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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逵的逆袭之路全文阅读

作者:水鬼游魂     李逵的逆袭之路txt下载     李逵的逆袭之路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425章 蓝田吕氏

    蓝田县。

    吕氏大院。

    吕大防独自坐在庭院之中,已经快入秋,西北这段时间晴空万里,天高云清,置身于天地之间,仿佛让人心灵得到了涤荡般清爽。

    但前执政大臣吕大防却并没有这种感觉。自从年后护送宣仁太后的灵柩出殡之后,他就离开了朝堂,回到老家。仿佛所有人都忘记了这位曾经的左相。任期在蓝田老家自身自灭,但吕大防知道有些事情是躲不过去的,贬谪的圣旨一天不来,他的心就要悬着一天。

    吕大防虽说是前宰相,还是宣仁太后的护灵大臣,观文殿大学士,在变法派进入朝堂的第一天,他就知道他们这些老臣子就要给章惇他们腾地方了。可人总有侥幸的心里,吕大防也希望皇帝能够照顾一下他们这些老臣的脸面,给予优待。

    在西北,保守派的大旗范纯粹被贬谪之后,他就不报希望了。

    范纯粹的兄弟范纯仁还在京城,都保不住自家人,而且吕大防的人缘可比不上范纯仁,贬谪是迟早的事。

    随着一个个老臣子被发配,他也知道下一个或许就是他了。

    之前用借口拖延了一段时间,但如今皇帝身边的亲信郝随来到了陕西,吕大防笃定,郝随一定带着皇帝给他的圣旨。

    可他堂堂大学士,坐在老家庭院里发呆做咸鱼,也不是个事。

    真要是被所有人都忘了,对吕大防来说,比贬谪更加可怕。因为贬谪就算是短时间内倒霉,总有回到朝堂的机会。可要是被忘了,说明自己几十年仕途一无是处。

    正在东想西想的时候,儿子吕景山匆匆走来,即便是行色匆匆,吕景山还是走出了一种韵律感,看似行云流水不拖沓的爽利。

    蓝田吕家,虽然比不上莱州吕氏,但在西北,那是一等一的豪门。

    家族子弟经过几代官宦门庭的熏陶,举手投足之间都是贵公子的气度和干练。吕景山是他器重的儿子,同时也是跟随在身边的儿子。大宋的官僚,特别是高官,都喜欢将儿子带在身边听用,而不是信任的奴仆。或许这和大宋的奴契有关,但说起来,世上还有谁能比儿子更值得信任?

    “父亲,天使来了!”

    吕景山躬身站在吕大防身侧的位置,才开口,语气平缓不带有一丝的慌乱。不知道的还以为吕大防如今还是宰相呢?

    吕大防抬头看看天空,似乎被庭院给限制住了,天是方的,只能看到一小部分,心情顿时低落起来:“人之秋,伤其神!”

    “开中门,迎接天使。”

    “父亲,难道您真的不想去京城找苏叔父商量一下吗?或许到时候您的事还有转机。”

    吕景山的话不无道理,苏辙很神奇的竟然还在副相的官位上,虽说情况很不妙,但恐怕更不妙的是章惇、蔡卞、李清臣等人,苏辙可是他们的眼中钉,整天在跟前晃荡,这种心情可想而知,也不会顺畅。只要吕大防运气好一点,说不定也能留下来,到时候朝堂上就不是一个苏辙了,而是元祐两大顾命大臣和变法派这些乱臣贼子较量。

    加上一个老态龙钟的苏颂,还有一个到处做好人的范纯仁,或许局面还能挽回。

    可吕大防却摇头道:“老夫不做徒劳之功,你苏叔父也是自身难保。从官家招李清臣等人进京,我们这些老臣子就要靠边站了。这时候冲上去,只能会让官家更加的为难,甚至认为故意针对他,从而惹怒官家。老夫能力低微,但不做那碍眼之人。”

    不得不说,西北人的豪爽在吕大防身上展露无遗,他不做附庸之人,不做违背心愿之事,这两件事他都不愿妥协,只能和章惇等人针锋相对。

    廷议不可怕,再说了,章惇真要想廷议的话,会输的很惨的。

    嘴炮,变法派不是个。王安石、蔡确,还有章惇的战绩都是一败涂地。可问题是,皇帝根本就不开廷议,他们就没有任何机会。

    如今皇帝的态度,已经明目张胆的要鼎力支持变法派,除非吕大防转而投向变法派,但真要是这么做了,他连自己都会看不起。

    蓝田吕氏,迎接天使。

    这样的事在以前,吕氏每年都会遇到一两次。不外乎是赐封吕氏先人,圣主的恩赐之类的荣耀。但这一次却完全不一样了,整个吕氏都笼罩在一片愁云惨淡之中。

    吕大防的身份,自然要端着一些,他没有特别热情,但也不会让人挑出错来。

    “郝随,如今你该高升了吧?”

    郝随堆砌起来的笑容凝固了起来,哪壶不开提哪壶,他是高升了,然后被官家一脚踢到了西北。这样的经历,对于宦官来说,等于是被灰溜溜的赶出宫一样。宦官也分内廷和外廷,内廷自然是跟着皇帝和主子们住在皇宫京城,虽然捞油水的机会不多,但享受恩宠的机会多,地位也要比外廷的尊贵许多。

    外廷就倒霉了,大宋各地都有,什么矿监,税监,监军之类的很多。

    即便是同样级别的宦官,外廷的宦官总要逢年过节拿出一笔孝敬来给内廷宦官,以求拉拢关系。就能知道内外廷的区别了。

    郝随从原先拿孝敬的恶霸,变成给孝敬的百姓,说多了,眼泪都能让他掉出来。尤其是出京之后,还遇到个不靠谱的李逵,这厮还愣是要夺权。

    要是换个监军,根本就不可能。

    可李逵不一样,这货是文官,在皇帝面前的牌面比他大。要说劳苦功高,自然是郝随占优,但问题是李逵是皇帝的便宜连襟,贤妃的枕头风了解一下。硬怼李逵不仅怼不过,还可能在皇帝面前失分,得不偿失,气地郝随要吐血,却对李逵一点办法都没有。

    想起自己的种种不顺,原本还神气活现的天使郝随,突然间背也驼了,膝盖也酸了,整个人都丧气的不行。

    郝随苦笑道:“吕大人,你老就别笑话我了。我被陛下安排来了西北,以后还需要吕大人照应一二。”

    “老夫已经被发配安陆的人了,怎么还敢说照应郝公公?只是,郝公公在宫里好好的,为何回来西北,难道又要开战了?”

    吕大防并不反对战争,在这方面他不比司马光坚定。主要是司马光对战争一窍不通,而他当时已经是宰相了,真要是爆发了战争,他这个宰相必然统筹全局,打败仗的概率极大,且还可能丢失国土。还不如议和,至少也能给大宋一个缓和期。

    加上吕大防是西北京兆人,蓝田也是京兆辖县,战争对吕大防来说并不遥远。

    虽说任何一个异族都没有威胁过京兆这个西北腹地的中心,但从小就耳濡目染,对战争并不会惧怕。

    郝随愁苦道:“即便大宋不想打,恐怕也难了。如今西夏南下的态度非常坚决。显然是不满足于岁币和边界的划定。相公们决议开战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吕大防愣了愣,却摇头道:“不仅仅是这个原因吧?”

    打西夏将范纯粹和章楶都调走了,还怎么打?吕惠卿虽说执政经验丰富,插刀果断,但也只能是政治手腕高超而已,真要是让他指挥整个西北北三路的作战,恐怕后果难料。可吕大防毕竟是做过宰相的人,很快就想到了一个原因,长叹道:“章子厚好大的心思啊!”

    “吕大人想到了什么?”

    “河湟,除了这个地方,谁还关心西夏。相比西夏,河湟更加适合大宋作为养马地,之前失去河湟,对于大宋来说确实损失很大。君实也没有想到,青塘人就变在大宋表现出善意之后,去根本就不理会,也是扼腕叹息不已。打河湟不容易,西夏要是没有被打趴下,大宋就无力平定河湟,甚至会腹背受敌。打河湟,必先打西夏,这是无法避免的局面。”吕大防的执政并非没有遗憾,而是有遗憾做不到。

    保守派的执政错误肯定有很多,主要是在国家战略上的失策,至于说执政,其实保守派的作为要比变法派更好一些。

    大宋的冗官主要是恩荫太容易。四品文官,三品武官,都能每年恩荫一个子弟;六品文官,五品武官,可以每三年恩荫一个子弟。朝堂上四品以上的文官数百人,武将也不少于这个数字,加上低品级的官员每三年一次的恩荫,这绝对是个庞大的数字。

    但实际上,大部分文官并不喜欢恩荫子弟。进士出身的,豪门大族,都盯紧了子弟的读书,进士出身才是王道。恩荫是做不了大官的,只能是小官,这对于官宦子弟的吸引力并不大。子孙恩荫有可能,但是恩荫的官,只能越来越小,最后三代之后彻底失去。

    所以,冗官只是底层官员多而已,对于大宋来说,这些官员并不会动摇根基。

    军队变革,更是个巨坑,章惇即便性格执拗,也比不上当年的王安石,连王安石都办不到,章惇有可能做到吗?

    所以说,大宋这艘大船只能修补,不能重造,变法派想简单了。

    从吕大防这里得到了一个坏消息,这让郝随的心情很不妙。打完了西夏还要打青塘吐蕃,他的命怎么那么苦啊!

    郝随来见吕大防还有一个目的,找吕大防要补给。

    听完郝随的诉苦之后,吕大防目瞪口呆,堂堂西北军的监军,竟然被一个九品芝麻官给夺权了,这也能信?

    “李人杰,这个人似乎老夫有点印象。”

    吕大防还真对李逵有点记忆,苏轼喜欢写信,经常给有的没有的朋友写信,写多了,别人对苏轼平日里的生活了如指掌,即便好几年没遇到的朋友,也能说出苏轼的近况。当然苏轼还喜欢送礼,买他喜欢的大枣送人,还有他一直代言没有成功过的人参。

    反正,朋友隔三差五就能收到来自苏轼的问候,还有补品。

    郝随心底肯定是怨李逵的,这时候也没有好脸色,双手撑着食案气愤道:“他是苏学士的徒孙,贤妃的妹夫,当朝太师的佳婿……”

    还有一个没说,就是皇帝的连襟。

    吕大防这才恍然,原来郝随不是被夺权,而是来巴结李逵的。至于李逵倒霉,吕大防倒是知道一些,他也和苏辙通信,自然知道向太后今后的日子不好过。不过,吕大防并不在意李逵的关系是否过硬,而是对李逵的才能非常感兴趣。苏轼写信喜欢吹嘘,大部分的时候牛皮都吹爆了,李逵也曾经是苏轼吹嘘的一个乐子,不过很久没见苏轼在心中吹嘘李逵的才华。

    这让吕大防很是好奇。

    这个问题对于郝随不难回答,他想了想:“人杰人如其名,这个字还是章相给起的,这次甲戌年大比,他是进士及第殿试第三名,读书人的事咱家不懂,想必吕大人是知道的。而且李逵此人勇猛非常人能比,寻常武将在他手里恐怕难以招架。”

    “会不会是陛下也看中了李人杰的文武,想要让他在西北主政?”吕大防突然问。

    郝随吃惊的愣住了,他还这没有朝这地方想过,可让吕大防一提醒,还真有可能。李逵虽然能立功,但这家伙立功和惹祸是放在一起的,官家这次得偿所愿是李逵的功劳,但是向太后被气病,也是不争的事实。

    郝随摸着光滑且松软的下巴,颔首道:“有可能。但他如今不过是县尉,主政西北,不太可能吧?”

    “收服河湟也不是一两年能做到的,谁料得到呢?不过补给老夫可以办,只要郝公公指名要几个府库的库藏,京兆尹就是不想给,也由不得他了!”

    想到以后好和李逵共事,郝随的心情无疑很糟糕。

    “咱家谢过吕大人!”

    “分内事,还请不要客气。”

    ……

    郝随还真在京兆找到了不少好东西,比如说火药就有很多,还有各种仅在西北才有的特殊武器。比如说突火枪。就等着李逵带着人马回来,好给李逵邀功。

    左等右等,半个多月之后,还是不见李逵的消息。这让郝随每日都在焦虑之中度过。

    这日,蓝田县令陈艾慌里慌张的来到吕家大宅,拜见了吕大防之后,惊慌失措道:“不好了,吕大人,有溃兵进入蓝田境内,直逼我蓝田县城。”

    “怎么可能?”

    蓝田可是在西北腹地,甭管是羌人、党项人、还是吐蕃人,都没有打过来过。可是溃兵出现,说明什么,这些异族已经进入了大宋腹地。

    大宋的边塞堡垒林立,而且还有坚壁清野的政策之下,这些年百姓被异族掳掠已经不多了。

    可西北腹地的蓝田就不一样了,百姓不少都住在城外,更本挡不住异族的铁蹄。

    吕大防也不在乎他是否是蓝田的官员了,直接下令道:“关城门,准备迎敌!景山,聚集我吕氏子弟,听候陈县令调用。”

第426章 小子,你摊上大事了!

    县令陈旷引着吕大防上了蓝田县的城墙。

    面对马上要到来的兵祸,纵然是有宰相气度的吕大防心里也没底。吕大防毕竟年纪大了,在儿子吕景山的搀扶下,才登上了城头。

    京兆府蓝田县,不过是西北上百个县城中毫不起眼的一个,既不是战略要地,又不是经济重镇,城墙很难修出那种塞外龙城的险要感,就一道最多两丈高的城墙,在风沙的侵蚀下,残破,老旧,有种摇摇欲坠的荒凉。

    吕大防刚爬上城头,心里就慌了,拉着县令陈旷的官袍怒道:“怎能如此不堪一用?”

    城墙老旧不堪,不少地方都已经开裂了,只要几场大雨,说不定城墙还有塌陷的可能。城墙平日里也用不上,可关键时候不堪用,可是要出人命的大事啊!吕大防也急了。别人可以不在乎蓝田,但他不能,蓝田是吕氏的蓝田,吕氏全族大部分人都在蓝田窝着呢?

    “老相公,您也知道我可是来蓝田才两个月,如今秋税还没有征收完,县里即便想要修缮城墙,也招揽不到人手。”陈旷口中说着难处,但听在吕大防耳朵里,更多的是推卸责任。蓝田县,是吕氏的蓝田县。

    任何一个县,一旦一个家族三代之内出了几十个进士,这个县基本就是这家说了算,县太爷也不好使。

    吕氏就是如此,在蓝田之内,没有吕氏点头,啥事也做不成,就算是陈旷是县令,也一样。修城墙,对于大部分大宋的县令来说,也算是一项政绩,只要能给自己带来政绩的好处,大宋的官员说什么也不会忽视。

    可为什么蓝田县年久失修呢?

    吕氏不同意。

    蓝天县要修葺城墙,等于是让老吕家拿钱出人,吕氏虽说家大业大,但人口也多,家族子弟奴仆管事都要养,拿出这么一大笔钱来,吕家肯定舍不得。而吕家不拿钱,那么对于蓝田县来说,只能等着京兆府拨款。

    可如今的京兆府,不是唐朝时期的长安城,根本就无法相比。

    至于说为什么蓝田县不自己修?

    没钱。

    蓝田县一大半的土地都在吕家手里,百姓的徭役赋税已经是非常沉重的负担了。要是还要修葺城墙,还是那种年久失修的城墙,巨大的花费根本就不是蓝田县的赋税能够承担得起的。所以,陈旷虽然是县令,但他想要修城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吕大防心知肚明,再聊下去,吕家要出血了。不仅仅是出血那么简单,甚至会大出血,破大财。吕大防虽说官职在兄弟几个之中官最大,但他也不是吕家的当家人。

    “溃兵在何方向?陈县令准备安排谁去劳军,劳军的物资,要是县府库不足的话,吕家倒是可以暂时补上。”吕大防眯着眼睛眺望远方,不过距离太远,也看不真切。甚至连旗号都没有看清楚,就远远的看到一支队伍出现在视线的尽头。

    可吕大防琢磨着不像是溃兵啊!

    溃兵之所以是溃兵,总该有溃兵的特点。散漫,凌乱,甚至连行军的队伍都无法保持,可眼前的一幕,不太对劲。

    陈旷也忧愁,他做官才几个月,可即便是做官几年,要不是在西北,也没机会见识到溃兵,他也没有什么好主意。至于说劳军,府库倒是还有些粮食,几万人的供应不了,但几千人完全没有问题。但安排人手去阻拦溃兵,这就难了。

    “鲁都头,你先带着人去拦住溃兵,告诉他们在距离县城之外三里扎营,本官……”说到这里,陈旷迟疑了一会儿,这个活他真不想接,但让别人去又不放心,只能硬着头皮接下来:“本官带着百姓给其劳军。”

    马兵都头鲁平一脸丧气,骑着他的马,后头跟着十来骑,出城去了城外。

    行军队伍之中。

    看到城墙的那一刻,不少京城来的汉子感动的有点想要落泪。

    多少天了,他们连一个安稳觉都没有睡过,连一顿舒心的热饭都没有吃上。身上的征衣汉浸透了一次又一次,人都瘦地如同放气的皮球,塌了下去。好不容易看到了城墙,都幻想着吃顿好的,洗个热水澡,睡上三天好觉。

    “来福,你说待会儿爷们要是入了城,该吃点啥好?”

    “羊肉,大补。”

    “吃羊肉还不如吃牛肉,长力气!”

    “我呀,就等着拿到俸禄去逍遥一把,就是不知道这蓝田的女子烈不烈?”

    “狗头,你把卖命钱换了逍遥,你不攒钱娶媳妇了吗?”

    “小屁孩,懂个屁啊!你哥哥我今天晚上就要当新郎,会稀罕要媳妇?你瞅瞅这队伍里,咱爷们是否过的最惬意的?”

    “那你也比不上李大人,人家才是过的逍遥日子。”

    “混账玩意,我能和他老人家比吗?人家是进士老爷,我就是个禁军而已,你是不是饿地脑子都坏掉了?”

    ……

    李逵走在队伍最前列,行军练兵,这些都简单,就是费鞋。就算是贵为文官的李逵,也穿了一双自己搓的草鞋。身后的队伍,一千多人,就没有一个人还有一双布鞋在脚上的,而且衣服也破破烂烂,一个个脸上污垢满面,狼狈不堪。

    唯独每个人的眸子是透亮,迸发着不属于普通军队的光芒。

    军械倒是齐整,但整支队伍还是给人一种叫花子般的视觉冲击。

    唯独不一样的是,这支军队的凝聚力达到了这个时代根本就做不到的程度,万众一心。李逵作为一个文官集团的精英,能够抛弃身份,和一群禁军一起训练,仅凭这一条,李逵就能受到这支军队的拥戴。其次就是武力值,军队崇拜强者,李逵这样的人,在任何军队都该享有特权,不仅不会受到人的嫉妒,还会受到敬仰。

    当然,就李逵的性格,多吃多占是肯定的,但李逵多吃多占的都是他打猎来的猎物。

    野猪、鹿、甚至老虎、熊,周围的小动物们可被他祸害了不少。

    但他即便再能吃,自己打猎的食物也吃不完。可以说,李逵不仅仅让禁军们服气,是因为他抛弃了身份,还有强大的武力,和吃人嘴短。

    和李逵接触时间长了,禁军们也知道了李逵的脾气,暴躁,不好相处,但绝对不会因为身份而看不起禁军士卒。

    这在大宋文官之中,是绝无仅有的存在。

    “李大人,小人给您请安了。”

    “你小子想要问啥?”

    “大人,听说您参加过太后的寿宴,都吃啥了?”小卒子一点避讳的心思都没有,期许地盯着李逵。

    说起大宋皇室的宴会,李逵撇嘴不屑道:“都是些饼子,肉饼居多,还是凉的不怎么好吃。”李逵一脸嫌弃道:“也就是那回事,参加的官员当成荣耀,没吃过的人以为吃山珍海味龙肝凤髓了,还不如仙人桥王家娘子的饼好吃。”

    “大人高见,小人也喜欢王家娘子。”小卒子眉宇间猥琐不堪,一看就是吃着饼子,幻想着和饼子无关的龌蹉事。

    李逵呸一口唾沫吐在对方脸上,怒道:“你也配?”

    小卒子丝毫不在意的抹去脸上的口水,根本就不知廉耻是何物:“小人怎么不配了,我爹要是有做饼子的秘方,这样的女子小人不就娶着了吗?”

    “滚。”

    “好的。”

    李逵走在队伍的前头,他现在已经不用监督,整支队伍就如同拧成一股绳般自如,根本就不担心有人偷懒。而且还会时不时的有士卒来找他搭话,平时李逵心情好的时候,会说两句应付。随便问什么都可以,李逵也不在乎。

    当然,他生气的时候,少不了一巴掌扇趴下不开眼的小卒子。

    让他无奈的是,他如此强大的气场,士兵却越来越不怕他了。甚至有些挨打的士卒,上一刻还在地上哀嚎,下一刻,却耀武扬威的对袍泽吹嘘自己当时是如何不屈。但只要李逵一喊人,狗腿似的跑第一个的定是此人。

    李逵也惆怅,这支总数一千五百人,郝随带走了一百。半道上失踪七十多人,如今只有一千三百出头的军队,在他训练下,成了一支有贱骨头气息的军队,痞性惊人。

    就这伙子人,才不到一个月,人都皮实了。李逵带这支军队一点问题都没有,但这支军队的主官就两个人,高俅和李云。

    李云还好一点,武状元的名头也够用,加上他可是被李逵欺负着一路成长起来的人才,风格和李逵一脉相承。

    可要是让高俅带着这些痞子兵,真有点为难高俅了。

    就算是高俅已经做到了如今这个时代将校们的极致,和士卒同吃同住,但想要获得士卒的拥戴,还需要一个能力,武力超群。

    武力他有,一对一,他自信这支军队里没几个能胜得了他。

    可李逵呢?

    这家伙是一个人震慑住了一千多人,真要是动手,上百人都要遭殃。俩人根本就不是一个级别的存在。

    正说这话呢?

    蓝田县方向出来了十来匹马,说是战马,那是埋汰战马,一溜小跑倒是挺欢快。

    马兵都头鲁平,不过是县里头农兵的头领,平日里也见过千军万马的阵势。在城头上,远远眺望,也没看出来这支军队的独特之处。可是当他的马走近了,才发现,这支军队的军纪,至少在行军过程之中,要比从中原来的其他禁军强的不是一星半点。

    队伍没有松松垮垮的痕迹,即便经常有士卒从队伍中出来,但都是有规律的行动。似乎在向队伍最前头的那个大汉禀告队伍的状况。

    这种行军的方式,鲁平闻所未闻,加上军队行军整齐,士卒脸上也看不出表情,但那种舍我气死的彪悍之气还是让鲁平倒吸一口冷气,这样的军队怎么可能是溃兵?

    想到此处,鲁平多了个心眼。

    十来匹马横在大路中间,堵住了军队的前行道路。

    李逵抬手右手,高俅见状立刻大喊:“全军停止前进!”

    “全军停止前进!”

    上千人,就在一个动作之下,竟然都收住了脚步停了下来。这说明,上千人的士卒,都在行军过程之中保持了专注。鲁平不是没有见识过军队,相反,他见到的军队很多,大宋开进西北的军队,都要在蓝田修整。大部分禁军虽有战斗力,但想要让每个人保持长途行军中的专注,这在大宋军队中几乎是做不到的传说。

    因为长途行军,往往不是十几里,而是一天走几十里,总路程超过千里也不是没有可能。

    就这一手,把自认为在蓝田眼界高人一等的鲁平给镇住了。但镇住是镇住,但还是摆脱不了对面是军汉的事实,他可是有县令大老爷命令的坐地虎,能怕了?

    “那支军队,主将是谁?”

    “京营殿前步军……”

    高俅作为军师主将自然要出面交涉,但问题是,没等他说完,对方就朝着地上吐了一口口水,不屑的目光让高俅也颇感刺眼:“不要脸的玩意,京营的老爷兵会是你们这等落魄相。说,保安军,还是定边军?”

    这也怪不了其他人,保安军也好,定边军也罢,才是永兴军路的主力,还距离蓝田最近。当然,鲁平是看在对面的人马还有点气势,才往这方面去想。要是京营,那可是开封府的禁军,是皇帝亲军,能是眼前这副德行?

    高俅被呛了一句,下头的话都忘了,气地站在原地哆嗦:“狗眼看人低……”

    而鲁平的话,顿时引起了禁军士卒的强烈不满,但奇怪的是李逵没开口,谁也不敢吱声。鲁平盯着李逵,他认定了李逵才是这支军队的领头之人,一直注意着李逵的反应。

    李逵开口道:“本官阳泉县县尉,这是公文。”

    他没准备惹事,将吏部开出来的公文拿出来递给了鲁平,这公文在身上放了快一个月,整日里行军,也没有好好保存,如今已经是皱巴巴的都快散架了。

    鲁平看后,心思更重了。

    县尉是文官啊!

    可李逵的样子,哪里有文官的痕迹?

    鲁平狐疑地看了公文,心中越来越警惕,阴阳怪气道:“李大人是什么出身啊!不会只是个县尉吧?”

    “进士及第,从七品直秘阁贴职。”

    这是李逵身上所有能够拿出来的官职,但这些官职反而在鲁平的眼里,认定了李逵诗歌假冒的官员,还得了,竟敢假冒文官,说话间鲁平将李逵的上任文书给扯了个粉碎,指着李逵的鼻子大骂:“大胆贼子,竟敢假冒文官,偷袭京兆,还不给我拿下?”

    鲁平骑在马上,还和李逵保持了一定了距离,他发现对面竟然没有一匹马,就有了嚣张的底气,大不了他骑着马跑,然后丢下一句:“来追我呀!”

    跟着马兵都头出来的属下也认为没问题,他们可是有四条腿帮忙,压根就不怕李逵暴起。

    反倒是李逵被气地脸都绿了,他安分守己的竟然还有敢欺负到自己的头上来,还敢把他的告身给撕了,这梁子结大了。李逵瞪着眼珠子恶狠狠地看向鲁平,咬牙道:“小子,你摊上大事了!”

第427章 他乡遇故知

    在潜意识里,鲁平觉得李逵很危险,任何一个武人,在见到李逵的那一刻,都会有种被猛兽盯上的那种惊悸。

    他虽说是个小人物,但也深知小人物的谋生之道,谨慎用处不大,背靠大树才是他的机会。他可是吕家的人。

    但必要的谨慎,也是需要的。

    鲁平为此和李逵保持了一定的距离,这种距离是故意为止的安全提醒。但他还是高估了自己,同时也低估了李逵。

    他甚至还没有来得及做出反应,就发现自己的坐骑发出了一声凄惨的悲嘶,之后连人带马都仿佛腾空了起来。

    哪怕鲁平在此之前,还清晰的听到李逵对他冷笑道:“小子,你摊上大事了!”

    鲁平也坚信李逵说的是大话,甚至不相信李逵能把他如何?如此破破烂烂的一支军队,哪怕李逵是禁军将军又如何,他可是背靠吕氏,身后还有吕大防这座大靠山的坐地虎,怎么可能会担心李逵的报复?再说了,鲁平完全有理由反击,毕竟李逵拿着一份假的可以的文书,冒充文官来哄骗他。

    至于为什么要说是假的?

    多稀罕,鲁平从来没有见到过一个文官,会像李逵如此邋遢,连士大夫的体面都不要的人,怎么可能是文官?

    啊啊啊!

    鲁平只看见李逵冲刺过来的一道黑影,还有被李逵从侧面踢飞起来的坐骑,连人带马腾空的那一刻,他才发现自己似乎在李逵面前根本就没有嚣张的本钱。

    马是能被人踢飞的吗?

    以前鲁平不信,但在他头皮发麻,身体失禁的那一刻才知道,自己是小瞧了天下英豪。

    可惜,这样的觉悟对他来说,似乎太晚了。

    直到后背发觉被人踩住的那一刻,甚至连一声:“爷爷饶命。”都没来记得喊出来,他就被擒住了。恍惚之间,鲁平似乎听到李逵的怒吼:“阮小二,把这厮给绑了,找蓝田县县令的晦气去!”

    一般来说,官员和官员之间的矛盾,用理论更得妥当些。

    晦气。

    并不是那么好找的。

    想到李逵如此不谙世事,鲁平至少心里是松了一口气,看来自己最多是一场皮肉之苦。只是他脸贴在地面的姿势中,看到属下们骑着马撒花似的逃跑,心头少不了浮上些许的愤懑:这帮没义气的混蛋!

    虽说逃跑的不少,但也还有被抓住倒霉蛋,阮小二就抓了一个,被从马上掀翻在地的那一刻,如同离开了水的活鱼,一个劲的蹦哒,却被阮小二刀架在脖子上的威胁给吓住了,翻着白眼也不知道想什么。可惜,刚刚投靠李逵的彭虎却失手了,朝着李逵傻笑着,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老大不愧是老大。

    身为蓝田县马军都头,鲁平终于在短暂的失神之后,开口了:“袭击县城可是死罪!”

    李逵愣了愣神,他不记得什么时候说过要攻打蓝田县城,再说了,这是造反啊!他身为朝廷命官,怎么可能会去傻呼呼的学流民一样去造反?再说了,别看李逵身后一千多人,可都是京城殿前禁军,在大宋虽不敢打包票说这是大宋最精锐的军队。

    但肯定是大宋待遇最好的军队,没有之一。也是大宋最不可能造反的军队。殿前司的马步军,可是名义上的皇帝亲卫,带着皇帝亲卫去造反,李逵要傻成什么样才做得出来这等蠢事?

    虽说李逵对鲁平的警告不屑一顾,甚至不屑搭理,这等眼光,应该送去金明寨做灰灰,要不然对不起这如同铸铁般的脑壳。

    李逵回头对李云道:“令,步军在县城一里外扎营。李云,修建营寨。”

    “得令!”

    在军队有些日子,李云身上浮夸的性格去掉了不少。人也变得稳重些,至少已经和省试之前,判若两人。

    “阮小二,把这货给绑住了,押去城门口。你抓的那货就放了,让他告诉蓝田县令,老爷我的官身文书让他的属下个撕了个稀巴烂,让他想想办法去京城都事堂给弄一份新的过来。”

    虽说官身文书被撕了,肯定不能用了,按照大宋官员的上任流程,李逵这县尉的官职要黄了。但李逵并没有为这事而生气,反而挺高兴,他发怒的原因更多的是因为被鲁平这个不入流的玩意给羞辱了。

    要是换一个大宋官员,用羞辱和官身文书相比,肯定不在乎被一个小人物羞辱。官身文书对于任何一个官员来说,都是命根子一般的存在。但是……李逵不在乎。他觉得自己似乎可以用这个借口回京,然后折腾一番,说不定升官了呢?

    至于说继续贬谪?

    李逵压根就不在乎,这大宋还有比从九品的县尉官职还低的官吗?

    想到这里,李逵觉得应该把道理给占住了,对彭虎道:“去找跟木桩子,竖在城门口,把这货绑在木桩子上,抽他!”

    彭虎有点傻眼,军中责罚,都是有数的。鞭子,四十,八十,都有规矩可说。就算是脊仗这等刑罚,也都有数字来惩罚其过错。从来没有那个上官下令说:“抽他!”

    然后就完了。

    彭虎脑门一团迷糊,傻傻的问李逵:“主人,抽多少?”

    “打死再说!”

    彭虎额头的冷汗都下来了,心说:您老是文官啊!怎么如此暴戾?为何不能好好说话?再说了,彭虎清楚军中给养已经告罄,正需要蓝田县的仓廪补充,在这个节骨眼上,得罪死了蓝田县令,咱爷们岂不是要吃西北风去?

    想到这些,彭虎自以为稳妥的对李逵建议到:“主人,要不您老从长计议,毕竟给养已经没有了,得罪了同僚,恐怕会受到刁难。”

    彭虎之前是武将,这辈子都不敢去得罪文官。他觉得李逵疯了,但也不敢和李逵对着来。只能好言好语的相劝。

    没想到李逵没开口,却被阮小二这个小屁孩给训斥了一顿,阮小二这货叉着腰,指着彭虎的鼻子就差破口大骂:“彭虎,你啥眼力见,少爷说了,打死了再说,就打死了再说。”

    彭虎唏嘘道:“毕竟是一条人命!”

    阮小二怒斥:“混账玩意,敢撕少爷的官身文书,这等货色活着也是祸害。再说了,我们占理了,有理走遍天下,怕个甚?”

    彭虎心说:哪里是怕不怕的问题。

    其次,他被一个半大孩子训斥,脸上也挂不住。阮小二的胆子可不是彭虎能比的,鄙夷地瞥了一眼彭虎道:“我来动刑。你个熊色子。”

    且不说彭虎的委屈。

    城内的蓝田县令陈旷的心一直吊在嗓子眼,可即便大难临头的关键时刻,城里还是有人给他上眼药。蓝田县城内根本就没有禁军,郝随的一百多禁军骑兵就成了陈旷最后的希望,可是郝随非但没想过要和大宋百姓共存亡,反而带着人要逃跑。

    一行人马被拦了南门,进出不得。

    对于一个官职比他大,说话能够直达天听的西北头号监军头子,陈旷心累不已。

    “郝公公!”

    陈旷都差点给郝随跪下了,大宋的官员虽然不能脱离辖区,但大部分文官在战争来临之际逃跑也不会有性命之忧。当然,这种概率很小,几乎所有的文官都有一种传统的士大夫情节,与百姓共存亡。这就导致了陈旷根本就没有想过要离开蓝田县城,做个不要脸的逃跑县令。他看中了郝随手下的禁军,虽说这些人不可能出城作战,但即便是在城头上放箭,也好过蓝田城内的乡勇。

    “陈旷,你快让你手下打开城门,让咱家出城。咱家身负皇命,不能落入西夏贼子手中。”

    郝随抓着车辕,连下车的心思都没有,他恨不得从蓝田城内飞出去,找个没人的地方躲着,先保住性命再说。

    可陈旷哪敢放走郝随,当然郝随走也不是不可以,但要把一百多禁军留下。

    陈旷对着郝随深深作揖,一躬到地,这已经是一个文官对宦官最大的恳求了:“郝公公,你要是留下,我蓝田城内八千百姓将铭记您老的恩情。再说,如今贼子已经靠近城门,您老出去也不安全。”

    郝随可不是一两句好话就乐呵的找不到北的傻子,他可是大宋最黑暗的宫掖之中走出来的宦官,在欺骗和陷害中成长起来,怎么可能做脑袋一热的事来?

    他要是现在出城,手下的都是骑兵,而且战马富余到能够一人五骑,甚至更多。要是给养给准备冲锋,郝随琢磨着自己应该可以一口气从蓝田县逃到京城。

    千金之子,不坐垂堂之下。

    郝随在皇帝面前的时候,不觉得自己的命金贵。但是他来到西北之后,心里明镜似的,这陕西六路的人,谁的命能和他的相提并论?

    “休要说这些没用的,我可告诉你,陛下爱民如子,难道陛下他不想保护子民吗?”郝随嫌弃的转了个方向,就不是不受陈旷的这一拜,气恼道:“但是你该知道,我是西北诸军的监军,身上有关乎整个西北六路的机密,怎能落入敌手?当然,出城可能更危险,但为了陛下,为了陕西六路的百姓,这一切都值得。”

    把逃跑说成了功绩,也就是宦官能说的出来了。

    陈旷虽然满腹经纶,但让他去说服郝随,看不到任何希望。

    正在南城纠缠不已,东城的城门卒子快跑者跑来,大喊道:“大人,不好了,鲁都头被抓了!”

    陈旷大惊失色,屁股重重的落在了地上,发颤道:“贼子攻城了?”

    小卒子茫然道:“那倒没有!”

    没有,你来本官面前嚎丧?陈旷心塞的都不想开口说话,遇到这些没用的家伙,他也很绝望。这帮家伙只会坑人,满满都是沮丧和悲情。突然,陈旷想到了一丝不对劲:“鲁平不是骑马出城的吗?为什么会被擒住?”

    陈旷一刻也不敢耽搁,急匆匆的走了。

    郝随摸着下巴,开始疑神疑鬼起来,两条腿的步兵抓住了四条腿的骑兵,这显然是有埋伏?自己要是傻乎乎地出城,万一被擒住了,岂不是要完蛋?

    郝随觉得为了稳妥起见,他应该在城里帮助蓝田的百姓守城,以示皇恩浩荡。

    陈旷终于见到了从城外逃回来的县中马军,询问道:“为何被抓的只有鲁平?”

    “鲁都头怀疑对方是骗子,撕了对面为首的那个大汉的官身文书,然后就被抓了。”逃回来的人心有余悸道:“其实为首的那个大汉说的确实可疑,说自己是文官,落魄的如同花子,怎么可能是文官?”

    陈旷心中大恨,鲁平这厮为何如此孟浪?

    就在陈旷询问之际,城门外响起了鲁平的惨叫,还有鞭子挥动的声音。陈旷急匆匆的上城头眺望,却看到不知什么时候,郝随竟然如同鬼魅似的出现在了城头上。兴许是自己跑来东城的时候,郝随坐着车提前到了。可惜,此时的陈旷根本就顾不上和郝随掰扯。看到城门不远处,蓝田县的马军都头鲁平被绑在了木桩上,边上一个半大小子甩着鞭子抽打鲁平。

    陈旷一开始也没有在意,只是看那个半大小子有点熟悉。

    可是站在他身边的郝随突然开口了,自言自语起来:“怎么是这小子?”

    郝随认人的手段在大宋数一数二的存在,宫里头那么多的主子,贵人,大小宦官,他要是长了双不记人的眼珠子,如何猥琐发育成大宦官?

    陈旷不想搭理郝随,那是因为他心烦意乱,无心开口。但是郝随的开口让他心中燃起了希望,说不定这些人还真不是溃兵。

    陈旷急切的看向了郝随,指着城下用鞭子抽打他属下的半大小子问:“郝公公,您认识此人?”

    “阮小二啊!咱家怎么不认识?”郝随翻着白眼道:“他主子是李逵,你总该认识了吧?”

    “李人杰?”

    陈旷吃惊的看向了城下,使劲辨认,才发现还真的有点像阮小二,只不过这小子下手可狠毒,一转眼的功夫,鲁平就伤痕累累,身上的罩衫都被抽烂了。但他根本就顾不上鲁平的死活,因为郝随这个死宦官在边上幸灾乐祸道:“自求多福吧?我可听说,你的属下把李逵的官身文书给撕了,咱家不说别的,就这胆量咱家也佩服不已。”

    陈旷顿时脑袋嗡嗡的烦躁不已,嘟哝着:“本官下去看看吧!”

第428章 又一个文彦博?

    绍圣元年甲戌科的进士,大部分都已经安排了官职。

    当然,实缺也不是那么容易谋取的。陈旷能够中进士之后就获得县令的官职,说明两个问题,一是,有靠山;其二,就是考得不错。

    但这也仅仅是说明考得不错,二甲进士出身的陈旷还是无法和进士及第的李逵相提并论。其实,能够进入到殿试中,获得进士出身的学子,基本上才华都相差无几,影响排名的更多的是运气。如果说进士出身是科举中幸运儿的话,那么进士及第绝对是祖坟冒青烟的存在,运气、实力、还有时机选择精准,这才可能获得前三甲的成绩。

    状元马昱如此。

    榜眼毕渐如此。

    探花李逵也是如此。

    但不同于马昱和毕渐,前俩人是吹捧变法,让龙心大悦,这才获得前三甲的排名,但李逵完全不同,他是作死才获得了殿试前三甲的排名。虽说是第三的探花郎,但一点也不比前两人的名气差,反而在绍圣甲戌科更加的出名。

    “人杰!”陈旷见到李逵的那一刻,确实非常吃惊,在他的印象中,李逵身材高大,肤色深重,但绝对不脏。可如今的李逵,衣衫褴褛倒不至于,但身上污迹斑斑,颇为狼狈。从记忆中稳重的小李探花,到如今熊孩子在泥地打滚后的惨样,不得不说,李逵的光辉形象在陈旷的记忆中快速崩塌着:“人杰!可是路上遭了贼子暗算?”

    可是陈旷想一想都觉得不可能,李逵遭遇贼子暗算?劫匪敢抢一千多禁军吗?恐怕真没有这份胆量。

    李逵看着眼前的人有点眼熟,可就是想不起来到底是谁,但从对方开口就说出自己的字,应该是认识的故交:“你是?”

    “陈旷,陈乾夫。”

    “江宁陈旷?”遇到个自来熟的人,李逵也只能在脑子里扒拉,彼此的关系。

    “人杰,在开封我们数次见面却无缘相谈,没想到人杰是个有心之人,还能记得我?”

    “惭愧,惭愧!小弟是来西北上任,跟着禁军一起来,半道上没有落脚驿站,风餐露宿,狼狈了些个。”李逵无奈道。

    陈旷热情的上来打招呼,可是看到李逵双眼茫然的样子,心中感慨不已,这是普通名人和超级名人的之间的区别啊!

    当然,陈旷也不会小心眼记恨。

    毕竟,李逵的成功复制不来,马昱和毕渐在殿试中吹嘘变法,对参加殿试的士子来说,已经是赌博一样了。更不要说李逵这厮,恨不得用几个大字写在殿试的卷子上了事——大宋要完!

    试问,能够用一张试卷,惊动朝堂所有重臣的学子,天底下有几个人?

    也就是李逵有这胆量。

    这也是为什么陈旷对李逵记忆犹新,但李逵最多也就是能够叫出陈旷的名字的原因。

    攀交情,首先是论长幼有序,是否是世交。只不过这种关系,一般都认识,不用攀附;其次就是论履历,是否是同一所书院的同门,还有就是科举是否同场竞技;最次的是同乡之类的交情。陈旷和李逵的交情属于进一步,能成为铁磁,退一步是点头之交的关系。

    当然,同场进士的关系,让他们在很多时候会捆绑在一起。

    李逵自然也不能冷落了陈旷,陈旷也会为李逵考虑,低声拉着李逵道:“人杰,我这蓝田的下属有眼无珠冲撞了贤弟,可毕竟是我的下属,是否给兄长一个薄面,先等等处置?”

    同科进士,拉拢关系只需要寥寥几句话,但一上来就提要求,这让李逵对鲁平的身份有点奇怪起来,斟酌道:“此贼子是否有来历?”

    陈旷苦笑道:“人杰,这里是蓝田,蓝田吕氏所在,为兄这个县令,不过是个过客而已。”

    “乾夫兄是说,此人是老吕相公的家仆?怪不得胆大妄为,竟敢当着某的面将我的官身文书给撕了,好大的胆子。”李逵的语气虽说不善,但看他脸色,似乎挺高兴。这让陈旷很不理解,难道是因为见到了自己?他都不敢往这方面去想,自己和李逵并非深交,但有一层同榜进士的关系在,也不算路人。李逵不针对自己,对陈旷来说已经是个天大的好消息了。

    就连陈旷就觉得鲁平这人太莽撞,就凭借鲁平的行为,李逵完全有理由冲到吕氏家中找吕大防去理论,毁掉官身文书这等重罪,可不是一个小小的县中马军都头能够承担得起的罪过。

    即便有罪,鲁平的罪责也应该由陈旷发落。就算是押解去京城,也由不得李逵动用私刑。

    陈旷一方面是为了自己,鲁平真要是被打死了,他就两头不落好。在官场,肯定和吕氏要有裂痕;另外,李逵真要是杀了人,恐怕也要受到牵连。他想要让李逵放过鲁平,更多的是希望鲁平能够落下一份口供,然后大家脸上都过得去。

    当然,一个小吏的死活,陈旷是不在乎的,李逵有理由愤怒,但或许看在吕氏的面子上,会理智些。

    可让陈旷诧异的是,李逵似乎突然转移了话题:“乾夫兄,你来的正好,早上才猎了一头黄羊,此时正在宰杀,不如我们边吃边谈。另外,小弟是陪同监军郝随一起来的,他先先行一步,不知如今郝随是在蓝田,还是在京兆府?”

    “就在城内!”

    陈旷猜测,李逵不愿意吐口,或许是希望吕氏来求情。至于他,恐怕在李逵面前还没有这份面子。

    毕竟,鲁平这厮这次作死的让人无语,做什么不好,非要撕烂文官的官身文书,这是不死不休的局面。看在同科进士的面子上,李逵才没有发难,陈旷不再多嘴。他也知道李逵的官身文书不简单,在他派官之前,李逵已经被授予了直秘阁的官职。

    虽说直秘阁是个贴职官身,但却尊贵无比,这是个在皇帝身边行走的官职,位卑但未必言不重。虽不如起居郎正式,但地位差不多。

    而起居郎的官职,一般进士中最为优秀者,也需要三五年之后才会被任命。

    可见,李逵已是绍圣甲戌科的领军人物。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不得不说,陈旷带来的劳军物资中,酒不怎么样,西北的酒浑浊,就像是渭河的水,带着风沙的痕迹。又比中原的酒更烈一些,就像是西北的汉子,性格豪爽。

    “大人,郝公公来了!”

    “乾夫兄,你我出去迎一迎?”

    “正有此意!”

    陈旷欣然起身,陪同李逵一起迎接郝随。毕竟是西北的监军头子,该有的面子必须要给。就算陈旷在不久之前心里头一个劲的骂郝随:死宦官。此时此刻,脸上也堆砌着看似真假难辨的笑容,出了帐篷迎接郝随。

    让陈旷吃惊的是,郝随似乎对李逵异常的热情,但让他更迷惑的是,郝随似乎还怕李逵。

    这就说不过去了,堂堂皇帝身边的亲信,在西北,郝随的身份就是钦差,站在整个西北决策层的官员。虽说是宦官,但也不能因为一些缺陷而看不起郝随。反倒是郝随,却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这让陈旷大为不解。

    更让他吃惊的是,身为绍圣甲戌科官场最的得意的李逵,竟然还被贬谪了。

    “人杰,你怎么会?”

    人倒霉时,真朋友都可以成仇人,更何况陈旷这样的普通交情的同科进士?但陈旷也仅仅是吃惊,李逵虽说官阶并不比他高多少,但皇城内的官员和皇城外坐衙的官员就是两个世界,更何况李逵是从开封皇城被贬谪到了西北的阳泉县做县尉?

    按照陈旷原先的猜测,李逵应该是高升,来西北至少是个通判的官职。

    真要说起来,从六品的官职还不如直秘阁来的显赫。即便官阶俸禄要高很多,但完全是两个层次的官场。前者在地方上浑浑噩噩,后者在皇城里行走在都事堂、枢密院等大宋一等一的衙门,无法比拟。

    李逵迎接郝随落座之后,就嚷嚷起来:“郝公公,我官身文书被撕烂了,我得回京。”

    “不行,李逵,你就别祸害咱家了好不好,安分的在蓝田县等着,让八百里快马直接去京城给你重新签发一份不行吗?”郝随刚拿起木箸,就被李逵吓得掉在了地上。他虽说是来西北做监军,但在上任之前,还有一个任务,押解李逵去上任。

    李逵哪里会让郝随如愿?

    他原先想着自己来西北当通判的,他也不挑,庆州、延安府都成。可一转眼,通判没有了,却成了县尉?凭什么别人都拿着好处,就他自己一个人受伤?

    太不公平了?

    这口气,说什么李逵也忍不下去啊!

    反倒是陈旷看着挺好奇,他发现李逵和郝随俩个人有着不得不说的故事。似乎,皇帝跟前的红人郝随,处处巴结哀求李逵,可李逵明明是个被贬谪的从九品官员,而郝随的身份可是西北数一数二的大人物。这让他心头痒痒的,非常好奇,李逵到底得罪了谁,竟然惹下如此的官司?

    陈旷哪里知道,郝随是被李逵欺负惯了,从见到李逵的第一天,就一直受欺负。

    如今虽说李逵在平日里给予了郝随足够的尊重,但关键时候,根本就不会顾及郝随的感受。尤其是,这回他占了天大的理由。

    郝随就差抱着李逵的大腿不让他离开,正在这时候,吕家人求见。

    李逵正在气头上,回头瞪眼道:“不见!”

    陈旷做和事佬,忙站起来对李逵求情:“人杰,稍安勿躁,让为兄去问问情况?”

    李逵没吭声,但还是点了点头,同科进士的情面多少要给一些。

    很快,陈旷匆匆赶来,走到李逵跟前轻声道:“人杰,鲁平毕竟是吕家人,打死了不好,吕家的意思是人先押起来,是杀是判,都按律法来。”

    “他们连这样的货色也要保?”吕大防不是那种短视的人,鲁平的所作所为只要让吕大防知晓了,估计吕大防才是第一个想要弄死这货的人。突然间,吕家人要保鲁平,还是让李逵有点不解。得不偿失的事,为何吕大防还要去做,这位如今的情况可打不妙,多次贬谪,吕大防数次以身体抱恙为由推脱。

    但如果吕大防继续推脱,恐怕朝堂由不得他了。

    陈旷苦笑道:“人杰,人现在绑在了城门口,蓝田县内可是有不少吕氏族人,你要是在他们眼皮子底下眼睁睁的将人打坏了,吕家人恐怕会气不过。为了家族的脸面,鲁平这个人也要保。”

    哈哈……这货作死,李逵轻声骂了一句:“让其家人准备棺木,这人必须死。”

    要让李逵给吕家面子,根本就不可能。除非吕大防亲自来,李逵才会考虑轻重缓急。派个吕家的子弟来,李逵根本就不会给吕家这个面子。

    陈旷只好出营告诉被拦住在外的吕景山:“吕公子,人杰还在气头上。”

    吕景山气结,蓝田吕氏被一个外乡小子欺负到这个份上,他也有点怒气涌动。尤其是吕家这么多族人,看到鲁平被绑在城门口抽打,真要是被打死了,对于吕氏来说,无疑是重大的打击。尤其是吕大防在家族的权威,也会受到影响。

    蓝田县衙里里外外,除了几个朝廷外派的文官,都是和吕家有着远近关系的人。

    鲁平虽说有错在先,即便在牢房里被整死,吕家也认了,可要是在城门口被活活打死,打的是吕家的脸。身为吕氏嫡系子弟的吕景山无法接受,冷哼道:“好大的官威?欺负人都欺负到我吕氏的家门口来了,欺我吕家无人?”

    吕景山丢下一句看似威胁的话走了,回到家中,越想越气,去向他父亲吕大防回复。

    可是他前脚刚刚来到他爹住的庭院,后脚就有禁军士卒来到吕家大院,丢下一句话就走了:“派个人去收尸!”

    听到这个消息,吕景山脸色通红,站在原地气地发抖起来,反倒是吕大防松弛的眼皮睁开了一道缝,目光闪烁不定,长叹道:“好果断的小子,恐怕又是一个伊叟公!”

    伊叟公,是文彦博的号,也是尊称。这位可是大宋四朝老相公,行事冷静果断。

    这位的影响力,即便在如今的朝堂上也是数一数二的存在。

    吕景山压根就不信李逵会成为文彦博那样的中流砥柱,怒道:“凭他也配?”

    “或许更强一些。”吕大防冷冷的笑道:“伊叟公可没有李逵的胆大包天。”

第429章 迷路

    要是李逵能听到吕大防和他儿子的对话,肯定会笑开花。

    文彦博?

    即便文彦博名声并不是太好,但在北宋,也是数得着的名相。李逵原先的梦想可不是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相,而是想混个一官半职,走出小山村。后来发现读书也挺难的,万一考不上,或许可以走梁山路线。

    毕竟,做生意哪里比得上黑吃黑来的收益大?

    这样的人,有一天一位曾经位高权重的前相公说他是文彦博第二,李逵岂不是要笑开花?

    即便本事不如人家,就是岁数赶上人家,也足以让人欣喜不已。文彦博如今已是九十多岁,还能吃能睡,这份福气一般人就羡慕不来。

    和李逵一样,文彦博曾经也有过稍微被军汉冒犯,就将军汉打死的先例。

    当然,李逵的身份是无法和文彦博相提并论的,当年文彦博鞭杀军汉,又杀鸡儆猴的时候,文彦博那时候已经是高官了,而如今的李逵因为作死成了底层文官。

    陈旷提醒李逵:“按照大宋律,官员在丢失、无意损坏官身公文之后,会应该回到吏部接收惩罚,然后等待下一次的任命。”

    “乾夫说的有道理,我得会京。”李逵还不清楚这个章程。他属于那种考中了进士之后,就彻底堕落的家伙。再说了,李逵根本就没想过,自己的官身公文竟然还有被人撕毁的一天。他压根就不知道该如何处理麻烦。

    而陈旷不一样,大宋的科举成熟起来,也就是百年左右的时间,太祖太宗那个时代不算,真正完善还是在真宗时期。

    科举为大宋输送了大量的人才,而且也给了平民跃升为士大夫阶层偌大的希望。但科举走到最后的人,大部分还是官宦子弟。最多三成的平民子弟才有希望通过科举获得官员的身份。

    而陈旷就是官宦子弟,他对于官场的了解要比李逵清楚的多。

    要是说点别的也就算了,让李逵回京,绝对没有可能。但这事有个人不能答应,郝随跳起来,就差指着陈旷破口大骂:“咱家已经有了稳妥的办法,你一个小小的蓝田县令,难道还要管到咱家的头上不成?”

    陈旷一摊双手,也不生气,却给人一种爱莫能助的表情:“可是官员在上任之前失去了官身公文,按例已经是候补官,吏部会通过上报之后,酌情安排。一般会降品级,然后再委任,需要去京城备案候补。”

    “人杰的官身文书可是秘书省签发,都事堂盖印,吏部行文。你以为是普通的官身公文损毁那么简单?”郝随气恼地一屁股坐在席上,也不看陈旷,大口喝着凉了的茶汤喘气,显然被气得不轻。

    李逵并不认为回京会造成多大的麻烦,当然,这个结果对郝随来说风险极大。他当即拿出了金牌,告诫李逵:“人杰,你即便想要回京,还请安安稳稳的到了阳泉县上任之后再去,到时候就祸害不到咱家了。咱家拿着这面金牌,就是要亲眼看着你接了阳泉县的职。”

    金牌很朴素,连条张牙舞爪的金龙都没有雕篆上去,看着很素。可是其背后代表的权力,还是让李逵只能接收。

    他很沮丧,自己连个县尉都混成了候补的,似乎绍圣元年对他不太友好。

    而陈旷直勾勾的盯着郝随手中的金牌,视线随着郝随的动作而转移。他内心生出一丝浓烈的无力感,他之前还在为李逵的不幸遭遇惋惜。看到金牌的那一刻,发现李逵即便是成为绍圣甲戌科第一个被贬谪的同年,其在皇帝心目中的地位要比他高得多。

    甚至陈旷多少猜测到,李逵的贬谪,说是贬谪,更可能是皇帝对李逵的保护。同时他也非常好奇,李逵到底在京城闹出了多大的乱子,才让皇帝用御用金牌来押解李逵上任?

    至于李逵候补官的身份,根本就不重要。

    候补官,对于大部分官员来说,绝对是一段非常难熬的经历。

    尤其是恩荫官,候补一段日子之后,就没有下文了。

    对李逵不存在这种情况,他是进士,大宋的冗官虽严重,但也不会在进士头上故意刁难。毕竟,对于大宋来说,士大夫和皇帝共同治理国家已经是国策。进士是士大夫之中最为精英的人才,任何浪费人才的行为,对朝廷来说都是无法忍受的损失。

    郝随不怕别的,就怕李逵回去。

    李逵怎么出的京城,别人不知道,郝随能不知道吗?

    太后装病,用死来威胁皇帝……要是这个人是宰相也说得过去,可李逵当时是个什么官?七品文官而已。

    这货要是回到了京城,郝随这个明面上护送,暗地里是押解的监军,就要倒血霉了。

    陈旷小心翼翼的偷偷看了一看郝随,随后又看向了李逵,莫名的为自己忧伤起来,难道这就是进士及第和进士出身的差距吗?

    秘书省签发,这好理解,李逵是秘书省的官员,在直秘阁这个贴职没有被撸掉之前,他的调任,需要直属衙门签发,一点问题都没有。可是都事堂盖印也说得过去,都事堂虽说是宰相的官府,但如今的宰相兼尚书右仆射,秘书省的官员调动宰相也要点头,至于最后一个吏部行文,也是正常流程。

    可是加在一起,就让陈旷羡慕起来。

    人和人,都是不一样的。

    如果把李逵换成陈旷,郝随根本就不会在意。

    可李逵就不一样了。

    这货要是去了京城,向太后装病初愈,或许真的要被气地卧床不起了。太后心里不痛快,要闹腾,头痛的肯定是皇帝,皇帝要是不痛快了,朝廷的官员也就算了,但郝随这个宦官肯定要承担所有的后果。

    所以,郝随不得不着急,对于皇帝来说,郝随有用,才会施舍一些权力。可一旦郝随的用处没能提现,却还惹的自己尴尬,那么郝随活着都没有多大的必要了。

    被郝随死命拦下的李逵,终于在蓝田安分了一些。

    也不能说安分,而是他被郝随收罗的一些战略物资给吸引住了。

    突火枪。

    这玩意好玩,和烟火似的,晚上玩耍,绝对有意思。李逵小时候家里穷,他记得自己在后世的记忆中,看到别人家的孩子放烟火,也只有羡慕的份额。而突火枪,当成武器绝对是武器中失败品,烟火里的鼻祖,把这当成后世记忆中非常经典的一款烟火——夜明珠,就非常妥当了。

    唯独让人失望的是,作为武器,突火枪的杀伤距离只有一两丈,这玩意点着了就像是喷子,一股脑的将火药喷射出去。

    伤人不太利索,但是吓唬人的效果或许不错。虽说突火枪是一种失败的武器,但突火枪的地位也不能忽视,这是火铳的原型。

    还有震天雷。

    火药既然已经被研发了出来,点上导火索,扔出去爆炸的罐子,自然也不能少。同样,因为工匠们加入了太多的碎瓦砾,让这种武器的威力大大减小。而且只能作为守城只用。西夏战场已经成了大宋新式武器的试验场,虽说效果不好,但大宋似乎也不在乎。

    李逵甚至见到了一个大家伙——火箭。

    火箭不是后世的那个火箭,更像是后世的火箭炮。不得不说,大宋不缺少想象力丰富的工匠,用长毛竹杆掏空后,将火药作为助推剂的原始火箭炮就出现了。

    但是同样不好用,落地之后,这玩意不会爆炸,就只能燃烧。

    此时李逵正闲得无聊和工匠头子掰扯:“为何头部不加火药包,等落下的时候,哐——一声爆炸?一炸死一大片?”

    做过几天少府的李逵享受惯了被工匠们仰慕的目光,却遇到了个冥顽不灵的糟老头子工匠。对方丝毫没有工匠精益求精的觉悟,反而像个骄傲的发明家,眸子中透着智慧的骄傲,对于李逵这位文官的建议非但不去想着采纳,反而不屑道:“这不是用来爆人的!”

    李逵大眼瞪小眼的瞅着工匠,他就想不明白了,火箭弹不好吗?非要弄个不靠谱的燃烧弹,在凝固汽油和白磷出现之前,燃烧弹根本就没有任何意义。

    对方还很自满道:“大人不懂火药,就不要建议了。”

    说完,老头自顾自的抱着大宋般火箭走人了。

    实际上,还有一种火箭,就是将火药绑在箭矢上,用弓射出去的火药武器。

    同样没有任何杀伤力,唯一的目的就是火攻。攻击的目标也多半是粮草。可宋军根本就靠近不了西夏的粮草堆放处。也是毫无用处的武器。

    火箭的出现也是这样。

    这让李逵很不满,他什么时候被这个时代的工匠鄙视过?

    走到老头面前,悠悠道:“要是真对准了粮草堆,你敢保证一定能射中?”

    别开玩笑了,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大宋的火箭虽说有后世火箭弹一样的理念,但在工艺上非常粗糙。别看攻击距离超过一里地,但由于火药的成分不稳定,加料的数量有偏差,甚至因为外形的不靠谱,大宋版火箭经常是飞出去连个影子都看不到,更不要说落点准确了,和突火枪一样,这也是个唬人的玩意。大宋的火箭,一旦点火,攻击长度不确定,可能是一里,也可能是两里。取决于火箭装填的火药是否争气,很玄幻。

    能够制作火药武器,老头在工匠中绝对属于拔尖的存在。但想要让这个时代的热武器靠谱,做不到。

    李逵问住了老头之后一转头,丢下一句话:“过几日爷们给你整个大玩具出来,让你明白,火药不是你这么用的,白瞎了这么贵的物资,放你手里,简直就是糟蹋了。”

    没有公文,李逵也去不了阳泉县,只能在蓝田耽搁下来。

    他估计往来京城的信使要带来新的公文,至少要一个多月。

    之后的一段日子里,李云带着人训练。而李逵完全沉寂在了玩火药带来的快乐之中。

    后世一个男孩,没有用滑炮炸过茅房,就不敢说自己有童年。在大宋,玩不转火药的武将,同样是个跟不上时代的老古板。

    青铜冶炼非常简单,只要会铸造庙宇的大钟,就能铸造出合格的火铳。大口径的火铳就是臼炮,填入火药,加入石子之后,这种看似不起眼的武器,能够在短时间内造成成片的杀伤力,是突火枪这种武器永远也不可能达到的高度。

    而手雷也要比防守的震天雷来得更轻便一些,投掷起来也会更远。关键是通过铸造外壳之后,手雷的稳定性也大幅度提高。

    至于火箭,突火枪这类的玩意。

    李逵压根就不会对其抱有希望,都扔了。大宋的军队别看火药的杀伤效果不大,但使用量却非常惊人。李逵的改造计划并没有被工匠们拒绝,反而习以为常。因为工匠们也经常遭受军队将军们的怒火,魔改各种火药武器。突火枪就是个竹管子塞上火药的喷火枪,还经常伤到自己人。至于其他奇葩武器,永远都是动静要比效果大,对于军队来说,也是聊胜于无的玩意。

    终于在一个半月之后,李逵带着十二门碗口大小的青铜火铳,还有数量惊人的火雷离开了蓝田县。士卒们对危险性很高的火药武器都带着巨大的恐惧。至于李逵为什么没有用铁作为火铳的铸造材料,主要是大宋的铁器成色实在太差,比不上青铜强度高。

    从蓝田出发,要去延安府其实根本就不需要向导,一路往北走就行了。

    事实上,李逵就是这么干的,他手上有舆图,加上后世也去过西北,根本就不稀罕带向导。可走着走着,他发现不对劲了,沿着洛河行军数日之后,按理说应该快到延安府了,可却发现似乎错了,为什么他没有看到黄土高原?

    那种荒凉的记忆为什么对上不上?

    连李逵也没有料到,大宋的黄土高原竟然还有树,虽然稀稀拉拉不成片,但真的是树。

    对着舆图运气之后,李逵收好了舆图,自信满满道:“快到了!”

    但心中却慌地一逼,他竟然迷路了。后世陕北开车都走过好几趟,闭着眼睛都能找到地方,如今却被一张只有几个小山头的舆图给难住了,他能丢得起这个脸?更气人的是,北宋和西夏五十年的战争,把西北彻底打成了一片狼藉,路上竟然连个问路都没有。

第430章 误入战场

    “全队休息!”

    “全队休息!”

    士兵们严谨的传递着口令,不张扬,同时也并没有刻意的压抑,在各自的什长,两长,小校的命令下,开始准备补充体力的食物。李逵虽说在粮草上没有办法改变整个大宋的军队,但是改变一支数量只有一千多人的军队,还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的。士兵口粮已经被他做成了便于携带的炒米,用干粮袋绑在身上,行军的时候也能吃饭,行动上的便利不言而喻。

    实际上,李逵根本就没有权力统帅这支军队。

    但名义上的统帅是郝随,具体率领军队的将领是高俅和李云。

    和李逵一样,高俅和李云都没有指挥军队的经验,甚至连军队中的声望都还没有树立。反倒是李逵这个外人,因为一次意外而获得了士卒的惧怕。

    没错,就是惧怕。

    指挥军队不见得一定要士卒们的敬重,士兵害怕将军,一样能够让一支军队的战斗力提拔到让人惊叹的高度。

    至于郝随的心思就更好理解了,只要李逵不嚷嚷着要回京,他可以毫无原则的支持李逵在西北各处浪。

    什么赶不上上任的时间啦!

    什么文官带着军队在各地乱窜啦!

    这些对郝随和李逵都完全没有任何问题。

    皇帝的监军在军队里,任何错误都是正确的。

    而郝随最大的心愿就是,李逵玩累了,告诉他一声,行军真的太折腾人了,他的身子骨有点顶不住了。

    尤其是最近,郝随发现李逵喊停军队的次数越来越多,一度担心李逵又要出什么幺蛾子。他哪里知道李逵迷路了。

    李逵也没脸说他竟然会迷路。原本,他以为自己手握舆司的舆图,还有彭虎这个老西军的指挥跟在军队中,说什么也不可能在黄土高原这种地方迷路。可让他措手不及的是,蒙山丘陵小王子,竟然在平地上迷路了。

    山里都难不住李逵,竟然在高原上带着上千人兜了个大圈子,然后自己有点懵圈。

    李逵喊停行军,因为他越来越感觉不对劲了,和有向导的军队不一样,李逵的军队彻底成了睁眼瞎,他毫无形象的坐在地上,瞅一眼地图,然后再瞅一眼彭虎,吓得彭虎蜷缩着如同受气包。而边上的郝随也是心力交瘁,埋怨彭虎道:“你一个秦凤路的指挥,说什么陕西六路都熟的话,这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吗?”

    “公公,咱也不想啊!”彭虎哪里料得到李逵真的头铁不要向导,彭虎也是有苦难以说出口。他在秦凤路也能遇到西夏人,但对于宋人来说,环庆路和鄜延路才是正面和西夏交战的边塞。

    李逵仗着自己拥有最详细的舆图,还有彭虎这个西北通,就上路了。

    可没想到,半道上就出问题了。

    西北的地貌和后世截然不同,山林的破坏很严重,但并没有后世的荒凉。黄土的地貌不同于山地,没有高山作为参照物,一道道土梁子看起来都差不多,沿河走也不太靠谱,因为总有一些地方不适合沿着河岸行军。这直接导致,能够在山林中不迷路的李逵,看着一道道模样都差不多的土梁子,总是感觉有种在原地绕圈的慌乱。

    走着走着,李逵发现他好像带着人出现在了肤施以北,这让李逵很恐慌。

    粮食只够两天的量了,能不能回到阳泉真是个大问题。

    好在士卒根本就不敢质疑李逵,而且这些从京城来的禁军,对于西北也根本就不熟悉,差不多和李逵一样,两眼抓瞎。

    郝随拍了拍身上的泥土,走到了李逵边上,一屁股坐下之后,将手中的水壶递到了李逵面前,低声问:“人杰,我们的粮食不多了,最近的城池是哪座,你知道吗?”

    李逵闻听,闹了大红脸,原来郝随也看出来了李逵迷路的窘境。但是他不说,不仅郝随不说,连高俅和李云都选择了闭嘴。

    这让李逵很气恼,你们一个个都看出来,为何不提醒我?

    李逵接过水壶给自己灌了一口之后,对阮小二道:“去把高俅和李云找来。”

    很快,两个人风尘仆仆的走到李逵面前,高俅看着狼狈,但精神奕奕,李云同样如此,不过比高俅多一些的稳重。

    不同于李逵,李逵练兵或许不过是一时兴起,高俅和李逵才是真正的带兵将领,军队没有练出战斗之前,他们都提着心担忧。毕竟,他们的军队人数不多,但目的地都是西北鄜延路的延安府。谁也说不准,哪天战争就爆发了。

    京城的禁军放到一个个士卒身上来看,都要强于大宋任何地区的禁军。

    但是要想训练这支从京城来的禁军,难度在大宋却是最大的。见识过开封繁华的士卒,寻常的主将根本就无法降伏这帮皇城根下长的京城士卒。也就是李逵,因为文官的光环,还有不讲理的脾气,才让这支军队在短时间内凝聚成一股绳,成为一支可以投入战场的军队。

    但说起来,即便是李逵,耗费在这支军队上的时间也有三个月之久。是否真的能经受住战场的考验,他也不知道。

    “二哥。”

    “人杰!”

    两人知道李逵为了帮他们做了很多,看向李逵的目光中充满了信任。

    这让李逵想要和盘托出自己迷路的事实,有点难以说出口。正在李逵张口准备说出让他羞臊不已的事实的时候的,斥候回来了,带来了一个让李逵惊喜,高俅和李云都有点紧张,郝随却吓得脸色骤变的消息。

    “大人,将军。我们发现了被袭击的运粮队。”

    李逵站在了斥候的面前,脸色铁青的问:“运粮队,是大宋的运粮队?”

    “大人,是肤施的运粮队。就在土梁背后。”这个事实一下子打乱了李逵的想法,而且他担心起来自己不会把这一千多人带到了西夏和大宋的边境了吧?别看延安府是大宋和西夏的边境。但实际上,延安府很大,差不多占据了小半个黄土高原,这么大的面积,即便是隶属在延安府的阳泉县,近二十多年没有遭受过西夏人的攻击。

    毕竟,大宋和西夏的边境上十几个堡垒一样的寨子是一道很难逾越的防线。

    可突然出现的袭击,让李逵由不得怀疑,他是否带着人到了西夏的边境?

    运粮队都是有通关文牒的,还有各地的标识,最好的办法就是旗帜,木牌。恰恰这支运粮队被袭击之后,这些东西被保留了下来。

    李逵也不敢耽搁,叫来了郝随一起去查看。翻过了土梁,下到了一条小路上,李逵终于看到了被杀的大宋百姓惨状。几乎所有人的头皮都被割了,尸体流出的血已经发黑干硬,有着丰富边塞经验的彭虎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存在感,低声对李逵道:“是西夏人干的,死了有两天了。粮草已经被掠夺,牲口也被劫掠,是否有人活着,需要让斥候尽快在周围寻找。我担心的是,附近是否还有西夏人出没。”

    这话顿时吓住了郝随,这位根本就没有见过如此惨状的宦官,用白巾捂着口鼻,脸色蜡黄,脸上就写了两个大字,难受。

    郝随的不适是显而易见的,但他跟担心的是,万一……周围有西夏人,那么他们的处境就危险了。

    之前在蓝田,郝随由着李逵乱来,主要是他不在乎。

    而李逵也有乱来的理由,大宋的军队对于武器的使用,有种近乎疯狂的滥用。大宋军队的枪就有五六种,刀八种,各种的弩和弓也分门别类,一支上万人的军队,至少有三是多种武器。这在李逵看来完全没有必要,因为武器太杂,导致后勤压力难以为继的战争例子数不胜数,李逵自然不能忽视。

    既然来了西北,首要的防备对象就是西夏骑兵。

    对付骑兵的最好办法就是林立的长枪,弓弩,这是步兵在平原上和骑兵作战唯一的选择。

    而大宋工艺精湛的军械司恨不得将十八般武器都送到军队军中的做法,很让人费解。好在李逵精简之后,武器变得简单起来。

    长枪。

    火铳。

    弓弩。

    还有就是随身防备的短刀。

    这样的装备维护起来简单,对于战阵协同不太数量的军队来说,可以很快的上手。

    但是对郝随来说,李逵是把大宋军队的优势个废掉了,在平日里也无所谓,这支军队大部分都是他的亲军。可要是遇到了西夏骑兵就难说了。

    郝随拉着李逵偷偷躲开了众人,低声道:“人杰,是非之地,还是快点离开为妙。”

    李逵也知道在战场上等不得,但是他也有点头大,要是他知道路,还能是个事吗?问题是他带着人乱窜,很可能送到西夏军队面前。

    要是物资充裕的时候,他或许并不是太担心。但如今粮食快要消耗一空了,真要是遇上了西夏军队也跑不了。

    李逵颔首道:“公公放心,有李逵在,保公公无忧。”

    郝随吃惊的张嘴看向了李逵,感觉有点不太对劲,他之前的意思可不是说这些。

    而李逵下令:“所有的斥候沿途搜寻,一旦遇到了西夏军队,立刻禀告。同时,寻找当地人带来作向导。”

    到了这时候才想到了向导的作用,这让彭虎有点暗暗为李逵着急,这位真的会打仗吗?

    不同于李云等人,彭虎接触的文官很多。大部分都是在西北做官的文官,大部分文官对战争其实很陌生,但总能找到书上一知半解的词语,给他们壮行色。实际上,真要是上了战场,没有几个文官不拉稀的。

    李逵或许不会。

    但也仅仅是或许。

    不到一个时辰,斥候带来了好消息。一支躲在了山坳里的运粮队躲过了被西夏人袭击的厄运。甚至还将运送的粮食给保存了下来。这让李逵非常惊喜,更让他惊喜的是运粮队的粮食也在,一下子解决了他军粮快告罄的危机。

    但也有坏消息,比如郝随就吓得面如土色:“什么,我们在金明寨的北方,怎么跑到这里来的?”

    郝随的惊叫引来了李逵的不满,这个责任谁都负不起,只能是李逵背着。

    但是现在不是说责任的时候,李逵告诉郝随:“公公,我们现在首要考虑的事是如何冲破西夏人的防线,回到后方去。而不是纠缠是否走错了路。”

    郝随颓然道:“人杰,都说了,金明寨如今被西夏人围困住了,想要去肤施只能从金明寨穿过,要是按照原路返回的话,几乎是不可能的。可如今金明寨周围都是西夏军队,我们怎么可能回去。要不……我们按照原路回到蓝田?”

    郝随的建议不算很离谱,但问题是,原路返回,李逵也要知道路好不好?

    面对郝随的建议,李逵沉吟道:“郝公公,报效陛下立功受赏的机会来了,我们不能走,不仅不能走,还要在西夏人的背后狠狠地插一刀,运气好的话,我们应该能够和金明寨的军队里应外合,将西夏人撕下一块肉来。到时候,郝公公就是首功。”

    “我不要!”

    郝随异常坚决,功劳是好,但要分清楚什么样的功劳能得到,需要用命去换的功劳,郝随唯恐避之不及。西夏军队出动,都是几万人马为一路,他们手中的这点人马,够干什么事?

    但李逵不同意,他试图用事实说服郝随:

    “金明寨对于大宋的西北,尤其是鄜延路来说尤其重要,这是防御三川口的最后一道门户。也是延安府最为重要的门户,一旦金明寨陷落,整个延安府都将没有阻止西夏铁骑的防线可以守。延安府的首府将暴露在西夏人的进攻之下。”

    “大宋和西夏打了五十年,延安府还从来没有被攻克过。公公可曾想过,一旦肤施失守,公公作为西北六路大军的监军,会承担多少来自朝堂和陛下的怒火?”

    郝随脸色变换不已,嘟哝道:“可是西夏人至少有几万人啊!”

    “几万人也不是一口气冲到我们面前,怕个甚?”关键时刻,李逵却异常的果敢,他不托大,更不会小瞧西夏人的实力。但是他现在绕到了西夏人的后面,真要是不干一下子,他压根就忍不住啊!

    而且,都这个节骨眼了,也由不得郝随乐不乐意。

    将郝随丢给了躲起来的民夫们,留下三十个士卒,他带着军队在短暂的休息之后就离开了原地,寻找西夏大军的军粮所在。

    郝随看着军队离开的背影,心头拔凉拔凉的,说好了要保护咱家的,竟然狠心丢下咱家?

    而李逵很快就找到了机会,天快黑的时候,斥候真的发现了从西夏赶来的军队,在河边大摇大摆地堆起篝火准备过夜。随从的还有数千匹战马。

    李逵拳头猛砸手掌,兴奋道:“这是要发财啊!”

第431章 魔王出渊

    “着甲!”

    面对愕然的李云,阮小二的反应极快,从驮马的马背上卸下了李逵的铠甲,还有他那把让人不寒而栗的三尖两刃神锋。三尖两刃刀其实在大宋军队里很常见,也是《武经总要》中刀八色的重要武器,三尖两刃刀又称掉刀,由陌刀改编而来,为了适应骑兵作战,增加刺的尖刃和长杆。但李逵的三尖两刃神锋不同之处就是比普通的掉刀更长,更重。

    当阮小二扛着李逵的三尖两刃神锋走来的那一刻,高俅终于明白了‘着甲’的真正含义——他的文官兄弟李逵,想不开,要亲自带兵冲锋!

    这要是说出去,高俅的脸往哪儿搁?

    更让他尴尬的是,他的勇气并没有因为兄弟情义而暴涨,反而如同被冰水浇透的身体,飕飕发抖起来。

    “人杰,万万不可!”

    高俅抱着李逵,他哪里敢让李逵去送死?

    可李逵却满不在意道:“高俅,你不用去。”

    听到这话,高俅明显的一愣,随之而来的是内心的窃喜。不用去送死,对于高俅来说,无疑是一个让人高兴的事。但随之一想,他应该为这种贪生怕死的念头而窃喜吗?丢人啊!他高俅可是军汉子弟,尚武的精气神崩溃了且不说,总不能他眼睁睁的看着文官去上战场吧?

    虽说,李逵这个文官绝对是文官之中的异类。

    但高俅之前在苏轼门下的时候,对李逵和李云,一直是以老大哥的心思去照顾的,虽说这两人根本就不需要高俅的照顾。

    后来到了京城之后,李逵更是调转了身份,高俅也甘之若饴的接受了这种身份的转变,谁让李逵搭上了刘太师呢?

    可眼下,李逵要在高俅的眼皮子底下对党项人发动进攻,自己却只能干看着,这种局面说什么也不是他能够接受的,不由建议李逵:“人杰,稍安勿躁,党项人已经宿营,他们跑不了。再过一个多时辰,天色就要暗下来了,我们抓紧时间休息,等到半夜里去偷袭岂不是更好?”

    可惜,这个建议被李逵当即拒绝:“党项人虽然宿营了,我们也可以安排人袭营。但问题是,你能保证你的人和李云的骑兵能够在夜晚作战?”

    夜袭,虽说被说书艺人都快说烂了的战术,但在实际战场上,几乎不可能发生。

    就一个夜盲症,就能让大部分军队排除在夜袭之外。

    而且,夜间作战如何进攻,如何集结,如何在夜晚转移,都是一项艰巨的任务,甚至大宋最精锐的军队恐怕也做不到。白天作战,可以用旗语作为主将下达命令的辅助手段,加上通信兵,军队之间的协同作战,成为可能。而在夜晚,鼓点能够作为下达命令的传播途径吗?

    显然,战鼓无法做到复杂的命令下达,只能作罢。

    这也是为什么夜晚是作战偷袭非常的好的伪装,却鲜有野战而出名的战例。

    不是没人想过,而是做不到。

    高俅刚提出来,心里就打鼓,被李逵反驳之后,脸上更是慌乱不已。夜袭是他能够想出来的最好的办法了,一旦别李逵拒绝之后,他也是束手无策。

    可他总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提醒李逵道:“人杰,真要是现在就发动进攻,你手中就两百骑兵,其他的骑兵都让你当成斥候派了出去,这点人马想要和党项人交战,一旦败了,后果不堪设想。”

    “党项人也不过才二三百人,掀不起浪花来。”

    说话间,李逵就开始着手准备带着人绕过土梁,对党项人发动进攻。李逵来鄜延路的阳泉县赴任,明明是个县尉的文官,却连铠甲武器都带上了,要说他连一点企图和准备都没有,高俅说什么也不会相信。

    他甚至还有心情宽慰高俅道:“高俅,且宽心,我带着人先干一票。要是干不过,还能趁着夜色逃跑。夜袭做不到,在夜里赶路是不怕的。加上我们的斥候是准备最充分的,方圆几十里之内,根本就没有其他党项军队出现,不用担心我们会陷入党项人的苦战之中,此战是我禁军在西北立威之战,不得有失。”或许李逵平日里的性格大大咧咧,但是在遇到被偷袭的运粮队之后,立刻表现出了足够的谨慎。至少斥候的人数被他增加了一倍。虽说李逵身边可用的骑兵数量大大减少,但在请报上的好处立竿见影。

    三百多斥候派出去,总该得到些有用的情报吧?

    随即,李逵对李云道:“让你的人准备武器铠甲,准备出击。”

    高俅见无法劝解李逵,内心是崩溃的,但李逵他又拦不住,李云率领的是骑兵,他率领的可都是步兵,而且大部分人都无法跟随李逵冲杀。更何况,高俅虽然也有一匹长相颇为神俊的战马,但让他去学着骑兵一样冲锋,他也做不到。他也明白自己的斤两,在战场上,他不仅帮不上李逵的忙,甚至还有可能帮倒忙。骑兵急行的距离,对战马的消耗虽然大,但也不见得不能战斗。可要是步兵在战场上急行军,只要一柱香的功夫,士卒的体力就会出现大问题。

    再说了,步兵怎么可能追上骑兵去作战?

    想要劝住李逵并不容易,高俅转而去向李云求助,没想到的是,李云在李逵下令之后,比李逵更积极。早就穿戴好了甲胄,跃跃欲试的等待李逵的下令。

    不同于高俅,李云可是跟着李逵大战过多次,有几次还陷入重重敌军之中的险境经验,每次都转危为安。他可不是胆小怕事的主,越是危险,似乎越能激起他的争强好斗的心。

    “二哥,你放心,我就跟着你冲!”

    疯了,疯了。高俅在心里默念,他没想到李云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可关键时候,却如此头铁。虽说他经历过几次械斗,但哪些是什么货色?

    不入流的叛军?

    水匪?

    盘居山岭的贼子。

    这些人怎么能和党项人相提并论?

    战场上刀剑无眼,万一李逵死了,对于高俅来说,他的靠山就倒下了。情急之下,高俅拦住李逵急切的问道:“人杰,我改怎么办?”

    李逵摸着下巴,想了想,对高俅道:“要是我打赢了,抢了的党项人的马和你汇合,然后找去肤施的路。要是我没打赢,你找个机会自己跑。对了,跑的时候把郝随一定得带上。要是郝随死了,你这个亲卫副指挥使可能要被砍头。”

    真要是郝随死了,高俅安然无恙的话,这个可能真蛮大的。

    高俅面如土色,不知该如何回答。

    反倒是李逵牵着战马斜着穿过土梁,准备发动对党项人的进攻。李云跟上后问:“二哥,你说党项人才二三百人,万一看到我们跑了怎么办?”

    “换了你会不会跑?”李逵反问道。

    李云急忙摇头:“我没有逃跑的理由。”

    李逵笑道:“你没有,党项人也没有。”和李云一样,这个时代的党项人对宋军有着莫大的心里优势。

    这个问题对李云来说太好回答了,之前他或许不清楚,但是考中了武状元之后,他对西军的境遇有了深入的了解。党项人在攻城方面没有太好的办法,甚至面对宋人坚固城墙,经常损兵折将,却徒劳无功。

    但是野战,党项人有着先天的优势,如果高俅带着军队一起出来,一千多人对上两三百党项人,最终是否能打起来不好说。可要是两三百党项人在野外发现了同样兵力的宋军骑兵,肯定不会跑。再说了,党项人赶着马群过来,显然跑不快。留下来解决掉这股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军队,是最好的办法。

    当跑过土梁子的最高点之后,李逵和他身后的骑兵就暴露在了党项人的视线之下。

    几乎在同时,党项人就发现了李逵等人。

    土梁子后面一个个人影出现,让党项人非常紧张。一开始,他们很紧张,因为谁也不知道李逵手下有多少能参战的军队。虽说他们在战场上,尤其是野战中拥有辉煌的战绩。但如果人数上出现巨大的差距,心理上的优势填补不了数量上的差距。党项人虽然骁勇善战,但真要是面对不可能战胜的对手,他们也不会傻到用脑袋硬撞。

    一个。

    两个。

    两百来个大宋骑兵出现之后,身后的土梁再也没有新的人出现。

    这让已经站起来戒备的党项人稍稍松了一口气,这时候党项人之中为首的一个年轻人却激动起来:“吩咐儿郎们,切记不能让这些宋人跑了。那个为首的大汉留给我,我要那他祭我爹爹的战旗。”

    年轻党项贵族眯着眼睛,远远的盯着李逵,他不认为李逵是他的威胁,反而一眼就认定李逵将成为他的军功。尤其是李逵站在队伍最前面,显然是宋军这支军队的领头之人。

    “少主,此人恐怕不好对付,要不要让格尔木去斩杀此人。少主您乃万金之躯,岂能与宋人搏杀,万一有个闪失,老主人哪里可没法交代。”

    党项人虽然成立国家,但维持的统治的根基还是部落制。

    说不上好,说不上不好。

    草原部落有草原部落的难处,想要整套完整的制度,并不见得会对整个国家带来多大的好处。但草原部落将这种落后的制度沿袭了数千年,必然有其长盛不衰的道理。

    年轻党项贵族自然不满足于上战场只能做个看客,他更需要军功和部下的赞美,这对他来说更加重要。获得实力的尊重和勇气的敬仰,还有什么比在战场上斩杀敌人更容易?

    和李逵估算的一样,年轻人并没有选择逃跑。

    兵力一比一,他没有理由输。更没有理由去担心会战死。

    在李逵发动攻击的两百人出现在视线里的那一刻,他已经将李逵作为他成年后的战功看待。根本听不进任何劝解。

    “格尔木,带着亲卫队上马!”

    “少主,还请跟在我的身后,我会保护你的安全。”

    “不需要。”

    说完,年轻贵族跳上了战马,迎着李逵的方向而来。与此同时,李逵绕过土梁子之后,来到了一个缓坡之上,他虽然不善于骑兵作战。

    嗯……应该是从来没有骑兵作战的经验,但是并不妨碍他知道一些骑兵作战的常识,比如俯冲攻击比仰攻会让骑兵获得更大的速度和优势。前者占据绝对优势。这不是街头的打架斗殴,李逵即便是托大,也不会自大到放弃战场上的优势,选择劣势的攻击手段。

    毕竟是战场,生死就在一念之间,他由不得自大。

    李云紧了紧手中的朴刀,他身后的骑兵虽说训练也不少日子了,但真丢在战场上,都是些毫无经验的羊羔。好在羊羔由一头猛虎带着,也找回了一些血性,只要看到李逵那坚毅挺拔的后背,就给士卒们莫大的安慰和信心。

    李逵上马,回头对李云道:“锋矢阵!”

    锋矢阵是李逵最喜欢的阵法,这个阵法在李逵手里无往不利,不管是在颖州的平叛之中,还是去山寨黑吃黑,他都非常喜欢这个崇尚进攻的阵法。只不过,大多数时候锋矢阵摆不出来,他只能带着李云埋着头往前冲。

    即便这样,李逵也没有受过伤。

    而如今,他身后有两百严格训练的骑兵,已经是破天荒的优势了。面对的还可能是党项人的补给军队,或许是些不入流的仆从军,他更有信心在一两个冲锋之内解决战斗。毕竟,他以前和史文恭、李云三个人都敢冲击几百人的叛军,人数相等的情况下,要是还不敢冲,简直就是丢人。

    再说了,解决了党项人之后,还有藏在山谷里的几千战马要他去抢,他可不愿意拖到天黑之后。

    真要是黑灯瞎火的时候发动进攻,李逵自然无碍,但其他人就不好说了。

    李云心领神会,抬手示意身后的军队摆开锋矢阵。

    要是平日里让这些殿前马军冲锋,千难万难。可是当李逵出现在锋矢阵的最前方之后,所有的紧张和迟疑都不见了。

    李逵是什么人?

    殿试探花,正儿八经的进士老爷。

    要是李逵都带头冲锋了,身为军汉的禁军还畏首畏尾,连他们自己都要看不起自己。人活着,就为一口气,而这口气必须要自己去争。

    看到李逵上马准备冲锋的那一刻,年轻的党项贵族还有心情对身边的高大汉子格尔木笑道:“看着这支宋军有点本事。”

    有没有本事不知道,但勇气肯定是有了。

    “少主,我还是建议你在后面督战,格尔木会把对面宋军的头领给少爷斩杀。”

    “不,雏鹰总要面对天空,不能总是生活在羽翼之下。”

    双方一触即发,几乎在同时。李逵举起手中的三尖两刃神锋高喊道:“必胜!”

    “必胜,必胜!”

    “杀!”

    而党项人也在少年弯道落下的那一刻,开始催动战马小跑起来。速度从慢到快,很快战马冲刺的蹄声如同滚雷一般急促而来。

    没有冲刺起来的时候,李逵还算平静。可是当敌人距离他越来越近,甚至能能够看到对方狰狞的表情的那一刻,他身体里的血液都仿佛要燃烧起来。

    一百丈。

    五十丈。

    十丈。

    “杀!”

    终于两军要一头撞击上的时候,李逵突然扬起手,三个铁蛋打出去,嗖嗖的破风声冲入党项人冲击的队伍之中,引来数声惨叫。作为党项人的勇士,格尔木脸色阴沉,怒骂:“阴险的宋人!”

    手中的弯刀握的更紧了。格尔木迎头撞上了李逵。

    和弯刀不一样,李逵手中的是长柄武器,用劈砍肯定不合适,他用了个更省力的办法,半举着作突刺状。

    在两军交锋的一刹那,李逵手中的三尖两刃神锋在撞上个倒霉的党项人之后,突然一收,如同一团银光笼罩的光圈舞动起来,将他面前的七八个党项人笼罩其中。

    噗噗噗

    砍杀的声音急促且近,就在格尔木咬牙冲上去的那一刻,惨叫声已经传来。而此时的李逵抡起三尖两刃神锋,力量加上冲刺的速度直接奔着格尔木的头顶落下。

    原以为很容易对付的宋人骑兵,却在两军碰撞在一起的那一刻让格尔木大吃一惊,是高手。尤其是李逵风驰电掣一般斩杀三人之后,还有余力将格尔木笼罩在攻击之下,三尖两刃神锋直奔格尔木的头顶而去。格尔木怒目圆睁大吼道:“给我开!”

第432章 宋奸

    在党项人的眼里,北宋的军队都是一群被惯坏了的绵羊。

    拥有那么好的装备,却经常连普通的党项人都抵挡不过,更不要说党项武士了。在党项族人之中,只有最优秀的勇士才能拥有比宋人差上很多的铠甲和武器。

    可是当格尔木面对李逵的时候,他发现错了,甚至错的离谱。

    李逵的攻击看似不快,却在武器碰撞之后如同潮汐一般延绵不息力量冲击而来,加上弯刀根本就不可能挡得住长柄武器,他只是想要将李逵进攻他的三尖两刃神锋打偏一点,只要李逵手中的刀刃歪一点,他就能躲过李逵的击杀,并且反守为攻,将李逵砍伤。

    毕竟弯刀虽然短,但是变招的速度却要比长柄的掉刀不知道快多少。

    就在两人撞上之后,格尔木突然脸色突变。

    两把武器碰撞,格尔木手中的弯刀不仅没有将李逵手中的武器打歪,而且手腕如同被针刺了一下,就轻微的疼痛了一下,手中的刀就脱手了。随之而来的是整个手臂的麻木,再是袭来的刺痛感,格尔木怎么也想不到,仅仅一个照面,他的手就被废了。

    就在他分神的那一刻,李逵和格尔木的战马交错。

    李逵看都没看格尔木的方向,长臂在空中一捞,就将格尔木从马背上提溜了下来,夹着格尔木的脑袋,微微用力。

    咯嘣

    和李逵最近的党项族人吓得脸色惨白,似乎已经预料到了平日里被他们仰望的勇士已经遭受了不测。而格尔木在李逵胳膊夹住他脖子之后,身体就抽搐着软了下来,掉在地上的那一刻,已然如同一堆烂肉,没有了生息。

    李逵没都没看被他丢弃的格尔木,单手挥动三尖两刃神锋指着似乎吓傻了的年轻贵族大喊道:“休要逃了小白脸。”

    李逵喊这么一嗓子,不是白喊的。

    丰富的从业经验早就了他明锐的目光,两军交战,双方人数差不多,还能分出三十来个人保护的家伙不是肥羊,还有谁是肥羊?

    而一头肥羊,比一千头小羊羔都要可爱。牛背山喽啰是多,但是喽啰能知道老大藏钱的地方吗?

    只要抓住了肥羊,几万贯不是梦,几十万贯都有可能。在颍州的时候,李逵就是干了一票大生意,血赚三十万。马无夜草不肥,人无横财不富。李逵如今虽然不缺钱,但他缺少生活中意外的小惊喜。而那个躲在一旁的公子哥就是他的小惊喜。

    虽说之前这位公子哥信誓旦旦地说自己也要立功冲杀,但是因为身份尊贵,谁敢让他去冲杀?

    如今被李逵盯上,也是他倒霉。

    说话间,李逵冲破了党项人的封锁,身后十几个党项人倒在了地上,显然没有一个人是他的一合之将。

    李云跟在李逵身后,就捞到了两个漏网的倒霉蛋,锋矢阵就是这样,箭头方向承受最大的压力,也荣获最多的战功。当然,没有足够的实力,死的也快。随着锋矢阵突出部一点点往后,越是往后,压力越来越低。李云指挥的禁军马军连战场都没有正经上过,真要是一场苦战,说不定自己就崩溃了。

    可是当他们轻松的发现己方斩杀了超过三分之一的党项人,却只有付出几个人受伤的代价的那一刻,身体里武人的勇气一下子被点燃了。

    其实这种勇气一点用都没有,李云指挥的禁军是殿前马军,京城的老爷兵。他们的勇气来的快,去的也快。真要是死的自己人多了一点,立马崩溃。而且他们所有的细心都来源于李逵,只要李逵落败,他们立刻就蔫吧了。可以说,李云的属下们战意高昂,但这种高昂的战斗情绪,不是他们与生俱来的品质,而是李逵的勇猛在战场上灌输给他们的。等到战斗一结束,他们或许不会回到原来的那样一上战场就惊慌,但勇气也会褪去不少。

    这也是无奈之举,任何一支铁军,都是一场场胜利积累出来的勇气和意志,没有大浪淘沙的战场生死淘汰,没有最残酷的搏杀,想要训练出一支铁军,连神仙也做不到。

    冲破了党项人的冲锋之后,按照骑兵对战的战场规律,李逵应该调转马头,然后再冲击一波,将党项人如同筛子一般的过一遍。扩大刚刚确立的优势,获取更大的战果。

    力求再次杀伤党项人,奠定战场的绝对优势。可是,李云刚想要招呼李逵调转马头,在一波一举奠定胜局的冲杀,却发现李逵撒欢似的和他拉开了距离,一个人打马飞快的冲向了在旁驻马的党项人,李云一口:“二哥”!

    李云并没有喊住李逵,反而在他视线中,反而感觉李逵骑马更快了。

    一人一马,人是黑了点,马是踏雪乌骓,也是一匹黑马,御马中最好的战马,可惜一度被养废了。而在西北,这匹战马却嘶鸣着如同一个豪客畅饮过后的舒畅,放开蹄子飞奔起来,如同一道影子,飘向了远方。

    这时候,李云手下的骑兵跑过来傻傻问李云:“指挥,怎么办?”

    李云能有什么办法,心里将李逵恨得牙痒痒。说好了按照训练战术来的,一转眼,口口声声把战术放在第一位的李逵却要玩单打独斗。可李逵是李云的族兄,他能接收李逵一个人去送死吗?

    当然送死是不可能的,李逵的实力放在明面上,对付三十来个党项骑兵应该没有大问题。

    原以为是一波仆从军,没想到冲出来一条大鱼,李云还能不明白李逵的想法吗?这货应该觉得自己厉害,根本就没把党项人看在眼里,就和当初他们去黑吃黑一样,小喽啰根本就提不起李逵的兴趣。

    咬了咬牙,李云发狠道:“冲过去!”

    “往哪儿冲?”

    “跟着李大人,没长眼睛吗?”

    属下被李逵呛白了一句,也不敢说话了。说起来,李逵给他们打开了大好局面,按照这些骑兵的想法,什么党项贵族,哪里有比战场斩杀党项骑兵来的香?

    大宋和西夏的作战,经常性能获得胜利。但都是芝麻大的小胜利,反倒是西夏,总是能够在一次次损失之后,一把赚回来。斩杀几百上千党项人,就能被宋军吹嘘好一阵子,作为大胜来宣传。但是木波之战,十多万宋军的损失,二十多万征调的民夫,被西夏给包圆了。西夏所有的闷气一口气都能出干净了。

    而如果李逵能够带领这支宋人骑兵斩杀二百西夏骑兵,就足以让李云和他的手下们,获得英雄般的礼遇。

    同时升迁,赏钱,这些对于大宋来说最不缺的犒赏,都会发下来。

    而跟着李逵去追击那个党项贵族就说不定了。万一没追上,还丢了唾手可得的战功,损失可就大了。

    可是没办法,没有李逵,他们这些人可没有胆量和党项骑兵硬碰硬。即便敢硬碰硬,但是损失肯定不小。

    至于李逵的心思,完全在那个党项贵族身上。对他来说,斩杀小喽啰再多,也没有俘虏一个党项贵族来的好处大。

    至于战术?

    李逵完全忘记了,这么重要的时候,脑袋里还是战术,岂不是迂腐之极?

    不是说他这个人性格散漫,而是他觉得就两百来人,李云也能轻松搞定吧?

    他虽说之前训练军队的时候,恨不得自己是孙子在世,开口闭口都是阵法战术,可一上了战场,他自己先忘了。当然,李逵也有理由,就这这么点人,总不至于让他一个主将去冲杀吧?

    可是他根本就想不到,李云放弃了扩大战功的机会。

    反而打马跟着他追了下去。

    李逵听不懂党项话,但是党项人又分出来至少二十多骑拦住他,好给党项贵族争取逃跑的机会,这让他顿时心头狂喜,果然没有让他失望,是一条大鱼。

    “少主,快走!”

    对于党项人来说,少主的性命比他们的重要多了。如果他们战死,家里的妻儿或许还能保命,但如果少主被杀或者被抓,对于这些追随少主的护卫来说,家里妻儿将被暴怒的主人杀光。

    所以,他们阻拦李逵是抱着必死的决心。

    党项贵族也觉察到了李逵的目的,果断拉起缰绳调转马头要逃跑。

    李逵见状,肯定要急,他从箭囊里摸出一把羽箭,天女散花般的甩了出去,虽然效果不好,但却成功将冲在最前的党项武士的节奏给打乱了起来。而他手中的三尖两刃神锋连番挑起,将在马背上冲杀来的党项人挑下马。

    在风驰电掣之间,李逵反手将三尖两刃神锋的手了回来,随即骑在马上,虎背拧动,刀刃如同切瓜一般的将第三个党项武士给砍杀。这时候,他并没有让战马的速度放下来,反而是在全力冲刺,但他的招式却已经难以为继,只能单手从马背身上将贯日刀给拔出来,刀如血,银光飞舞,刀刀入肉。仅仅在一瞬间,他就接连斩杀七人。

    眼瞅着要冲破党项武士的围攻,却发现自己的战马被拦住了。

    这让一口气都凝起来的李逵气地大喊:“你们都得死!”

    战马被拦住,想要继续冲杀,就要加速。这么点时间,党项贵族已经和他拉开了至少三十丈,要是距离继续被拉开,他将徒劳无功。

    怒气杀气还有李逵身上的煞气都凝聚到了顶点,李逵暴吼:“群魔乱舞!”

    李逵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研习【神魔九变】,别的招式倒是无所谓,就是这招,他总要大吼一声,可能是消耗太大,还是其他原因,他不得而知。但是不吼一声,他总有种感觉胸口闷得慌的错觉。反正也不算是丢人的事,吼就吼了。

    三尖两刃神锋如同鬼魅一般出没,刀刃雪白,一道道银光在周身闪烁,如同日光下,清风拂过湖面的鱼鳞般的光芒,看着让人心情舒畅,但是站在风暴之中的党项人却丝毫体会不到这种让人愉悦的感受。却犹如站在鬼门关的阴冷。

    惨叫声此起彼伏,鬼魅无比。

    如同是一点火苗在柴堆里燃起,很快火苗变大,而围困李逵的党项人却接连被鬼魅一般的卷入。飞沙走石起来的那一刻,有人惊恐的大喊:“魔鬼,是魔鬼!”

    李逵听不懂党项人的口音,在他感觉到周围的党项人少了一圈之后,立刻催动战马,再次冲刺了起来。

    而这些都让李云和他的手下看在了眼里,尤其是被高俅派来帮忙的陆谦看到李逵过后,地上一片狼藉,党项人被如同破布一般撕碎的场面,艰难的吞了一口口水,心中嘀咕道:“这还是人吗?”

    如果李逵没有得到【神魔九变】,他当然是人。

    天罡三十六斧,虽说也是极强的武功秘籍,但是和项羽压箱底的神功相比,简直就是天上和地上的差距。

    在李逵学会【神魔九变】第一招之后,他就知道自己已经脱胎换骨了。

    余下的党项武士完全已经被吓傻了,他们甚至在李云赶来之后,还在愣神。在战场上,生死都是一念间的事,战场愣神,结局可想而知。

    轻松解决了几个吓破胆的武士,李云心中暗暗叫苦,继续追李逵,可能他们这些人都要在这片不熟悉的地方迷路。他知道不能继续追下去了,他们身后也有骑兵,还是党项人的骑兵。大宋的马不如西夏马,主要是在耐力上。

    如果将马的耐力耗尽,李云倒是不担心,他的马要比属下的好很多,是御马。虽比不上李逵的踏雪乌骓马,但至少比寻常大宋马军的坐骑好了不是一星半点。

    可他已经是马军指挥,不能由着性子来,和李逵似的在战场上横冲直撞。再说了,李逵有横冲直撞的资本,他却没有。加上战马已经开始出汗,要不了多久,战马的体力会被继续消耗,到时候就麻烦了。李云果断下令:

    “陆谦,阮小二,你们跟着我打头阵。将追击的西夏骑兵给杀了!”

    陆谦无奈,他没有李云的好命,也没有李逵的勇武。但是对付普通的党项骑兵,他的功夫绝对够用。这就足够了。

    再说李逵,他有战马的优势,这匹马在别人手中恐怕骑也不会让骑上去,但是在李逵手里是服服帖帖的根本就不敢耍小脾气。大宋虽然总体的骑兵不如游牧民族,但大内之中有一两匹千里马也不稀奇。

    李逵要全力追击,它只能玩命的跑。

    一柱香的功夫,李逵接近了那个逃跑的贵族,贵族身后的五个武士放弃逃跑,冲向李逵,想要给贵族增加逃跑的机会。

    却被李逵一一斩下马,眼瞅着大功劳唾手可得,李逵将三尖两刃神锋挂好,偷偷摸出弓箭,骑在马上眯缝着眼射出阴险的一箭。

    没中。

    再偷偷用箭。

    还是没中。

    李逵的箭术很普通,比李云差远了。在马背上射移动目标,根本就不是他的箭术能够做到的。直到箭囊里的箭矢消耗一空,也没有射中,气地李逵破口大骂:“老天无眼。”没办法,点太背。随后他掏了半天,却发现自己腰间的皮囊破了个刀口,藏在里面的铁蛋都掉了。

    无奈之下,李逵只能死命催动战马,突然他摸到了脑袋上的头盔,感觉有点碍事,薅下来朝着前面仍了出去。

    头盔夹着呜呜的风声冲向了贵族后背,一声惨叫之后,应声落马。李逵将人熟练的捆好,将党项贵族的马的缰绳绑在他的马鞍上,赶回去。

    原本热闹的战场,在党项人看到他们的少主被李逵抓回来的那一刻,一个个都面如死灰,放弃了抵抗。

    “李云安排人问这货到底是谁?”

    李逵下马之后对李云下令道。

    李云犹豫着对李逵道:“二哥,我不懂党项话。”

    李逵也没办法,多懂一门语言的优势,关键时候能成大事。可惜,李逵也不会。他蹙眉斟酌之后,对李云道:“那就都杀了,带着首级回去,也是功劳。”

    “大人,我会党项话!”

    李逵说要杀人的那一刻,俘虏之中一个剃着和党项人一模一样发型的家伙高喊道:“大人,我是宋人啊!我会党项话,您抓的是西夏右厢卓罗监军的公子,仁多彦。”

    这时候,被李逵捆在马背上的贵族终于开口了,对李逵道:“杀了他,杀了他我做你的俘虏。”

第433章 香不香?

    什么样的人最可恨?

    回答这个问题的答案肯定是千奇百怪,什么样的都有。但是叛徒,肯定能够排到前三甲。党项人之中出现了宋奸,这对于所有大宋人来说,情感上绝对是难以接受的事实。

    不仅仅是民族感情,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大宋如今是最为繁华、开化的王朝,而党项?也就是那么一回事,土鳖的不行。

    这就像是世界霸主中出了败类,有人出卖了国家利益,出卖的对象还是非洲土著,这样的结果,是个人都难以接受。

    “宋奸?”

    “大人,杀了他!”

    “杀他了!”

    禁军们的情绪在短暂的惊愕之后,一下子被煽动起来。堂堂的大宋百姓不做,非要去给党项人做狗腿子,还剃了那么难看的头,数典忘祖的不孝子。反倒是仁多彦傻眼了,他似乎不用开口,大宋人似乎也没有让那个家伙活下去的意思,反而因为自己的冲动,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喊自己是宋人的韦佐也要倒大霉。

    自己那一嗓子喊的有点多余。

    士卒们激动愤怒,因为他们来自京城,天底下最傲气的百姓出身,从军之后,更是天子亲军自居,让他们对大宋有着强烈的归属感。见到了背叛大宋的宋人,心中的痛恨难以平复。这种很痛甚至要比对党项人的敌视更加激烈。

    当所有人将怒火倾覆在了背叛大宋的韦佐身上的时候,李逵却盯着仁多彦,眼神中流露出的光芒,让仁多彦害怕不已。

    果然,李逵放弃了韦佐,反而盯着仁多彦,缓缓道:“你会官话?”

    “我……”

    仁多彦能说不会吗?他刚才情急之下要求杀掉宋人韦佐,开口的就是大宋官话。正儿八经的大宋官话。

    西夏拥有自己的文字,是李元昊建立西夏之后,命令野利仁荣历时三年,模仿汉子创造的西夏文。

    可惜的是,西夏文字自从出现的那一刻起,就先天不足。

    对于这个时代的北方贵族来说,汉字肯定是最容易学习的文字,要学会也不容易。但是西夏文字比汉字更难,当然,这么说不是为了显示党项人的智慧比肩甚至超过汉人。而是揭露党项人在创造文字方面的苍白。西夏的文字就像是拆开的汉字,几个字组成了一个字,然后用最为古怪的读音,创造出来。

    对于学习西夏文字的贵族来说,这样的文字简直就是噩梦级别的文字。

    当然,西夏文字也不是最难学的,最难的是契丹文字。与西夏文字的出现一脉相承,契丹文字也是以汉字为基础,将几个汉字组成一个汉子,比如说:将‘招财进宝’这四个汉字组成一个字,契丹文字通常比划不会少于三十划,五十划的也不少,对于求学者简直就是地狱一般的难度。

    所以,西夏也好,契丹也罢,贵族们需要学习本国的文字,很憋屈的只能从学习汉字开始。只要接受过教育的西夏和契丹贵族,都会说大宋官话。

    而当他们学会了汉字之后,对于本国的文字那是满满的嫌弃——哪个白痴创出了如此**的文字,累死爹了。

    仁多彦和大部分西夏贵族一样,他接受的是贵族精英教育,当然学到汉字之后,果断放弃属于本国的西夏文。

    在西夏,只有本国的和尚和史官太无聊,才会耗费精力去学习西夏文字。

    面对李逵的质问,仁多彦张了张嘴,并没有否认,等于是默认了自己会说大宋官话的事实。但会大宋官话,不等于仁多彦愿意做党项的叛徒,将西夏的秘密告诉宋人。

    如果只有韦佐会大宋官话,作为聪明人,他自然不担心自己的安全。

    可是当李逵看出仁多彦也会大宋官话的时候,韦佐急了。跪在地上,急切的想要表明自己的价值:“大人,西夏人的官话不好。”

    官话哪有好不好的道理?

    他这一开口,让李逵更清楚了,盯着韦佐道:“你是读书人,读了圣贤书,却不知道忠君报国,廉耻何在?身为大宋子民,却投靠党项贼子,让祖先蒙羞,孝道何在?投靠了主人,却不知维护主人的周全,忠义何在?”

    面对李逵一连串的质问,韦佐紧张的不知道如何反驳。

    因为李逵说的都是正确,或许韦佐一开始只不过是被西夏人俘虏,而不得不委曲求全。但是自从投靠了西夏人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回头的机会。

    “大人,小人是被党项人劫掠的百姓?”

    韦佐只能否认自己读书人的身份。

    反倒是李逵笑了,他不懂西夏人,但是懂得人才难得。西夏人的文化植根于汉文化,尤其是宋人张元之后,西夏对大宋读书人的感觉普遍不错。

    可大宋对于背叛国家的读书人,却痛恨的咬牙切齿。

    要是韦佐不是大宋读书人,怎么可能会被西夏的贵族留在身边?

    如果韦佐不是读书人,他只能成为奴隶,甚至根本就不会活着被掳掠到西夏就会被杀。毕竟党项骨子里是草原人,草原法则在他们的心里根深蒂固。女人和孩子,才是他们的财富,男人,尤其是成年男人对于西夏人来说,并非是财富,而是麻烦。

    所以,能够在西夏劫掠之中活下来,并且过上不错的日子,只能是大宋的读书人。当然,大宋工匠也可能被优待。但是工匠绝对不可能被贵族带在身边。

    可大宋的读书人并不是每一个都是张元,性格刚烈的数不胜数,骨子里看不起党项人。更不要说投靠党项人了。导致大宋的读书人,甭管才学如何在西夏都是香饽饽。

    李逵做事,根本就不会考虑后果。就像是搅和向太后的寿宴,危险大不大?他一个从七品的文官,还不是照样搀和在了一群相公里搞事?

    李逵的态度已经决定了韦佐的命运,他只能是死路一条。一心想要巴结李逵的陆谦见机会来了,毛遂自荐道:“大人,这个贼子要这么杀?”

    李逵抬头撇了一眼讨好的陆谦,嘟哝道:“埋了吧?”

    陆谦迟疑了一下,随即问道:“活埋?”他忍不住心说,这读书人对读书人也太狠了吧?

    “没错,就是活埋。”对宋奸任何出格的手段都不过分,李逵也不觉得活埋就残忍。当即挥挥手对陆谦道:“埋远一点,别影响爷吃肉。”

    刚刚打了一场,李逵肚子早就空了,饥肠辘辘的坐在了党项人准备的篝火边上,对着吱吱冒油的烤羊吞咽着口水。

    韦佐说什么也想不到,李逵自始至终连他的姓名都没问,甚至连像样的审问都没有,就要处决他。为了活命,舍去尊严一次,就能有第二次。可是当没有人给他第二次机会的那一刻,韦佐顿时怒气难以遏制:“我是大宋的读书人,你们这群贼配军,没有资格处决我!”

    “读书人?”要是韦佐不说自己是读书人,或许他死的能平静一些,至少高俅对这货虽不齿,但并没有要落井下石的心思。毕竟,李逵要杀的人,在场有一个算一个,都拦不住。可说起读书人,曾经也是读书人中一员的高俅怎么愿意让读书人这三个字被韦佐这个混蛋给玷污?怒道:“你是读书人,说的好像天底下就你一个读书人似的,谁不是读书人了?”

    面对高俅的怒斥,韦佐傻了,随即却疯癫的嗤笑起来:“哈哈,哈哈哈,你是读书人,你也配?”

    “绍圣元年开封府举子,难道不该是读书人吗?”

    高俅曾经也做过做文官的梦,可惜现实太残酷,让他不得不放弃了科举的想法。

    高俅表明身份之后,李云冷笑道:“别看我,我也参加过绍圣甲戌科的省试,可惜落榜了。”

    能够参加省试的举子,虽不是进士,但在读书人之中,也不是普通的存在。已经是出类拔萃的才学了。

    科举,淘汰大部分读书人的之后,只留下最精英的一小撮读书人,被朝廷委以重任。

    韦佐自称自己是读书人,但是他连省试的资格都没有,在高俅和李云面前本就低人一等。而对他的打击远远不止如此,李云将李逵拉出来:“这位可是甲戌科的一榜进士及第,第三名,探花郎李逵。你是否也看不起他?”

    “怎么可能?不可能的,你们骗我,你们骗我?”

    韦佐惊叫起来,引以为傲的身份被现实打击到不堪一击。尤其是李逵这样的货色竟然还是进士,这让他如何能够接受?

    而李逵的身份,在所有宋军之中都不是秘密,这货作死是作死,但是进士身份可是真的,还是进士之中最稀罕的进士及第,每科就三人。

    对于一个迂腐,没有多少才学的书呆子,还没有骨气的贱骨头,李逵能有好脸色才怪了,对陆谦道:“埋的时候,给他脑门上划两刀,死的慢。”

    这话吓得陆谦一个哆嗦,似乎李逵很有经验啊!

    陆谦急忙躬身道:“是,李直秘。”

    和阮小二一样,陆谦是高俅的家仆,根本算不上是禁军。他平日里称呼李逵,更喜欢称呼李逵最显赫的官职,以示尊重。可惜,李逵身上最闪亮的官职也就是从七品的贴职直秘阁。

    一句直秘老爷,顿时让仁多彦眼前一亮。

    自从张元开了个坏头之后,投奔西夏的大宋读书人虽然不少,但真正有才华的没有几个,大部分都是骗吃骗喝的草包。张元虽然是落榜的举子,但是这货参加了四次殿试,每次都差一点中了进士。气地他脑子如同开了锅般上头。

    好水川一战,张元辅佐李元昊大败宋军,奠定了他在西夏的地位。而张元也是西夏立国之后第一位相国,地位超然。

    张元虽没有功名,但至少也是能通过省试的精英读书人。

    其他人如何能和张元相比?

    所以,西夏贵族对大宋读书人有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崇拜,同时西夏贵族对大宋文官的了解也远远超过对武将。直秘阁的官职并不是常见官职,但是仁多彦在听到陆谦称呼李逵为直秘老爷之后,顿时惊叫起来:“你是直秘阁?大宋的文官?”

    如果李逵是武将,仁多彦肯定不会说什么大宋,这等折气势的话。

    可直秘阁是只能给文官的贴职,而且还是才学兼备,隶属于秘书省的重要官员,非饱学之士不能担任。

    李逵刚切下一块羊肉,被仁多彦炙热的目光灼痛了似的,吓一跳,心说:什么表情?

    远处韦佐越来越虚弱的惨叫,让他清晰的认识到仁多彦可不是自己人。

    不过仁多彦是李逵手中价值最高的俘虏,李逵难得的给予了优待,点头道:“贴职而已,你也知道我大宋官制?”

    “后学仁多彦,见过李兄。”

    仁多彦虽说被绑的如同个粽子,却如同追星迷弟一般嚷嚷起来:“小弟入学之后,偶有感悟就笔耕不断,佳句都是随身携带,还请李兄斧正。”

    李逵看着被绑在马背上,还一副热情高涨的求学态度,不免头大。

    明着拒绝显得他虚了,又不能啥也不表示,对高俅道:“将俘虏和缴获的马匹给郝公公送去,告诉他,金明寨已陷入重围之中,至于肤施?如果肤施没有党项军队靠近,那么要提防党项人围困金明寨,实则想要偷袭肤施援军的奸计,让他自行决定去留。”

    “万一,肤施被围困,让吕龙图提防党项人想要逼金明寨守将解围心切的想法,从而劫掠金明寨的大量物资。想办法告诉金明寨守将,一旦他要突围,将物资焚毁。”

    之前或许对李逵的身份还有担心,但李逵仅仅寥寥数语就将党项人的作战意图说了出来。这让仁多彦吃惊的长大了嘴,不敢相信。李逵连问都没有问他,怎么知道的?

    仁多彦这才感觉到了读书人的可怕,简直无所不能。

    其实猜到这些并不难,党项人已经出现在了金明寨,对于西夏人来说,除了眼馋金明寨堆积如山的物资,还有肤施的物资之外,想不出还有其他的进攻目标。而金明寨是肤施的门户,和肤互为掎角之势,一损俱损,一荣俱荣。

    这也是为什么李逵根本就不在乎韦佐这个宋奸的死活,因为韦佐再受党项贵族主子的器重,也不可能将前线最重要的战术情报都窃取出来。

    这家伙在李逵手里可有可无,既然没用,留着也是累赘。

    反倒是仁多彦身份尊贵,关键时候还能作为谈判的筹码。

    仁多彦被李逵无情忽视,却还一个劲的想要让李逵看看自己的文章诗词:“李兄,小弟的文章就在红马的背囊里,一定要看啊!”

第434章 不走了!

    “不好办呐!咱爷们是跑到党项人的窝里来了,想要出去可不容易!”

    别看李逵没心肺没的吹着热气,大口吃着羊肉,还怪党项人的酒如同马尿一般难以下咽。通常在这时候,李云是不敢扫李逵的兴致的,要不然他问一句:“说的好像真的似的,难不成二哥喝过马尿?”

    要是李云真如此不要命的头铁,他压根就活不到这么大。

    早就被李逵给欺负死了。

    按照李云对李逵的了解,虽说李逵说着不好办,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可这家伙心里美着呢?

    刚刚全歼了一支骑兵,虽然人不多,还不到三百,但是俘虏了仁多彦这个党项贵族,已经是破天的大功劳了。按照以往的经验,李云深知在李逵得意的时候,要顺着李逵,千万别傻乎乎的说扫兴的话:“二哥,党项人也就这么一回事,有二哥在,都是些土鸡瓦狗。二哥说难办,是担心高俅的步兵成了二哥的累赘。”

    高俅刚吃一口热食,就再也没心思吃了,瞪眼怒视李云,他担惊受怕了大半天,连口顺溜的都不让他吃安生,李云,你咋这么坏呢?

    高俅没有带着俘虏去找郝随,他派遣了手下的指挥去了。就连陆谦都让他留了下来。

    “人杰,我们会不会有危险?”

    李云不敢问,高俅却不会。

    李逵将双手的油抹在了袍子上,从地上抓了一把土来回的搓着。手上太油腻,会影响到动手的时候武器的使用,之后又去水边洗了一把手,这才转回到篝火边,开始自己琢磨道:“我估摸着一两天之内,我们还能做一次大买卖。”

    高俅吓得手上的肉都掉在了地上,拿着割肉的匕首紧张道:“人杰,周围都是党项人啊!”

    “我知道。”

    李逵当然清楚,他刚刚偷袭的可不是党项人的小股部队,而是押运后勤的军队。人数不多,但找到了上百辆大车,还有上千的牛羊和马匹。这么多数量的食物,在战争时期,只能是运送补给的军队。只是不清楚为什么仁多彦这个贵族也会在其中。

    李逵细想之后,狐疑道:“你们说会不会仁多彦只有带了三十人的护卫,其他本来就是党项军队运送粮草的人马?”

    高俅惊呆了,这个问题你为何在仁多彦在的时候问?

    审问也花不了多少时间。等到人送走了,这才想起来,你的心到底有多大啊?

    想到这些,就连高俅也忍不住了,问:“人杰,你刚才为何不问?”

    “忘了!”

    李逵翻着白眼,理直气壮道。刚才仁多彦那个家伙太热情,以至于连李逵都有点后怕。他不怕俘虏,更不怕穷凶极恶的俘虏,但是他也怕精神病,更有追星情节的精神病。他甚至在心里嘀咕:要是把师祖送到西夏去,会怎么样?

    只要是学习过文字的西夏贵族,恐怕都无法抵挡苏轼时而大气磅礴,时而温婉如水的诗词,尤其是如今的西夏听说女人当政。文青寡妇都难以抵挡得住苏轼诗词中的风花雪月?肯定被收拾的妥妥贴贴……只要几年,对诗词陷入魔道的西夏估计就要完蛋。

    可惜,这个念头有点大逆不道,牺牲师祖的后果,他承担不起。

    虽说苏轼去了西夏,大概率会浪的飞起。

    甚至还可能多了塞外诗人名头,可惜他不敢将苏轼骗来。

    想到自己刚才的失误,李逵肯定要圆回来,挥手道:“让将士们杀羊杀牛,将肉食都烤熟,至于粮食,准备可以携带的数量,其他的都埋了。”

    “然后呢?”高俅越想越害怕,他不知道都这个节骨眼上了,李逵还赖在党项人的补给道路上不走的真正目的。

    这个问题容易,李逵脱口而出:“等斥候。审问党项人虽说得到情报很容易,但是谁能保证得到的情报一定是真的吗?如果党项人故意隐瞒,我们甚至会被一群俘虏骗得团团转。在危险的境地,我们不能相信敌人,只能相信自己。”

    高俅瞬间明悟,看向李逵的目光有点高深莫测的敬仰。

    要是换成是他的话,恐怕真没有办法做到李逵这等气定神闲。当然,不可否认的是,李逵拥有一颗强大到让人以为是铁做的心。

    “大人,平戎堡被毁,但没有驻扎多少党项人。”

    “辛苦了,下去吃肉。”

    “谢大人。”

    第一次上战场的高俅,心里七上八落的根本就无法心定下来,听到斥候的动静,立刻直起耳朵。可惜,李逵根本就没有想要给他说明情况的心思,实在忍不住了,他装作口渴来篝火旁的大锅里舀了一瓢羊汤,也不见他喝,就愣着,放下瓢才想起了自己的本意,询问道:“人杰,这是第几波斥候了。”

    “最后第二批,去三川口的还没有来。运气不错,金明寨没有被攻破。党项人应该是破了平戎堡之后,并没有停留直接南下,金明寨。不过眼下的情况是,金明寨显然没有被攻克,要不然党项人肯定不会运送粮草去前线。”

    “如果金明寨被围,我们只能走三川口,要是三川口有党项人,我们想去肤施只能绕大圈子去鄜州了。”

    高俅迟疑了一阵,对李逵道:“人杰,你觉得我们脱困的机会有多大?保安军的这些废物将党项人给放了进来,指望保安军是没希望了,绥德军恐怕也是自顾不暇,真要靠我们这些人放在堡寨里或许还能坚守一段日子,可是在野外,我们一旦被党项人发现了,就是想逃都难。”

    李逵冷哼道:“谁说我们要逃了?”

    “不是逃跑,是将情报带回鄜州,可能的话去京兆府更好。”正当高俅和李逵说话的时候,心急火燎的郝随赶来了,他没办法不来。

    俘虏了仁多彦确实是个天大的好消息。

    但突然间发现陷入了西夏大军的后方,郝随顿时脑海中晴空霹雳,有种要完的惊恐。

    他根本就不敢带着不到百人的护卫逃跑,问题是逃哪儿郝随都觉得不安全。除非现在有座城池,一座城头像京兆府那么高的城池,城外不能有党项人,郝随说话的时候,声音都是颤抖的:“人杰,咱家不容易,八岁就进宫伺候贵人,后来受先帝赏识苦熬几十年才到如今的光景。咱家要是死了,这罪岂不是白受了,这苦岂不是白吃了?”

    郝随恨李逵,恨地牙痒痒,他心里发誓,这辈子都要和李逵保持距离,离的远远的,不让李逵以后机会祸害他。

    可在此之前,总该要保住性命吧?

    要是命都没有了,说什么都晚了。

    可要是在这危机四伏的战场,想要保住姓名,最好的办法就是找一根最粗的大腿抱着,死也不撒手。而李逵,显然是郝随能够得着的最粗的大腿了。认定之后,郝随跟谁一起走都不放心,非要跟着李逵。

    “郝公公,虽说……”高俅为难的对郝随解释,比划了老半天,都没脸说出口自己也有一份功劳来着。李逵当时冲下来斩杀西夏人的时候,他趴在土梁子上看着呢,根本就没有参加战斗。

    李逵肯定不会惯着郝随,他有硬气的资本。但高俅真不成,他还需要巴结郝随升官呢,只好挑好的说:“公公的本意是好的,将情报带回去,肯定对我大宋是大功一件。”

    “你也这么看,对不对?高俅,我早就知道你是有慧根的人,懂得轻重缓急,打仗一天两天的也不会完。需要从长计议。”郝随脸色稍霁,他就怕没人帮他说话。李云摆明了和李逵是一伙的,要是高俅再不帮他说话,他就成孤家寡人了。

    李云冷哼道:“还有一队斥候去三川口了,要是三川口有党项人,我们想去肤施都难,谈什么去鄜州?”

    “可我们来的时候不应该经过三川口吗?不对,为什么连肤施都没有路过,就走到了金明寨之北?”郝随说话间回过味来了,怔怔地看向李逵。

    李逵没来由的老脸热起来,去认真道:“舆图出了问题。”

    “你……”

    郝随差点没一个口气给气死,什么叫舆图出了问题,明明是你迷路了。

    可这个问题没办法继续纠缠,如今他们是陷入党项人的前后行军路线上,一旦被党项人发现,恐怕少不了一场苦战。更怕党项人追上来,慢慢的撵着人跑,这才是最让人担心的局面。

    但也不是没有一点机会,机会就在斥候身上。

    郝随几个眼巴巴的等着斥候回来,心头却越来越担心,毕竟最后一批伺候是离开去了追远的地方,已经三天没有消息了。反倒是士卒们却很开心,西夏的粮草更多的是活物,牛羊,现杀现煮,就算是禁军,能吃肉的机会也不多,而现在是敞开了吃,自然是一个个甩开腮帮子大吃大喝。

    子夜。

    最后一队斥候回来了,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大人,三川口没有发现党项人,但是寨主郑大人准备放弃寨子,去肤施。”

    “他们有多少人?”

    “两千兵马。”

    说是两千兵马,可实际上只有两千步兵。骑兵因为消耗太大,大宋也拿不出足够的马匹,西北六路只能每路保持三千左右。奇怪的是大宋不缺马,大宋的驮马在西北随处可见,可是要说骑兵用的战马,就稀缺了。和西夏、契丹动不动十万二十万的骑兵相比,大宋的骑兵可以忽略不见。

    既然是步兵,面对的还是党项人的骑兵,赶来增援是不可能了。

    但如果三川口放弃了防御,李逵就担心撤退的时候出现问题。

    他蹙眉道:“带向导了吗?”

    “大人,小人是永兴军路,三川口斥候王平,敢问大人是?”

    “秘书省直秘阁李逵。”

    没办法只能扯大旗将秘书省拉出来,他要是说自己是阳泉县县尉,谁搭理他?李逵抬手指着郝随道:“这是陛下任命的陕西六路监军,郝宦官。”

    “为大人效死!”

    斥候很有眼力,听到秘书省三个字,虽不见得听说过直秘阁的官职,既然陕西六路的监军跟在一起,肯定是了不起的大官,至少是个钦差大臣。

    他一个小小的斥候,肯定不敢让李逵拿出表明身份的令牌之类的信物。郝随无奈,从胸口的暗囊摸出了金牌,在火光的映衬下,散发着金红色的光芒。小校不过是走个过场,让他验明官身文牒也难为他了。印章学,就足以让大部分大宋底层军民对官员的神秘有着难以言说的敬畏。

    李逵摊开地图,对王平道:“会看舆图吗?”

    “会一些。”

    李逵让对方标出在舆图上的位置,还有可以选择的道路。果然,他是走错了路,行军之中拐过了鄜州之后根本就没有进入延安府境内,而是去了边上的丹州,绕了一圈之后再进入的延安府。

    好在他终于遇到了认路的向导,提着的心也放下了许多。郝随见状更是着急不已,拉过王平问:“有近道直接去三川口吗?”

    “有啊!”作为当地的禁军斥候,自然对周围的道路非常熟悉,指着舆图上的核心区域道:“下金明寨之后,就能直接去三川口。说起来,三川口背靠浑川,半年是水寨,半年是旱寨,如今河水不及膝盖很容易就能趟过去。”

    即便郝随啥也不懂,在西北两眼一抹黑也知道金明寨如今被围了,怎么可能走金明寨?气恼道:“去金明寨,岂不是让咱家去送死?”

    “公公恕罪,小人还有一条路,比斥候来的近一些,但难走,牲口过不去。”王平迟疑道。

    李逵当即否决:“我们有俘虏,还有大量的马匹,不可能丢弃。这条路不能选。”

    郝随张了张嘴,其实他是想走来着。牲口过不去,虽然自己的车马不能走,但人还有两条腿,他郝随不是一定要坐车才行的,勉为其难的走一段山路也不是不成。关键是,牲口过不去,岂不是说党项人即便发现了他们,派遣了追兵也追不上他们?

    骑在马背上的党项人才是党项人,真要是下马赶路,一个个都是小短腿,撵都撵不上宋军。

    可惜,这么好的机会被李逵否决了。李逵沉吟了一阵之后,对郝随道:“公公,看来还是得走延安府去庆州的大路,进攻环庆路的西夏军恐怕打不过来,我们走这条路应该不成问题。只不过李逵斗胆,让公公带着人先走。到了三川口,将寨中的军队控制起来,不能放弃三川口。”

    “为什么?”郝随怒道。好不容易找到了一条活路,李逵却又要闹妖。

    李逵死死地盯着舆图,一个个寨子堡垒都被党项军攻克了,劫掠的物资还没有满足西夏人的胃口,显然西夏人的野心更大。既然如此,李逵就更不能跟着郝随逃跑了,他发现三川口的地位位置很不错,距离金明寨和延安府的府城肤施差不多,三川口原本的守军,加上他带着的军队,足足有三千人,已经可以称得上是一支奇兵了,这么好的机会,他怎么愿意错过?

    但仅仅安排下一支奇兵,对李逵来说,还远远不够。他要搅和的党项人惊魂不定,后方不宁。

    李逵抬头对郝随欢喜的笑道:“郝公公,你就没有想过让陛下对你刮目相看吗?”

    郝随闪烁着目光,艰难的吞了一口口水,问:“李逵,安稳的回去不好吗?”

    李逵两手一摊,无奈道:“郝公公,面对现实吧,咱们大部分都是步兵,党项人是骑兵,逃不掉的。”

    郝随木讷的点头,这个道理他懂,但总觉得不对劲。

第435章 火铳

    从宫里头搏杀出来的宦官,还真没几个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的存在。

    就李逵的身份,这货是进士,给郝随垫后拒敌,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更何况李逵身上还有皇亲国戚的干系,虽说低配的皇亲国戚,在大宋的京城算不了什么大人物。大宋的亲王,郡王在京城没人缘的多的是,更何况是个皇亲国戚?可问题是,李逵不一样,贤妃的妹夫,也就是皇帝的连襟,这层关系也够看了。

    但皇帝在宫中最重改贤妃,而贤妃的老爹刘太尉把李逵当亲儿子……

    顺着想下去,郝随不觉得自己还有什么资格让李逵给他垫后拒敌的资本。要是李逵出了事,郝随不仅不能脱掉干系,甚至还要面对来自皇帝的雷霆之怒。

    李逵来西北,还真不是贬谪。

    是没办法。

    皇帝原先可没想给李逵安排什么阳泉县的县尉,从九品的官职,怎么能显示出赵煦对李逵的看重?怎么说也该给个通判的前程。可是向太后不允许,坏就坏在老娘们手里了。其实,向太后更想一碗毒药药死李逵,可惜没机会。

    所以,皇帝安排郝随和李逵一起来西北,只有一个目的。县尉太小了,小到官场是个官就能欺负的可怜相。郝随的出现就是让他帮忙照看李逵,别让李逵委屈了。

    郝随捏着衣袂中藏着的鹤顶红,心头感慨万千。他是不能被俘虏的,尤其是不能被异族俘虏,大宋的监军,还从来没有被异族俘虏的先例。轮到他身上,也绝对不可以。如果他被俘虏了,下场绝对会惨烈到让他不敢想象。一旦陷入死局,郝随只能选择自杀,没有别的路可走。

    当然,鹤顶红也不是真的鹤顶头上的毒液,而是砒霜。只不过高纯度的砒霜会显现出暗红色,才被称为鹤顶红。这玩意,别的地方不知道哪里有,但是宫里肯定不缺。

    面对李逵口口声声说:“郝公公安心去三川口,只要我李逵在,党项人就绝对不会追上你。”

    “委屈人杰了,咱家记下了,还请人杰千万保重,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郝随只是轻轻的点了李逵一句,万一李逵到了绝境,不见得一定要杀生成仁。李逵活着,活得好好的,这才是他最重要的事。

    这也是为什么郝随要哄着李逵的原因了。

    要是换一个九品芝麻官敢在郝随面前如此没有眼力见的作死,他早就跳起来破口大骂了。甚至心情不好的时候,打一顿板子也不是不能。

    可是面对李逵,郝随只能接受李逵的安排。骑兵给了郝随两百,李逵留下三百。这也是郝随同意的,毕竟李逵做事敞亮,郝随就是再惜命,也不敢在这个节骨眼上为了保命给李逵找麻烦。步兵都没有带,倒是带走了不少缴获的西夏马匹,足足一千多,加上郝随自己招揽的侍卫,可以每个骑士分五匹马。

    这么多数量的备用马匹,如果是以劫掠为战术目标的话,只要军队数量战斗力足够,不用多,三五万就成,可以从大宋一路打到欧洲了。

    事实上,蒙古人后来去欧洲欺负人,就是这么干的。

    送走了郝随之后,李逵终于能够将心里的想法和盘托出给高俅了。

    对于高俅来说,战场必须要上。如果不上战场,他就没有战功。一个没有战功的将军,不是不可能升迁到太尉。但必须要有一个先决条件——家世足够好。

    可惜,高俅的家世除了激励他奋斗之外,没有任何其他的用处。

    “好了,人杰,现在你总该说说你的想法了吧?”高俅等到郝随离开,才忍不住开口询问,已经是非常不容易了。

    不同于郝随,高俅对李逵的了解是通过数年的生活积累而来的经验。他们在苏轼门下就生活了两年多,而且还是李逵成长过程中最重要的两年,高俅自然而然的断定,李逵有大计划,但碍于郝随这个没用的家伙,才被耽搁了下来。

    也不能说是耽搁,是没有说出来而已。

    李逵见状,随手从快要熄灭的篝火边挑了一根柴火,开始在地上写写画画起来:“这里是山谷,原先党项人存放战马牛羊的地方。如今牛羊还有不少,战马足够我们每人一匹还有剩余,如果我们现在要走,绝对能在两天之内赶到三川口。但是你不觉得这个地方很适合来作为战场吗?”

    “战场?”要是聊蹴鞠,高俅能说出花来,但是打仗就难说了。他虽然花了大力气去学,但真要是真刀真枪的上战场,他绝对会蒙。

    李逵指着河滩地方对高俅解释道:“你看看这个地形,河滩和河湾环绕其中,边上还有山谷,两头小,中间大。要不是我手上人少,要是有个三五万,我恨不得将十万西夏军队困死在这里。要不是党项人的大军已经困住了金明寨,这个地方肯定会派重兵把守。”

    “当然,得亏是党项人不重视,所以才给我们留下了机会。如今机会难得,我准备在这里干一票。看看这地方,骑兵作战没有任何腾挪的优势,几百人对战当然没有问题,但是几千人就困难了。没有骑兵冲刺和迂回的空间,骑兵就是骑着马的步兵,甚至比步兵都不如。”

    “但我们就不一样了,我们是步兵,而且还有完全的准备……”

    李逵说的很快,但高俅还是忍不住打断李逵道:“人杰,你说我们有完全的准备,为什么我不知道?”

    身为步兵的主将,高俅当然有理由质疑李逵的胡说八道。他手下的步兵在京兆府的军械库里换装了一部分武器,如今是三丈长的长枪,盾牌,手刀,弓弩,还有火药不知道干嘛用……这种装备在高俅眼里根本就看不出来有什么必胜的迹象。

    李逵没好气道:“火铳,火铳你忘记了?”

    “那玩意靠谱吗?”

    高俅陷入了怀疑之中,按理说他不该怀疑好兄弟的能力,但问题是,他就是忍不住。李逵弄出来的青铜火铳,还有命令工匠重新烘干打造的颗粒黑火药,花费不少。也就是郝随由着李逵胡来,要不然,根本就不可能有这些新奇的玩意。

    但是不到百斤的火铳看着像是个放大了的竹管,碗口粗细,火药填入之后加入细绒压紧,随后填入大量的碎石子,铁丸等。

    放炮的时候动静是很大,虽没有达到李逵幻想的地动山摇,但也至少是平地惊雷的水平。

    对于这个新武器,李逵是寄予厚望的,不仅如此,还投入了极大的热情,亲自点过炮,效果还看不出来,但看着威力似乎不错。

    从结构上来说,这还是火铳的范畴。

    李逵改良的火铳比突火枪之类的肯定要强大的多,比中看不中用的火箭的杀伤力是实实在在的,唯一欠缺的是实战。

    没有在战场上经历过铁与血的考验,任何一款新式武器都会被质疑。

    李逵为了给士卒们信心,决心贴近实战练一练。

    当然,火铳小队的训练不是没有,而是非常严格。在李逵的关注下,没有那个士卒敢偷懒。但火铳的杀伤力一直没有被实物所验证。

    一旦有足够的验证,恐怕士卒不用他说,都能信心满满。

    想到这里,李逵当即决定,练兵。

    高俅被李逵临阵磨枪的做法吓了个半死,但又无可奈何。他的军队,名义上还是他做主将,但真以为他啥都能管,那就有点异想天开了。

    面对李逵自傲的表情,高俅无奈道:“人杰,你说练就练,但总该有个章程,怎么练?”

    “用牛!”

    李逵早就想到了办法。

    党项人的补给之中,有很大一部分是活物。牛羊就是党项人最不缺的食物。李逵手中有不少牛,算起来,上千头也是有的。当然,牛是奶制品的重要来源,党项人也舍不得多杀。缴获的肉食之中更多的是羊。

    可惜,用火炮口径大小的火铳,去欺负羊,李逵真做不出来。

    牛萌蠢萌蠢的牵来,数量大概在五十头左右。

    牛的种类很多,东方常见的有三种:中原的黄牛,个头不大,五六百斤重,角也小,比马大不了多少,但耕田好用,聪明,任劳任怨;也有南方常见的水牛,水牛的个头就大多了,大的两千多斤也不是没有,这么大体格的牛,皮糙肉厚,而且脾气也不好,火铳估计也奈何不了它们;还有就是草原常见的草原牛,角很大,且细长,体格介于黄牛和水牛之间,脾气也没有草原人那么烈。

    总之,五十头牛被牵来之后,都圈在空地上。

    所有士卒都撑长了脖子看,觉得挺新奇。火铳训练平日里更多的是装填训练,放炮就别想了,因为火药不足以让李逵无限制的挥霍。

    当然也不是没有任何实战训练,可都是放空炮,缺乏对火铳杀伤力的直观认识。

    总算是逮住轰杀活物,火铳士兵很兴奋。李逵在督造火铳的时候,已经将火药的重量在之前称重后小包存放。每一包,就是一次的量。

    只要将火药填入火铳,压紧实之后,放入闭气的填充物,最后才是杀伤力巨大的小铁块和石子。

    因为不是实战,小铁块就别想了,都用河滩上砸碎的石子当弹药。

    一排十门火铳,安放之后,放在了一个托架上,炮口都对准了不远处的牛。天见可怜的,这群牛根本就不知道它们将面临什么,还傻乎乎的咀嚼着胃里反刍的干草,瞪着牛眼好奇地瞅着火铳。

    十门火铳黑黢黢的炮口对准了这群可怜的活牛。李逵并不想搞出什么虎蹲炮,那种半截埋在土里的武器,太落后了。他是见过世面的人,要是弄出这么原始的热武器,他丢不起这个人。所有的火铳都是有两个矮小的轮子和简单的炮架,平时分拆之后放在驮马上,打仗的时候临时组装。不要求精度,这种简单的结构很容易打造。

    弹药是散弹,要是将火铳归类的话,应该是一种大量杀伤密集队形的臼炮。骑兵冲杀肯定在其杀伤范围内。

    只不过炮手有点遭罪,只能半蹲在地上,头顶就是一根根长枪,边上还有盾兵。

    按照李逵对热武器的认识,火炮杀伤力不足的情况下,需要用冷兵器,尤其是长杆冷兵器为火炮装填赢得时间。

    长枪兵就是如此。

    他们担负的就是在火铳装填的时候,挡住冲过来的骑兵。等到火铳发射之后,火铳兵拉着火铳往后退入本阵,然后装填之后再一次出击。所以,火铳兵是在夹缝里装填和进攻,空间不足,可能是他们最大的困难了。

    当然这样的阵法下,火铳兵即便是背对面冲击而来的骑兵吓破胆,也不可能逃跑。边上都是人,想跑都没办法跑。

    准备妥当之后,李逵这才下令:“准备!”

    旗语举起的那一刻,炮长吼了一声:“都别乱,按照平日里训练的来,谁要是瞎跑,老子整死他!”

    每一个炮长嘱咐的话都不一样,但是语气大相径庭。

    “开炮!”

    轰——

    轰——

    轰——

    一门门火铳的面前同时点燃,很快,一团团火焰和浓烟在军阵面前弥漫,而那些作为试验的牛更是被笼罩其中。三十步的攻击距离,很适合散弹武器发挥最大的效果。

    哞——

    牛被惊吓的叫声传来,随之而来的是完全分不清方向的牛。受惊的牛横冲直撞起来,有几头甚至冲击向了火铳阵地。就连高俅都为这样的变故吓了一跳,骑在马上就要往前冲,一边大喊道:“快用弓弩射杀!”

    可是李逵却拉住了高俅战马的缰绳,自信道:“不用担心。”

    “人杰,党项人还没来,要是我们就损失惨重,这仗怎么打?”

    高俅是真急了,步兵可都是高俅的部下,死光了,高俅是真成了光杆将军。而李逵呢?这货根本就不是什么将军,到时候祸害死了高俅的手下禁军,大可以拍拍屁股走人,做他的县尉去。可高俅就遭罪了。

    接下来的一幕,让高俅放心了不少,冲向火铳阵地的牛被长枪给顶住了,折断几根枪杆也是可以接受的损失。可这一切让高俅感觉有点惊喜,牛都能顶住,马呢?

    岂不是更容易?

    随后小校带着好消息来禀告:“大人,将军,倒地了十几头牛,多半活不了。跑了一小半,李指挥派人去追了,还有几头被刺死了。火铳真如大人说的,有天地之力。”

    李逵心说:“爷早知道,还用你说?”

第436章 快到爸爸的炮口来!

    人很奇怪,延伸到战场上,大部分支撑士卒实力的不是体力,不是个人的武艺,而是说不清道不明的信心。

    当然,在军中应该说——士气。

    士气是个很玄幻的概念,在大宋,李逵这样体格的军中校尉将军,即便没有三千,找个千八百绝对没有大问题。即便武功不如李逵,但也不会太差劲。可是这样的军中悍将,真的能给士卒们提升士气吗?

    两个字:呵呵。

    韩德勤卖相比李逵更好,而且位高权重,但要是让韩德勤在此时的军中,肯定做不到比李逵更好。一支孤军,能够保持士气的存在,绝对是不可思议的事。李逵做到了,就足以说明李逵的厉害。

    大宋不是没有能打仗,且打起仗来不要命的将军,但问题是,这些将军不见得会让士卒们拥有强大的士气。从单兵来说,大宋的禁军,至少京营,西军之中,并不比西夏和契丹的士兵差。甚至在体力,武艺训练上要好过对方,尤其是装备,更是异族士卒羡慕都羡慕不来的奢侈。

    但实际上,大宋对外作战,很吃亏。

    要说缺乏骑兵是原因的话,也对,也不对。

    汉武帝训练骑兵,出征大漠,是将骑兵作为战略进攻兵种来使用。用骑兵对骑兵,目的就是歼灭匈奴的有生力量。三百万人口的匈奴,肯定耗不过几千万人口的大汉。比消耗,匈奴消耗不起,但是汉朝绝对不会在乎。而再两汉,骑兵的使用,自然以进攻为主。

    但大宋不一样,大宋的对外战争,基本上以防御为主。

    防御为主的作战部队,骑兵和步兵的差距真的不是太大。举个最简单的例子,西汉李陵,五千步兵对八万骑兵,至少杀伤匈奴三万人。这样的战绩,是步兵打出来的,原因就是弓弩。中原王朝的武器要比草原部落强大的不是一星半点。

    可是,对于大宋来说,明显武器占优,还是防守的局面,却屡屡被西夏欺负,原因就是士气。

    宋军的士气鼓起来快,泄下去更快。导致军队在外作战,一旦遇到困难的局面,就有溃败的风险。

    主将能给士卒足够的信心,但这还远远不够。

    李逵已经在战场上让士卒看到了其强大的武力,但他的作用,甚至还不如那十门火铳的存在。李逵也看出来了问题所在,秘密武器的出现,展现强大杀伤的那一刻,士卒才拥有了有可以一战的勇气。

    当然,李逵也可以通过一场又一场的胜利,铸造他不败战神的神话,只要他出现在军营里,就能让士卒们气势如虹。但这需要长期的征战,才能让士卒们有这样的归属感。而且还不能换军队,一旦更换军队,士气又要重新培养。

    而主将不换统帅的军队,只有低级将领才能做到。

    一旦到高级将领,根本就没有这样的机会一直指挥同一支军队征战沙场,枢密院就不会答应。

    “兄弟们,平时多流汗,战事少流血。”

    李逵在训练的军队中大喊,似乎得到了士卒们的回应。

    士卒们大喊:“必胜。”

    “必胜!”

    是时候表现出了一丝满意,李逵如同巡视庄稼地的熊瞎子,看着长势喜人的庄稼,有种幸福满满的满足。

    他们在河湾等了两天,还没有等来党项援军。金明寨方向的西夏斥候倒是抓住了几个,好在没有逃跑的党项人。但是之前仁多彦的手下有朝着西夏方向逃跑。

    几百人的骑兵对战,跑掉几个人再正常不过了。加上当时天都快黑了,能够抓住仁多彦这个党项贵族,已经是意外的惊喜。

    迟迟不来的党项援军,让李逵也有点担忧。他也怕党项人憋大招。

    万一来几万人,他肯定得跑?

    他这点军队,满打满算就一千多。真要是来一万人,他就得跪。

    要是来三万人,李逵恐怕只能先开溜了。

    临阵脱逃似乎挺丢脸,但对于李逵毫无压力。打不过不跑,还等什么?他最多带上几个能打的,武艺骑射出众的一起跑,至于其他人,他想顾也不顾上了。反正他是文官,武将的事做不好,也是情有可原的。

    可奇怪的是,李逵虽然存着这样的心思,可表面上镇定自如,视党项人为土鸡瓦狗的蔑视很受士卒们拥护。甚至他们根本就不知道,万一党项人来的多了一点,李逵很可能将他们都抛弃。

    反而整日忧心忡忡的高俅就不一样了,两天,两天没有见到党项人来。急地高俅嘴上都起了燎泡,心急如焚的高俅,显然是没有信心。士卒们见到他,还有心思开解他:“高将军,你放心吧,有李直秘在,我们必胜。”

    高俅喘气如牛,显然是被气得不轻,可他也不好说什么。他笃定,党项人来一千,李逵绝对有实力将党项人切瓜剁菜般都收拾了;党项人来三千,一小半的倒霉蛋活不过一天;要是党项人来一万,李逵肯定开溜。

    但这话他能说出来?

    大战在即,动摇军心,这是要被杀头的死罪。

    高俅也只能去找李逵,实在不行,这个党项人就不打了,保命要紧。反正郝随也提前走了两天,郝随带着的人少,但驱赶的牛和马不少,恐怕会耽搁路程,最多再有一天时间,也该到三川口了。他们这时候离开,郝随感激他,士卒们保住了性命,何乐而不为呢?

    带着这份担忧,高俅找上了李逵,俩人远离士卒,争执起来。

    “党项人还没来,你就怂了?高俅,你不想要战功了?”李逵鄙夷道。

    高俅张了张嘴,搓着膝盖无奈道:“党项人是骑兵,咱们大部分都是步兵,到时候能活命都是奢望,还谈什么战功?”

    “人总该有点梦想吧?”李逵故意拉长了音调,蛊惑道:“万一党项人才来一千人呢?逃跑的党项骑兵肯定去了西夏方向,金明寨方向的党项大军一点消息都没有。这说明什么?说明我们机会很大,一旦在党项大军后面大胜党项援军,金明寨的党项大军肯定坐不住。你也该知道,靠近鄜延路的党项军司是左厢军司,可是仁多彦是右厢军司主将仁多保忠的儿子,这就是机会?”

    “什么机会,我这么没看出来?”高俅担忧道:“我就怕到时候前后夹击,想跑都跑不了。”

    “不可能的,西夏右厢军司都被调了过来,可见延安府对面的党项军队没多少兵了。而且精锐都应该被抽调一空,我们要对付的是临时征招起来的西夏仆从军,机会很大。”

    李逵没心没肺道:“再说了,百战之师,总是要死些人的。运气好的话,根本就不用死太多人,我们就能获得斩杀千人的战果,到时候论功行赏,朝廷给你个指挥使,都丢不起这个人。起码副都指挥使,要是你回到京城,十年,只要十年你就有希望做太尉。不想担一点风险,怎么能得到如此高位。功不配位懂不懂?”

    高俅几次想要反驳,最终还是忍住了。最后忿忿道:“我再信你一次。”

    运气!

    运气!

    高俅心里听了李逵的解释心里更虚了,打仗不靠实力,靠运气,这感觉很不好。高俅升值心中哀叹:爷要客死他乡了!

    李逵看着高俅佝偻的背影,忍不住嘟哝起来:“再等一天,要是党项人再不来,就撤退。”

    当然这句话是不可能告诉高俅的,在李逵看来,高俅的承受能力实在堪忧。有第一次上战场的焦虑,更多的是角色没有转过弯来。高俅虽说从军已经小半年了,但是之前他有军职,但实际上是在宫里教授皇帝踢球。

    从球场一下子变到战场,谁来谁懵圈。

    这个时候,李逵就更不能给高俅灌输更多的想法了,不同于高俅,李逵的心理素质绝对强硬。他一个人面对几百人的山寨,说冲上去就冲上去,都不带停顿的,这股之彪悍的气势,高俅肯定没有。不仅没有,还经常患得患失,李逵只能将最艰难的一面告诉高俅,然后让他死扛。

    等回到军中,李逵叫来陆谦:“告诉兄弟们,今日早点休息,明日晨练取消。”

    “得令。”

    说完李逵翻身上马,他准备去告知李云,养精蓄锐,准备离开。阮小二急忙跳上了一匹河曲马,打追去。阮小二年纪虽然不大,但他这个年纪不怕摔,不怕疼,正是鸡飞狗跳的年纪,除了读书读不进去,学什么都快。才几天的功夫,骑马已经有模有样了。

    不一会儿的功夫,就已经追上李逵,甚至还冲在李逵前面。李逵也不在乎,就让阮小二撒欢的跑。

    阮小二正骑在马上飞奔,迎面过来一队骑兵,打头的就是穿着铠甲的李云:“小二,快去给二哥通报,党项人来了。”

    阮小二急忙拉住缰绳,控制住马匹。

    这时候李逵已经追上来了,停住战马,问:“来了多少?”

    “打头的估计只有一千骑,但是后面还跟着一队骑兵,数量不清楚……”李云也知道情报的重要,当时党项人都是骑兵,斥候的马还是大宋的战马,明显不如党项战马。他的马军虽然也是骑兵,但是也不敢全部换装党项人的战马。毕竟,骑兵和战马需要积年累月的训练,培养深厚的感情,要不然在战场上出了幺蛾子,就是害死人。

    李云无奈道:“二哥,你也知道我的马军的战马不如党项人的马,不敢靠太近,一旦被党项人撵上,肯定逃不掉。”

    李逵颔首认同这个解释,对李云下令道:“按照原先的计划,你带着人埋伏,开战两个时辰之内,你的人只做一件事,养精蓄锐。两个时辰之后,要是我军岿然不动,就是你建功立业之时。”

    “二哥,两个时辰能行吗?”

    不同于欺负绿林山寨,这次赶来的是党项人的骑兵,铁鹞子是不可能来的,西夏用举国之力打造的三千重装骑兵,死了两百骑兵就出动铁鹞子,也太不把这些宝贝当回事了。

    只要是普通的骑兵,李逵自信两个时辰不败,应该能顶得住。

    而李云的骑兵虽然人数不多,但却是生力军,是奠定胜利的最后筹码。

    李云深知自己的责任重大,抱拳道:“保重二哥。”

    李逵心说:“搞这么煽情做什么?”但他还是抱拳对李云道:“战后一起吃肉喝酒。”

    李云笑了,面对大战,李云也不免有些紧张,但听到李逵的话之后,心情放松了不少,笑道:“战后一起吃肉喝酒。”

    回归本阵之后,高俅迎了上来,问李逵:“党项人来了。”

    “没错,来了,来送死来了。”李逵自信过头,近乎于自大的语气,让高俅一时反应不过来,过了一会儿,高俅才明白他到底要经历什么。突然惊叫起来:“布阵,党项人来啦!”

    别看士卒们信心满满,士气也很旺盛。但听到党项援军赶来,营地内乱了起来,士卒抱着武器急吼吼地乱转,有些士卒连自己的伍长,卒长都找不到了。

    李逵见状,深吸一口气,用丹田之力大吼道:“慌什么,都给老子坐下,站立者,杀无赦。”

    说话间,就将路过他身边的一个士卒踢到在地上,怒道:“再乱跑,杀无赦!”

    说话间,李逵就将马上的长弓摘了下来,手中扣住了一根羽箭,开始瞄人。他一会儿闭左眼,一会儿闭右眼,他担心自己瞄不准人,将长弓往陆谦手里一塞,下令道:“你箭术准,要是看到有人站着,拉弓射箭,生死不论。”

    陆谦吓得脸都青了,他真要敢这么做,待会儿打起来,他会挨黑箭的啊!

    可李逵瞪着他,监视他,陆谦也不能什么也不干,相比得罪士卒,他跟怕得罪李逵。嗡的一声,弯弓搭箭射了出去,一个倒霉蛋的头盔被箭矢击中,差点把魂都吓跑了。

    越来越多的士卒开始在李逵亲卫的鞭子下坐在地上,但是他们的眸子中,明显感受到了恐惧。党项人都要来了,还坐在地上,这不是等死吗?

    可是黑面煞神李逵比党项人更要命,谁也不敢忤逆李逵的命令。

    宋军一个个都坐在了地上,李逵这才骑着马来到军队面前,开始训斥:“慌什么,党项人赶了一天多的路,他们要想进攻,人受得了,马受得了吗?都给我安稳的坐地上休息,一个时辰之后,整军准备和党项人拼命。”

    “战场上的事比的就是个狠,你们只要比党项人更狠,就能活下来,不仅能活下来,还能获得战功,升迁做校尉,做官吃肉易如反掌。”

    看到军队开始平静下来,李逵这才下令:“各军中卒长将自己的士卒聚拢起来,一个个来,不要乱。”

    卒长就是百人将,在宋军中,已经够得上最低级的军官了。

    相比士卒,他们的战场经验更多一些,也更稳重一些。

    果然如李逵说的那样,党项人来了,但没有发动进攻,而是开始休息。只不过派遣了三十来骑远远的监视宋军。

    一个时辰之后,李逵抬头看了一眼天空。

    李逵有下令:“整军,布阵。”

    军鼓沉闷的鼓声响起来,士卒们也获得了足够的休息。开始在各自卒长的怒骂下开始整理队伍,与此同时,党项军中也已经开始准备进攻。为首的大汉眺望宋军,若有所思:“将军,宋军不凡。”

    “再不凡也是宋军,命令儿郎们上马,准备冲锋。要是让大帅知道我们将少帅给丢了,你我都活不了。”

    党项骑兵整队之后,开始靠拢。

    这需要很强的默契,但是这支军队显然是临时凑起来的,速度有点慢。反倒是李逵坐在马上,冷嘲热讽起来:“不成啊!这党项人一点精锐的样子都没有,太埋汰了。整个队都花这么长时间,还打不打了?”

    高俅也想学李逵轻松的样子,可惜,他发抖的手欺骗不了人。吞了一口口水,嘶哑地问李逵:“人杰,你说党项人会不会?”

    “他们想跑,本官还不答应呢?”李逵双眸盯着党项骑兵,来的人马不多,才不到三千的样子,这点人马不值当他把脸丢地上,阵前逃跑。同时,他笃定党项人绝对不可能拖延下去,骑兵夜战,神话里都不敢这么说,一条水沟能坑死整个大军,信不信?

    李逵轻笑道:“要是等天黑,就只能明日再战。我们能撤能战,但党项人可没有选择。他们不敢拖到天黑。”

    说话间,党项的骑兵也整理完成了,骑兵放马慢跑。

    局势一下子变得凝重起来,李逵看也不看党项骑兵,回头对鼓手下令道:“擂鼓。”

    军阵开始变换,但是最简单的变阵。李逵淘汰了车弩这些累赘的武器之后,军阵演练就变得简单起来。

    枪兵蹲在地上,抓着长枪,等待命令。

    而火铳兵拿着点燃的火把,推动火铳出现在了枪兵阵前,对于这些拿着火把的士卒,党项人根本就不知道是干嘛的。

    反倒是宋军这边很激动,尤其是当党项的骑兵进入不到两里距离,战马开始跑起来之后,一个个脑门后面都通透的舒爽起来,心里宛如魔鬼在吼叫:“快来,快到爸爸的炮口来——”

第437章 热武时代

    一百步,弓手抛射,有党项人掉落战马,惨叫淹没在如滚雷般的铁蹄身中。

    八十步,弩弓开始跨射,倒霉中弩的党项骑兵掉落战马,可惜,李逵手下的弓弩手太少,人数加起来还不满一个指挥。

    五十步,党项人开始骑射,但更多的党项人放弃这种见效不大的攻击手段,呼喊着自己民族的勇武嚎叫,手中弯刀在半空中随着手腕转圈。

    三十步……

    火铳射击!

    轰轰轰

    火焰过后是如同炸雷般的声音,漫天的石子,铁丸带着火焰的炙热如同流行一般冲向党项人的攻击队形。

    希律律。

    烟雾过去,充当长枪兵的步卒惊喜的发现,他们面前的党项人稀薄了许多。

    杀!

    全军怒吼,冰冷的铁矛刺向了党项人的战马。战马一匹匹倒下,党项的骑兵被密集的枪阵遏制住了冲击的势头,双方在一瞬间进入了近距离的搏杀之中。

    步兵密集队形对付骑兵密集阵型,三丈长的长矛刺向骑兵的效果,并不美丽,因为太近了,即便骑兵被捅死了,掉下马来,但是高速飞奔的战马还能给步兵阵型造成巨大的麻烦。即便会有盾牌组建的矮墙,但是人能扛得住战马的冲击?

    但长枪就不一样了,特质的长枪杆用长竹劈开成细条,经过工匠的打磨之后,几十根,上百根细条通过浸泡然后扎起来成为一根枪杆的原型。然后经过绒布包裹,浸桐油,经过一年,甚至更长的时间制作,保持了竹子的韧性的同时,增加了枪杆的强度。

    这种制作长柄武器的制作,中原从先秦时期就开始普及。征战六国时期的秦国,在这方面做的最好。

    不是说用现成的树木做枪杆不能用,而是这种枪杆根本就无法抵挡战马的冲击,甚至还没有刺入战马就会折断。

    但是通过炮制的枪杆,拥有弹性,韧性,还有更高的强度,在枪柄抵在地上,能够轻松利用战马的冲刺,刺入战马的身体,而枪杆却不会变形损坏。道理就是一根筷子和一把筷子那样。

    党项将军骑在马上,看到自己的部下冲向了宋军,靠近,靠近,再靠近,正当他以为要收割一场胜利和屠杀的时候,却被火铳的巨大声音给惊住了。

    而接下来的一幕,失控的战马,还有党项骑兵的惨叫,更是让他心如刀绞,这些都是他的部族啊!

    每一个成年的战士,都是他在西夏的基石。死一个,都会让他心痛不已。

    可是让他吃惊的是,宋军拿出来的新式武器,似乎在近战之中一开始就确立了巨大的作用。随后骑兵的冲杀被宋军轻松当下来了。越来越多的党项骑兵靠近双方交战的那一条线上,等待前队骑兵彻底冲破宋军的防线。

    一旦步兵的防线被冲开了一个口子,面对两三千骑兵的冲击,只能成为等待宰杀的牛羊,根本就没有另外一种可能。

    可是,让他们始料不及的是,他们没有等来骑兵冲击战线的松动,却等来了宋军的箭矢。

    李逵煞有其事的站在高处,拿着他的六石重弓,搭上一直鸣镝箭矢,骚包的射了出去。然后大吼道:“速射。”

    宋军弓兵面前一排插在地上的箭矢飞快的被捞起,然后射出去,只要速度够快,就算是只有一把弓,一壶箭,也能射出天女散花的气势出来。就像是史文恭的七星箭,就是他的绝学。而庞万春的十星连珠,更是大多数猛将都躲不过去的催命符。

    京营的禁军当然比不上这两位。

    但弓箭手的训练也是三年起步,六年圆满。

    训练一个弓箭手,比训练一个弩弓手要投入的资源多得多,别看神臂弓很厉害,但一个神臂弓手最大的优势是力气够大,准头尚可就已经是合格的神臂弓弩手了。甚至,神臂弓的价值要比一个弩手更高。

    需要最少三年,数百道工序做出来的神臂弓,没有几百贯是根本下不来的,这也是为什么宋军能玩得起神臂弓,西夏和契丹即便有了神臂弓的制作图纸,也根本玩不起的原因了。

    别以为神臂弓图纸被宋军如同命根子一般的保护着,可几万人的战场,丢失几把正常吗?

    西夏和大宋打了几十年,缴获几把也再寻常不过。

    正因为知道了神臂弓的造价,党项人才绝望。

    弓兵屏气凝神,一口气将插在地上的半壶箭矢都射了出去,等到射完之后,一个个大口喘息,汗水密密麻麻的从额头渗出来,感觉像是被掏空了,双眼无神的颓然坐在地上。

    一两千支箭矢的落下,可能伤到的党项人只有一百,甚至只有五十人。

    但这已经足够了,双方僵持之下,党项人再一次损失。这给了步兵足够的整顿队形的时间。反而党项人的战马停了下来之后,再想要冲击起来,已经绝对不可能了。

    坐在马上的党项士兵怒吼着挥动着手中的弯刀。

    反倒是宋军轻松的用手中的长柄武器,如同捅熟透的桃子似的,一捅一个准。

    只要被捅下战马的党项人根本就没有呼喊的机会,就会拿着盾牌的宋军刀手砍死。

    一场骑兵对阵步兵的战斗,在党项人失去了战场的主动权之后,瞬间胜利的天平朝着宋军的方向倾斜。

    李逵感觉到身体内的热血都要沸腾了,红着眼对鼓手大喊:“擂鼓,反攻。”

    说话间,他偷偷摸摸的从备用的马匹上摘下来了鬼王斧。

    脱离了指挥的位置。

    越过了弓弩阵,然后偷偷摸摸的靠近了枪兵附近。

    这时,正好一个党项骑兵的战马浑身是血的冲破了步兵,李逵见状,瞪眼怒吼:“找死!”

    党项士兵身上有伤,身体的刺痛刺激着他大吼大叫,朝着李逵冲了过来。李逵闪身将躲过党项骑兵的劈砍,一招神龙摆尾,一斧子将连人带马砸在了地上,宛如天神下凡。周围的宋军惊愕过后,大声拍着马屁:“直秘威武!”

    李逵可不管这些,冲向了被党项骑兵撕开的小缺口,一个人,两把斧子,所到之处却如同飓风席卷一般狼藉。

    李逵越杀越猛,完全沉浸在短兵相接的冲杀之中。

    阮小二及时将李逵的战马牵了过来,这家伙倒是能讨巧,不知道什么时候摸了一把红缨枪,眯着眼一个突刺,轻松袭杀一个党项人,杀的不亦乐乎。

    李逵丢下双斧,跳上战马,大吼道:“党项人不成了,随我杀!”

    党项将军这辈子从军都没有见到过步兵追杀骑兵,但这一次,他有幸遇上了。面对自己部下丢人的逃跑,干脆沉声道:“鸣金收兵!”

    铛铛铛。

    铛铛铛。

    党项人鸣金收兵,而宋军同样也鸣金收兵。命令是高俅下的,毕竟他就算是战场经验再不足,也知道步兵追骑兵,五十、一百步或许可能,可要是一两里地,穿戴着铠甲的步兵都不要敌军来冲杀,自己都能把人累个半死。

    虽说做出了正确的命令,可替李逵下令的高俅,还是忍不住害怕起来,万一自己弄错了,贻误了战机,挨顿打是小,可断送了宋军的大好局面就完了。

    好在李逵似乎很高兴,眉开笑颜的对高俅道:“高俅,你小子已经像是个将军了。”

    “我没做错?”

    “步兵追骑兵,你以为我傻啊!”

    高俅摆明了不相信李逵,眼神迷离的想要欺骗自己都不成。他可是亲眼看到李逵这货一个不留声冲了出去,还冲到了党项人的人堆里,这总骗不了人吧?

    可他敢说吗?

    高俅偷偷瞄了一眼周围,甭管是哪国的士卒,遇到能带着他们不要命冲杀的将军,不敢说收割所有人的忠心吧,但至少几乎所有人都将李逵作为明灯一样的存在,指哪儿,冲向哪儿的那种。高俅看到这一幕,心里头反酸不已:“这帮兔崽子,爷才是你们的上官呐!李逵是个文官,这厮是个文官,你们即便想要投靠李逵,也没有机会。”

    这话,高俅也只敢偷偷的在心里说,这要让他说出口,肯定不敢的。如果他不想让士兵哗变的话,还需要给李逵做好副手的准备。

    至少在西北,在高俅的这支军队里,恐怕永远也扭转不过来。

    “人杰,你快脱下战甲看看,有没有受伤?”

    “什么,直秘大人受伤了?”

    “军医,死哪儿去了?”

    李逵大吼道:“哪个不开眼的瞎嚷嚷,谁说我受伤了,好着呢。”说话间他扯掉了身上的披风,这玩意在战场上碍眼的很,同时也很累赘,却发现披风上一个刀划开的口子。李逵扭动了一下肩膀,后腰,随后笑道:“党项人力气太小,砍在铠甲上我都没感觉出来。”

    “直秘威武!”

    “大宋必胜!”

    欢呼声在宋军的军阵内响起,瞬间在营地里回荡起来。

    而党项军中,愁容满面。党项将军询问退兵回来的军官:“宋人那个会冒烟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部下早有准备,从一匹倒毙的战马上抠的铁丸拿出来,放在党项将军手中,后者盯着手中的铁丸,不明所以,迟疑道:“这是什么?”

    “铁丸,将军。这就是宋军怪物喷射出来的弹丸,一部分是铁丸,还有一部分是石子。”

    党项将军有点懵,复述了一句:“石子,什么石子?”

    “就是地上的石子。”

    他们所在的区域是一片重刷出来的河谷地,在雨水丰沛的汛期,河水会漫过河滩,将上游冲刷下来的石头就会顺着河水铺满在河滩上,可用石子作为武器,让党项将军难以接受,这玩意不是放羊时候圈羊的吗,能用来杀人吗?

    答案肯定是能。

    部下似乎没有感受到自家将军的异样,自顾自的说着:“从活下来的儿郎们描述,这种武器有点像是前几年宋军守城时使用的突火枪,只不过突火枪做的大了之后,喷射出来的就不是火星子了,而是这种石头。要着甲的儿郎,完全可以忽视,但是战马受不了。可铁丸就不一样了,能够打入身体很深,铠甲也难以抵挡。”

    “但是宋军似乎准备不足,这种大个的突火枪,数量不足,杀伤力也就是那回事。勇士们受伤最多的还是被宋军的长枪刺杀,那样的伤,挨着了就没活命的机会。”

    听到部下说宋军的秘密武器也就是那回事,党项将军这才放心。

    在战场上,最怕遇到看也没有看过的秘密武器,谁也不知道这种新式武器到底是像神臂弓一样,连铁鹞子都受不了,还是像突火枪这种能够吓人一跳,将人烫个大疤的玩意。宋人玩火药,之前都是闹着玩。满天星,放大版二踢脚,什么样的东西都往战场上搬,跟过年似的不靠谱。只有在攻城的时候,火药放在罐子里,从城头丢下来,才能造成伤亡,其他的武器,西夏人更本就不当一回事。

    别看一次攻击,党项人伤亡了近三百人,但这对于近三千骑来说,还不是个非常夸张地数字。

    党项人的勇气并没有丢失,下一次攻击已经在准备,甚至党项将军也孤注一掷,准备了三个梯队的千人队,不给宋军休息的时间,决心一口气拿下这支阻挡在他们面前的宋军。通过逃回来的党项士兵禀告,宋军是有骑兵的,数量不多,两三百骑左右。

    而这支骑兵一直不出现,让党项的将军心中也隐隐有些忌惮。继续和宋军消耗下去,他们等不起。

    宋军军阵再次恢复,但是李逵听到高俅带来的统计数字,也是微微皱眉。长枪损坏了将近五十杆,他们一共只有三百杆可以用来阻杀战马的长枪,这种武器平时没用,宋军士兵根本就轮不起来,太重了,但关键时候,这是保命的东西。

    主要枪阵在,李逵可以用火铳,弓弩,持续的杀伤党项人。

    可一旦枪阵失去了作用,盾兵根本就挡不住党项的骑兵进攻,再后面就是近战只能送人头的弓弩兵了。而且他也从高俅的口中得知,火铳的杀伤力不足。死在火铳之下的党项人最多也只有几十人,这让李逵有点失望。

    他也知道石子作为弹药的火铳,攻击力堪忧,凝视党项人的骑兵,李逵下令道:“将所有石子都扔掉,所有火铳都改成铁丸。”

    高俅却担忧道:“人杰,我们的铁丸可不多,真要是用光了,火铳就是个铜疙瘩,啥用都没有。”

    李逵有种危机袭来的紧迫,挥拳道:“不管了,用光了再说。”

    不管是宋军,还是党项骑兵,他们都不知道自己拉开了一个大幕,一个属于热武器的大幕。热武时代,提前降临在东方大陆。

第438章 阴险

    火铳的出现并没有彻底改变战场的主要搏杀方式。

    关键时候,还是要和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的杀个你死我活。

    说起来,李逵也有点后悔,要是多准备一点火铳,或者将火铳的口径继续放大成臼炮,点上火就是满天星的大场面,或许会更好一些。

    可惜,没有后悔药吃。

    再说了,李逵也不可能为了追求武器的极致,舍弃战争最为重要的一部分,铁与血的较量。火铳的消耗量很大,没有后勤的支撑,也无法持久。用完了火药的火铳,比铁疙瘩都不如。

    李逵看了一眼略显稀薄的枪阵,少了五十杆大枪,视觉上差了很多,作为抵挡战马冲击第一波屏障,是否能否挡得住党项人下一次进攻,还很不好说。毕竟之前挡住了党项人骑兵的冲击,顶在最前线的枪阵就有了松动的迹象,最后虽说挡住了,但还是吓出了李逵一身冷汗。

    真要是军阵被冲散了,即便是项羽再世,恐怕也没有任何办法。

    高俅很不理解,李逵并非是有勇无谋之辈,他将战场设在了河滩上,怎么可能没有一点准备?

    两天等待,也足够李逵布置一个绝对有利的战场环境。

    事实上,李逵也用了不少小花招来应对,只不过,在党项人第一次进攻的时候,李逵这厮宁愿自己冲杀,也不愿意将这些小花招用出来,当兵的不理解,但必须要执行命令,这是没有条件可讲的道理。但是高俅不理解,明明可以减少伤亡的,为何李逵拼着让士卒们战死,也没有用出来?

    一比三的伤亡。

    宋军一,党项人三,这样的野战战绩,足以让宋军吹嘘好几年。

    但高俅却不满意,当然他更担心李逵会不会把战前的准备给忘记了?

    心里越来越担心,高俅贼兮兮地凑到李逵跟前低声问:“人杰,咱们不能这么耗下去了,党项人人多,我们人少,真要是死耗下去,咱们就危险了。是否要动用绊马索了,这些绊马索当初埋下去的时候,也费了一番心思。”

    “我清楚。”

    李逵凝视战场,连看都不看高俅一眼,这会儿功夫,党项人的骑兵再次组织起来,厮杀近在咫尺。

    而高俅却担心,李逵根本就没有想到阴党项人的办法,而是忘记了?

    忘记?

    可能吗?

    李逵发现战场上党项骑兵开始分队,三个千人阵,曾品字形陈列,他立刻就明白了党项主将的心思,脸上多了一些笑模样,可是看起来却瘆人的紧:“下令,火铳准备,进入射程之后全力射击,绊马索在敌军距离四十步拉起来,拉早了暴露了机密,老子活劈了他。”

    说完,又补充道:“弩兵隐藏在步兵之后,火铳攻击之后,立刻投入战场,跨射。”

    这时候还能如此清晰的下达军令,高俅总算是把提着的心放下去了一半。匆匆给传令兵下令,表面上宋军还是和之前一样,但是战斗模式完全变了样。至少枪兵的压力几乎全无,可以预见,等熬过这次党项人的冲锋之后,宋军的伤亡并不会太大。

    回到了李逵身边,高俅忍不住问:“人杰,刚才为何不用?”

    李逵这才瞥了一眼高俅,目光中满满都是鄙视,冷冷道:“你没有发现刚才的党项骑兵冲锋的时候,党项骑兵的突出部的战马跑地太快了一些吗?”

    “马跑地太快了一些?这不正常吗?”高俅微微细想不解道:“也许是这些人的马好,或者跑的快了一些,这应该不会出大乱子吧?”

    李逵冷笑道:“我要是党项将军,没有试探就投入主力发动攻击,肯定会留给一个出错的机会,这个机会就是跑在前面的一队党项骑兵,这些人就算是被坑死了,损失也不会太大。因为,我绝对不会相信,比我先到的敌人,会在对方开辟的战场上,什么也不干,就傻乎乎的傻等。”

    “一旦心里有了疑心,那么党项人突出的骑兵和后面的骑兵明显有脱节的迹象只有一个可能,党项带兵的不放心,突出的哪些党项骑兵只不过是试探而已。一旦不对劲,党项人的攻击就会停止。”

    “把人命当成试探?”高俅虽听到了完整的解释,这个解释虽然合情合理,却让他惊骇不已,忍不住尖声道:“那些骑兵至少有七八十吧?这就白送了?”

    “党项将军恐怕也不会不知道,骑兵面对密集枪兵的结果是什么吧?”

    高俅有一句话没说,就是:这不是草菅人命吗?

    但李逵却理所当然道:“几十人马而已,对于一支将近三千的军队来说,用这点人马作为试探的代价完全值得。”

    “可是他们没有得逞。”高俅想到党项人没有发现李逵的布置,顿时高兴起来,可惜想到自己人也在刚才的交战之中损失了上百。轻伤不多,多半是重伤和战死,这就难受了。

    但是高俅已经不敢问了,他似乎已经知道了李逵的心思,李逵就是觉得党项人用几十个骑兵就想要换到他给党项人下的套子,完全不值当。为了不让党项人发现自己的意图,李逵果断用一百条人命的损失来保护他的小秘密。比狠,李逵从来没有输过。

    这种不把人命当回事的冷漠,让高俅不寒而栗起来,他甚至心中自问:万一要损失的人是他呢?

    到时候李逵会因为他高俅的性命,而放弃机会?

    反倒是这时候高俅身边的副将,弓兵指挥年熹开口道:“将军,李大人没做错,兄弟们就算是心里知道李大人的打算,也不会埋怨大人的。”

    这家伙,都生死攸关的时候了,还不忘拍马屁。

    你丫是爷的部下,有点眼力没有?

    可高俅还是错怪了李逵,年熹自顾自的说起来:“将军,我们人少,想要将党项人打下去,只能付出点人命,找机会将党项人狠狠地砍一刀,不痛不痒的手段用出来,反而会对咱们更加不利。”

    高俅不说话了,他明明是军中的主将,却成了全军的拖累,这让他找谁说理去?

    好像全军之中,就他一个当将军的不懂打仗,其他人都会似的。更气人的是,李人杰,你都当文官了,还去学兵法做什么?

    高俅有种被忽视的难受,感觉多余。

    可实际上,高俅也心虚不已,他自己难道不知道自己的本事吗?

    兵法现学现卖都拿不出来,还能指望他能在战场上指挥若定,这岂不是强人所难吗?

    其实,像高俅这样的情况,最理想的战场环境是守城。躲在墙高城深的要塞之中,然后和敌酋死扛,只要粮食不吃完,绝对不投降。

    野战是步兵战术的地狱模式,作为一个新丁,高俅一上手就接触这样难度的战场局面,确实难以发挥。

    高俅理解不了李逵的想法,那是作为将军,他见到的血还不够多。

    但是禁军士卒,尤其是低级军官能够理解李逵的想法,甚至还一致拥护李逵,那是他们明白,战场上任何妇人之仁只能害死更多的人,并不能挽救哪怕一个人的性命。

    年熹低声对高俅道:“将军,我们的枪兵不足,支撑不了几轮骑兵的进攻。但如果不能大量杀伤敌军,一旦等我们的步卒数量不够的时候,即便是同样和党项人伤亡一半,但接下来,等待我们的将是全军覆没,没人能幸免。兄弟们都知道直秘的想法,那是因为直秘的办法是对的,死的兄弟……只能怪他们运气不好。”

    高俅沉默了,把生死归结于运气,他并不是第一次听说,但这次无疑对他的震动将是史无前例的巨大。

    说话间,党项人的进攻已经发起,李逵命令方阵后退,清理出了一片新的开阔地。

    至少,他如今这点人手,想要将战场前面的战马和死尸清理干净,是根本不够用的。

    党项骑兵也没有觉得不一样。

    宋军还是亲信于哪些中看不中用的武器,火铳兵拿着火把,站在火铳边上,枪兵还是半跪在地上,等待骑兵的到来。

    似乎一切都仿佛和之前的交战一模一样。

    习惯的可怕,让人会忘记危险的降临,或者说对意外的估计不足。

    铁蹄扣响着大地,上千匹战马引发的振动虽然比不上万马奔腾,但距离宋军军阵越近,士卒们感受到的压力就越大。

    “杀啊!”

    冲刺到足够近的距离之后,党项人开始疯狂的大吼大叫起来,似乎只有这样才能给他们带来勇气。

    铛铛铛

    军中铜锣响起,军旗落下,一条条绊马索破土而出,抖动着从泥土中带出来的烟尘,绷直的绳索蹦哒了几下。

    为首的党项骑兵等到发现不对劲,顿时惊叫起来:“绊马索,快撤!”

    但是已经是只有几步的距离,别说战马,就是人也反应不过来。咕噜噜,被绊住马腿的战马踉跄到底,将背上的骑士狠狠的甩了出去,扑倒在地的那一刻,一根弩箭紧跟着追过来,扑哧一声,射入身体。

    轰——

    当第一门火铳吐出浓烟的那一刻,此起彼伏的炮声将战马的嘶鸣和党项人惊恐的哀嚎都盖住了。

    轰轰轰——

    炮口喷射出来的铁丸,破空而出,带着凄厉的鬼叫,收割着在炮口面前的所有生灵。

    血一下子映红了大地,但是杀戮并没有结束,炮声停歇的时候,从后面补充上来的弩兵开始了跨射,只有不到三十步的距离,党项人如同被大网收起的鱼群,在狭小的空间里,蹦哒着,怒骂着,鬼哭狼嚎着。

    这一切都让党项人的千夫长看在了眼里,此刻他恨不得将所有宋军的心都剜出来,来祭奠他死去的部下。

    但是骑兵的冲锋优势损失殆尽,失去速度的骑兵,在弩兵面前,如同是待宰的羔羊地一样脆弱。党项千夫长咬着牙阴毒的眼神凝视着战场,下令道:“撤军!”

    “报,将军有令,命你部清理宋军绊马索。”千夫长看出来了宋军的阴谋,作为将军,兀古台没有理由看不出来,但是他还是让传令兵下达了最残酷的命令。

    用人命填也要将宋军的花招给破解。

    此时此刻,他已经忘记了少主被擒的危机,而是他认为宋军在谋划一个更大的阴谋。宋军的阴险已经给了他深刻的记忆,但更让他提心吊胆的是,宋军毕竟只有一支孤军,人数不多,他们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

    为了全军覆灭?

    在兀古台看来,宋军的表现已经是精锐中的精锐,这样的军队,每一个士卒训练出来都是千辛万苦,花费巨大。任何一点损失,都是巨大的。而宋军的主将似乎根本就没有撤军的打算,反而顶在战场上,摆出的决心就是死战不退,也不能放任何一个党项人离开。

    除了阴险的阴谋,兀古台想不出宋军有任何理由这么做。除非,宋军的主将是个疯子。

    而这个阴谋很可能是在前线的五万党项大军。

    和五万大军相比,几百人的损失还算什么损失?

    高俅踮着脚瞅着党项人冒着火铳,弩弓的射杀,清理地上的暗桩,暗道:“党项人疯了吗?这几个木头桩子,付出几百人的伤亡值当吗?”

    反倒是李逵双眸中透出了几丝赞许,在他看来,党项的将军是个爷们,至少在此战之中,表现出杀伐果断的决断,要不是在打仗,李逵很想跑过去对党项将军说两句:“兄弟,爷欣赏你。”

    可在战场上,李逵不得不高度集中注意力。

    党项人不计伤亡,肯定是下了狠心。战场上,一方强势,另外一方要是气势上压不住,瞬间就会被动起来,别看宋军的情况很不错。但是,党项人用一千人,甚至更多的人兑子宋军的步兵,等到李逵手里没有步兵可用了,余下的几百弓兵在骑兵的铁蹄下,一个也活不了。

    比狠。

    李逵什么时候爬过。

    他手指陆谦道:“你带着高副指挥使的亲卫扑上去!”

    扑上去?

    陆谦根本就不知道李逵是什么意思?

    傻傻的看向了高俅。

    高俅离京城之前,将手上所有的闲钱都招募了京城中混迹的武人。大部武人的功夫都不错,他们流落京城的原因只有一个,等待机会,等待一个给达官贵人做狗的机会。高俅的官职不高,至少在京城,他属于那种低的不能再低的小权贵。

    真正的高手,是不屑跟随高俅的。

    比如说林冲就不待见高俅,高俅去请,人家婉言谢拒了。

    毕竟林冲的师傅是周侗,学艺出师之后,在禁军中混一个教头,一样能够得到一官半职。跟着高俅混,反而希望渺茫。

    至于李逵没有去招揽林冲,那是因为李逵是文官,他招揽那么多武人,真要是被御史诬陷造反,就说不清楚了。

    让阮小二跟着就很不错。而且阮小二的成长也能让李逵满意,李逵甚至感觉,成年之后的阮小二应该比李云稍微强一些。

    陆谦的身份差了很多,他师父在御拳馆的人缘也不好,被高俅的重金诱惑,跟着来了西北。同行的还有他帮忙网罗的高俅护卫,人数在五十人。

    这些人不是禁军,实际上是拿钱办事的家奴,让他们上战场,陆谦担心到时候不仅帮不上忙,反而会坏事。毕竟,卖力气打工,变成了卖命打工,谁心里都过不去这坎!

    李逵见状,将贯日丢给了阮小二,道:“你去压阵,谁要是退后一步,杀无赦!”

    当然卖命钱,不能少了,李逵给出一个价格,这才让陆谦松了一口气:“你们不是禁军,做的是保主的活,如今在战场上,不能按家里的规矩来了。战死每人五百贯,活下来,每人三百贯。”

第439章 高俅的新技能

    党项人放弃了战马,跳到地上,迈开他们因为常年骑马而变形的罗圈腿,拿着他们并不趁手的弯刀,砍绊马索和竖在战场上的木桩。

    这机会如此难得,怎么可能错过?

    宋军早就饥渴难耐,在李逵的命令下,如同脱缰的野马冲入了党项人之中。人头不是西瓜,怎么砍怎么有,但此时此景,下马的党项骑兵的人头,真的和西瓜没有太多的区别。

    有区别的可能是,需要费一点力气。

    战马失去了速度,党项人还能居高临下的砍杀,虽然效果不怎么样,但要是舍得出去手中的弯刀当暗器,还是能够给宋军造成一些麻烦。

    可是站在地上的党项人,拿着弯刀,留着古怪的小胡子,还有那个标志性的福寿头发型,还等交战,宋军的信心就涨起来了。

    这是送上门的人头啊!

    不砍白不砍。

    在付出了巨大的伤亡之后,党项人终于把李逵在战场上布置下来的暗桩和绊马索都砍断了,而且还很谨慎的将绊马索带回去了。

    说起来绊马索似乎很高端的样子,但和实际上就是麻绳,只要是比较坚固的绳子,都能用。这玩意,李逵手里虽然不多,但要来也没有太多的用处。

    拿走就拿走,李逵也不心痛。

    可是高俅却心痛不已,党项人至少丢下了超过五百人的尸体,要是这些绊马索再用一次,效果就大了去了。

    “将军,我部……”

    千夫长话说到一半,用力的攥紧手中的麻绳,忍不住掉下泪来。别看党项人动不动就出兵五十万发动一场国战。可党项是草原部落,虽已经进入半农耕的状态,但军队还保留着原来的制度。按照部落来抽调军队,可以说千夫长损失的士兵是他的亲戚,奴隶,还有仆从。这些人大部分都是千夫长的私人财产,损失这么大,等于是到了破产边缘了,能不伤心吗?

    历史上,两次党项人发动国战,出兵五十万,一次对北宋,一次对西夏,都赢了。

    但是对于党项人来说,这两次国战也将西夏的家底耗费一空,如果这五十万人损失殆尽,那么李元昊当年将面临一个绝望的境地——西夏将成为一个没有男人的国家。当然也不是完全没有男人,十岁以下的男孩,六十岁以上的老头还是能凑出来一些的。

    真要是到了那步田地,李元昊距离兵败自杀不过是时间问题。

    兀古台沉着脸,他知道部下的心思,但要给部下补偿,他也拿不出来。

    草原部族有草原部族的法则,弱者臣服强者,强者一旦进入虚弱期,家族灭亡也不是没有可能。甚至国君也不会干涉底下贵族的吞并。但同时,草原法则却是强势法则,只有强者才能保留下他们的子嗣,部落和传说。

    兀古台不知道用几百条人命,换取宋军的绊马索值不值得。但他总该做些什么。

    他的骑兵不能从宋军的侧翼窜过战场,因为李逵选择的战场太好了,距离悬崖很近,党项骑兵冲过去当然可以,但狭长的通道会将骑兵暴露给宋军弩兵,成为活靶子。而另外一边是河水,天知道河水有多深,一旦过河之后任何机会都没有,而分兵之后的劣势是显而易见的,兀古台根本就不敢分兵。

    宽慰了手下千夫长两句,他准备开口下令,继续攻击,却被部下的惊叫给打断了:“大人,宋军退兵了!”

    兀古台急忙看向了宋军,果然如部下说的那样,宋军退兵了,而且退了至少一百步。

    狗贼!

    刚才宋军就是退了这么多,然后儿郎们冲锋的道路上出现了绊马索。

    这会不会是宋军有一个坑?

    兀古台气地浑身发抖,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卑鄙,无耻,下流!”

    “将军,我们怎么办?”

    打到这个份上,除了党项人刚进入战场的那波攻击在党项人的预料之中,之后的种种不利局面消磨了他们的太多的战场心理优势,党项人似乎都陷入了宋军的节奏之中。这样下去,士气很快就会被阴险的宋人消耗一空。兀古台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之中。

    打?

    很可能跳入宋军的巨坑之中,而且一个连着一个。

    不打!

    手下的勇士,快小八百人的人命都送了,这会儿要是不打了,这些人岂不是白死了?

    兀古台说什么也不敢下达撤军的命令,一旦撤军,他在部落里的威信就要受到极大的挑衅,甚至因为这场大败,自己的官职将被一撸到底。

    说起西夏的官职,不得不说李元昊这个人。

    这货是学生党,抄了大宋的官职结构,在西夏立国的时候照着用了。只有宰相这个官职在西夏叫法不一样,而是增设了尚书令为宰相,总理西夏国一切庶务。好了,这时候就不要奇怪,西夏的官职和大宋的官职一模一样了。西夏也有枢密使,也有御史中丞,中书舍人之类的官职。

    但李元昊毕竟是个有追求的人,他怎么可能承认自己抄袭?

    果断将官职加入了新的元素,上中下次末,五个等级。顾名思义,同样的经略使,北宋就一种叫法,但是在西夏变成了一种叫法,五种等级,一个官职就能拉拢五个人才,就问香不香。加上西夏还保留了原先蕃官体系,比如:大王、诸王、首领、大统领、大首领、昂聂、昂星、谟个、阿尼、芭良……西夏的冗官似乎是这个时代最为严重的国家,比北宋严重多了。

    毕竟在西夏,只要不是奴隶和奴仆,就可以是个官。甚至连西夏人都分不清自己的国家有多少官职。

    在官比狗多的国家,一旦失去了官职,兀古台除了将自己的老婆儿女送到大舅子家,根本就无法保护他们。

    在西夏,兀古台是养马的官,别嫌弃弼马温,这在西夏已经不小了,要是在官场还得恭恭敬敬的尊称一声,牧司大人。可惜,西夏的官太多了,多到部下都分不清。所以,上了战场,称呼一声将军肯定错不了。

    关乎官运,兀古台别无选择。

    打!

    必须得打下去。

    但在骑兵冲锋之前,党项骑兵不得不查探战场是否有坑。

    有一次,就有第二次。

    这方面西夏的官员做的很好,他们大部分都知道自己的长处和优势,力量和勇猛要比宋军好一些,但也有劣势,脑子比较废。

    深怕再次中计的兀古台为士卒凑齐整了数百皮盾,一面皮盾效果肯定不好,但是两面绑起来,至少能给被当成炮灰的党项士兵多了一点可有可无的安全感。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在付出了小二百人的伤亡之后,党项人再一次发现并填了阴险的宋军挖的坑。

    这次不是一个,而是一片。

    陷马坑。

    这种坑很小,碗口大小,深浅在一尺左右,要是在平原上挖,只要骑兵跑起来经过这片区域,人仰马翻是必然的结果。陷入陷马坑的战马会因为速度和体重的原因,瞬间折断马腿。战马倒地的同时,骑士也因为速度会飞出去,就和一团发面仍了出去,运气差一点就是重伤。

    可惜,宋军选择的战场并不理想,河滩。

    河滩是最不适合布置陷马坑的地方,一方面,陷马坑需要相对坚硬的地面。河滩因为有泥沙的沉淀,加上鹅软石之类的,土质松软,根本就做不到将马腿陷入其中之后,死死固定并折断的能力,只有运气不好的才会马失前蹄。

    要是跑慢一点,甚至能够大概率的将敌人辛苦准备的陷马坑平安踩过去。

    知道结果之后,兀古台心头也是松了一口气,他可没有多少军队供他一再消耗试探。要是再来几次绊马索那样的意外,他这三千人马就要折在这片战场了。

    好在老天眷顾。

    宋军的阴谋没有得逞。

    “儿郎们,宋人的长刀比你们的好十倍,宋人的铠甲比你们的好百倍,杀光他们,这些都是你们的!”

    “纳加路!”

    “纳加路!”

    ……

    一个人在河谷里喊话,都能回荡很久,两千多人声嘶力竭的大喊,顿时让宋军感受到了莫大的压力。耳畔充斥着党项人那种听不懂,但很涨气势的语气。

    李逵安抚住躁动的战马,嘟哝道:“也不知道喊什么意思。”

    不过李逵估摸着应该是党项人要发动进攻,呼喊的应该是‘必胜’,‘万岁’之类的欢呼。只不过凡事都有意外,高俅脸色古怪道:“他们喊的是吉祥如意!党项人相信上苍会在战场上眷顾他们,所以一般冲锋的时候,他们都这么喊。”

    “你会党项话?”李逵虽说是个伪学霸,比不过正儿八经十年寒窗的饱学之士,但高俅是个学渣啊!这货还是东京人士,怎么学会党项语的?

    带着这个疑问,高俅终于吸引了李逵的目光,但他宁愿李逵不要注意他,因为李逵看他的眼神中带着古怪和鄙夷。却没有好奇的惊诧,说明李逵认为高俅学习党项语别有用心。

    天地良心,他……学的时候真没有多想,而且只是学了些常用的句子,距离精通差远了。可他还得委屈地对李逵解释,毕竟他一个宋人,去学番邦的语言,肯定惹人怀疑啊!高俅苦着脸道:“人杰,我只不过去四方馆找了先生求教了两句。”

    “我相信!”李逵轻轻的点头似乎放过了高俅,却冷不丁的问:“大王饶命这么说?”

    “#¥%¥”高俅刚要开口,却立马警惕地闭嘴,神情寥落道:“你还是不信我!”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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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28871/ 第一时间欣赏李逵的逆袭之路最新章节! 作者:水鬼游魂所写的《李逵的逆袭之路》为转载作品,李逵的逆袭之路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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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逵的逆袭之路介绍:
百丈村的二傻子站在村口的老槐树下,对着全村老少爷们大言不惭的说着自己的志向:“爷们要上进,要读书,要科举,将来金水河上游船,御街上放马,光宗耀祖,进士及第……”老族长豁开一张臭气熏天的大嘴,傻呼呼地瞪着李逵,然后很不厚道的带头笑起来……(这是一个属于莽撞的小人物在北宋末年奋斗的故事)李逵的逆袭之路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李逵的逆袭之路,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李逵的逆袭之路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