算不上高明,但也是防范于未然,嵬名德源的疑心病很重。仅仅因为怀疑李秉乾,就果断控制了李秉乾,可见想要得到他的信任几乎不可能。

    既然忽悠不了人,就只能控制人。

    李逵突然正色问李秉乾:“他是否有黑水军司的调兵符?”

    李秉乾大惊失色,惊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如果他不过是个普通的和尚,就算贵为皇帝的亲叔祖,你怎么可能为了拉拢他,一直委曲求全?你根本就不是这样的人,除非他手上拥有你觊觎的东西,才会让你一直委曲求全下去。”李逵可没有给李秉乾丝毫面子,反而直截了当道:“这是个机会,沙暴之中,很多人自顾不暇,这才是我们行动的机会。”

    “不行,国师身边有勇士拓尔达,天生神力。就是拿着金刚杵的大汉,你们不等接近,就会被发现。”

    “那么兵符会不会在嵬名德源的身上?”

    李秉乾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道:“我不清楚,但是如此重要的信物,除了带在身上,真想出他会放在哪里。”

    李秉乾反对李逵冒险,脸上浮现出深深的惧意。

    “七王爷,国师让你过去。”

    正当李逵准备告诉李秉乾,一个猛将而已,他和鲁达随便那个都能对付。当然要在武器趁手的情况下。

    可就在此时,国师的弟子野利吉安走来,呼唤李秉乾。

    随后,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李逵和鲁达。那种怜悯的目光,仿佛在看傻子。

    对于有经验的西夏人来说,沙暴他们经历多了,自然有一套自保的办法。但是李逵和鲁达这两个宋人,这辈子恐怕是第一次见到沙暴。要是运气不好的话,也是最后一次见到沙暴。

    李逵完全没有慌乱的样子,他恰恰是那种没有经历过沙暴求生,却知道沙暴威力的人。他继续装傻,就像是懵懂无知的傻子一样对野利吉安烂灿的笑着,后者摇头离开。根本就没有想要提醒的意思。

    等人走远了,李逵这才对鲁达嘱咐道:“等沙暴来了,我们就动手。”

    鲁达搓着手兴奋道:“早就等您这句话了,我就怕被那个老和尚拉去寺庙里,万一这辈子都走不掉,岂不是完蛋?”

    李逵低声对鲁达嘱咐办法。

    很简单,找机会将队伍之中的水囊都刺破了,然后他们拉着骆驼在沙暴之中离开营地。当然,其中需要抓几个向导。

    鲁达对这样的安排有点不满,但还是听从了李逵的命令。

    他更愿意抢来武器之后,直接杀上去,先将那个叫什么拓尔达的家伙给弄死,然后其他人多半要吓破胆。但李逵不怎么想。

    他打山寨黑吃黑的经验很丰富,知道山贼之中的山大王厉害,但喽啰真的很好对付。只要山大王死了,喽啰立马能跪下喊他:“爷爷!”

    但是党项人,尤其是国师的卫队。

    这种招数就不够用了。

    国师要是出了危险,卫队的所有人恐怕都会疯了一样冲过来,因为国师没有来,他们也就死定了,甚至会连累家人。不得不拼命。就算是李逵和鲁达再厉害,面对不要命,甚至以伤换伤的狂热卫队士兵,他们即便能逃跑,多半会落下伤来。刀伤箭伤,在缺少药物的情况下,想要恢复痊愈,这在敌国是几乎不可能的。

    只能找机会,找一个让嵬名德源不得不陷入两难的机会。

    而沙暴,无疑是一个不错的机会。

    只是李逵多少有点慌,他虽然说的简单。但也没有经历过沙暴。一个人朝着骆驼轨道的地方跑去。

    “兄弟,帮帮忙,挪个位子给我!”

    “这位大师,我看你骨骼清奇!”

    “将军,小人全靠你保护了!”

    ……

    几乎所有的人的回答都是——滚。

    但李逵并不气馁,在等待沙暴袭来的这段短暂的时间里,他已经给自己找到了一柄刀,一把匕首。还不动声色的干掉了两个人。他也不敢弄出大动作,深怕引起嵬名德源的警觉。

    这个营地里,只有一个地方,李逵和鲁达没去。

    这就是嵬名德源这位西夏国师待着的地方。

    毕竟是亲戚,李秉乾虽说被嵬名德源怀疑,李秉乾受到了优待,被嵬名的德源安排在了身边。享受神驼的庇护。

    其实和其他人都一样,都是趴在骆驼的背风一侧,等待沙暴的到来。

    呼——

    天空中如同鬼哭狼嚎的凄厉,又如同千军万马的奔腾。沙暴终于降临到了他们头上。李逵将一个被他扭断脖子的和尚一脚踢出骆驼庇护的范围,很快那个人就被沙暴掩埋了起来。

    这让李逵有点担心,他吞了一口唾沫,记忆着营地的方向。贴着地面开始爬行。偷偷摸到最近的一头骆驼,先刺破了绑在骆驼背上的水囊,然后看了一眼趴在地上,装成死狗样的西夏人,做这一切,他竟然没有别人发现。

    而周围灰蒙蒙的粉尘,确实帮了他大忙。

    鲁达也在行动,他不仅仅刺破了水囊,还偷偷弄死了两头骆驼。人也杀了几个,这种暗戳戳的下黑手,很快就让他喜欢上了。以前,他一切都喜欢堂堂正正,看着对方的眸子动手,用最光明正大的手段发动攻击。

    可是……

    那种卖力气的手段,如今却被他嫌弃了起来。

    心中暗叹:“还是大人高明。”

    弄死一个,然后他继续趴在地上,艰难地朝着下一个目标而去。

    “看清楚点,是我!”

    “大人!”

    两人在营地外围趴在地上,差点自相残杀,好在李逵及时提醒。果断分别,寻找下一个目标。

    风暴持续了整整一个时辰。因为狂风充斥着一切,也屏蔽了李逵和鲁达的行动,甚至连有人临死发出的惨叫,都没有让人警觉起来。

    等到天地间平静了下来,天空依然是湛蓝的天空,太阳高高悬挂在头顶,炙烤着大地。营地中终于有了走动的动静。

    突然有人惊呼起来:“水囊,水囊被刺破了!”

    “我的水囊也刺破了!”

    “我也是!”

    “麦利被杀了!”

    “快醒醒!”

    “国师,大事不好了,营地里有不少人被暗杀,水囊被刺破了不少。”

    嵬名德源看向了李秉乾,后者脸色微变,苦笑道:“皇叔,我可一直在你身边。”

    “我没问你。”嵬名德源瞥了一眼最亲信的弟子野利吉安:“你去统计损失,还有伤亡。”等人走了,他随后目光不善的看向了李秉乾,冷笑道:“你的那两个手下好手段,机会来了,果断出手,颇有章法。似乎还对你非常忠心啊!”

    “皇叔,你觉得他们对我忠心,会不救走我吗?”李秉乾强做镇定道:“皇叔,我早就说过,他们就是宋国的工匠,至于其他身份,我一概不知。”

    “哈哈,好一个一概不知!”

    嵬名德源气地要紧后槽牙,很快,野利吉安匆匆回来,犹豫地看向了李秉乾。这让嵬名德源非常不满,冷哼道:“他在没有起兵叛乱之前,还是我的侄子,身为皇族,不用避讳。”

    这一手,看似敞亮,其实更多的是嵬名德源对李秉乾宣泄内心的不满。

    “国师,已经查探清楚了,我们死了十几人。有四人失踪,丢失了六头骆驼。骆驼也死了不少。还有水囊……”野利安吉突然停止了汇报,有点迟疑起来。

    “说!”

    嵬名德源很不耐烦的用眼神警告了弟子。

    野利吉安这才开口道:“卫队的水囊大部分都被刺破,十不存一。只有我们的水囊还完好。”

    这很容易猜出,李逵和鲁达就是避开了嵬名德源几个营地核心区域的人和骆驼。至于其他外围的人和骆驼,就没那么好运了。

    “好,好!真的是很好!”

    这肯定不是嵬名德源说李逵干得漂亮,要表扬李逵和鲁达。自始至终,他都是认为这一切都是他侄子的筹谋。

    嵬名德源除非用自己的水和卫队分享,除非离开队伍,带着几个亲信离开队伍才能走出沙漠。

    他认定了这是李秉乾的计谋,此时内心的怒火已经冲天!

    而他内心,其实已经有了决定,离开队伍。要是分享水,大家都可能走不出去。但是离开队伍,完全没有任何压力。

    他是国师。

    不是慈悲为怀的和尚。

    嵬名德源对野利吉安道:“你去安排!”

    后者愣了愣,随即躬身道:“是,国师!”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28871/ 第一时间欣赏李逵的逆袭之路最新章节! 作者:水鬼游魂所写的《李逵的逆袭之路》为转载作品,李逵的逆袭之路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李逵的逆袭之路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李逵的逆袭之路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李逵的逆袭之路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李逵的逆袭之路介绍:
百丈村的二傻子站在村口的老槐树下,对着全村老少爷们大言不惭的说着自己的志向:“爷们要上进,要读书,要科举,将来金水河上游船,御街上放马,光宗耀祖,进士及第……”老族长豁开一张臭气熏天的大嘴,傻呼呼地瞪着李逵,然后很不厚道的带头笑起来……(这是一个属于莽撞的小人物在北宋末年奋斗的故事)李逵的逆袭之路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李逵的逆袭之路,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李逵的逆袭之路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