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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逵的逆袭之路全文阅读

作者:水鬼游魂     李逵的逆袭之路txt下载     李逵的逆袭之路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515章 被通缉了

    “不够虔诚!”

    “你们不够虔诚!”

    “党项人不够虔诚!”

    李逵随口一说的话,将李秉乾震的如同被雷击一般,周围的环境都仿佛被抽离了,让他听不到任何声音。

    对神佛不够虔诚?

    这在西夏是非常严重的事。都说了,西夏的建立和夏州节度使有着莫大的干系。可以说,西夏的很多习惯都延续了隋唐时代的中原文化,即便不是照抄,也有隋唐的痕迹。

    而在唐朝,社会对于佛教的膜拜和推崇,达到了中原王朝的巅峰。可以说,没有任何一个王朝,对佛教的推崇能够达到唐王朝的程度,僧众四五千的佛寺,在大唐就有好几处。有些寺院大到夜晚僧众点灯的时候,需要骑马往来寺院之内,可见寺院有多大了。

    大唐中期,寺院控制着大唐超过七分之一的财富。直到唐朝末年和五代时期,寺院和僧侣才不被待见。灭佛和毁寺才开始出现。但这些都是中原发生的事,这和偏安一隅的西夏没什么关系。

    西夏延续着唐王朝的习俗,对于佛家和寺院的重视,肯定超过大宋对佛家和寺院的重视。虽说大宋的人口基数大,但毕竟大宋并非是单一宗教社会,在大宋,道教才是国教,佛教因为信奉的人多,很有百姓基础。但是相比道教,还是差了一点。

    李秉乾可是在大宋生活了多年的西夏王爷,也没听说过大宋的寺庙里,有给佛像贴金的糊涂事。

    黄金哎!

    贴佛像上,这不是糟蹋金子吗?

    他认为很有必要告诉李逵,给佛像贴金是一种愚蠢的行为,而且没有任何依据:“李逵,某也是走南闯北的人,颇有些见地。杭州的灵隐寺我去过,东京的大相国寺我也去过,五台山文殊禅院我也到访过……就是没见过那家寺院给佛像贴金的荒唐事。要说虔诚,你们宋人才不够虔诚。”

    李秉乾不等李逵开口,继续道:“我西夏境内的佛寺,虽不如大宋富庶,但是吃喝用度一直都不缺。我国人心向佛祖,怎么能说不虔诚呢?”

    “吃喝不愁,这是打发要饭的叫花子呢?和尚吃饱喝足了,但是神佛的脸面就不要了吗?”李逵的反驳总是打在了李秉乾的痛处,让他有种被踩了脚丫子般的气急败坏:“再说了,宋国的国家是道教,不是佛家,这你要搞清楚。宋人最好的肯定是给道宫,而不是放在寺庙里。”

    仁多彦在边上频频点头,他面对李逵的时候,不怎么知道的,就是心底里就发虚。

    没办法,打不过,争不过,比学历更丢人。但是仁多彦也信佛,他不认为自己不够虔诚。

    哈哈哈……

    “少见过怪?”

    “你没有见到过,就能断言没有吗?”

    “我且问你,对待神佛该如何侍奉?”李逵明显不过是强词夺理,尤其是在面对质疑的时候,他更是先用笑声来掩盖自己的心虚,同时寻找理论来辩驳。

    对于如何对待信仰,李秉乾倒是没有任何质疑,说道:“至诚至真!”

    “没错,至诚至真。这话就很好。”李逵眼珠子飞快地转悠着,哪位圣人说过的话,可以让这句话变成给佛像贴金的理论基础,很快他就发现一位大佬先贤可以成为他的坚强理论后盾。但是他不能自己说,得让旁人说才有说服力:“仁多彦,你可知‘犁牛之子骍且角,虽欲勿用,山川其舍诸?’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吗?”

    仁多彦羡慕读书人,对于读书也曾经下过苦功夫,但是西夏这等地方想要成为大儒就别指望了,总共就没多少可读的书籍。但是《论语》还是有的。

    仁多彦迟疑道:“此话是夫子对冉雍说的评价,冉雍,字仲弓。原本的意思是——耕牛生的小牛犊长着红色的毛皮,两角整齐,虽然不想用来当祭品,山川之神难道会舍弃它吗?因为冉雍的父亲地位底下,但是冉雍却很有才能和仁德,神灵不会舍弃毛色漂亮的小牛作为牺牲,自然也不会辜负冉雍的才学,忽视他的美德。”

    “看来你是下过苦功的。”论语对李逵来说没难度,要是连《论语》他都说不上来,别说考进士了,县试都恐怕过不了。

    但李逵随即脸色一变,上一刻还在夸奖仁多彦,下一刻就开始批评起来:“可尔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书白读了。”

    “啊!不能吧……”仁多彦愕然,他可是非常喜欢读书的。在西夏有才子的美育,当然,西夏这等地方,根本就出不了读书人。自从李元昊和中原王朝断绝联系之后,西夏越来越闭塞起来。而李逵是进士及第的才子,虽然考殿试的时候取巧了,但他在仁多彦面前,还是不折不扣的权威,被权威说成书白读了,岂不是说他多年来都是做着无用功?

    李逵意味深长的看向众人,随后开始说起来:“你知道的是夫子的话中意,却不知夫子还有一层意思,就是要对神灵恭敬。”

    “周人尚赤,牛毛发赤色且角周正者,才会作为牺牲用来祭祀。但同时牛又是最为重要且价值高昂的财富。这显然说明周人对于神灵的祭祀已经到了所能付出的极致。现在你们觉得给佛穿上丝绸的衣服已经是非常虔诚了,但是你们明明拥有给予佛更好的装饰,为何因为黄金价值高,而舍不得给佛用呢?丝绸的尊贵能够比得上黄金的纯正,富贵,宛如神国的意境吗。只要佛像贴金,就能光芒万丈,神既有灵,佛既有灵,此时才是神佛降临,普渡众生之时。”

    明明知道李逵是胡说八道,是骗人的话,可是话到嘴边,仁多彦还是承认道:“学生受教了!”

    这话怎么说呢?

    夫子的本意是要说人的仁德和血缘没有关系,毕竟冉雍的父亲人品很不好,还作奸犯科。但这句话同时也说了《周礼》之中对于牺牲祭祀的记录。

    牛已经是价值很高的财富了,还要用毛色好看的(赤色),角也长的好看的牛作为祭祀的贡品,说明周人对神灵的虔诚已经达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放在党项人身上,西夏以佛教为国教,没理由不给佛主最好的供奉?

    就连李秉乾也沉思起来,难道李逵这厮说的是对的?

    可是他想不出李逵会如此虔诚,更怀疑李逵不安好心。可对于李秉乾来说,丝绸也好,金装也罢,都是他收买国师的礼物,只要效果好用,管他奢靡不奢靡?

    李秉乾迟疑了很久,才下定决心道:“就按你说的办。我们现在就拿着黄金去黑水城吗?”

    “蠢,与其送上门,还不如让人求上门。你就不会给附近的寺院的佛像贴金,就僧人得瑟的性格,肯定会在佛贴上金装之后大肆宣扬,甚至举办法会,让其他寺庙的僧侣羡慕嫉妒恨……只要佛主穿上了金装,我们只需坐等国师的弟子找上门即可,哪用得上自己送上门?求人办事和人求着办事,这是两回事。”李逵虽说与和尚交往不多,以前就是在京城,他也不去庙里参拜,对于和尚更是避而远之。

    原因嘛?

    和尚是一个很讨厌的群体,对于穷人倒是可以做到一视同仁,但是对富人,总是惦记着富人家里的银子。

    平日里总喜欢往跟前凑,而李逵又很不喜欢和尚这种死皮赖脸的吃相,所以,对和尚是避而远之。尤其是,女人特别容易受到和尚的蛊惑,出入后宅更是常有。李逵可知道,不少女眷礼佛之后,多年未见动静的肚子突然争气起来了的传闻也不少听说。

    于是,他对和尚的感觉就更差了。

    “龙州有什么像样的寺庙吗?”既然已经接受了李逵的计谋,李秉乾也没什么好犹豫的,反正这黄金在李逵手里,他也拿不到。再说了,李逵用的是阳谋,是堂堂正正的办法。李秉乾想不出比李逵更好的办法,只能依计而行。

    “有一个白云寺。”仁多彦在去年就在龙州待过一段时间,知道龙州城内似乎有这么一座寺庙。

    李逵当即拍板道:“明日去寺院瞧瞧。”

    翌日。

    李逵站在白云寺面前,额头的眉头都快扭曲成一团了,低声言语道:“但愿宝殿里不要像山门如此破败才行。”

    “几位施主,可是礼佛?”

    刚走进山门,打盹的小沙弥看到己人,立刻就精神起来了。

    按理说,他们入了西夏,理应让李秉乾这位王爷出面,但是李秉乾面对李逵,啥底气都没有了,根本就没有出头的想法。李逵即便装不出虔诚的样子,但至少表情严肃,没有轻慢的举动,对小沙弥道:“我等来佛祖面前洗漱往日罪孽,还请小和尚行个方便。”

    “要清香客吗?”

    小沙弥很有经济头脑的问道。

    可是旁人都看清楚了,这破败的寺庙,还用清理香客?根本就没有香客好不好?

    不过李逵等人是来查看寺院的,不是来闹事的,李逵对小沙弥道:“还请小师傅行个方便。”说完,阮小二送上一封银子,不多不少,就二两左右。

    这可乐坏了小沙弥,急忙拿起墙根靠着的扫帚,想要卖力气为金主爸爸打扫佛堂,方显出本寺的诚意。

    李逵哪里需要这等操作,其实他在门口,就已经觉得这白云寺不合适。山门太破败了,说明寺庙的收入很少,庙产不丰,香客不旺,种种迹象表明,寺院里的和尚也不怎么样。

    因为有名气的和尚,一定会在香火鼎盛,庙宇雄伟,佛像庄严的大庙里待着,怎么可能来这等僻陋的寺院。不入流的和尚,哪里能唬得住西夏国师?

    仁多彦急忙拦住了小沙弥,说了两句好话,才进入了大殿之中。

    “屋顶似乎漏了。”

    仁多彦抬头看着一束束光芒从屋顶洒落,这屋顶下雨要是不漏雨,他能把头拧下来。

    “佛的装束也破烂不堪!”

    “李逵你干什么?”

    李秉乾一不留神,发现李逵这厮竟然在抠佛像的脚丫子,可随后李逵却失望道:“泥菩萨啊!”可不是菩萨相吗?要是佛像就该更气派些。至于泥胎,唐朝的时候还流行彩绘,泥胎的佛像,是中等和小庙的首选。只有大寺院才会用石头雕琢佛像。

    之前被李逵的举动吓了一跳的李秉乾不明白李逵此话的意思,问:“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你觉得他老人家配金装吗?”

    李逵指着佛像,李秉乾顺着李逵指着的方向,微风拂过,佛像却在刷刷掉粉,这样的佛像贴金是帖不上去的。但毕竟是佛教徒,对李逵的手欠埋怨不已:“那你也不该菩萨的脚丫子。”

    李秉乾对李逵的毫无畏惧非常不满,属于信徒对异类的反感。

    既然在龙州不成,只有去另外一个地方选了,不过仁多彦有个好去处,对李逵建议道:“宥州倒是有一座大寺院,供奉的是如来石像。”

    李逵埋怨道:“你为何不早说?”

    “我说了,你们也不听我的啊!”

    仁多彦委屈地像是个小媳妇似的,怨气十足地抱怨着:“你们不是说龙州的汉人多,伪装起来容易,这才没想离开龙州。其实宥州也不远,汉人也同样不少。可是我之前提过,被你们否决了啊!”

    不仅李秉乾不想去宥州,连李逵也不想。

    原因嘛,好像梁乙述这厮的封地在宥州,万一见面了,岂不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其实碰面的概率真不大,梁乙述如今在西夏朝堂担任高官,恐怕也不会在封地住。再说,就算是在封地居住,像梁乙述这样身份的权贵,出门那次不是前呼后拥?李逵想要避免和梁乙述碰面,还是很容易做到的。

    怕就怕梁乙述身边的人,在战场上记住了李逵的样貌,可是李逵根本就不可能将梁乙述身边的随从武士都一一认出来,且避免见面,这才是几乎不可能办到的事。

    不过,如今没办法了,只能去宥州想办法。

    回到住处,还没喝上一口茶水,就见庞万春悄悄走到李逵边上低声道:“大人,出事了。”

    李逵瞅瞅庞万春凝重的表现,随后实现落在一个头上包的严严实实的家伙,看着身材,似乎像是鲁达,狐疑道:“你是鲁达。”

    “大人,我被通缉了!”

    鲁达能有什么办法,他也是一脸无奈,好心给了个女人一锭银子,过了一天,通缉他的画像就挂在了城头,好不是官府的画师手艺实在感人,鲁达连出门都不敢出。

第516章 劫富济贫

    “你因为好心,然后被人惦记上了?”

    事实确实如此,鲁达的心肠绝对不坏。当然,作为有强人倾向的汉子,也好不到哪里去。但他做好事的时候,肯定是没有任何功利的心思。

    就像之前他因为怜悯母女分别,用比较隐晦的方式给了一锭银子。

    这事要是李逵等人不在龙州耽搁,直接去了城池更大的宥州,自然什么事都没有。可是当他们遇到了贪婪的税丁的那一刻,似乎事情就变得复杂起来了。

    十两银子?

    这点钱多吗?

    李逵不这么觉得,但同时他也清楚,对他来说无所谓的东西,对普通人可能就是救命的宝贝。他抬头看向了李秉乾,问:“西夏的税丁敢如此无法无天?”

    “唉,不可能吧!”

    李秉乾觉得事情有点荒唐,可问题是他是个王爷,即便是在大宋以商人身份潜伏,一旦他回到西夏,就能享受到特权带来的好处。

    他甚至不用表明他王爷的身份,只要拿出王府的令牌,就能在西夏境内畅通无阻。

    税丁这种不入流的小人物,被说让他折辱了,就连巴结他的机会都没有。

    见李秉乾迷茫的样子,李逵就知道这位给不了他答案。于是抬手对仁多彦表示了一下,后者开口道:“这个情况有点特殊。”

    “怎么个特殊法?”

    李逵好奇道,税丁而已,在大宋他又是没见过。基本上大宋的税丁见到他都是扭头就逃,反正在李逵看来税丁就和家养的狗子差不多,还是那种小门小户家养的狗子,遇到穿戴华贵,气度不凡,甚至面露凶神恶煞的人,都会主动夹着尾巴就逃。

    没想到西夏的税丁还成精了,竟然敢打他的主意。

    李逵可没有跑到国外,做人低一头的想法。他和夫子一样,都是始终如一的人,夫子不是说过嘛,吾道一以贯之,就是这个意思。咱就是性格耿直,喜欢直来直去。

    李逵就算到了西夏,他还是那个在百丈村纵横山林的少年,一点都没有改变。

    仁多彦面露难色,这是西夏的污点,要是没有李秉乾在场,他就痛快的说了。因为这样的龌蹉事,仁多部落也在做。好在李秉乾也想知道,催促道:“仁多彦,有话就说。”

    “大人,王爷,西夏的税丁和大宋的税丁不太一样。大宋的税丁更像是徭役,衙门里的差遣,六班属员,各司其职,就算是嚣张也有个限度。可是西夏不一样,虽说西夏国的官府和大宋差不多,但是西夏还有一个凌驾于官府之上的权贵,就是部落。事实上,很多西夏的税丁征收的税都是交给部落,而不是给官府。”仁多彦自然清楚这套流程,西夏的部落实力很强。尤其是当初李元昊为获得党项部落头领的支持,给予了太多的特权。

    收税就是其中之一。

    在西夏,部落才是土皇帝,西夏虽然政体都学的是宋朝,但实际上,除了西夏的枢密院还有点用之外,其他的官府就是装装样子。在地方上,还是部落说了算。

    鲁达看向仁多彦的眼神很不善,问:“你家也是部落首领,肯定也怎么办吧?”

    仁多彦苦笑不已:“鲁达,我家的部落都是部落族人,在草原上,靠着欺压部落成员的首领是做不长的。”

    “为何龙州是如今这种情况?”鲁达不信。

    仁多彦解释道:“主要是龙州的汉人比较多,部落根本就不可能将汉人当成族人看待。而税监们只会听命于首领,每年需要缴纳多少税收,视部落的情况而定。去年龙州这里的军队被征招去了延安府,而结果你们也清楚,大败而归。部落首领需要通过收刮民间的财富,来维持统治。对百姓残酷,那是没有办法的事。”

    “至于说你的情况,多半是税收官的自作主张。这也是宋国商人在西夏的难处,很多商人没有靠山,却拥有大量的财富被部落盯上。”

    说话间,出门打探消息的陆谦推门而入,也没来记喝口水润润嗓子,就顶着沙哑的嗓子开口道:“鲁达,都搞清楚了,你给的银子出了大乱子了。也不知道西夏境内的牛羊如此便宜,十两银子竟能购买四五头牛。你随手给出去的钱,足够一个积贫之家自给自足。”

    “那个女人呢?”

    “什么女人?”

    陆谦这时候明显是装傻,他不同于鲁达这样的莽汉,深怕鲁达闹事,不想将实情告诉鲁达。

    鲁达气急败坏的想要薅陆谦的衣襟,却看到李逵正盯着他看着,顿时警觉,讪笑道:“大人,我只是想要和陆兄弟好好亲近亲近!”

    陆谦心头早就骂开了,谁和人亲近就薅人衣襟?

    他也就是功绩不如鲁达,官职不如鲁达,还有武力不如鲁达……概括就来就是他比鲁达弱,可没道理弱就得挨欺负吧?

    李逵努嘴道:“说情况,我们毕竟要出城,总不能鲁达被通缉了,我们就不出城了吧?”

    “那个女人被逼疯了,她的女儿似乎也死了。还有鲁达给女人的钱被抢了。而且鲁达还被城中的税官盯上了,此人是房当氏的一个溜首领,叫佢拔,生性贪婪,他承接了龙州城内的赋税。”

    “等等。溜首领我倒是知道,大概在西夏属于千夫长的官职。”审问过不少西夏战俘的李逵,对西夏的官职也有了解。虽说西夏几乎照抄了宋朝的官职,但奇怪的是,党项人几乎都不认这些官职,喜欢用部落的官职来称呼。李逵打断道:“什么叫承接啊!”

    “承接就是大首领定下龙州赋税的年额,然后让底下的小首领替代大首领征税,每年只要缴纳规定的税额就能将多余的收入自己囊中,这就叫承接。”仁多彦解释道。

    李逵蓦然向往起来,这才是好政策啊!连税收衙门都能承包,想不发财都难啊!

    李秉乾补充道:“只要是因为西夏的城池规模都不大,只有几个大城市控制在皇室手里。而且部落首领的财富也不依靠收税,主要是靠牧场,庄园,还有作坊等。承接州城的赋税,最多的就是在城门收人头税。”

    李秉乾觉得有点丢人,西夏处处学大宋,但是从制度上,绝对是学劈叉了,都让李家人给玩坏了。

    “房当部落在西夏属于什么层次的部落,怎么没听说过?”李逵问。

    这个问题李秉乾是不可能回答的,只能仁多彦说,至于为什么李秉乾不能说,因为关系到皇族的龌蹉事,他没脸说。

    仁多彦倒是有点同病相怜道:“这个部落在西夏立国时,是和野利部落同样强大的部落。”

    “不可能吧,野利部落现在也很强,听说有十万帐,超过四十万族人。这个房当部落既然和野利部落同样强大,怎么这些年为何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部落的人?”

    李逵对西夏还处于一知半解的过程,但是出身在西北的鲁达却耳濡目染的知道很多。

    “这就不得不问我们的七王爷了,这是他家做出的好事。”仁多彦颇有怨言,夹枪带棒地看向了李秉乾。

    李秉乾尴尬地张了张嘴,仿佛有东西堵在了喉咙口,良久,才尴尬地干笑道:“西夏立国不易,不仅和宋国作战,还要和强大的辽国国战。双线作战,自然损失巨大。几大部落在西夏立国之初虽强大,却因为保卫西夏,付出了巨大的代价。房当部落的情况我倒是知道一些,之前的部落首领房当魁死后,后人实在没有能力,这败落了下来。如今只有四个抄,相当于才四个溜首领首领,主要的实力都在龙州附近。”

    “七王爷,你说这话亏心不亏心?房当部落衰弱的原因,你就不能说说吗?”

    “为何亏心,国主为了保护部落的利益,不得不开战,房当部落损失是大了些。但这些损失对于西夏国来说都是有意义的。”

    “我呸。我可听说房当老首领是因为需要补偿皇室牧场的上万战马,不得不将草场封地上缴,这才被气死的,你是拓跋部落的皇子,自然给你们部落说好话。李家人就这德行,打着为西夏谋生存的幌子,却行着消除部落实力的实情,这是‘攘外先安内’打的一手好算盘。”这话李逵倒是知道,是名相赵普对赵匡义说的。仁多彦能在吵架的时候,还能说出这个典故,让李逵对其刮目相看。

    “皇族将封地都给了部落,虽然留下了马场,但是部落也不能之接收皇族的好处,还不想给西夏出力吧?”

    “说的倒是好听。肥美的草场,肥沃的农庄,什么好地方都让你们皇族给占了,留给我们部落都是什么地方你清楚。而且打仗我们都需要自己筹备粮食,战死了部落的勇士还要族中抚恤,而你们皇族呢?归来后,借皇族马场的战马,只要有一匹战马战死了,你们皇族就只知道腆着脸问部落要赔偿,何其不要脸!”

    “仁多彦,你都已经叛变了大夏,还敢说自己是党项的一员,我呸,你这个叛徒。”

    “你也写了一天的密信,你也是叛徒,拓跋部落的叛徒。”

    ……

    仁多彦对皇族的怨气由来已久,也是部落对皇族的不满由来已久。西夏皇族用的一手好手段,就是通过战争,不断的削弱部落的实力,从而达到皇族统治的目的。

    当然其中也有出纰漏的地方,野利部落就快速成长了起来。

    当初仁宗时期,西夏立国的八大部落,大部分都已经名存实亡,房当部落不过是其中之一而已。

    “大人,他们倆怎么吵起来了?”

    鲁达发现自己从主角变成了配角,然后被彻底遗忘,有点不合乎情理。李逵虽明白部落和皇族之间的矛盾,旧的部落衰败,新的部落就会崛起。这是西夏皇族的控制手段,也是李氏能够统治西夏的根基,要是让部落一直无限制地发展下去,最后受损的只能是皇族。

    这是部落和皇族之间的矛盾,李逵这个外人也管不了。

    不过,他至少知道了龙州的守备情况。按照仁多彦的说法,龙州的守备军队大概在四千人,但西夏的情况很特殊。西夏军队有正兵,辅兵,仆从兵分别。战后,只有正兵才不会解散,其他士兵在战争结束之后就解散了。

    龙州的防御力量是四个抄,满额的话应该只有500个正兵左右,因为房当部落损失很大,120个正兵的抄肯定是维持不下去了,有一半已经是很不错了。所以,城内的真正军队只有200多人。

    就这么点人,还要看守两个城门,这城内还有多少兵马可以调动?

    李逵干脆对陆谦道:“你知道西夏军营所在吗?”

    “大人,军营没人啊!”龙州境内就这么点人马,陆谦倒是将城内的情况摸了个透,他还以为李逵这么问,是要攻打军营。

    可是李逵根本就不是这个意思,对陆谦道:“鲁达被通缉不过是意外,但龙州城空虚,显然是个机会,军营没人,只要将库房给点燃烧起来,龙州城内的士兵自然会朝着军营聚集。到时候我们以逸待劳将这些人杀了。然后开仓放粮。城内的百姓不少都是汉人,受部落欺压多年,要是没有怨气罢了,要是有怨气,只要跟从就能有好处,肯定会跟从。”

    “大人,李秉乾不是西夏的王爷吗?他肯定有令牌什么的信物,只要我们借来,肯定能畅通无阻。”相比李逵,陆谦是个谨慎的人,更担心因为暴露了身份,会引起西夏朝廷的围剿。他们才多少人,虽然都是精锐中的精锐。

    但真要是被大军围剿,必死无疑。

    鲁达气冲冲地按住了陆谦的肩膀,怒道:“陆谦,你怎能如此没胆色?刚才你也听了,党项人不敢欺负自己的族人,却拿我们汉人出气,这口气要是不出,大人如何能心顺?”

    鲁达这小子也是蔫坏,不说自己这口气憋着念头要不通达,却说李逵不出了这口气,不舒坦。

    李逵想的简单,他们这些人将来不是在龙州闹腾,而是要去黑水城,甚至去兴庆府,这才是龙潭虎穴。要是在龙州就畏首畏尾,如何能成就大事?

    想到此处,李逵当即决定:“好,就当劫富济贫,要是连龙州这等小地方都束手束脚,将来如何能成事?”

    李逵下令不多久,龙州城中的粮仓着火,浓烟在空中如同图腾柱般,往天空伸展。

    就连仁多彦和李秉乾都不争吵了,怔怔地看着不远处的浓烟,下意识的想到:“着火了?”

第517章 手下太专业这么办?

    以前没办法,李逵做什么都需要亲力亲为。

    打老虎得自己上,黑吃黑也得自己上。

    如今李逵当官了,而且官职不算太小,假假也是六品文官,加上年纪轻,可谓是前途似锦。像打打杀杀这种事情,已经不需要他亲力亲为了,只要告诉手下的人,自然能办得妥妥当当。

    这才多久,似乎鲁达等人已经得手了,城内的第一把火放起来之后,很快就会席卷整个龙州。

    在院子里,李逵甚至能听到街头来来往往的脚步声,战马的嘶鸣,还有兵器碰撞的声音。有点远,但还能听清楚,显然城内已经彻底乱套了。趁着这个机会,出城应该不会太难。只是听着听着,他手有点痒痒,可是没办法,他总不至于因为手贱,而和底下的人去争夺功劳吧?

    “大人,这动静似乎太大了些吧?”

    等街上战马过去,似乎恢复了一丝平静之后,仁多彦紧张的小声问李逵。他别的不怕,就怕在城内被堵住了,跑不掉。他如今的身份是叛徒,在西夏境内,人身安全肯定是得不到保证的一类人。

    李秉乾眼神中的痛心可不是假的,街头死的肯定是他西夏的族人,烧毁的是西夏的物资,他可是大夏的王爷,这些都算得上是他家里的家当,破价值万贯,即便是不值钱的破烂,置办起来也不容易。尤其是李逵之前说过,这是报复,是惩戒,还没有上升到毁坏城池的地步:“李逵,你不是说就是为了让房当部落的人有所收敛,才小惩一番吗?可如今的动静似乎有点大,这是何故?”

    “许是城内军队和我的人碰上了,打出真火来了。”

    要说李逵心里没有等一点数,那是假的。出去杀人的都是什么人?

    鲁达、阮小二、庞万春领头,快三十来号军中精锐。这些人要是在城内连对付两百西夏士兵都对付不了,怎么可能?

    李逵有点担忧,别的倒是无所谓,就怕这些家伙闹腾的越来越大,占据了龙州,就靠这点人马守城,李逵还真没有多少信心。好在李逵也觉得不可能,这几个能扰乱城内,但想要控制龙州,可不是打打杀杀就能办到的。也不是李逵看不起他们几个,这几个杀人放火的本事不小,可是煽动百姓,引领民意,确实没这份本事。

    踌躇一阵,李逵还是觉得有必要去瞧瞧,走到门口,回头对院子里的两人道:“我出去看看,你们不要动。”

    “我们一起去吧,人多还有个帮衬,兴许能帮上忙。”

    李秉乾觉得和仁多彦在一起的危险性要远远比跟着李逵大,可是李逵并不想带他们两个,主要是仁多彦也好,李秉乾也罢,都是软脚蟹。口气大到能吞天,可是真要是拿刀子杀人,都不是什么厉害角色。李逵拒绝道:“你们在院子里待着看着黄金,别让黄金给抢了。再说了,带着你们出去,还得护着你们,显得累赘。”

    这座龙州不起眼的小院里,可是存放着两万两的黄金。

    这破地方,竟然有人为了十两银子都会杀人,甚至这人还是官员。这可把李秉乾吓坏了,紧张道:“万一,要是万一……”

    “万一,有什么万一,对了这把刀拿着,要是不认识的人冲进来,拿刀子上去砍人会不会?”李逵硬是往李秉乾手里塞了一把刀。

    李秉乾心惊胆战地小心捏着刀把,随后紧张的双手握紧了,猛点头道:“你可快些回来!”

    李逵没答应,扭头就走。顺着墙根走到一处,单手向上一探,抓住墙头就攀了上去,一眨眼的功夫,人就消失不见了。

    仁多彦眨巴了一阵眼珠子,脸上满是羡慕。

    做大英雄,是大多数男人的梦想。

    尤其还是崇尚武力的西夏国,男子成年之后,基本上都逃不掉出征打仗的命运。武力强一分,在战场上获得功劳的机会也就多了一分,保命的机会也就多了一分。

    失神之后,这才缓缓回过神来,看到李秉乾的时候,仁多彦眼珠子都绿了。惊叫起来:“七王爷,你想干什么?”

    李秉乾浑然不知,左右瞧瞧没发现异样,没好气的对仁多彦埋怨道:“仁多彦,我们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要同心协力懂不懂?”

    说完,对不识大体的仁多彦冷哼一声,表示内心的不满。

    可仁多彦可更怒了,忙站起来和李秉乾拉开了距离,并且指着对方怒不可赦道:“同心协力,你拿着刀指着我跟我说同心协力,你觉得我会信吗?”

    李秉乾低头一瞧,还真是如此。

    但他在仁多彦面前,还是拥有很大的心理优势,不像是面对李逵的时候,蔫了吧唧的,根本就不敢造次。尤其是他不信任仁多彦,这种情绪更是敷于言表,言之凿凿道:“我没杀过人,有个人比划一下,不至于待会儿万一有人闯进来,下不去手?”

    你要杀人,也不该用小爷练手吧?

    仁多彦都快气疯了,他环顾左右,在树底下,捡起一块巴掌大的石头,比划着对李秉乾道:“你可别胡来,李大人虽用得着你,但也会放任你路乱杀人。”

    “放心,我就比划一下,真要杀人,我还不太敢!”

    李秉乾理直气壮的回答,丝毫不在乎仁多彦的怒气。

    仁多彦怒道:“你不敢,我敢,要不你把刀给我。到时候万一有人闯进院子,我还能照应着你一些”

    李秉乾撇嘴道:“你照应我?我怎么从你眼里看出了巴不得让我去死?都是明白人,我知道你们父子有异心,但如今我李氏皇族也正处在艰难时刻,便宜了你们父子。这刀要是在你手里,我估计你不介意将刀插在我胸口。毕竟,李逵如今的心思不在你们父子身上,弄死我,可以让你父子对宋国重要,得到更多的好处。”

    俩人谁也不信谁,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李秉乾虽说被李逵牵着鼻子走,但他的本意是让李氏皇族重新获得西夏的皇权,但仁多彦更多的是为了保住部落的实力。皇族也好,后族也罢,只要不断想着削弱仁多家族的部落,他们之间就没有任何缓和的机会。

    李逵从墙上翻下之后,小巷子倒是没什么人,似乎城里的人都冲向了衙门和军营所在的区域。

    李逵顺着小巷子走了一阵,听到身后有战马的声音,却故意假装不知,手中提着长刀猫着腰往前探着身子。

    似乎对身后的危险置若罔闻。

    而战马上,一个头饰很明显是西夏人的骑士,双腿夹着战马,在马背上不断的催促战马,手中的弯刀转动了一个方向,朝外扬起一个和肩平行的高度,这更容易让他做出劈砍的动作。

    就在战马和李逵交错之间,李逵还是茫然不知,身体像是被定住了似的,没有回头的迹象。

    高高举起的弯刀,飞快的斩下的那一刻,战马上的骑士嘴角扯动着扬起来,似乎内心非常得意。城内的汉人造反,西夏武士不论对错,就开始了对城内汉人的屠杀。尤其是拿着武器的男子,更是在他们的杀戮目标之中。

    李逵这样的大脑壳,砍起来,肯定很是清脆。

    甚至战马上的西夏武士都嘴角露出了意思残忍的邪笑,似乎他只要一刀下去,李逵就能身首异处似的。

    呼——

    刀锋过去,西夏武士在战马上猛然打了个趔趄,差点闪了腰。而他手中的长刀明显是砍在空处,这让他很懊恼,肯定是下刀的时候慢了,错过了机会。对于一个武士来说,杀人的手艺退步了,显然是很丢脸的事。带着这份懊恼,他控制着战马回头朝后看去,却没想到他战马身后,空无一人,仿佛巷子里根本就没有李逵出现过似的。

    最后更让他觉得古怪的是他的脖子开始发紧,甚至发出了咯嘣的脆响,等到他茫然地看到一张黑黝黝的大脸和他面对面的那一刻,双眼顿时黑了下去。他的脖子却仿佛像是吊在肩膀上的一个球,松松垮垮的完全不着力。

    噗通——

    武士应声掉在街面上,李逵扔下了党项骑士,双腿用力夹住了战马,拨转马头,朝着事发之地而去。整个过程,战马甚至没有放慢速度。

    李逵轻松之极的将人解决掉,顺便一气呵成的抢走了对方的战马。

    等到了主街之上,街上的人这才多了起来。不少百姓模样的人,拿着长长的杆子,杆子头被削尖了,充当武器,这让李逵不得不从战马上下来。汉人和党项人在西夏很好认,毕竟党项人需要剃头,汉人没有这个规矩。李逵随手拉住一个头发都发白的老汉,问:“老伯,发生了什么事?”

    ‘老头’很不乐意道:“我比你大不了几岁。”

    “可你?”

    “又要打仗,又要种地,还要做工,哥哥比牲口活地都难,想不老都不成啊!”‘老头’忧伤不已,似乎为自己活着感到绝望,不过随即似乎拥有了希望似的对李逵道:“爷们,看你样子是有功夫傍身的汉子,听哥哥一句话,别再给党项人卖命了,他们把我们当牲畜一样看待,如今机会来了,爷们非要出了这口恶气才行。”

    “什么机会?”

    “天地会打过来了……”

    李逵脑袋嗡嗡直响,他记得好像命令鲁达、阮小二、还有庞万春等人去灭了龙州的军营,然后乘机放火彻底将城内搞乱。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要不然这样,他们这些人想要带着两万两黄金出龙州城简直是痴人说梦。

    能为了十两银子就能杀人的党项官员,要是知道李逵他们带着两万两黄金,岂不是要发了疯地过来抢?

    与其被人盯上,还不如先下手为强。

    这也是李秉乾无力阻止李逵的原因之一,两万两黄金,比他的王府令牌可要更吸引人的多。尤其是兵荒马乱的时代,谁敢傻呼呼地去赌人的人品?为了钱,就算是杀了李秉乾,也不见得干不出来。李逵不愿意麻烦找上门,而李秉乾更不愿意赌人品。

    再说,龙州虽靠近延安府。

    但这个城池对西夏来说,不过是偏僻的边境之城。

    西夏最好的牧场在甘凉两州,最好的田庄在兴庆府一带。龙州这地方,靠近秦长城附近,属于在西夏比大漠强一点的地方罢了,真不见得会重视。

    有道是穷山恶水出刁民,龙州的百姓不见得人人作恶。但是龙州的官府肯定是恶贯满盈之辈。

    人品不好,就消灭对方。

    李逵也不觉得自己错了,可是……他之前的命令是扰乱城内,好让他们带着黄金离开。什么时候冒出了个天地会?

    这让李逵又惊又怒,深怕万一和其他的强人赶在一起了,这岂不是撞车了吗?

    好不容易在官衙附近,李逵找到了阮小二的小队,就七个人,正在夸张的维持次序,街头倒是倒下了不少党项士兵,血腥味弥漫在空中,还很重。

    “阮小二,怎么回事,不是让你们得手之后立刻去院子汇合吗?”

    李逵看到阮小二的那一刻,脸顿时沉了下来,这货不会是玩造反上瘾了吧?

    阮小二远远看到李逵,也不敢叫李逵,只是奋力地朝着李逵的方向跑来,刚到李逵面前,就被李逵劈头盖脸的臭骂了一通,阮小二委屈的看向李逵,气虚道:“少爷,我们也不想,一开始是放粮仓,后来发放武器,虽说是些破烂,但是城内的汉人也不嫌弃。拿着就去和党项人厮杀,拦都拦不住。老道觉得这是个机会,干脆就编了个由头。于是城内的汉人们都以为举事有望,声势壮大了起来。”

    “等等!”

    李逵捂着脑门头痛不已,咧嘴道:“这个天地会不是你们想出来的组织吧?”

    “老道说,没有名义的造反,等到人肚子饿了之后,就会心虚,气馁。要是有个组织,大家就有了主心骨,做起事来就会干劲十足。”阮小二仿佛被人洗脑了一般,处处为那个不知所谓的‘老道’说话。

    李逵肚子里窝着火,喘着气问:“老道是谁?”

    “公孙胜啊,二老爷特地让我给安排带在身边。这货一肚子坏水,如今正在蛊惑城内百姓,说什么:均富贵,均田地之类,听的人两眼放光,贼有本事。还临时胡说八道说我们是天地会的人,没想到效果特别好,城内没胆子的汉人都跃跃欲试的要加入。”

    不得不说,李逵手下的这些人,一个个都是人才。

    阮小二,擅长——造反。

    鲁达,擅长——造反。

    庞万春,擅长——杀官造反。

    当然,这帮人都是死心眼,要是没个背后出主意的货色,也掀不起多大的风浪来。可冷不丁公孙胜这厮竟然混在这帮人之中,加上这帮人脑子不好使,只有听公孙胜的份,然后事情一发不可收拾起来。更让李逵惊诧的是,公孙胜这厮竟然躲着自己好几天,他愣是没发现。

    想到此处,李逵额头青筋直跳,怒吼:“公孙胜这贼厮鸟呢?”

    “在军械库前喊话呢?”阮小二抬手指着军械库的方向。

    等李逵跑到地方,里三层,外三层,都是城内的汉人,有男人,有女人。不同于之前在城内看到死气沉沉的样子,如今的每个人脸上都散发着希望的光芒。

    而公孙胜这货竟然站在高台上,高举右手大喊道:“均富贵,平田地,等贵贱!”

    “均富贵,平田地,等贵贱!”

    “天无道,我来也!替天行道,恢复先祖。”

    “天无道,我来也!替天行道,恢复先祖。”

    他喊一遍,底下的汉人们也同时高喊。

    而站在人群之中,李逵额头冷汗在阳光下渗出了脑门,他发现自己手下的人似乎个个都是人才,一不小心,就要搞出天大的动静。

    公孙胜是个很没安全感的人,喊着口号,这厮忽然有种心惊胆战的紧张,这种没来由的心悸要是换鲁达,绝不会当回事。爷在兴头上,哪会收手?

    可是公孙胜不一样,他真的用目光在人群之中搜寻了起来,还真别说,他很快在人群之中就发现了李逵,见李逵气地人都快冒烟了,这才似乎发现自己好像没做对。做错了事不要紧,只要将老大拉着当领头之人,自然化险为夷。

    于是公孙胜抬手指向李逵,大喊道:“诸位,今我天地会龙州会长已来,还请他给大伙说说如何安排!”

第518章 又冒出个祸害

    从本质上来说李逵手下就没一个能算得上的好人。

    甚至小心眼的李云,已经算是李逵身边人之中,道德标准最高的人了。可这厮,跟了李逵几年,也迷恋黑吃黑;也迷恋用银子勾搭无赖上抢,然后他就用正义的铁拳教诲这帮迷途的羔羊。如今做官了,按照大宋的官场规矩,这道德水平还得降。

    至于其他人,大部分都是一脸横肉的凶恶相,看着都不是好人。

    少数几个看着像是和善点的,也是蔫坏的主。

    就比如公孙胜,这厮竟然为了躲李逵,故意装扮成了士兵,然后躲地李逵远远的,根本就不给李逵找他晦气的机会。

    可一转眼,这厮竟然在龙州城内发动起来造反的声势,且规模颇为可观。反正龙州城内的汉人百姓在党项士兵死的差不多之后,都站出来造反了。

    造反的必要条件,怨气。

    这一点就不用说了,龙州城内的汉人被党项人欺负了多年,早就怨气满满,非常容易煽动,以前缺乏领头者,难以成事。

    造反的契机,领头者出现,而且因为一件小事,让情绪持续的高涨起来。

    就如公孙胜说的那样,袖里糊涂的愤怒是没用的,变不成造反,因为一泡尿,睡一觉,醒来就知道自己犯傻了。

    但是有核心,有内涵,还有组织结构的造反则就不同。情绪会随着一次次的胜利,如同海啸般,越堆越高,知道将所有的阻挡都摧毁。

    李逵被公孙胜不动声色的摆了一道,脑袋一拍将李逵安放在了造反组织者的地位上。要是李逵扭头就跑,好不容易积攒下的气势,自然会像是被戳破的猪尿泡般瘪下去。可要说让李逵在龙州组织这帮西夏的‘乱民’?

    他也没有太好的办法。守城对他来说,并不附和他的性格。

    不过李逵还是来到了台前,走过公孙胜身边的时候,还威胁味道十足的对公孙胜道:“事后和你算账!”

    公孙胜没来由的紧张起来,讨好的笑道:“大人,我可是立功了啊!”

    立功?

    鼓动西夏的汉人造党项人的反,对大宋来说,确实是立功了。但这功劳可大可小,说大,这是瓦解敌人,属于挖祖坟的手艺,敌人恨得咬牙切齿,却无可奈何只能用雷霆手段镇压,之后怀柔。一来一去,就是水磨的功夫,得耗费不知道多少精力。因为龙州的汉人才多少,西夏的汉人有多少?总不能全杀了吧?

    毕竟党项人不怎么会种地,党项人要是将国内的汉人都杀了,就没人给他们种地收粮食了。一旦粮食危机。到时候,困都能困死西夏国。

    说功劳不大吧?

    也有原因,龙州的汉人举事了,靠着龙州的汉人总归不成事,这么点人马,怎么能对付得了西夏国内的大军?

    到时候还得鄜延路和环庆路的兵马支援,要能打退了西夏人的进攻,守住胜利果实,自然是大功一件。可万一守不住,损兵折将且不说,还得丢脸。这种事大宋没少做过。就连李逵都为西北这帮武将心虚不已。

    这也是李逵对公孙胜此举不太满意的地方。

    不过,他如今被架在火上,还有龙州城内的汉人眼巴巴的指望着他,等他这个‘天地会小首领’来解救大伙于水火之中。李逵的嗓子真要是无所顾忌起来,能喊出野兽般的气势出来:“天地会之下,四海之内皆是兄弟姐妹,你们受到的苦,自然是所有兄弟姐妹受到的苦。西夏本就是我汉人之地,自从汉武帝之后,我汉族百姓在这片土地上繁衍生息,我汉人宽厚党项人在这片土地上繁衍生息,却不知感恩,却反过来奴役我们,你们说什么办?”

    龙州的百姓很没有造反天分,只是傻傻的看着李逵一个人说。

    这时候,公孙胜很有眼力见地拔出喉咙大喊道:“将党项人赶出去!”

    “赶出去!”

    李逵双手压了压,等到会场安静了下来,突然爆发似的怒吼:“驱逐鞑虏,恢复华夏!”

    这话比赶出去要让人窝心的多,很快,有百姓跟着喊起来:“驱逐鞑虏,恢复华夏!”喊了两句,就感到全身通透,舒坦不已。

    党项人的残暴,可不是说说的,而是自始至终的用武力压制任何反抗民意。汉人在西夏生活艰难,当然生活的艰难的汉人,无一不是什么权贵,都是普通老百姓。

    见差不多了,李逵这才高喊:“我天地会兄弟,见投降外族着,杀;贪官污吏,杀;欺辱妇女者,杀。总舵主已经联系了大宋,援军不日将抵达龙州境内,在此之前,兄弟们,有仇报仇,有怨抱怨。将城内的党项人杀尽,将投降外族的奸佞杀尽,将鱼肉百姓的贪官杀尽,将欺辱族人的恶人杀尽……你们还在等什么?拿起手中的武器,给自己的子孙杀出一片天地!”

    “城南兄弟们,跟我去城主府。”

    “城北的兄弟们,去杀了奸佞走狗!”

    ……

    得亏是有几个机灵的,陆谦这货就很好用,顺着李逵的话就鼓动了不少城内的百姓。公孙胜等到人们领了武器,轰轰烈烈的杀向城中各处,这才敢挪到李逵的面前,举起大拇哥对李逵献媚道:”大人,高,实在是高!”

    “你可知我天地会总舵主是谁?”

    “唉!”公孙胜傻眼了,他不过是水口一说,连天地会是干什么的都是满口胡诌一气,只是想着糊弄过去之后,就算了。

    李逵没好气道:“记住,天地会总舵主是陈近南。有道是平生不见陈近南,便称英雄也枉然!”

    公孙胜傻眼道:“陈近南是谁啊!”天地会都是他灵机一动胡乱编出的组织。至于总舵主叫什么名字,公孙胜真还没来得及想。

    李逵没好气道:“我哪知道陈近南是谁?但你说了天地会,没有总舵主像话吗?可不得胡乱找个人出来充数?”

    “胡诌的啊!”公孙胜傻傻道。

    至于说李逵的口号,公孙胜倒是知道不少。

    ‘均富贵,等贵贱’之类的是贵公孙胜说的,这话也不是公孙胜自己想出来的,而是唐朝末年的时候,有个秀才叫黄巢。就是那个攻陷长安城的叛军头领说的。虽然公孙胜年纪不大,但对造反颇有研究,自然不会忽略这位大佬的存在。实际上,早起的造反都有口号。从陈胜吴广的——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然后到黄巾军的——苍天已死,黄天当立!

    黄巢是秀才,可比这些人有文化的多,自然明白底层百姓想要获得什么?不患寡,而患不均。患贵贱不公也!

    至于‘驱逐鞑虏,恢复华夏!’也非常容易理解。目的就是煽动百姓,对党项人的仇恨。这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恨,要不是党项人的残暴统治之下,怎么可能稍微一鼓动,城内就闹腾着跟着造反?

    就连党项部落之间,都对西夏的国策很不理解。

    西夏的国策就是进攻进攻再进攻,打不过要打,打的过更要打。

    这个国家从建立之初就一直深陷战争泥潭,从皇帝到大臣,几乎很少会考虑到士兵疲惫了,部落穷困了之类的问题。穷兵黩武,几乎和宋国连年战争,很少有年份会停止战争。只要百姓的怨气被点燃了,这场大火一时半会儿就不会熄灭。

    李逵去领导龙城起义百姓,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一来,他目的不在于此;二来,他最多动动嘴皮子,余下的事还得公孙胜这些人去忙活。与其如此,干脆将公孙胜推到台前算了。

    只是公孙胜面对李逵凶恶的眼神,双腿不由地颤栗起来,他记起来了在郓城的时候,他就被李逵这厮给抓住了,差点用鞭子让李逵给抽死。

    尤其是李逵在公孙胜眼里是个喜怒无常的恶人,忍不住眼皮子直跳:“大人!”

    “地振高冈,一派西山千古秀。”李逵冷不丁对公孙胜说了对联的上半句。

    公孙胜傻眼了,李逵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期期艾艾地就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好装出无辜的样子对李逵道:“大人,某错了!”

    “错了?为何说错了?”李逵语气不善道。

    公孙胜眼珠子转悠了一阵,他也不知道哪里错了,就是觉得机会难得,自己在大宋不太可能造反了,鼓动西夏人造反似乎也挺带感:“大人,下官不该自作主张,鼓动城内的百姓造反。”

    对于造反来说,甭管是本意为何,整个过程和结果都是罪恶的。

    城内会有大量的无辜者因为被煽动的民意,冲进家门,抢走财物,甚至还会被残忍杀害。但同时他们又不是无辜之人。

    毕竟,他们要么是享受了特权的好处,或者是通过出卖同族帮着异族欺压同族敛取财富,只是这报应来得实在太快了一些罢了。

    相信不久,城内活着的人只有参加暴乱的百姓。曾经是绵羊,如今变成了豺狼的百姓。

    李逵叹气道:“你就没想过要说——门朝大海,三河河水万年流。”

    “下官哪里比得上大人的文采,想要应对,却怎奈无从说起。”公孙胜言不由心道,他并非是胸无点墨之辈。就和阮小二对他的评价,这货一肚子坏水,总喜欢躲在后头蛊惑人,可有时候却让受蛊惑之人感觉血脉偾张,热血沸腾。不破坏些什么,都有点说不过去的难受。

    见公孙胜实在不像是知道天地会切口的样子,李逵这才稍稍放心了些。

    毕竟,万一公孙胜这厮连这句天地会切口都会,这乐子就大了。

    李逵也没准备欺负公孙胜,多少也有点欣赏,算是歪打正着吧?李逵他们来西夏,本来就是来搞破坏的。只不过李逵看不上龙州这个小地方的小打小闹。而公孙胜却乐在其中。他撇了一眼公孙胜,后者急忙站直了,对李逵毕恭毕敬地站着。李逵开口:“公孙兄。”

    “不敢,不敢!”公孙胜急忙谦让。他哪里敢和李逵称兄道弟。这厮之前可是对他的杀心一直都不小。这次要不是程知节强将他送到阮小二身边,自己躲李逵还来不及呢。

    “公孙兄,如今你也是朝廷官员。既然你觉得龙州这地方大有可为,我也不是不近人情的人,给予支持是必然的。但是你也知道,我手中能用的人不多,只能留下陆谦和他的小队人马。另外,快马去边境通知李云,马上带兵进驻龙州。”李逵自顾自的说了一阵,突然问:“对了,你觉得龙州能守得住吗?”

    “能,怎么不能?”

    公孙胜倒是很自信,对李逵献策道:“大人,下官觉得今日之后龙州城内活着的百姓人人手上都沾染了党项人的血仇,他们已没了退路。另外,下官认为还得加把火。将党项的土地,宅院,财物都将视功劳赏赐给百姓。这些百姓,曾经是我大宋百姓,对大宋的认同自然要比西夏强的多。加上,即便只要被党项人破城,他们只能是死路一条,必然会跟我们一条心,守住龙州就得到了人和的便利。”

    “只要占领了龙州,西夏也好,我大宋也罢,都将注意力放在了这个边陲小城之中。要是能将边上的洪州也拿下来,西夏朝堂之上恐怕要乱成一锅粥。加上大人筹谋西夏皇室的政变,还有仁多部落的背叛。乱刀之下,西夏断然没有招架的本事。”

    李逵颔首道:“说得在理,但鄜延路肯定无法支撑此战,必须要环庆路帮忙。算了,我给章龙图写一封信,言明此中的干系,但愿他老人家能看在都是宋人,帮你一把?”

    半个时辰之后,龙州城内到处都是烟火滚滚的狼狈模样。

    放火是销毁罪证的最好办法。

    造反,真要是用礼仪仁智信去做,根本就成不了事。

    而在此期间,数骑从龙州出发,南下大宋边境。直奔延安府。而公孙胜也开始选拔城内青壮,低级首领,准备修缮工事,迎接不久之后将抵达的党项军队。

    李逵带着李秉乾等人,朝着宥州而去。

    相比政变,龙州的暴乱根本就无法影响到西夏的统治。这不过是一次小小的叛乱,甚至不需要西夏朝堂的怒火抵达之前,就会被周围的驻军扑灭。

    但这也不是李逵该关心的事了。

    他此时正在和李秉乾讨价还价,李秉乾对于李逵动不动声色就将西夏的一座城池给颠覆了,自然非常不满。虽说他早就有所准备,可他还是对李逵的破坏力有点胆战心惊。

    这货要是站在他的位置,似乎颠覆梁氏这个女人也不难!

    不像他似的,面对梁氏总有种被压制的错觉。而李逵更倾向于搞更大的乱子。龙州不过是小地方,西夏都不见得会在意。当然,龙州丢失之后,西夏肯定是紧张。要是洪州也丢了,那么鄜延路和环庆路在前线就能连成一片,这对西夏非常不利。

    “李逵,宥州可不是龙州。我们就这点人马,万一要是被发觉了,多半要折在了宥州。”

    李秉乾给李逵提议道,目光死死盯着,就等李逵的反应。他深怕李逵不管不顾的反对,没想到李逵却很好说话道:“放心吧,王爷,到了宥州,自我以下,都将以王爷为马首是瞻。”

    李秉乾用力地扭过头,他怎么可能信李逵的鬼话,这是欺负他好骗啊!

    而与此同时,李云在接到公孙胜的求援之后,立刻带兵越过边境。

    还有在肤施的程知节看到了公孙胜给他的书信,心中一个劲的叫苦:“这厮为何如此不知轻重?害死本将军了。”

第519章 神棍的气息

    “王爷,你得豪横些!”

    “太低调了,这不符合你的身份和地位。”

    “王爷,气势,气势,不能丢!”

    顺利进入宥州,李逵开始对李秉乾进行特训。到了这个地方,李逵已经不太适合领头出面了,凡事都得李秉乾站在人前。宥州是西夏南部重镇,是西夏防御北宋鄜延路方向,绥德方向的重要堡垒。实际上,因为北宋对西夏的战略一直处于长期的防御状态,宥州成了西夏南下的重要转运重镇。属于嘉宁军司管辖区域,可以说这地方是个军事管制区,任何来往宥州的商队都会遭受最严密的检查。

    好在有李秉乾的王府令牌,李逵一行人才能安全进入了宥州城。

    不同于龙州这等小地方,宥州这种军事重镇肯定不可能几十人就能颠覆。

    一旦发生了冲突,李逵即便是武艺再高,也只能灰溜溜的选择逃跑。

    打,肯定是打不过的。除非李逵也提着千军万马过来。

    这里还是秦长城的缺口要塞,往东是夏州。也是西夏李氏皇族的龙兴之地,往北是平原和沙漠。过了宥州,也就是嘉宁军司的防区,大军可以直扑西夏的兴庆,翔庆府,直接插入西夏最核心的区域。

    当然,小小的宥州,大宋似乎从来没有迈过去。

    李逵虽说是个大大咧咧的人,但也不是那种不知死活之辈。

    进入了宥州之后,他低调了很多,几乎所有的事都让李秉乾出面,这给李秉乾的自信恢复给予很大的暗示。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大量军队的驻扎,使宥州城内的汉族百姓少了很多。

    这也导致浑水摸鱼的机会少之又少。

    加上还得和和尚们接触,就他这长相,要说是来拆庙的,会有很多人相信。但要说是来修庙的,打死和尚也不信。加上一口大宋口音,想要在宥州城内大有作为,也是难上加难。没想到,李秉乾被重视了几天之后,开始抖起来了,对李逵的训斥颇为不满道:“某才是王爷。”

    “没错,你当然是王爷,还是名声不错的王爷。”李逵夹枪带棒道。

    李秉乾闻听,气势顿时蔫了下去,想要主导一切的念头又被滋灭了。就李逵手里掌握的黑材料,想要毁掉李秉乾的名声,不过是一句话的事。他想要反抗,除非他登基成为西夏国主。

    不然,他这辈子都别想在李逵面前硬气起来。

    李逵也不是故意要羞辱李秉乾,人家毕竟是王爷,学不会嚣张的气势,也是没办法。有人会问,王爷竟然不会嚣张,他还是个合格的王爷吗?

    这就要问李秉乾的身份了。

    他是如今西夏国主的叔叔,恵宗皇帝的弟弟,他娘是在西夏皇宫里都不被怎么重视的妃子,他要是年轻时候嚣张,早被老梁太后给摁死了,哪有现在这么多事?

    至于说为什么李秉乾明明是西夏皇族,会喜欢儒家文化?

    别疑惑,恵宗皇帝就是儒学的坚定拥护者,甚至这家伙还打算将河南之地送给宋国,用来显示他的仁爱之心。当然这一切都让老梁太后很恼火,于是献策的将军李清被杀,皇帝被囚禁。有这么个女人在头顶上,西夏的皇族想要不窝囊都不行。

    此一时彼一时,李逵现在要的是李秉乾的气势,王爷的气势。折服宥州城内和尚头子的强大气场。

    要是没有这些加成,李秉乾献出几千两黄金讨好寺庙,完全会被当成傻蛋一样看待。

    “王爷,我们再来?”

    李秉乾是在老女人的雌威下长大的,对于气势这种玄妙的东西,接触真不多。他倒是对梁太后的气势记忆尤深,可问题是他是个男人,学一个女人的气势,总觉得不伦不类,惹人耻笑。

    李秉乾无奈点头道:“李逵,本王真的学不来,要不差不多就得了?”

    “不,王爷,你将是要登上庙堂的大人物,怎么能将就?如今这一步跨出去了,将是海阔天空。要是跨不出去,岂不是让梁氏有所准备,你们李家还能有安宁之日吗?”

    李秉乾表情郑重了起来,对李逵认真点头道:“还得练。”

    “关键是最后一句话,要在气势上压住老和尚,要让和尚们觉得你是他们的救世主,是在拯救他们的恩主。”

    “对了,鲁达,你来装和尚。”

    “大人,为何是我?”鲁达还不乐意了,他哪里长的像是和尚了?他不过是受过智清老和尚的恩惠,学过一套刀法而已。对李逵强按在他头上的身份,鲁达很有情绪:“大人,我是和和尚有过往来,可您也知道,我和和尚往来是学了一套刀法,是杀人的生意,可不是为给和尚做徒子徒孙!”

    “佛有立地成佛,也有金刚之怒,没错,就是你了!”李逵可不管鲁达的情绪。他想要给李秉乾说服城内和尚有更多的机会,已经无所不用其极。“我们之间就你和佛主有缘,除了你,你觉得让阮小二去装和尚像话吗?”

    鲁达愤恨不已,嘴里嘟哝着谁也听不清的咒骂。

    李秉乾不是个好演员,李逵也不是个好导演。但是面对做大事,必须要有充分的准备,才能事半功倍。

    好几天过去了。

    李秉乾的嘴角长出了一个燎泡,很可能是急的。

    他身边的亲信费听多罗不乐意了,一边给自家王爷烹茶,一边进谗言:“王爷,小人觉得这些人不靠谱,尤其是那个李逵,说话没轻没重的是个愣头青。这样的人替王爷做事,不但帮不上王爷,甚至还可能坏事。”

    说李逵是个愣头青,这话李秉乾绝对认同。

    可问题是,李逵是个谁也惹不起的愣头青,至少他李秉乾是惹不起。

    堂堂王爷,李秉乾也只能长叹一口气道:“再忍忍。”大概觉得这么说话,太没有气势,丢了自家王府的脸面。李秉乾补了一句道:“没办法,谁让钱在他们手里呢?”

    费听多罗闻听眉头紧蹙,总觉得王爷和李逵的关系颇为古怪,但他一个管事也说不上来,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觉明寺。

    宥州城内唯一在功德司有一席之地的大寺院。

    西夏是个佛教国家,功德司表面上看,似乎和功德箱没多大区别。但是在西夏国内,这是个比三省仅次一级的衙门。

    功德司管辖的是西夏境内的诸多寺庙僧侣,在官场和民间,都有极高的地位。

    苦练多日的李秉乾终于从闭关状态出关,他迈开腿,朝着那座依丘而建的寺庙走去。就是站在土丘脚下,坐落在土丘顶的那座立佛,让走在山门之前的信徒有种想要膜拜的冲动,仿佛在佛像的注视下,整个人的灵魂都获得洁净。土丘虽然不高,也就三四十米的样子,但却能很好容下一座大寺院。

    “法师,我等不远数百里,为礼佛而来!”

    李秉乾举手投足之间,表现出一种强大的自信,说话虽客气,但却给人一种强大的气场,不容人质疑。

    知客僧很疑惑,你摆谱去给方丈摆啊!为何在我身上试探?

    好在是佛家胜地,这里的和尚们平日里的火气已经被消磨的差不多了,双手合十对李秉乾道:“贵客里边请!”

    等李逵等人要跟着去的时候,却被知客僧拦住道:“护卫不能上去。”

    李逵被鄙视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但这一次,他必须要上去,跟在李秉乾身边。万一,李秉乾这厮要是趁着他不在耍花招,岂不是让他抓瞎?

    正打算开口之际,李秉乾却道:“其他人留下,这位是我家中护法,得见真佛。”

    知客僧无奈,瞥了一眼李逵身上的零碎,语气颇为不耐烦道:“人可以上去,但是兵刃不能带。本寺是皇家寺院,凶器不能入内。”

    西夏全民皆兵,国内根本就不可能禁止兵刃,甚至连弓弩也不会禁止。因为弩弓的话,大部分都是士兵在战场的战利品,没理由被没收。而且西夏是全民作战,部落自备的战争模式。打仗的时候连干粮都要自己准备,没有理缴获就要上缴。再说,西夏国内没办法像大宋那么败家,耗费巨资制作杀伤力巨大的弓弩,不成建制的军队,肯定无法形成战斗力,上缴了也没用。

    弓箭的话,党项作为马背上的民族,自然也需要人人擅长。要是连弓箭都被禁止,没有了百姓基础,如何能维持西夏军队在骑射上的优势?

    没想到一个小小的觉明寺,竟摆如此大的谱。李逵也知道这不是闹腾的时候,乖乖地将武器留下,其他人都在山门外等候。他陪着李秉乾进入了觉明寺之中。就连李秉乾的跟班费听多罗也不能进入,这让这位忠臣的家臣非常伤感,眼神中流露出被主人嫌弃的悲凉。

    不得不说,西夏国内的寺院规矩要比大宋多得多。

    光僧人就比大宋的看着像,毕竟大宋的僧人很多都是犯事的贼子。为了逃避官府刑责,才选择了出家当和尚。而且大宋到处都商业化,就连寺庙也是如此。一张度牒一千贯起,甚至两三千贯也有人买。大宋对不交税的僧人和寺庙采用严格的管理,为的就是不让大宋步了唐朝的前尘。

    而西夏国内的寺庙要单纯很多,僧人潜心礼佛的很多。

    甚至听说皇族都有出家为僧,而且数量还很大。

    进入禅房之前,李逵忙从让知客僧取来个托盘,将两个金饼子放在上面,用红布垫上,顿时,原本就招人喜欢的金饼,光芒四射,就更惹人爱了。

    老和尚入定在禅房之中,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反正李逵觉得老和尚慈眉善目的,看着挺像回事。

    “智广法师,来贵客了!”

    智广法师这才睁开眼,可能是没睡醒,也可能是闭眼时间太长了,看什么都不清楚,在李秉乾和李逵手中的托盘中来回的打量了起来。很快,李秉乾被他忽略了过去,目光直接落在了李逵手中的托盘上,那耀眼的光芒,他估摸着应该是金子。

    忍不住吞咽了一口口水,双手揉了揉眼眶。恨不得扑到李逵面前,将他托举的托盘上的金子放在手里,用牙齿咬上去,试出是否是真金!

    “**师,在下为亡母心愿,在贵寺还愿,区区薄礼,还请不要嫌弃!”

    薄礼?

    不会是长的像金子的黄铜饼子吧?

    老和尚看向李秉乾,觉得这个人吧?面带贵相,不似那等没品之人。李逵也将托盘放在智广法师的身边。后者不着痕迹的去摸了摸。

    金子冰凉的手感,让老和尚忍不住舒坦地想要轻呼起来。

    是真的。

    还用手掂量了一下,更是笃定。

    真金无疑。

    智广法师激动了,哆嗦着嘴唇对知客僧道:“还不快上茶。”

    “上好茶!”

    “上八宝佛茶!”

    就算是西夏国内笃行佛教,但是给寺院献功德,一下子就出手两斤黄金的,也少之又少。毕竟西夏穷的很,寺院如同旱了许久的田地,早就成一块一块的了,盼望着甘露降临。只有皇族才会做出如此气场,出手就是如此豪横。

    而且老和尚还有一种感悟,眼前的金饼似乎不过是小意思。还有更多的好处等着他。

    知客僧急忙从禅房里退出去,不一会儿,指挥两个僧人,抬着个食案进入了禅房。充满着各种果仁香味的‘八宝佛茶’就出现在了禅房里里,尴尬的是,和尚有,李秉乾也有份,就是李逵没有。

    见李秉乾似乎不太乐意的样子,智广法师对知客僧怒目而视,却又有些不太情愿且肉痛道:“没眼力见的东西,还不快给这位贵客也给备上。”

    喝茶不是目的。

    李逵和李秉乾出现在觉明寺,是来扔钱的,只是交谈了几句之后,李秉乾就表示要四处看看。智广法师当即表示要亲自带着李秉乾在寺院里转一转。知客僧已经不符合对贵客的尊重,必须方丈长老出马,才能显出觉明寺的诚意出来。

    觉明寺依山而建,其实说山就有点夸张了,就是个小土丘。寺院看着规模尚可,但真要是转悠起来,也颇有看头。尤其是在山顶的佛像,是整个寺院的核心。没有了这座站立的佛像,寺院的气势将跌落不知道多少。这是李逵看向这座佛像,有点心虚不已,要是按照他的设想,黄金很可能会不够啊!

    要是在大宋,倒是难不住他,可如今在西夏,邱宣怀也不在身边,想要筹集钱款真不太容易。

    而李秉乾这厮,也不像是有钱的主。

    这位连端王赵佶的私房钱都坑。

    “这是本寺的法相如来,塑于天宝年间,距今已有三百年之久,本寺是先有佛像,再有寺院。”

    智广法师领着李逵和李秉乾走到了山顶,站在山顶,能够俯瞰整个宥州城。而同时,整个宥州城,也能在各处看到山顶的佛像。

    李逵来的时候,佛像下面跪着个西夏汉子,伤心地哭哭啼啼着,似乎在佛主控诉自己的不幸。

    李逵好奇道:“法师,这是?”

    智广法师鄙夷的看了一眼汉子的装束,心中给对方一个平民的评价。他是出家人,总不能太势利了。装出和颜悦色地上前询问:“施主为何事伤心?”

    “家母病重,求佛主保佑。”

    汉子也抬头,自顾自的说着。

    智广法师虽然不喜有人打扰贵客,但还是宽慰道:“你的母亲会得到佛主庇护的,不用担心,赶快回家去吧!”

    “可是家母已于昨日病故,我是来问佛主,为何没有庇护家母?”

    骂和尚有很多办法,从对方长相上奚;从对方的跟脚上深挖;当然对和尚来说,最痛恨的恐怕就是说他们供奉的真佛不灵。

    佛,能不灵吗?

    就连智广法师装出来的好脾气都快忍不住了,质问汉子:“你布施了多少功德?”

    “家里穷,只有一贯功德。”

    智广法师仿佛找到了根据似的,指着汉子怒道:“一贯钱看病抓药都不够,你还想让佛主如何帮你?你可知此举,对佛不够虔诚?”

    汉子懊恼道:“我知道钱是少了点,可要是家母真受佛主保佑,病好了之后,我决心常伴青灯,供奉佛主。”

    “什么意思?”智广法师觉得汉子话中有话,虽然有种不好的念头。但还是压住心头的火气,平心静气地问道。

    汉子痴痴道:“我准备出家在觉明寺……”

    就算是好脾气的和尚也受不住这等无赖的折腾。智广法师指着汉子怒斥道:“你是哪里人士,那个溜的士兵,我得给你们长官说到说到,让你去战场多立功。”

    这话等于是让汉子去送死了。

    可和尚也不容易啊!遇到个想赖在庙里混吃混喝的混账玩意,老和尚几十年的修善之心,顿时决堤了。

    汉子惊恐万分,被智广法师三言两语给吓唬走了。

    李秉乾似曾相识的看向了李逵,‘对佛不够虔诚!’这话李逵似乎也对他说过。难道这个杀胚,才是佛的有缘人?

    但李逵却从智广法师的话中嗅到了一个神棍的气息,他觉着蛊惑这位大和尚,似乎不用太麻烦。

第520章 不贴金,如何佛光照苍生?

    好在李秉乾这次是和李逵站在一起,没有被鄙视的那种难受。

    可他总觉得李逵的身份有点让他琢磨不过来,这厮是进士?这厮竟然是进士?

    说李逵是厮杀汉,李秉乾没有疑问;说李逵是个神棍,恐怕李秉乾也没有疑问,唯独李逵的进士和宋国文官身份让他颇为费解。

    要知道,连他都觉得自己在宋国考不上进士,进士在大宋是最有含金量的资历。甚至没有之一,就连宋国皇族的赵氏子弟,宁愿舍弃可以轻而易举得到的荫补官身份,都一窝蜂的去考进士,就可见一斑了。

    此时的李秉乾有点木讷,好在觉明寺出了乱子,没人关注他。

    对于觉明寺主持智广法师来说,等于是在金主面前暴露了自己的短脚。名利名利,有名才有利,这对寺庙来说尤其重要。这家庙宇的菩萨不灵验,这可是断人香火啊!这样的纰漏,肯定需要补救,至于李秉乾这肥羊,只要在城内住着,总会有机会。

    再说了,上赶着让对方布施,吃相就难看了些。

    老和尚告罪道:“施主请随意,老僧去去就来!”

    说完,老和尚匆匆离开。他是故意如此,为的就是打探李秉乾来寺中的本意。什么母亲还愿之类的话,他都信。但问题是,如果是还愿捐一百斤香油,值当他上杆子追着人捧臭脚吗?

    当然,就李秉乾的气度,还有出手的阔绰来说,根本就不可能是假把式,都是来真的。

    这就勾起了智广法师的好奇,到底李秉乾打算给寺中多少好处?或者说,李秉乾母亲的这个愿望有多大。

    依地势而建的寺庙就有这种好处,智广法师的走没几步,就消失在了建筑之中。他叫来了亲信弟子,对其口授机密道:“机灵点,去听听这两位到底是何来意?”

    “师父,这要是被发现了,弟子恐怕要遭难啊!您老不是说过,为首的那人有皇家气度吗?”

    弟子也不傻,总觉得老和尚此举有点多余,就李秉乾出手就是两个金饼子,这是一般人家能拿的出来的吗?

    如果真是皇室,对于探听皇室的机密,还是很忌讳的。

    智广法师拍了一下弟子觉安的脑门,怒道:“让你去就去,怎么那么多话?”等弟子要转身,他急忙叫住了问:“金子是真金吗?多重?”

    “是真金,一个金饼十两,两个是二十两。长老说,藏金阁要修缮,这笔钱正是来的及时,还让弟子来询问师父,是否去城内采购木材和雇佣工匠。”弟子听到金子,就眉开眼笑起来,西夏的寺院很不容易,不像是大宋,有钱人多。

    西夏的有钱人也多,但大部分财富都掌握在皇族和部落首领手里。普通的商人并不多见,即便是有,也是替部落采购物资的管事居多。民间虽对寺院敬重,但香火钱并不足以供养寺庙。这就让寺庙不得不缩衣减食,减少开支。

    智广法师也知道佛堂要修缮,但是金子他还有用处。不打算花在看不到的地方,果断拒绝道:“修房子,不还得破败吗?去,把金子放在我的蒲团下面。另外,寺里如今的香火钱要变一变。一贯钱就能给真佛上香,岂不是福泽得来太容易些,让信徒不知道珍惜。”

    涨价?

    弟子看向智广法师的嘴脸,顿时有种惊愕。山顶大佛的香火是寺中最贵的一处,起步一贯钱一柱香,寺里都每天只能卖出去几柱香。要是涨价了,还有信徒来烧香吗?想到这里,顿时着急道:“师父,寺里的师兄弟都指望着香火钱作为日常采购,真要是信徒都上不起香了,岂不是断了大伙的供养?”

    “你懂什么?一贯钱的香火,平白让佛主蒙羞了。”

    智广法师的说了两句,觉得脸上发烧没脸开口,他之前就在李秉乾的面前因为信徒祈求得不到满足,而丢脸。很容易让人想到,寺庙供奉的佛不灵。其实,他也知道,求神拜佛,不如求己。神佛要是能帮人,这世上还有受苦受难的人吗?没有了受苦受难之人,还有什么信徒?

    智广法师的见弟子愣着没动弹,跺脚怒道:“还不快去!”

    “机灵点!”

    再说,李秉乾看到正主都跑了,顿时有点拿捏不准起来。难道这觉明寺已经不打算巴结他这个金主了吗?

    还是另有打算?

    反倒是李逵,他虽然是个正直的人,平日里也不进谗言。但他和不少官宦都挺熟,想要将自己整出个卑躬屈膝的样子,对他来说也不难。

    此时,他已经开启了谗言的模式,对李秉乾说道:“王爷,看来这觉明寺的和尚对您不怎么搭理,显然是看不起咱们王府。”

    “可能是寺里有事吧?”

    李秉乾见李逵对他挤眉弄眼,随即明白了李逵的用意。这话并不是说给他听的,而是故意说给藏在暗处的和尚听的。

    等了一会儿,发现灌木花丛之中似乎有窸窸窣窣的声音,指不定藏了人。顿时心头大定,开始对李秉乾叫屈起来:“王爷,你瞅瞅这些和尚,晾着您,也没来个懂事的人。太妃虽有佛前供奉三千两黄金的宏愿。但是这金子不见得一定要给觉明寺吧?”

    “小人可听说了,二王子也要受戒。他要是出家了,如今国内的寺院都不符合他的身份。除非建造一座寺庙,如果您把金子给了二王子,那么太后自然高兴,太后高兴,陛下也高兴,岂不是更好?反大倒是觉明寺,在宥州这等偏僻地方,即便还了太妃的愿,可对您来说往来礼佛一点都方便。干脆,等等再说。”

    “再说了,觉明寺的佛像太大了。太妃的宏远是给佛像贴金,这么大的佛像,三千两黄金似乎不太够。要是选个佛像小一点的寺庙才好。”

    刚才李逵开口说道‘三千两黄金’的时候,灌木丛顿时摇曳了起来,似乎藏在里面的人受到了惊吓。

    可是一转眼,李逵建议李秉乾把金子留着,别给觉明寺了。

    等二王子出家之后,给二王子建庙宇,舔太后,还是舔老和尚,难道还需要取舍吗?

    李秉乾家装迟疑道:“会不会让太后心生忌惮,毕竟我皇族如今不受器重,无权无职倒是相安无事,真要是位列朝堂,恐怕会让孤成众矢之的啊!”

    俩人装作作样的演了一场戏之后,觉得差不多了,就没有告知寺院,相继离开。

    刚出山门,山门不久,还没登车。

    就有和尚匆匆从寺里跑出来,拿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往车上送。

    “贵客,这是我家法师送贵客的香茶。”

    “贵客,这是我家寺院的素果子,还请不要推辞!”

    “我家法师无法脱身,还请贵客多包涵。不知贵客所住何处,城里的客栈哪比得上我家寺院的禅房清净,要是不嫌弃的话,还请贵客在寺院之中住上几日。”

    两个金饼子换来小半车的土特产,虽说这半车的土特产也不值金饼的一个边角,但足以说明和尚也是贪财的。没有三千两黄金的大‘机缘’,他们会如此卖力?李逵对觉明寺的感觉就更好了。和尚贪财,才是好和尚。

    李秉乾和李逵对坐在车厢内,堆满了礼物的车厢显得更加的拥挤了起来。

    沉吟良久,李秉乾开口道:“如此戏弄佛家人,恐怕不好吧?”

    毕竟西夏全民信佛,佛教是西夏的国教。李秉乾虽说是为了更大的目的而来,但还是觉得让原本享受清净的和尚,被鼓噪地如同疯子,有失体统,对佛主的不敬。

    李秉乾也同样信奉佛教,将自己放在一个佛弟子的身份立场上,觉得李逵此举,似乎有点不太好。

    李逵可没什么顾及,将李秉乾的忧心当成了假仁假义。鄙视道:“王爷真要是于心不忍,干脆五层贴金的金子都你出算了。”

    “耗费几何?”

    “再多两千两也就差不多够了。”

    邱宣怀留给李逵的两万两黄金,就是李秉乾的政变活动经费,也是李秉乾以端王府为由头,骗来的本钱。这笔钱看似很多,但真要是用起来,根本就不够。而李逵对他说,多出两千两黄金,就能让佛像功德圆满。即便和尚愿意,他也不愿意啊!

    甚至,李秉乾对在觉明寺花上三千两黄金,都觉得肉痛。

    表情有些呆滞的看向了李逵,李秉乾尴尬道:“弟子已经尽力了,我想佛主应该能够体谅吧?”

    李逵咧嘴嘲讽地干笑着,也不出声,就是让李秉乾难受。

    而李秉乾也看穿了李逵的把戏,干脆扭头不去搭理他。

    他们不仅仅在选合适的佛像,也在西夏境内网罗工匠。工匠们给出的答案是,贴金要五层以上,才能让佛像表面如镜,效果最好。

    但觉明寺的佛像太大了,立起来的佛像足足有十来米高。给这样高大的佛像贴金,三千两黄金显然是不太够的。

    在觉明寺内,早就是鸡飞狗跳的一派景象。

    “觉安,你快说说,真的是有人要给本寺三千两黄金吗?”

    “是的,师伯。来的贵客是七王爷,弟子探听倒是七王爷要给太妃还愿,这才有了给佛像贴金的打算。总数是三千两黄金。并非是将钱给我们寺院,而是给佛像贴金用的黄金。”

    “都一样。这笔黄金一定要留在觉明寺。要不然,我等岂不是对不起佛祖?”

    带头的大和尚对智广法师道:“师兄,此事不宜拖延,必须要尽快拿下,免得夜长梦多。”

    但智广法师却为难道:“诸位师弟,我也想。可是七王爷一来不想表明身份,我们如何上门是个问题。还有就是,七王爷似乎对我们寺院的佛像有点意见,太大了,三千两黄金似乎不够。要是七王爷只能出这三千两黄金,不足的部分还需要我们去筹集。如此巨款,我等出家人如何能够筹集的过来?”

    智广法师的本意是很想留下这笔黄金,但专项专用,寺院也不能得到足够的好处,还要贴补出去一大笔钱,这对觉明寺来说,真的是无力承担。如今宥州城内,民生凋敝,想要布施恐怕也求不来这么一大笔钱。

    至于去寻找部落,甚至是功德司?

    觉明寺的规格似乎还不够。

    “这可如何是好?”

    “要不,我们干脆将佛像修缮一下吧?”

    “修缮佛像?”

    提出建议的这位显然是有办法之人,可是他的办法有点缺德。明面上说是修缮,其实是打着修缮的名,将佛像弄小一点。这要是个集市上杀羊杀牛的屠夫说出这样的话来也就罢了,可你是佛家弟子,如何能做如此缺德之事?

    智广法师的急忙摆手道:“不妥,此举颇为不妥。”

    “不行,我得找七王爷好好问问,要什么办法才能将黄金留在本寺。”智广法师的内心其实是赞同将佛像‘变’小一些的。但他这个主持方丈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来,恐怕很不体面。只能拒绝,等他找到七王爷李秉乾商量之后才能选择。

    可惜,李秉乾在觉明寺露面之后,却仿佛销声匿迹似的,智广法师多次派人来请,都没有请到。

    李秉乾是王爷。

    虽尊贵,但真要是拉拢人情的时候,也不能顾此失彼,要考虑到方方面面,忙碌是必然的结果。

    “和尚,我家老爷出门了!”

    觉安不知道他已经多少次白来了。要是换个身份,他早就抱怨了。可是面对李秉乾的门人,他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小心,陪着笑道:“还请这位小哥等贵人回来之后,告诉一声,觉明寺方丈智广法师有请。”

    “这个嘛!”

    费听多罗掂量着手里的碎银子,两钱,还是三钱?一两银子都不到,他可有点瞧不上,可对于和尚来说,多少是个意思。和尚的兜里,只见过往里装钱的,哪见过往外掏钱的道理?可势比人强,觉安和尚咬牙将藏了多年的私房钱拿出来,放在了费听多罗的手中,这才让李秉乾的这个党项跟班满意地笑起来。

    不过,他给觉安和尚说了个坏消息。

    “什么嵬名法师相邀,你家老爷明日就要离开宥州?”

    觉安和尚惊叫起来,随后带着这个不幸的消息回到了寺院之中。

    老和尚智广法师的心里头这个叫后悔啊!

    他端着身份,毕竟是功德司的得道高僧,架子还是需要的。

    可没想到李秉乾更是端着身份。

    两者相比,看在金子的份上,智广法师当机立断,宣布:“老衲亲自去请!”

    “方丈不可啊!”

    “有何不可?”智广法师怒道:“如来不穿黄金衣,如何佛光照苍生?”

    说完,毅然决然地徒步出了禅房,进而走出了山门,来到李秉乾的别院,孤零零地站在门口。此等至诚之心,想必能够感动王爷吧?

第521章 李大师

    夜色正浓,要是在东京城内,还是人声鼎沸的热闹街面。在京城住过差不多一年的李逵,对大宋的好感不太多,唯独东京城的夜晚,还是非常让人向往的去处。白天蛰伏起来的买卖,到了夜晚,就一下子兴盛起来,只要兜里有钱,东京城绝对是男人的天堂。

    可惜,在西夏,在宥州,街道上已经是漆黑一片。

    少有的亮光来自于城头的警戒篝火,还有少数几家府邸门前的灯笼。

    月光好的时候,赶车还能有点速度。可要是月光不好的日子,这就遭罪了。四周黑黢黢的伸手不见五指,跟在娘胎似的,啥也看不清楚。唯独马车上的灯笼,给走夜路的人些许慰籍。要说这样的情况,赶车费什么?

    除了嗓子,还是嗓子。

    “咕噜噜!”

    “吁吁——”

    “车来了!”

    反正各种各样的车轱辘话都不能停歇。

    这几日,李秉乾这货涨脾气了,原因嘛很简单,他觉得李逵信不过他。这话说出来,连李秉乾都觉得滑稽,李逵怎么可能信得过李秉乾。他们虽都姓李,但李逵是汉人,李秉乾可是党项人。他们祖上可不是一家子。

    另外,李逵虽捏着李秉乾的把柄,但万一李秉乾这厮破罐子破摔,要走极端。至少在西夏,李逵没有太多的办法对付李秉乾。

    李逵陪着小心去应付李秉乾也在情理之中。只不过李秉乾的想法更憋屈,他兜里没钱,金子都让李逵的人在看守。他就算是出门拜访门生故旧,也是囊中羞涩,连置办礼物的钱都没有。可要命的是,李秉乾出现在宥州是以财大气粗的身份出现的,要是让人知道他连上街采办礼物的钱都拿不出来,岂不是惹人怀疑?

    更气人的是,甭管李秉乾去见谁,李逵总派人跟着。

    这让李秉乾越来越腻味这种关系,干脆要求李逵跟着他。

    王爷嘛!

    耍小性子,应该给予满足。

    所以,这些天,李逵也跟着李秉乾拜访了不少宥州当地的部落首领。只不过,大部分部落首领都不在,龙州出了这么大的乱子,宥州首当其冲,不得不准备派兵打仗。可去年的战争,部落们都没有赚到钱,这次宥州的部落首领并不太积极。似乎还有和朝廷掰扯的心思。

    当然,李逵多大的身份,能给李秉乾赶车?

    不可能的,赶车的活就落在了阮小二的身上,王爷出行,必须要气势如虹。反正撞了人,阮小二也不担心,这是西夏,又不是大宋,没人找他麻烦。这一路上,王爷李秉乾在车厢里如同摇元宵一般被和折腾的滚来滚去。

    而车轮飞快的掠过宥州城内的碎石路面,马车发出如同要散架般的嚎叫。

    要是换自己的手下如此不懂礼数,李秉乾身为王爷,早就发怒了。有道是国有国法,家有家规,难不成王府的规矩是摆设?可阮小二欺负他,他却觉得顺理成章,毕竟李逵的心情也不顺。加上李逵也在车上,还在车厢外头吃灰尘,这么一琢磨,李秉乾也没觉得自己是被欺负了。

    反倒是认为是李逵故意和他过不去。

    来吧!

    互相伤害,本王怕过谁?

    李秉乾咬着牙,强忍着不让宴会上吃下的酒喷出来,而李逵却老神在在的如同屁股长在了车板上,不时地摇晃一下身体。

    “小二,当心点,前面不对劲。”

    李逵突然提醒阮小二,今夜的月光还算不错,虽不如满月清晰,但也多少能辨认道路。阮小二随意道:“少爷,是水塘!”

    李逵一开始也不觉得奇怪,水塘,在夜晚,尤其是在有月亮的夜晚,会将月亮照在水塘上,让人眼睛受到欺骗。

    可问题是,宥州这地方似乎不怎么下雨吧?

    随即,李逵警觉起来了,对阮小二道:“慢些,吁吁……”

    “少爷,不碍事,这么晚了,街上根本就没人。”阮小二说的轻松,但还是听从李逵的命令降低了速度。

    “哎呀!我命休矣!”

    突然,那亮光似乎晃动了一下,就消失不见了,临了还发出惊吓的声音,阮小二下意识的将缰绳拉住,停住了马车,这才发现地上倒了个和尚。

    之前看到的亮光,因该是和尚的亮脑门。

    伸手在和尚的鼻尖探了探,阮小二无辜道:“还喘气着呢?我没撞上他!”

    且不说李逵,就连李秉乾都被阮小二匆忙地停住马车,踉跄着冲出了车厢,趴在车辕上,一个劲地干呕。突然急忙冲下车扶着墙头吐了起来。

    李逵蹲在和尚面前,毕竟是夜里,就算是有月光,看不真切。李逵根本就不信阮小二的说辞,埋怨道:“你没撞他,他怎么倒在了地上?”

    “兴许为了讹钱!”东京城就有不少闲汉专做这等买卖,阮小二也是拼了,为了给自己撇清干系,很干脆的将对方的品德摁住了往地上踩。在他看来,和尚是最难打交道的一群人。要是叫花子,见到他根本就不敢倒他面前来讨要钱财。就算是来他面前讨要食物和钱财,主要他一瞪眼,怒骂一句:“滚!”就如同被惊吓的野狗般逃跑。

    可是和尚不怕,他们拿着个钵盂,慈眉善目的对人客客气气,然后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你的钱袋。

    不给?

    和尚可不怕这种小气之人,比闲,和尚和道士之类的人恐怕是最无聊的人了。他们有大把的时间挥霍。从前世今生,然后和你说到孝,家里人如何?就连阮小二这等坏脾气的小子,也被和尚有过敲竹杠的经历,就可见一斑了。

    “少说怪话。看看死了没有,要是死了……”

    “哎,我是入了地狱了吗?罢罢罢,佛曰,舍身才能极乐,也罢!”

    “和尚,你可别想讹人。我之前赶车根本就没撞上你,没想到你就惨叫着倒地,你敢说自己不是讹人?”

    智广法师都快气炸了,他长这么大,从来就没人说过他讹人?

    眸子缓慢的定格在了阮小二的脸上,轻声道:“孩子,你和我佛有缘……”

    没等他说完,阮小二就一脸晦气道:“说吧,你要多少钱?”

    智广法师的愕然不已,他说阮小二和佛有缘,那是因为他认出了阮小二这家伙来过觉明寺,就是王爷李秉乾的身边小厮。他的本意是,夸奖阮小二两句,让对方高兴高兴,此事就不用再提。他也没感觉自己的身体有被撞击的疼痛,之前因为惊吓,还有身子有点饿地发软,才没站住。却没想到被人误解为讹人,这让老和尚大为不满:“老衲是出家人,怎么可能讹人?”

    “好吧,你说你大晚上得不在庙宇里睡觉,竟然在别人家的府邸门前站着,是何居心?”

    这个问题智广法师不太好说,因为他是来要钱的。

    要是应承了,岂不是被阮小二说中了。李逵这时候也从声音上辨认出了智广法师的身份,假意去扶李秉乾。

    却偷偷将情况告诉了李秉乾。

    李秉乾吃惊地轻声问:“他来做什么?”

    “恐怕不会是睡不着吧?”

    李逵意有所指,李秉乾之前吐地晕晕乎乎的,这下子清醒了。别看什么高人,看到了金灿灿的金子,谁也忍不住。可怜了,自己的金子。李秉乾觉得还得晾凉智广法师,而且他这里是醉酒,怎么能如此快地就清醒过来?

    李逵假意搀扶着李秉乾进入了府邸,而阮小二见自家少爷不在,眼珠子一转,对智广法师笑着问:“大师用膳了吗?”

    智广法师之前对阮小二满肚子不满,可随着一句‘用膳’,心情顿时好了许多。他饥肠辘辘地站了快四五个时辰,饿地早就前胸贴后背了。这时候,阮小二问他用膳,让他忍不饥饿难耐。刚才要不是饥渴交加,恐怕也不会摔倒。

    智广法师轻声摇头道:“未曾!”

    “你等着!”

    很快,阮小二拿了个破碗,碗里胡乱放了些食物,放在了智广法师的面前。他刚想道谢,却见府邸的大门轰然关闭。

    低头看着碗里的食物,老和尚的眼里泛起了泪花。

    他是来给七王爷表明心迹的啊!可不是来要饭的啊!

    可实际上,智广法师却要了一碗冷饭,然后犹豫不定是要吃?还是将碗用力往地上一扔,好彰显自己的气节?

    最后实在忍不住,尝了一口……

    翌日。

    智广法师表情悲壮,一大早就出现在了李秉乾的府邸门前。这次的待遇不错,大白天的,王爷的门人也看到了他。躬身过来对他行礼道:“不知法师何处而来?”

    “觉明寺方丈智广,还请通报王爷。”

    酒醒之后的李秉乾捂着脑袋在院子里,他觉得党项人衰败是有道理的。部落首领天天就知道喝酒,难道不会学学宋人喝茶吗?

    喝酒,脑子就会变笨,反应变慢,人却越来越冲动。

    喝茶,会让人肚子越来越饿,脑子越来越清明。高下立判。

    这就是差距,民族习性上的差距。

    “王爷,智广法师求见!”

    这次费听多罗没有拿好处,这要分谁。在西夏,功德司完全由各地寺院的高僧管辖,智广法师虽不是大国师,但也在功德司有一定的身份。而功德司在西夏有着很高的地位和权势。费听多罗敢欺负智广的徒弟,却不敢对他刁难。

    李秉乾揉着脑门,心说:“这位恒心不小。”之后抬手对费听多罗道:“有请。等等,先将李逵叫来。”

    “王爷,这个李逵……?”费听多罗在宥州和自家王爷李秉乾碰头之后,就发现王爷身边多了个李逵。似乎王爷处处受到李逵的控制,让他颇为不满。可问题是,李秉乾要是被李逵控制了,可能吗?他也吃不准,到底是自家王爷信任李逵呢?还是真的被李逵控制了?

    “王爷!”

    “法师!”

    “今日来所为何事?”

    看到王府似乎有人在套车,智广法师真的有点着急了起来,忍不住问李秉乾:“王爷是否要走?”

    “不错,前几日遇到了嵬名国师的弟子邀请本王去护国寺。这不,正准备去城内兵马司换一些骆驼,好赶路。”

    李秉乾睁眼说瞎话,嵬名国师的弟子可没有邀请他。这是他故意让智广法师着急的办法。现在看来,办法很成功,智广法师相信了。

    “王爷,老衲听说王爷准备数千两黄金给佛主贴金?”智广法师恨不得拿刀逼着李秉乾将黄金留下。

    李秉乾表情微微愕然,随即脸色不太好看道:“法师听谁说的?”

    “王爷,老衲还请王爷考虑留在觉明寺,如来法相,觉明寺敢说大夏第一,每人敢说说第二。此其一。第二就是,只要王爷恩典,老衲率觉明寺上下以王爷为马首是瞻。”智广法师豁出去了,这要是兜圈子,还用若即若离的办法,估计黄金就和觉明寺无缘了。当然,表明心迹还不够,他拿出一卷《金刚经》献给了李秉乾。

    李秉乾拿到经卷的时候,有点不太乐意。经卷有点残破,似乎是古物。但也可能是保存的不太理想,而造成了损坏。

    全民信教的党项,只要不是平民,对佛经并不陌生。

    西夏境内的佛经大部分都是用汉字所写,李秉乾翻了几页,就心情激动起来,抬头看向了智广法师,面带不安道:“大师这是?”

    “本寺至宝,让王爷代为保管,最为妥当。”这话说的,送不叫送,叫保管。智广法师脸色不变,随即对李秉乾解释道:“这是前朝香山居士为母祈福所抄写的《金刚经》,据说当年抄了整整百部,分散藏在各地寺院之中。觉明寺虽说不是古刹,但有幸也获得了其中的一部。”

    有外人在场的时候,李逵不可能胆大妄为,毕竟王爷的面子总该要给。可是香山居士抄写的佛经,那应该就是传说中的白居易亲笔抄录的佛经。李逵炙热的眼神,摆明就是想要。

    “王爷,看在智广法师的诚意上,不如将觉明寺的佛像装点一番,一来可以安太妃的心愿;二来,大国师恐怕也不缺王爷的这点黄金。”

    “是啊,王爷,大国师就算是要来责问,还请让老衲给王爷解释的机会。”智广法师可不怕大国师,大家都是佛徒,按辈分,智广法师还能得些便宜。但是李秉乾就不一样了,嵬名在西夏不仅仅是一个姓氏那么简单,更多的是代表着皇家寺院的主持,地位超然。

    同时,嵬名找个姓氏,也是皇族。

    李秉乾假装犹豫起来,看向李逵道:“你不是觉得觉明寺的佛像太大了吗?”

    “佛像大,我们可以修缮的小一些。”智广法师没等李逵开口,就有帮忙解释起来。

    随即看向李逵,觉得对方的气度不凡,第一次见的时候还以为是李秉乾身边的武士,可见李秉乾对李逵的语气,似乎不简单。看向王爷李秉乾问道:“这位是?”

    “给佛像贴金的匠师,本王从宋国请来的高人,李大师。他将帮本王选择合适的寺院和佛像,贴金。”

    啊!

    啊!

    两声惊叹几乎同时响起,李逵是吃惊,而智广法师却表现出懊恼,早知道李逵如此重要,应该准备一份礼物送来。

    被李秉乾坑了的李逵,回头找了鲁达等人,对他们几个道:“李秉乾这厮忒不是东西,竟然让我给他监工,我和他说好,这次用我们的人,你们几个干脆一起上阵,试着给佛像贴金。都给我好好干,不要给大宋匠师丢脸。”

    鲁达几个哀叹不已:“大人,我们不会唉!”

    “你们不会,说的好像我会似的,糊弄一下和尚而已。早知道就不用贴金了,刷金漆就容易的多。”李逵懊恼不已。可惜,刷金漆哪里比得上贴金的耗费和格调?

    差老鼻子了!

    而李逵,准备开始他的大师生涯。

第522章 野路子

    要问匠师该是什么样子的,按理说,李逵应该能说得上来。

    可问题是,他总觉得自己印象中的大匠师根本就不符合高技术人才的人设。在京城,李逵确实见过不少匠师,还有不少都是他的手下。毕竟他做过一段时间的少府。

    少府这个官职是给皇室管理私财和生活事务的衙门。

    可实际上,少府这个衙门主要是给皇家营造宫殿,打造美轮美奂的皇家器物,甚至会有大量的贡品采购。

    但李逵是因为要建造皇城钟楼,才兼了少府的官职,可以方便调动宫廷工匠。

    李逵在少府的经历虽说不长,但少府的匠师却见了不少。

    有些很邋遢,比如说工部金工坊的鲁大师,天天一身臭汗。有些呢?看着就不像是个高人,反倒是个劳力,一脸的的褶子,卑躬屈膝的样子,处处巴结李逵这个上司。总觉得自己如果学这些手下的样子,肯定要给大宋匠师丢人。

    拿个墨斗当道具?

    不成,他不是木匠。

    按照李秉乾给他人设,他应该是个金匠。

    金匠该如何装扮,才能让人看出似乎很有技术的样子?

    李逵懵了,他发现自己怎么想,都找不出可以模仿的对方。让他自己去琢磨,他又想不出来该是怎么样的气度?

    大禹治水的构图,李逵在皇城里看到过。大禹在治水的时候,按理说应该算是个工匠头子。只不过装成大禹,是不是有点过了?

    他倒是不怕被打,就一群和尚,也欺负不到他头上。

    正当李逵琢磨着如何是好的时候,李秉乾垂头叹气地找到李逵,问:“李逵,我能支些黄金去采购丝绸吗?”

    “丝绸?”

    李逵打断了思绪,抬头看向了李秉乾,后者一脸忧色,似乎出门一趟,受了多大的委屈似的。李逵没好气道:“钱是你从端王哪里骗来的,想用你去用啊!”

    这话倒是不假,李逵再贪财,也不会看上李秉乾的这点造反经费。实际上,李秉乾的货物让汇通钱庄倒手之后,获利颇丰,这两万两黄金不过是其中一部分,差不多一半左右。李逵已经拿走了大头的利润,就不会伸手对李秉乾的钱动心思。

    再说了,他还等着李秉乾这厮在西夏国内造梁氏的反呢,要是釜底抽薪,将这笔活动经费都给黑了,他还怎么看热闹?

    李逵说得轻松,但是李秉乾却一肚子气,不满道:“金子都是你的人看守,我想要动,你觉得鲁达几个会听我的吗?”

    “你也可以让你的人看守啊!”

    李逵浑不在意道。

    李秉乾气恼的深吸了一口气,憋在胸口,良久不能平顺,最后却只好无奈道:“算了,我手下人就两个,根本就看不住这么一大笔钱。”

    “对了,你要钱购买丝绸干什么?早知道,之前我就让我手下脱手的时候给你留一些。用得着如今在西夏境内采购高价丝绸吗?”李逵看似替李秉乾着想,可李秉乾却并不领情,情绪颇为不耐烦道:“你压根就没有问过我?当时我是俘虏,你是胜利者,会问我这个俘虏的想法吗?”

    “要是早知道我们能共事,也不用之前就彼此算计。如今我叔叔的弟子来到宥州,指名道姓的要我进献丝绸一百匹,你说我敢说什么?”李秉乾被一个野利家族出家的和尚气地半死。

    他堂堂皇族,竟然被部落的人给威胁,让他到哪里说理去?

    “你叔叔?”

    “我每年都会带一批丝绸去护国寺。今年晚了些,没有准备,本不打算给了。却没想到躲不过去。”

    李逵觉得李秉乾有事瞒着他,这也正常。李秉乾虽说被李逵坑了,但他肯定信不过李逵,更不要说将最隐秘的事告诉李逵了。

    李秉乾唏嘘道:“我叔叔就是护国寺的大国师,嵬名德源法师。他当初出家的时候,在皇室引起轰动,甚至振动了国内。这些年,他一直在护国寺担任方丈,同时也是功德司国师之首。”

    李逵摸着下巴,目光深邃起来,心中想到:“怪不得李秉乾一心认为护国寺会成为他发动政变的强大盟友。原来护国寺的方丈就是他叔叔。按照如今的局面,梁氏控制着西夏的皇权,梁太后不是皇帝,也不见得会想要当皇帝。毕竟西夏的小皇帝如今是梁太后的亲儿子,她就算是当了皇帝,最后也得传位给儿子。但梁家人就说不定了。”

    化家为国的诱惑,对于普通的小门小户出来的皇后,恐怕想都不敢想。

    可是梁氏就不一样了,经过三代人在西夏朝野扩张,梁氏的触手已经伸向了西夏皇权各个角落。真要让他们放弃手中的权力,恐怕真需要一场大动荡才行。

    随后,他站起来踱步思索道:“你认为他会支持你?”

    李秉乾向前走了一步,激动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如果继续下去,我们李家还有什么希望可言。”

    “嵬名也是皇族?”

    李逵好奇的看向了李秉乾,只不过他这是八卦之心起来了,至少嵬名是西夏皇族,李逵还是清楚的。只是他问的时机不太对劲:“你们家一共改了几次姓?”

    李秉乾愤恨地看向李逵,认定这厮是没事找事,故意羞辱自己。随后仰着头,故作高深道:“我党项一族,受封多次,原先是拓跋部,后来改的党项部。”

    “我记得后秦也是羌族吧?”

    “他们是烧当羌,不是我拓跋羌。”

    “太祖,太宗时期,我朝也赐姓过你们。我很好奇,你们一直改姓氏,祭祖的时候不会闹出误会吗?”李逵揪住李秉乾的这个痛脚似乎不打算放过。

    这让李秉乾非常恼怒,脸色涨的通红,和李逵怒目相对:“李逵,你说这些似乎和我们的合作根本就不没有任何关系。”

    “不,有关系。”李逵却摆手道:“而且还有很大的关系。这关乎到你们党项族人的是否真的会听从李氏,还是听从梁氏。姓氏在中原,是绝对不能轻易改变的,除非是为了避祸,还是灭族的大祸,才会不得不放弃祖先的姓氏。但是你们党项人似乎没有这方面的情感,轻易就改变了姓氏。这就让我不免担心,党项其他部落,是否对梁氏当政,甚至化家为国,取代你们李氏会有所反抗。甚至里面李氏之中,也不见得都会反对。一个对传统没有尊重的族群,会忠于皇室吗?”

    “这不可能吧?”

    李秉乾认为李逵是危言耸听,但李逵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梁氏把持了西夏政权三十年,这期间,甚至还出现了两代皇太后交接的离谱之事。

    如果李氏反抗,在老梁太后病故之后,李氏应该出个摄政王,同时辅佐新皇。

    可是李氏并没有如此做,可见,西夏皇族内部也不是铁打一片。

    李秉乾蹙眉道:“其实也不多,李氏改过四次姓,我先申明,都是被逼的。”

    “之前,先祖对大唐有功,获赐姓李。之后,你们宋国的皇帝赐封了我先祖赵姓,后来高祖有立国之心,自然不能用赵姓,改回了嵬名氏。在之前是拓跋氏,据传党项先祖是有跋氏,姓拓跋也合乎常理。”

    “胡说,你们怎么可能姓有跋氏?”

    李逵自然要反对,有跋氏,一听这个姓氏肯定和黄帝有关系。有跋氏可是黄帝的儿子跋氏之后,这算起来,羌人才应该成为中原主人。但问题是,几千年前的事,根本就无法考证。而且,李逵也觉得和党项人同一个祖宗膈应的很。别的不说,就他们那个秃头发式,就足以让他升起万丈邪火。

    李秉乾却不确定道:“我似乎在《后汉书》中看到过。”

    “写错了!”

    读书人写的书,自然只有读书人才有资格解释。李逵这厮好不要脸道:“南北朝时期,典籍消散,很多史料都无法考证,只能用传说入书,缺乏著书立说的严谨。《后汉书》也有不少错处,读书人深为不齿。”

    说完,李逵傲娇地抬头,这样子,像极了权威面对无知者的交锋。你连祖宗是谁都不知道,有何资格在本大爷面前叫嚣?随后悠悠道:“《隋书·西域传·党项》中有过记录:党项羌者,三苗之后也。其种有宕昌、白狼,皆自称狝猴种……”

    你家祖宗是猕猴!

    别问史官为什么会这么写,《隋书》里都说了,是你家祖宗自己承认的。有人说,史官善用夸张之词。至于《隋书》为什么要这么写,李逵也很想知道啊!好端端的人,把人当成猕猴,这史官的鄙视链实在太过强大。至于说承认自家的祖先是猕猴,这样的人要是当了首领,党项应该早灭亡了吧?

    生气是没用的,李秉乾胸口极速地起伏了一阵,他虽没有看过《隋书》,也不知道李逵说的是真是假。

    可就他的猜测,李逵说的多半是真的,很可能隋朝那个很不负责任的史官,舔着厚嘴唇,表情猥琐地落笔在史书之上。

    要是他和李逵争论,肯定要找出理论依据。他们党项不是猕猴的后代,是人。而且,李秉乾也多半猜测到李逵故意羞辱他的原因。李逵是读书人,怎么会匠人的手艺?可冷不丁的被他说成是大宋请来的大匠师,最好还要督造觉明寺佛像贴金工程,自然会不满之极。

    可李秉乾也没办法,他如今手中能用的人没有。只能让李逵顶上去了。至于说李逵捏住了他的把柄?

    难道李秉乾在西夏李逵就能和他闹翻?

    他们这是各取所需,还没到分道扬镳的地步。只是李逵小心眼的程度,还是把李秉乾给恶心到了。

    李秉乾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放弃了和李逵口舌之争。丢下一句话道:“觉明寺的佛像贴金,你还是多琢磨些吧,要不然不仅浪费了黄金,还得罪了和尚。你可知道,西夏的和尚虽然都是西夏人,可是也经常去宋国。到时候就算是你逃回到了宋国,和尚们也不会善罢甘休。你总不希望,家门口总有个出家人给你看门吧?”

    李逵不甘示弱道:“放心吧,贴金而已,不用学都会。”等到李秉乾离开,李逵这才轻蔑的自言自语:“原来是四姓家奴!”

    随后的几天里,李逵真的有模有样的开始了匠师的心路。

    首先,气度。

    躺椅,茶壶,外加一叠果仁之类的吃食。

    随后,觉明寺被动员了起来,佛像贴金,因为金箔太轻,不能在野外施工。而觉明寺的佛像就是露天佛像,需要搭建一座临时的工坊,用来给工匠一个无风的环境。同时,还要有架子,方便工匠上下。

    筹备这些,即便觉明寺的上百和尚齐心协力,也耗费了十来天。

    这么长的时间,足够李逵完整的塑造出一个大匠师的形象。尤其他熟悉宋朝皇宫,担任过少府的官职,对如何精益求精虽没学会,但对于如何花钱,那是手到擒来。

    觉明寺的和尚虽没有被要求出黄金,但寺庙的老底也快空了。

    这日,实在无法忍受李逵铺张的做派,方丈智光法师找到了李逵:“李大师,这数百斤香油价值不菲,为何不在白天贴金,也好让老衲率徒子徒孙们瞻仰大师风采。”

    李逵冷哼道:“你们想要偷师?”

    见李逵语气不善,智广法师急忙解释道:“李大师误会了,老衲是担心无力供养诸位啊!”

    李逵这才脸色稍霁,但语气一直很冷淡,干巴巴的,他似乎琢磨到了一套技术人才的气质,颇为有用。嘲讽道:“你们想要偷师,也谅你们学不会。至于为何要夜晚贴金,那是因为白天太亮了,万一贴金的时候有些部位没有贴上,工匠因为光线刺眼,加上金子耀目,很容易发现不了,懂了吗?”

    “老衲明白,晚上就晚上。只是……算了,老衲带头去城里布施些香油,但愿够用吧?”智广法师无奈。

    其实李逵为何要在夜里贴金,主要是他手下都是新手,头一天上工,要是被看出来,岂不是糟糕?

    晚上,僧人晚上都要早睡,少了被人看出端倪的可能。

    果然,到了夜里,鲁达几个拿着贴金用的毛笔,傻眼了,左右不明白该如何使用。

    阮小二看出鲁达连笔都不会拿,鄙夷道:“不识字?”

    “我不识字咋啦!照样当官。”

    鲁达没好气地感受着阮小二怜悯的目光,仿佛突然间矮了一截,浑身难受。

第523章 是金子总会发光

    带着一群棒槌,做技术工作是什么样的感受?

    李逵示范了一遍贴金的过程。

    然后再是第二遍。

    一直做到了半夜之后,他发现自己谁也教不会,然后就拿了根棍子,谁做错了就打两下。经常有倒霉蛋被李逵如同黑熊扑食般冲上去,然后狂风暴雨的棍子如雨点般打在对方身上。

    嗷嗷嗷——

    大人,我错了。

    别打了。

    呼哧

    呼哧

    简直太累了。

    尤其是鲁达、阮小二这几个家伙,皮糙肉厚,挨打的时候嗷嗷叫,打完了之后还是我行我素,似乎浑然没有将李逵放在眼里。

    “滚,滚滚,都给老子滚!”

    “回来,去拿两根棍子,看到不开眼的给我打!”

    李逵目光阴沉,脸色铁青,他终于知道了隔行如隔山的真正含义。虽说鲁达几个做技术不行,但是做监工,这个世界上仿佛没有比他们更加好的监工了。棍子打在身上,根本就不用担心打伤人,却能让人痛彻心扉,悔恨和屈辱夹在一起,嘴巴张地老大,夸张地哭爹喊娘。

    尤其是这帮人还个个武力高强,就算是从十来米的架子上掉下去,在半空中就能做出保护动作,落地之后打几个滚,然后没事人似的从地上爬起来。继续接受李逵暴躁的脾气,记吃不记打的玩意。

    忙活了一夜,终于将佛像的脸贴完了。

    李逵命令将工坊的顶层活动的木板拆开,让阳光投射进来。

    当第一缕霞光从地平线上升起来的那一刻,所有人都仰望佛像的头部,脸上宛如看到了真神般的虔诚。那种面带宝光的气势,根本就不是所有人印象中的佛像该有的那种气势,宛如佛国的真佛降临般,让人震撼无以言表。

    “大人,这是我们做的吗?”

    “你们还有脸说,大部分都是我贴的。”

    李逵抱着胳膊,抬头看向佛像的脑袋,感觉辛苦终于没有白费。他们中间,没有一个佛教徒,甚至没有一个对善恶有着很强是非观的人。几乎所有人的职业都是战场杀人,他们身上的杀气和煞气,真要是爆发出来,能让一个成年人吓尿了裤子。

    可奇怪的是,就是这些人,却因为佛像贴上了一层薄薄的金箔,似乎完全不一样了,仿佛光芒落在脸上,整个人都升华了,圣洁的如同是佛子般虔诚。在其他任何时候,他们都不相信出来手中的刀之外的任何道理,但此时此刻,他们有种在佛前聆听教义般的虔诚。

    宛如毫无灵性的石头,在被塑造成了佛像之后,才有了神灵的样子,但也仅仅是徒有其表而已。真正让佛像产生一丝神性的,恰恰是那一层薄薄的金箔。

    “大人,此乃神术!”

    鲁达这个粗鲁汉子,看到了贴金佛像之后,也是良久没敢开口。酝酿良久之后,才说出了一句马屁。

    李逵心头鄙夷不已,没眼力的家伙。要是用黄金堆成山,放在阳光下,会更加震撼。只有黄金,才能散发出如此可爱迷人的光芒,这也是黄金才有的超能力。

    鲁达不分场合,毫无立场的马屁,技术含量极低。这让阮小二非常鄙视,嘲讽道:“这是少爷的功劳,少爷想要佛像怎么样,就能怎么样。”

    这话也就说说罢了,真要在外胡说八道,会被仍砖头的。李逵笑着摆摆手道:“这是佛本来的面目,我只是用双手给佛像增色了一丁点,一丁点而已。”

    这话李逵爱听,虽说佛像的金光让人震撼,真正的原因恐怕真不是什么金箔,而是光,是晨曦的一抹阳光,尤其是在工坊上层的木板被拆下来之后,眼光打在了佛像的脸上,佛头周边宛如能发光的火炬,在黑夜中指明方向。那种光芒万丈的气势,在愚昧的时代里,是任何普通百姓都无法抗拒的信仰之力。但凡有人敢质疑,那么这个人一定是个无可救药之人,心中没有一丝信仰的万恶之徒。

    李逵摸着下巴,为自己的成就频频点头,心中自豪无比,原来自己才是化腐朽为神奇的神人。

    “大人,老和尚来了!”

    李逵的手下说的老和尚,自然是觉明寺的方丈智广法师,也怪难为他老人家,老和尚昨日被赶出去了之后,肯定一晚上都没怎么好睡。一大早主持完了寺院的早课之后,就匆忙跑到了工地上。还被人拦着不能进来,在外一脸焦急地等待李逵召见。

    可问题是,这可是觉明寺的地盘啊!

    你们在人家的地盘如此嚣张,真的好吗?

    李逵没有扭头,还是怔怔地看着佛像,仿佛有什么东西迷住了他的双眼似的。不过其他和尚可以忽视,老和尚不能太冷落了。李逵道:“请他进来,其他人不要放进来了。”

    “我佛慈悲,阿弥陀佛!”

    一声佛号之后,老和尚智广法师跪倒在地上,虔诚地膜拜起来。他也说不出为何要这样,可看到佛像头顶的金光普照之相之后,顿时膝盖有种无可救药般想要跪下去的冲动。内心的情愫,如同喷涌而出的岩浆般炙热滚烫。

    “李大师,老衲感激涕零……”

    说话间,李逵被一个老男人,确切的说是一个老童子抱着双腿痛哭起来。

    低头的时候,李逵有点眼黑。主要是他盯着光线明亮的地方看太久,导致他视线有点炫目,看不真切。

    按照李逵的性格,被一个老男人抱住双腿,肯定要一脚把人踢飞。也许是双眼不适,或是他想起来了对方的身份,这才没有动脚。

    “法师,还请起来!”

    智广法师哭哭啼啼就是不想起来,显然是情感到了,一时间难以收回去。李逵却琢磨着,要比虔诚,肯定寺院的和尚们比李逵手下的厮杀汉要虔诚的多。干活更不用说了,而他带着一群厮杀汉,真不是给佛像贴金的料。

    好在他的眼睛终于缓和了过来,能够看清智广法师那油亮的大脑门。

    心头开始琢磨起来,要不……

    再说了,给佛像贴金,也不是什么很紧要的技术。甚至在李逵看来,这样的技术太有必须要推广出去了,要不然,他就真成了李大师,然后在西夏国内因为接工程太多,积劳成疾而亡。因为,只要有足够的黄金,和尚根本就无法遏制住给佛像贴金的念头。

    只要觉明寺佛像揭开的那一天,就是李逵功成名就的一天。

    然后,海量的工程就会找上门。到时候,想想和尚们宛如充血的脑门,叫嚷着追着他喊:“李大师,小寺恭候李大师莅临。”这种近乎狂热的场面,就算是长了一颗大心脏的李逵也有点承受不了。想到这里,李逵有点害怕了。

    他居高临下的看着还跪在地上的智广法师,斟酌之后问道:“不知大和尚是否愿意给佛像塑金身。”

    智广法师茫然地扬起脑袋,看到李逵照耀在光芒之下,如佛光迸发,又如韦陀金刚般顶天立地。心头更是激动如同滚水,颤栗起来:“李大师,你的意思是?”

    “在我方匠师的指导之下,由你们寺院的僧人给佛像贴金,我也考虑过,以后万一需要修补,我不在,你们寺的僧人也能自己修补好。”李逵随便找了个理由,看似为智广法师着想,实际上是因为手下人能力太不济事。

    一个个笨地缺德冒烟,而且武人还有个毛病,好动不好静,让这帮混蛋干贴金的精细活,毛手毛脚的看得他冒火。鲁达甚至因为吸气太大,被金箔糊住脸的尴尬,着实浪费了不少材料。

    “李大师对本寺恩同再造,只要李大师一句话,本寺僧人必将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智广法师知道李逵不是西夏人,用宋国的口吻说话。

    没来西夏的时候,李逵还挺担心。

    因为语言不通啊!

    可等到他来到了西夏之后就发现,根本就没有这种问题。语言不通的是党项人,还是党项部落的底层。因为只有这些人才无法学习识字,更不可能需要说大宋官话的场面。但是党项的贵族,还有在银州、宥州、洪州、夏州、龙州等地,这些地区本来就有大量的汉人,自然说汉话没有任何问题。

    李逵来到西夏之后,语言不同的情况很少出现。

    当然,遇到党项贵族,自然能少开口就少开口。

    毕竟,党项贵族在西夏国内,说的还是古羌语。李逵只能听懂少数的几句,一张口就要露相。

    李逵允许觉明寺的和尚参与佛像贴金的工作,自然让鲁达等人松了一口气。然后庞万春就顺利成长的成了李大师钦点的监工头子,外加现场匠师。

    毕竟鲁达等人愚笨且不说,说话动不动就爆粗口。

    阮小二倒是能说会道,但问题是这厮年纪太小,人也活泛。性格和稳重根本就不搭边。而且动不动还暴躁无比,也没有个监工的样子。

    终于解决了一个大麻烦,李逵答应每天来监工半日,然后带着人回去休息。

    出山门的时候,智光法师带着庙里所有的和尚,在山门外念诵佛号护送,这阵势,除了西夏皇家之人来寺中能享受之外,也就李逵这个例外了。

    快到住处,远远就看到费听多罗站在门外,面带愁色的一个劲地顺着巷子张望着。

    见到李逵的那一刻,这家伙猥琐的上前讨好道:“李大师,可曾顺利?”

    “一切都好!”

    忙碌了好些天,李逵终于可以轻松歇息一阵。可是费听多罗仿佛没有看到李逵脸上的不耐烦,反而表情忧虑道:“李大师,您能不能去看看王爷。王爷的心情似乎很不好。从昨日来之后,就一直在饮酒,小人去劝,反而被赶出来了。王爷平日里就敬重您,有劳李大师帮忙去问问,所谓何事?也好让小人有为王爷排忧解难的机会。”

    男人心情不好。

    尤其是一个孤独的男人。

    李逵认为派一个男人去,根本就起不到任何作用。

    踅摸道:“给王爷找两个歌姬,他就开心了。”

    费听多罗迟疑道:“真的?”

    “你孤独了会怎么办。”李逵问。

    在李逵强烈且炙热的眼神下,费听多罗根本就不敢说瞎话,不好意思的摸着光溜溜的脑袋道:“找女人。”随后,他似乎明白了自家王爷的哀愁。对李逵感谢道:“小人立刻去办,李大师,你要不要?”

    李逵笑着摇摇头,西夏缺水,女人普遍不怎么洗澡,他可不敢招惹。

    可没过多久,在院子就传来李秉乾暴怒的嘶吼:“滚,都给我滚!”

    李逵刚躺下,就盯着一脑门子的不乐意做起来,心说:“睡不成了!”

    他随后溜达到了李秉乾的小跨院中,脚还没跨入院子,就嗅到了浓重的酒气。似乎李秉乾并不是一个人喝闷酒,而是邀好友数十人举办酒宴。顺着院墙就飘散了出来,可院子里寂静的如同荒芜的坟地般,让人感觉不适。

    李逵进入院子,就看到李秉乾颓然坐在了廊下,面前一片狼藉,眼睛直勾勾的,脑子肯定不清醒。李逵琢磨着问也问不出什么来,干脆走到李秉乾的边上,伸出大手在李秉乾的后脖子上一切,李秉乾傻呵呵地笑着,翻着白眼晕死了过去。

    费听多罗看到这一幕,吓得眼珠子都快瞪出了眼眶,怒叫起来:“大胆,我是让你来劝王爷,不是让你来打晕他的啊!”

第524章 你想当皇帝吗?

    已经是午后。

    院子里鸟儿也叫累了,正呆呆地停在枝头,时不时的梳理羽毛。

    正房之中,李秉乾躺在榻上,目光呆滞地盯着房梁。他已经醒来很久了,但是却让他有苦说不出的是,脑袋很疼,疼地似乎要裂开似的。想了很久,他才想起来,似乎昨日喝了一天的闷酒。喝酒的经验他很多,甭管那次喝醉,都不如这次的反应激烈。这让他不得不怀疑,是否遭人暗算了。

    “来人!”

    房门吱呀被推开,费听多罗轻手轻脚的端着洗漱用的水进来,关心道:“王爷,您已经睡了一天一夜了。”

    这一天一夜中,费听多罗多次想要和李逵这厮拼了,最后由于实力上的不济事,担心他死了之后,王爷身边就没个可以使唤的人。

    这才打消了念头,可是他每次看到李逵,都恨得牙痒痒。

    “扶我起来!”

    李秉乾好不容易打起精神准备起身,刚坐起来就有种天旋地转的难受,仿佛想要吐,却又吐不出来,让他胃部一阵痉挛,脸色发白。

    李秉乾自言自语道:“我感觉好像被人在脑袋上打了一棍子。”

    要是他不说,费听多罗根本就不敢多嘴。毕竟下手的是李逵,但是叫人的是他啊!要是王爷问,为何不拦着李逵?让他怎么说?

    拦不住?

    还是不想拦?

    按照他的身份,应该豁出性命去不让李逵有伤害李秉乾的机会。可是最后,受伤的还是李秉乾。缓了良久,李秉乾这才再次坐在了回廊下。他最近不打算出门了,身体有点顶不住。忙碌的人一旦闲下来,就会胡思乱想,李秉乾就琢磨着,自己难道是自己老了?可是一想不对劲啊!他才三十岁而已,正是年富力强的好时光,怎么可能身体就垮掉了呢?

    正好,李逵回来。

    智广法师在寺院里选拔了给佛像贴金的和尚,好不容易选出了十来个,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虔诚的肃穆。李逵也不在乎和尚是胖是瘦,是白是胖,反正都是苦力而已。可贴金的时候,和尚们每个人都大气不敢出,尤其是揭开金箔的那一刻,更是屏气凝神。

    有这等心态,做工自然顺利无比。

    李逵盯了半天,就干脆在城里瞎逛了一圈。

    宥州虽没有遭受兵祸,但是城内还是有大军调动的迹象。士兵骑着战马在城内肆无忌惮地横冲直撞,至少告诉了李逵,龙州的情况不太妙。

    当然,对西夏不太好的事,对李逵来说,却是大大的好事。

    李逵先去李秉乾的院子瞅瞅,这位合作者,现在还对李逵比较重要,自从仁多彦秘密被仁多保忠派来的手下接走之后,李逵在西夏的所有动作都需要仰仗这位。从前天的情况来看,李秉乾的情绪非常糟糕,似乎遭受了不小的打击。

    作为合作者,怎么着也得过去鼓励两句。

    “七王爷,你可算醒过来了。”李逵抬腿进入院子,就看到李秉乾神情木讷的坐在回廊下,对着院子内的梨树发呆。梨花洁白如雪,挂在枝头,让人乍一看就有种心平气和的宁静。

    李秉乾缓缓抬头看向了李逵,嘴角无奈的扯了一下,估计还在难受:“李逵,让你看笑话了。”

    看不看笑话无所谓,李逵只要见到李秉乾找他报仇就心满意足了。不着痕迹的瞄了一眼在边上警惕不已的费听多罗,毕竟是王爷家的管事,这嘴够严的。

    李逵顺势坐了下来,张嘴问:“发生了什么事,让你情绪大变?”

    李秉乾不想说,只是怔怔地看着梨花。李逵也不是凑趣博人一笑的小人物,爱说不说,他也看着梨树。看了一会儿,肚子饿了,对费听多罗道:“安排几个人把梨花采下些,弄些羊肉伴了做馅料,包饺子吃。”

    大煞风景的玩意!

    梨花如此圣洁,你却想要吃它?

    李秉乾非常不解,为何李逵总是在不经意的时候想到吃。再说了,梨花好吃吗?

    李秉乾不能再闭嘴了,苦笑道:“为何你总想着吃?”

    “你不想说出自己的难处,说明你想要独立面对。作为合作者,我会默默的支持你的。这时候,没有比一碗热气腾腾的饺子更能够让人开心,你说呢?”李逵不怀好意地笑着,扭动着在廊柱下磨蹭后背,半个月不洗澡,浑身有点痒痒。想着要是聂翠翠在身边,应该给自己挠痒痒吧?

    可他有感觉有点不对劲,似乎纳妾不是用来给他挠痒痒的吧?

    李秉乾长叹了一口气,目光从空洞变得凝聚了些,这才开始说了起来:“李逵你还记得我给护国寺准备丝绸的事吧?”

    “没错,怎么了,不是送给寺里的和尚了吗?”

    “十年了,每年我都会准备足够的财物送给护国寺,在此期间,我的叔叔似乎也非常高兴,我以为他对我的欣赏是一种长辈对晚辈的欣赏,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李秉乾说完,耷拉着脑袋沉吟道:“就像是你们宋人说的那样,升米恩斗米仇,我对大国师的尊敬,换来的是一场空,你觉得我现在该如何自处?”

    “他想你要财物了?”

    别人家的家务事,李逵也不好多嘴。但大国师嵬名德源关乎着他的计划,不容有失。

    李秉乾叹气道:“要钱给他就是了,但他似乎看出了我的谋划,让弟子给我带来一封信。你瞧瞧吧?”

    李秉乾看向李逵的眼神复杂,李逵是他的敌人,至少两人的身份不可能成为朋友。之所以现在合作,也是有李逵故意为之的原因。而且李逵这家伙心眼小,说话不中听,反正很多情况李秉乾面对李逵都恨得牙痒痒。

    可当他遇到挫折的时候,身边能商量的人只有李逵,这不得不说是李秉乾的悲哀,身边两个能商量的人都没有。

    展开信件,李逵仔细看了起来,信件很短,只是说明了一个意思,嵬名德源对剪除梁氏并没有反对,但也没有支持。但是不允许换皇帝。而且,信件的最后还说,他不希望李秉乾在短期内发动对梁氏的反击。让他等到皇帝亲政自后,等皇帝再做打算。

    让亲儿子囚禁自己的母亲,把一帮舅舅都杀光。这是傻子想出来的注意吧?

    李逵对此非常不屑,当然更多的是对老和尚的不作为的愤怒。这不是坏爷们的好事吗?

    也就是说,西夏如今的皇帝,也就是梁太后的儿子,必须要保证他的皇位。

    这事就难办了,即便李秉乾尽快动手,害死了小皇帝的亲娘,还有皇帝的一帮舅舅,然后拥立皇帝。等到小皇帝长大了一些,他将变成邪恶的乱臣贼子,成为皇帝亲政之后的第一下手的逆贼。

    当然,嵬名德源的建议也不是毫无道理。西夏皇室的内斗,堪称一部荒诞的恶作剧。开国皇帝李元昊抢了自己儿子的媳妇,然后被儿子割掉了鼻子,当日死在皇宫。这种事情都闹的出来的西夏后宫,似乎儿子囚禁生母,也不是多大点事。

    李逵撇嘴笑道:“按你这位皇叔的想法,你会死,而且会死的很难看。你将成为皇帝手里的刀子,杀人的时候,刀子是有用的,但是一旦敌人死了,你就该是清算你的时候了。我就纳闷了,你上窜下跳这么些年,难不成不想自己当皇帝吧?”

    “怎么可能,我是为了剪除梁氏,等到将梁氏剪除之后,废除如今的国主,拥立新君。此事到这里也该结束了。可是皇叔的信让我不得不担忧,真要是按照他的做法,我会死无葬身之地。”政变就是如此,李秉乾生在皇家,自然不会不知道政变失败之后的后果。

    就算是政变成功了,还得不得好死。斩草不除根,遗祸无穷。

    那么他到底为了什么?

    如果李秉乾对梁氏下手的时候,梁太后死了,自然一点问题都没有。他甚至会成为头号功臣,被皇帝信赖。但如果梁太后活着,以下犯上的罪民只能落在了李秉乾的头上。毕竟,皇帝是不能有错的人,更不能让天下人知道,他连亲生母亲都能下得去手。

    “你就没想过自己当皇帝?”

    李逵的话让李秉乾心头猛然跳动起来。这个想法有过,不是没有。但李秉乾觉得自己在西夏,尤其是在皇室和朝堂的影响力,根本就不足以让自己登上皇位。与其得不到,还不如获取一份拥立职之功。

    再说了,反对梁氏。

    是因为皇族对梁氏越来越不满。他振臂高呼,真的有不少皇族会追随。但要是自己想要篡位,就难说了。如果他能登基成为国君,别人呢?西夏的王爷可不是只有他一个,比他实力强的人多的是,恐怕最后也不会接受他成为西夏国君吧?

    李秉乾迟疑道:“我原本是剪除国内外戚,要按照你的说法,岂不是要变成篡位?”

    “你老婆姓什么?”

    “米擒氏,不对,这和我妻有什么关系?”李秉乾心头一慌,米擒氏是西夏建国初期最强大的部落之一,八大部落之首。要不是野利部落老族长将女儿嫁给了李元昊,米擒氏的辉煌应该还能延续很多年。

    如今米擒部落已经没落了。

    虽没有费听部落,还有房当部落那般弱小,但在朝堂之上已经没有了太多话语权。将米擒部落拉进来,似乎有用。但效果一般。

    李逵冷笑道:“明知道是去送死,让你去肯定不乐意。如今最好的办法自然是自己当皇帝,管他是政变还是造反,你那个皇叔在皇族中的影响力如何?”

    “党项人笃信佛祖,而他是李家立国之后第一个出家的王爷,地位超然。他在李氏族人之中的影响力,自然是无人能企及的威望。这也是我这些年一直维护和护国寺的关系的原因。有他开口,和没他开口,对于覆灭梁氏将截然不同。”

    李秉乾实话实话,他知道嵬名德源无法绕过去,就只能说服。

    而李逵眼珠子转悠了一阵,冷笑道:“你肯定他不会帮你说话?”

    “他是个说一不二的人,说出的话从来不会反口。”李秉乾如实道。

    “这好办,逼着他和梁氏对立,同时,你也做出远离对方的打算。”李逵觉得对付梁太后这个女人,很多手段用不上,但是对付个道貌岸然的神棍,他有的是办法。再说了,政变哪有造反有意思,他上赶着拍着李秉乾的肩膀,笑道:“你放心,别的我帮不了你,造反,咱很拿手。”

    “你想要干什么?”见李逵残忍的笑意,李秉乾忍不住缩了缩脑袋打了个哆嗦。

    李逵笑道:“好办,传谣言出去!如今龙州作战的西夏是那个部落的首领,估计和梁家走得很近吧,先传播嵬名德源对梁氏不满,然后我们将嘉宁军司派兵的消息送到宋国。让前线的军队挫败几次。不做别的,就是让他们先猜忌起来。”

    “这岂不是卖国?”李秉乾还保留了一些理智,觉得李逵在害他。

    可李逵却丝毫不在意,蛮横道:“你想当皇帝吗?”

    想!

    哪个皇子的幼年没有过当皇帝的梦?

    可能成吗?

    李秉乾沉默了起来,李逵的建议,已经背离了他的初衷。可是野心的荒草一旦在心里扎下了根,就会疯长起来。他沉默良久,才小声道:“容我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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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5章 都是野心家

    从性质上来说了,李秉乾要做的事情很简单,做叔叔的抢走侄子的家产,仅此而已。

    但这事放在皇家,就不一样了。

    谋朝篡位和谋夺家产其实性质上都差不多,但前者的决心不好下,后者却很容易。

    谋夺家产的决心很好下,甚至很普遍。普遍的原因大概是就算是失败了,也最多是人品败坏,迎风臭十里的样子,没有性命之忧。可就算这样又如何?爷们不要脸了,你们奈我何?

    可谋朝篡位就不一样了,真要是失败了,家里的人就不说了,铁定会死,而且会死的很惨。就连家里的狗、牛、猪都得死绝了。这还是皇室之间的皇位之争,如果是大臣谋朝篡位,最后要是失败了,连祖坟都可能被刨了。后果非常严重,容不得李秉乾不去仔细思量得失。

    转眼,这天李逵又遇上了李秉乾。

    李逵仔细打量李秉乾的样子,情况挺好,眼珠子充血,面色蜡黄,一副痨病鬼的样子,他打心眼里为李秉乾高兴。或许会有人不理解,李逵这是不近人情,盼着人倒霉。但他有自己的考虑,要是李秉乾精神饱满,神采奕奕,举手投足之间仿佛有种挥斥方遒的气度不好吗?

    不好。

    很不好。

    谁造反不琢磨到想要吐血?

    深怕一个不慎,万劫不复。脑子费了又费,就怕一时冲动,害了全家老小。

    有人想要篡位,真要是跟吃了大补药似的,只能说明两种情况。第一种,根本就没往心里去,逗你玩。第二种,准备造反多少年,终于碰上机会了。太祖当年去陈桥发动兵变,恐怕真的是第二种。这是蓄谋已久的事。要是不给他找个机会,他还不乐意。

    但李秉乾不同,他之前根本就没有想过篡位。一切都是被逼的,而逼他这么做的人恰恰是他曾经最为信任的长辈。

    这种情况,不想心力憔悴都恐怕难。

    正因为心力憔悴,一副病入膏肓的样子,才说明李秉乾回去是仔细想过了篡位的利弊。搏一搏,王爷变皇帝,西夏境内所有人的性命都由他做主。不博?除非他彻底放弃自己的皇族身份,才能躲避这皇族的纷争。可看他的样子,是能说放弃就放弃的洒脱之人吗?

    按理说,李秉乾见到李逵的第一句话,应该是问:“计从安出?”

    这样才附和一个野心家的样子。

    可让李逵气地半死的是,李秉乾见到了李逵,翻着死鱼眼,气馁不已的颓丧样,温吞水般的对李逵道:“我觉得你是在消遣我?”

    “我消遣你?”

    李逵瞪眼看向李秉乾,他郑重地指着自己的鼻子,对李秉乾道:“你瞅瞅我这清澈眼神,看看我的正义的面孔,再听听我真切的语气,是胡乱消遣人的样子吗?再说了,你还以为你自己有的选?”

    李逵突然顿了顿,随后加重了语气道:“你没得选,谁让你生在帝王家,除非你想要活成一条虫,但凡有点想法,除了死路一条,就只能生生的将自己逼成一条龙。龙游九天,看着是肆意妄为,可谁知道他在地上承受的苦难。远的不说,就说你高祖李元昊,他虽然立国了,但是活成了个孤家寡人,连亲妈都药死了。弄死老婆孩子老丈人,成霸业者,要不舍弃点什么,能成事吗?”

    李秉乾情绪激动道:“李逵,你能不能不要再黑我高祖了。”

    “成,以后不说了。”李逵随意道。

    李秉乾低头沉默了一阵,再次抬头的时候,却泪眼婆娑对李逵控诉道:“可是我的亲信都让你给杀光了啊!”

    啊!

    李逵刚想要反驳,没有的事。

    可这话刚想要说,就忍住了。他似乎想起来,还真的杀过一波李秉乾的手下,还不少,大概有一百多人吧?

    内疚这种事,怎么可能出现在李逵的心头?他琢磨着该怎么回答的时候。李秉乾实在看不下去了,还以为李逵忘了,提醒道:“就在宋国境内,绥德军镇边上,过了河就是龙州,你不记得了?”

    实在躲不过去,李逵咳嗽一声,正色问:“王爷,去芜存菁非但不会让你陷入困境,反而还能让你拥有更强大的实力。在我看来,你之前的那帮手下,看着都是运货的伙计,而且弱的跟羊似的,这些人怎么可能助你谋取大位?别说谋取大位了,就连政变都不可能。”

    “可我一个闲散王爷,难道去训练一支强大的军队吗?我的人马都隐藏在我大舅子的部落,要是平日里带出来,岂不是惹人注意。再说,我那点人才只有两千,拿出来也不顶事。被你杀的都不是冲锋陷阵的部下,都是我这些年培养的人才。虽说大部分都是做生意的账房管事,但也有几个出色的人才。”李秉乾絮絮叨叨的说着,控诉着李逵的残暴。

    李逵能认吗?

    他头铁的脑袋,会点头认下这等罪过?

    根本就不可能。只见他冷笑道:“做生意,我说七王爷,就你那帮子窝囊手下做的也是生意。这叫送货好不好?掌柜的做着伙计的生意,我都替你丢人。我的手下你也看到了,他爹就跟着我,他才在我身边历练了一年,一次买卖,就比你的人获利超过一倍有余,还是因为时间仓促,才获利这些。要是给他足够的时间,他能给你挣出一座金山出来。”

    说起邱宣怀,李秉乾确实眼馋不已。

    人就怕比,这一比啊!有种恨不得死了算逑,心态说崩就崩。

    可他觉得邱宣怀这样的人才跟了李逵,绝对是白瞎了,应该跟他这个王爷,才有前途。

    可羡慕没用,因为李逵根本就可能将人才往外送。更不要说,他和李逵的身份还非常不对等。别看他是王爷,但却是个被捏住把柄的王爷。

    “我说,七王爷,痛快点,想好没有?你要是没想到,我继续给觉明寺监工去,别看这帮和尚贪财,可是给自家庙里做事,一个比一个勤快,瞅着让人舒心。”李逵见李秉乾还在犹豫不决,忍不住催促起来。他也不是真的想要逼李秉乾,只是李秉乾这个性格,看着就不像是做大事的样子。

    李秉乾抬头仰望天空,忧愁道:“按我皇叔的指令,我里外里都是个死,只能和你合作了。可是……梁家的女人真不好对付啊!”

    我呸!

    李逵中气十足的将一口浓痰吐到四五米开外,鄙夷道:“我真鄙视你家,全家上下这么多老爷们,就让两个女人欺负成这样?”

    “唉,算了。反正我要说你也不信,总有一天你去兴庆府,就该知道梁家女人的厉害了。梁家的男人都是废物,梁家的女人才手段高超。”李秉乾唉声叹气道:“我也知道这时候心虚是长他人志气。可你知道,如今西夏境内的部落,之前的大部落都在这两个女人手里变成了中等部落。不复当年的强大。唯独一个野利部落,却被梁家给拉拢了,根本就不可能背叛梁家。真要想篡位,就不得不削弱野利部落的实力。”

    “这不着急,野利部落现在正强。但他强大,也不可能再强大了。如果继续强大下去,很可能皇族都压不住了。”李逵眼珠子转悠道:“如今需要强大的是弱小的你们。”

    “我们?”

    “你,还有肯定会和你走在一起的部落。比如说米擒部落,你有把握吗?”李逵问。

    李秉乾想了想觉得米擒部落对朝廷的怨恨肯定不小,原本是个大部落,如今越来越不成事,说不想恢复当年的荣光,这是假的。于是他点头道:“拉拢过来不难,但你觉得用什么办法?”

    “仁多保忠不是要归宋吗?他一旦离开,西夏的河谷之地就没人守了,尤其是卓罗军主将的位子将空出来。大国师虽不同意你立刻对梁家发难,但不会反对让米擒部落强大一些吧?反正如今的米擒部落也很弱小,强能强到哪里去?”

    李秉乾道:“我担心米擒部落控制不住卓罗军,你也知道,卓罗军在西夏的地位不一般。”

    “能不能控制且不说,先把茅坑……不对,先把主将的官职给占了。”李逵突然话锋一转,龙州如今的情况很不妙,想要让梁家将目光落在龙州,好给仁多保忠在西方归宋准备时间。”

    “你的意思是?”李秉乾觉得前面是个坑,还是忍不住问。

    李逵凑近道:“有办法弄到嘉宁军司的行军路线吗?”

    “这个怎么可能?我在嘉宁军司根本就没有人能帮忙。”李秉乾满口拒绝。

    “不用这么麻烦,只要知道粮草的运送路线,就能知道行军路线。”

    李逵要的不是李秉乾拒绝,而是他的态度。似乎李秉乾也并不拒绝出卖西夏的军事情报,至于想要行军路线,简单的很,只要询问粮草的押运情况,就能得知。根本不用和军司将领接触,只要收买押解粮草的溜首领即可。

    李秉乾脸上有点发烫,第一次当叛徒,有点不习惯,喃喃道:“这不好吧?”

    “什么不好,你知我知,天知地知,谁能知道?”李逵宽慰道:“放心,秉乾兄,我们虽然弱小,但我可有家传的《屠龙术》,可以带领你我走向强大,步入辉煌。”

    口舌如簧也不过如此。

    摆平了李秉乾,李逵立刻准备一队带路党。

    选来选去,只能选阮小二。

    对于这个殊荣,阮小二拍着胸脯表示,一定让李云打一次漂亮的伏击,好好挫一下党项人的锐气。

    可没想到,鲁达却很不乐意,他觉得自己比阮小二更强,理应去龙州帮忙。他可受够了给佛像贴金当监工的日子。嚷嚷着让找李逵来理论,阮小二不服气的跟着同来。

    鲁达指着阮小二道:“大人,阮小二人小机灵,您身边真不能少了个能用的使唤人,可我不一样了。”说话间挺胸道:“战场才是我的归宿,再说了,李云是您的族弟,也算是我鲁达的半个雇主,一家人做事,同心协力,自然事半功倍。”

    阮小二指着鲁达怒道:“少爷,不要听他的,我才是老李家的人,他压根就不是。他才来李家几天,就叛变了我们老李家,跟着郝公公做大官去了,这厮势利的很。”

    鲁达怒道:“你要是骗我在李家要读书两年,我能跑吗?再说了,你好意思说指挥是个大官吗?”

    鲁达也有自己的委屈,他都快二十岁了,还让读书识字,这不是要他的命吗?他目不识丁二十年,也不耽误他快活,更不耽误喝酒吃肉,为何要逼他去读书?

    李逵黑着脸道:“鲁达,用阮小二自然有用阮小二的道理,你要是争,改日我给你找个启蒙先生,先给你上上课。”

    鲁达愕然地盯着李逵,眨巴了一阵眼皮,突然讪笑道:“大人英明,阮小二机灵,比我这等老粗更适合带消息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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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6章 被种地耽误的党项大军

    安排动身离开宥州已经是三天之后的事情,情报购买非常容易。

    甚至不能说是购买,而是李秉乾的管事费听多罗请了看守仓库的溜首领喝酒,对方自己喝到半醉半醒,然后费听多罗根本就没问,对方就说了。

    以至于费听多罗回来之后,对李秉乾抱怨,党项应该禁酒,喝点酒,连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了,不仅军事情报胡乱说,而且军中的隐秘也说了不少。但李秉乾却怀疑这么容易得到的情报是真的吗?

    李逵也很怀疑,因为怀疑,所以不得不去寻找佐证。

    这才耽搁了两天时间。

    最后的结果是,真的,没骗人。党项汉子都是耿直的直肠子,尤其是喝酒之后,竟然说的都是真话,连一句假话都没有。

    可李逵还是觉得不对劲,为何只有三千人偷袭?

    “嘉宁军司这做法是否疯了,才三千人就敢偷袭龙州?”

    李云指挥的军队人数不多,也只有三千。但战斗力已经经历过战争的洗礼,并不差。加上龙州的底层百姓,杀了城内的党项人之后,根本就没有了退路,只能死战。还有延安府派遣了一部分步兵,城内能战的青壮将近一万人。如果派遣五万人进攻,或许真的能拿下龙州。

    但三千人,这不是太小瞧了攻防战?

    李秉乾却阴沉着脸怒道:“任孟这个蠢货,为何不征招仆从兵和奴兵,此举简直是把军中的火苗都熄灭了。”

    对于李秉乾如此人不清形势的做法,李逵并没有在意。这货到底是党项人,还是皇族。即便投敌了,内心还在挣扎期内,可以理解。

    不过李逵从李秉乾的话里觉察到了一些蛛丝马迹。党项的军队简直以部落和皇族军队为主。而部落军队,千人左右的军队是溜一级,溜之下是抄,一个溜会管辖二十到三十个抄,视部落实力而定。一个抄有四个正兵,这已经是小到不能再小的军队编制了。

    正兵,是党项军队中的精锐。

    也是军队的基本骨架。

    在作战时期,一个正兵会从征召的仆从、奴兵之中选拔7到8人,组建军中最小的作战单位。而抄也会从四个正兵,变成三十人左右的作战单位。然后就是溜,从平时的一百多人,一下子扩充到一千人左右。

    李秉乾骂嘉宁军司将军任孟是个蠢货,大概是指这家伙想单凭正兵,就将龙州给收复了。

    “你是说,任孟没有征召仆从兵?”李逵回过味来,想到了这种可能。这并非是个好消息,正兵战斗力强,战斗意志坚韧,遇到苦战的时候,往往能反败为胜。这也是精锐的定义。伏击精锐需要一个很好的地势,才能成功。

    而在龙州境内,嘉宁军司的军队是本土作战,优势非常明显。

    李秉乾没好气道:“别以为正兵人数少,但战力强,是军队的骨干。嘉宁军司也是可以征召五万人马的大军司,案例来说,也不会如此糊涂。也许任孟也觉得龙州很好拿下吧?”

    “如果仅仅是叛乱,确实容易。但我大宋禁军来了,他们也讨不到好。甚至可能全军覆灭。”李逵分析道:“只要嘉宁军司完蛋了,你觉得你大舅子家的米擒部落能争夺这个军职吗?”

    李秉乾摇头道:“断无可能,嘉宁军司太重要了,是银州、龙州、洪州等入西夏的必经之路,加上土地肥沃,还是个产粮重地。这种地方,米擒部落就是想,朝堂上也不会允许,因为信不过。再说了,李逵你也别觉得嘉宁军司去的人少,但都是一等一的精锐,不是我小看你们,你们宋军还真的不见得是嘉宁军司的对手。”

    说完,李秉乾傲然的看向了李逵。自己人强,还是能够让他内心获取足够的优越感。

    李逵却扒拉了一下衣袂,冷笑道:“就他?我呸!”

    “这任孟再强,能强国讹其满,能强过铁鹞子?我可告诉你,进驻龙州的禁军,可是当初围攻铁鹞子的主力,嘉宁军司的人死定了。”

    李秉乾莫名的愤怒起来:“这该死的任孟,为何不征召仆从兵。”

    这个问题费听多罗可以回答,他贱兮兮道:“王爷,该收麦子了。”

    这季节,正是割麦子的日子。党项在大宋几十年战争之中,很少在这个季节发动战争。西夏要抢收麦子,大宋也要抢收麦子,以至于每年的六月间,可能是两国最平静的时候。

    李秉乾的瞳孔突然睁大了些,豁着嘴巴,仿佛被滚烫的肉块噎在了喉咙口,说不出话来。堂堂的游牧民族,混迹到种地圈之后。种地比不过大宋,放牧比不过大辽,这日子还有啥奔头?

    李秉乾脸色突然涨地通红,脑袋耷拉下去,低声咒骂道:“该死的种地,党项人都被土地被绑住了手脚,还能有什么雄心壮志?”

    这话对也不对。

    粮食很重要,牧民也需要粮食。

    只是比起中原农夫需求的量少很多。同时,种地和放牧最大的区别就是,种地的保守且算计,放牧的豪放且蛮横。骑兵是这个时代最为强大的兵种,游牧民族一旦失去了骑兵的绝对优势,就说明,这个民族开始没落了。用一句话来概括就是:

    放牧的人认为:他的心胸如同草原一样辽阔,所以,没有他们就要抢。

    种地的人坚信:多流一滴汗,就能多收一粒粮食。

    抢来的永远比种出来要容易的多。

    这才是本质的差距。如今的西夏就是如此,西夏从汉人手中学会了筑造城池,也开始开挖水渠和灌溉农田。人变得越来越勤奋。同时,内心也软弱了起来。当然,短时间内看不出来。过上一百年,两百年,西夏就是另一个大宋。好在西夏拥有数量庞大的牧场,只要骑兵不消亡,还是有一战之力的。这一点比大宋强很多。

    并非是任孟不征召。而是征召了一些,但数量不多。总数也就是几千人的样子,这点人马,对任孟来说,或许完全已经足够了。

    阮小二将消息传递给李云的时候,李云也觉得纳闷。

    盘问道:“小二,二哥在宥州还好吧?”

    “不好,整日给和尚干活,累的很。”阮小二吃着久违的小米饭配咸鱼,美美地打了饱嗝。

    “这情报是真的?”李云也不敢相信阮小二带来的情报,嘉宁军司是西夏五大军司之一,竟然派遣不到五千人马就想要收复龙州。

    这岂不是痴心妄想?

    可阮小二对李云正色道:“少爷说了,这些都是党项的正兵,很不好对付。让你们准备用对付铁鹞子的手段对付这支军队。尤其是这支偷袭的军队,都是正兵。也是嘉宁军司的精锐。”

    “你是准备回去,还是跟我一起去战场?”处于对李逵的信任,李云决定亲自带兵去打伏击。

    阮小二犹豫了一会儿,迟疑道:“可是我得送少爷从宥州带来的宝贝,让人捎到京城宅子里去。”

    “什么宝贝?”

    “一本破佛经。”

    “这有啥看头?”李云也不怎么喜欢读书,要不然他也不会去考武举。对于李逵去敌国还不忘收刮这些毫无用处的玩意非常不满:“拿来给我看看!”

    “金刚经啊!”李云毕竟跟着苏轼读了两年书,而且之前还读过好几年蒙学,要是金刚经都认不出来,岂不是丢苏门的脸?可香山居士他确实没认出来,将佛经丢给了阮小二道:“你回去路上给郝公公带个口信,我估摸着今年入秋之后,西夏恐怕要大战一场,让他想办法通知陛下,有所准备。”

    “少爷早就觉察到了啊!”

    阮小二对于李云的建议毫无惊讶,反而随口道:“这事少爷早就给学士说过,学士不是去京城了吗,就是为这事去的。”

    李云惊叹道:“我怎么不知道?”

    “你官太小了。”阮小二有点看不上李云的官衔:“这等机密怎么可能让你知道?”

    李云忽然感觉手痒痒,心思回到从前,要是乘着阮小二不受宠的时候,好好欺负这小子,如今想要欺负他,李云都担心自己会丢脸。

    堂堂将军,要是连李逵身边的小厮三招都拿不下来,岂不是丢了军中的脸?

    可实际上,李云清楚,别说三招,就是三十招他也拿不下阮小二。

    很可能运气差点,会打个旗鼓相当,要真成了这样,他还有什么脸带兵打仗?

    送走了阮小二,李云立刻寻到了城中巡视的种建中。对他道:“西夏来情报了,我得带兵出去伏击。”

    种建中明明是个文官,却听说要打仗了,却两眼放光。他也是倒霉,吕惠卿听到了收复龙州的消息,立刻跑来延安路,将种建中赶去了龙州。他要在延安府前线指挥全局。当然,这货也不会打仗。他的本事比当年的沈括差远了,而人品却一样差。来抢功劳却是真的。

    其实,文官对于军功并不看重。文官升官也不靠军功。文官想要升官快,中书省之捷径,还有秘书省。这都是在皇帝身边的机构,就算是个九品小官,做上几年外放也能混个六品通判。只要顺利过了知州这倒门槛,回到京城就能做四五品的京官。

    甭管是中书还是门下的要害衙门镀镀金,穿紫,拿白玉笏,紫宸殿上指点江山不是梦。

    种建中倒霉就倒霉在,他是吕惠卿手下唯一能够派遣去前线的倒霉蛋。

    而他一个推官,根本就不敢和吕惠卿犟。只好灰溜溜的被赶来了龙州。不过来到龙州之后,他却仿佛找到了自己的人生追求似的,整个人都给人种精神焕发般的年轻和干练。

    老种很豪放道:“将军去吧,龙州但凡有我在,保管万无一失。”

    李云张了张嘴,丧气的话总算是忍住了没说。他很想告诉种建中:“本将军都没把握,你一个文官,竟敢如此嚣张?”

第527章 伏击

    鸡毛信被送出去了!

    哎。

    不对,是军情。

    李逵又陷入到无所事事的状态之中,他已经后悔给觉明寺支个贴金的损招。当然,问题没有出在计策上,而是出在李逵身上。

    他是个闲不住的人,整日里在庙里监工,短时间也就罢了,时间一长,全身上下,哪儿哪儿都不舒服,仿佛回到了在皇城做官的状态之中。

    躺在午后的阳光下,紧挨着宣德门楼子,背后是太史局那个低矮的衙门,对面就是钟楼的工地。靠着御道,地理位置极其优越,李逵在这地方占了个地方,足够放下他那张吱呀作响的躺椅。他乜斜着眼,有一搭没一搭地瞅着,百无聊赖地如同皇城看门的大爷。可惜,皇城没有看门的大爷,但李逵的背景,绝对比任何一个看守都要有气势。

    不过,大部分往来的宣德门的朝廷大臣都不怕他,这就尴尬了。

    之前,他在大宋的大内皇城里当着众人面偷懒,如今,他将这种风格发扬了西夏宥州的觉明寺。早晚上工的时候,他瞅一眼大佛的贴金进度,然后躺在这地方装死。

    嘴里哼哼唧唧,含糊不清地唱着谁也听不清楚的小曲,说惬意是真惬意,但要说无聊,也真无聊。

    李逵微闭着眼,似乎有人堵了他风水宝地的凉风,这让李逵老大不满,觉明寺的和尚绝对没有如此没眼力见。

    睁开眼,看到个生人。

    也是和尚,但眉宇间没有觉明寺和尚巴结的媚态,李逵见对方不说话,他也不说。就大眼瞪小眼的瞅着。

    野利吉安如同吞了个苍蝇般难受,在西夏,出了护国寺,那个百姓敢用如此有恃无恐的眼神盯着他看?

    这让他顿时心头窝火起来,语气不善地问:“你是姓李的工匠?”

    连匠师都不尊称一声。

    在觉明寺,认识李逵的人都会恭敬地叫他一声:“李大师。”遇到个这么不讲理的,李逵没好气道:“你当着我纳凉的风了。”

    “你可知我是谁,敢对我如此无理?你不过是七王带来的工匠,就算是七王在本法师面前,也不敢如此无礼。”出家人野利吉安指着李逵,年轻俊美的脸庞因为愤怒而扭曲起来。

    李逵这才好好上下打量了对方,穿着做法事时候才会穿的白色僧袍。这倒不是因为地位低,而是地位高的和尚才有资格这么穿。觉明寺里就老和尚智广法师才有资格。只不过,之前也不见他穿。最近,在给佛像贴金的时候才天天穿。说明这佛衣不一般。

    好奇之下一问才知道,原来这是因为西夏这里崇尚白色,每当大祭祀的时候,王公大臣们都要穿上白色的礼服。

    和尚的僧袍也是如此,等级最高的就是白色。

    显然对方的身份不低,再看年纪,二十岁?恐怕还没有。看着很年轻,脾气却挺大。似乎后台很硬。

    要不然也不会对李秉乾不敬,口中称呼七王,但是李逵知道,在西夏,王爵的敬称是封地+大王,或者封号+大王。李秉乾假假也是个王爷,僧人称呼一声大王也不过分。虽说李秉乾的封地是删丹,别在地图上找,找不出来,是一座没啥产出的山梁子。这恐怕是王爵之中最次的封地了。不把李秉乾放在眼里,还正好在宥州城内的和尚,李逵终于有点回过味来了,这厮不会是那个什么国师的弟子吧?

    李秉乾怕他,李逵可不怕他。

    只见李逵冷冷道:“你大概就是国师的弟子吧?删丹大王曾经说过,不过你不过是个护国寺的和尚,功德司也没有职位,难不成你把自己当成国师了不成?”

    “你敢对国师不敬?”

    “没有,我只是对你不敬。”

    李逵笑容可掬的说笑,这种忽视对方的冷落,尤其让人难受。这下,野利吉安再好的涵养也忍不住,再说了,他的涵养也不怎么地。指着李逵的鼻子怒骂道:“贱奴汉蛮子,可知死字如何写,本法师要让你活不出宥州。”

    “信不信我去梁家人面前告状,说国师骂太后是汉蛮子!”

    “你!”

    野利安吉傻眼了,他的身份在西夏走到各地都会受到尊敬,不仅仅是护国寺的身份,还有他野利部落的身份。

    可李逵对他说话毫无敬意也就罢了,还敢回嘴?

    不仅回嘴,还敢污蔑,而且还是头等大罪的污蔑,他涨红着脸,努力撇清道:“国师没有说过。”

    “你国师弟子的身份,你说过和国师说过有什么区别吗?你们是从根子上看不上汉人,看不上太后,想要对她老人家辛辛苦苦维持下的大夏国颠覆。狼子野心呐?你以为别人看不出来吗?”

    李逵一口气说了一大堆,别的且不用说,就是梁太后,让西夏朝堂上的男人们都吓住了。真要是让李逵闹腾下去,除非暗杀,一旦被梁家人知道了,不仅仅他要倒霉,国师也要跟着受过。

    别以为当政的太后,心怀宽阔,她是连自己亲大哥都容不下的女人,会允许让对她有敌意的人继续在国师的宝座上吗?

    一旦国师被轰下来,野利安吉有的人会收拾他。

    梁家的男人都是废物,这是对外作战不利。但是在西夏,帮着梁家女人在西夏搞独裁,个个是把好手。

    不得不说,西夏的男人,被两个梁家的女人给祸祸地没了一点男人样。

    野利安吉当即气弱了起来,对李逵低声警告道:“你别忘了,你可是七王的手下。”

    “呵呵,你可看错了,我不过是受到删丹大王的邀请,才来的西夏,帮忙觉明寺佛像贴金。至于其他的,我一概不知。”李逵坐起来之后,见是个啥威胁都没有的娘炮。顿时又慵懒的躺下来了,也没有搭理对方的意思。

    可听到佛像贴金,野利安吉却激动起来了:“传言是真的,七王为何要讲黄金扔在觉明寺,而不送去护国寺?”

    “这我可不知道了,再说了,国师又不是删丹大王的亲爹,凭什么啥好东西都要往护国寺送?没道理啊!”

    李逵假装一概不知的说着,语气颇为不耐烦。

    野利吉安一时间词穷,随即愕然道:“你是大宋人?”

    “大宋京城人士,在少府做过事,咋的,想去打听爷们的底细?”李逵摆摆手,意思让他走,已经不想多说了。

    可野利安吉却根本就不想离开,蹲在李逵边上,也不觉得丢人。如今的西夏已经彻底没有了当年李元昊时代彪悍,百姓虽然不富足,但权贵却穷奢极欲,和大宋士大夫阶层已经没有什么区别了。而李逵出自于大宋京城的少府,说明什么?

    在如何奢华这条不归路上,李逵是绝对的权威。

    不过,野利安吉还是不敢信,李秉乾这等货色,怎么可能请到李逵这等工匠大师,狐疑问李逵:“你恐怕是糊弄李秉乾的吧?”

    李逵扭头看了一眼对方的法衣,冷笑道:“你身上穿的湖绸,也就是你们西夏这等土包子,才会穿在身上。在大宋,这是官宦人家做裤衩子的材料。”

    裤衩子?

    野利安吉不解:“什么是裤衩子?”

    “亵衣亵裤懂不懂?”

    野利安吉懂了,这才闹了个大红脸,臊地无地自容。他有种伤风败俗的负罪感,可问题是,他啥也没干啊!他也没辙,西夏就是这个风俗,穿白的高贵,他也没办法。只好腆着脸问李逵道:“大师可知如何补救?”

    “纳上金线不就成了?金线反光,却不如金箔明亮,宛如鱼鳞,却如同彼岸之水,波光粼粼之中,总会在不经意间给人惊喜,同时能给佛家弟子增加一丝肃穆之感。”李逵不屑地挑了挑眉,对野利安吉这等没眼见的货色,语气颇为轻蔑。

    一席话,让野利安吉顿时对李逵的见地如同高山仰止般仰慕,他才认定了李逵的身份,宋国第一流的工匠大师。

    在宋国是第一流。

    那么在西夏肯定是超一流的大师。

    尊称一句‘大师’也不为过。谁让西夏在吃穿用度,营造,任何技术都和大宋差了一大截?尤其是在如今的西夏,对技艺高超的工匠的推崇,让野利安吉面对李逵也有点没有底气。毕竟,是他率先得罪了他。

    “大师,不知这佛像贴金之后,效果如何?”

    “佛气冲天,光芒万丈!”李逵夸张道。

    野利安吉问:“不知大师可否来护国寺帮忙?”

    “请人要有请人的态度,我说这些也没用,对了,你没去工地看过佛像贴金之后的法相?”李逵好奇道。

    野利安吉脸色阴沉,怨恨道:“智广不让我进去。”

    “那么等觉明寺佛像贴金完成之后再说吧。”李逵站起来,对野利安吉下了逐客令:“到点了,我改去瞅瞅今日做工如何,请回吧!”

    “大师!”

    野利安吉不甘心的想要拉住李逵,智广法师不让他看,才让他紧张了起来,总觉得这老头憋着坏。同时他还担心护国寺的风头被觉明寺给抢走。这对护国寺来说,绝对不是什么好消息。

    “李大师,安吉法师,老衲盛邀你去茶室喝茶。”

    “不去,我要聆听李大师的技艺之术。”

    “李大师很忙的!”

    ……

    觉明寺给佛像贴金箔,光寺院内的僧众都瞒不住,更不要说还有打量敲金箔的匠人。野利安吉原本来是因为李秉乾竟然有金子不进献给护国寺,竟然送给觉明寺,让他大为不满。可是遇到了李逵之后,他发现了宝藏。

    尤其佛像周围建造了一座木头的工坊,围的密不透风,深怕泄露了天机似的,更让他怀疑。

    可智广法师一大把年纪,还能糊弄不住个小年轻?

    等到茶也喝完了,李逵也不见了,野利安吉这才着急起来,琢磨着是否应该要等佛像贴金完成,重新接纳香客才离开宥州。

    再说李云,出城之后,立刻急行进入宥州去到洪州的必经之路之上。

    才一天时间,党项骑兵如约而至。

    可让李云无奈的是,不管他用什么办法,都无法创造出伏击党项骑兵的机会。不仅没有,有两次斥候不查,差点被嘉宁军司的正兵发现。

    得亏他将大军隐藏在远处,这才避免一场遭遇战。

    可要是让党项人继续行军下去,再有一天,嘉宁军司的人马就应该抵达洪州了。一旦进城之后,李云再想要找机会,就难了。

    无奈之际,李云只好找来张川,还有向导,询问:“还有没有峡谷可伏击?”

    “没有,这一带即便有峡谷,也不在行军路线上。根本就不可能伏击。”向导眼神中露出一丝担忧道:“将军,对方马匹齐全,不对劲啊!”

    “怎么说?”

    李云已经是一脑门的官司,当他发现党项援军来的那一刻,就有种无从下手的无奈,这让他心情有些急躁了起来。

    心中冒出一个念头,难道没有了二哥在身边,自己连打胜仗的本事都没有?

    这个念头一出来,就如同荒草在春雨之后,疯狂的滋长起来。

    向导是常年生活在灵州附近的百姓,虽然是百姓,但也被征召过入军,对党项的军队有些熟悉。他忧心忡忡道:“将军,党项部落只有正兵会常年配战马。其他部落的战马,在春天之后就会被送入甘凉两地的皇室牧场。毕竟西夏很多地方都不适合放牧,而且很多以前能放牧的地方,如今也被开垦成了农田。而用粮食喂养,实在太贵,根本就无力承担,所以在西夏,常年拥有战马的士兵,一定是正兵。”

    “我知道是正兵。”

    李云自然知道嘉宁军司派遣出来的是正兵,这在请报上都有。

    要是有地势之利,正兵和仆从兵没多少区别。可要是地势相当,甚至对方占利的时候,就难说了。

    李云还想要伏击,至少不愿意看到这支军队进入洪州。发往环庆路的密信早就发出去了,也许章楶学士已经安排收复洪州。这时候要放党项精锐的正兵入洪州城,肯定会造成巨大的麻烦。

    李云咬住后槽牙,脸上阴晴变幻了好一阵,这才痛下决心道:“既然没有伏击地势,本将军干脆就正面和党项的精锐打一场,看谁笑到最后。”

    “将军三思啊!”

    “我意已决,等晚时党项人宿营埋锅造饭之时,全军立刻发动攻击。”

    李云这倒不是赌,而是他深知继续犹豫下去,只能是一无所获。如果李逵在,恐怕也会和他一样想吧?

    毕竟李逵是从来都不会白忙活的人,多少总得让他占个大便宜,才能让他高兴。

第528章 又一个假的文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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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将军,党项人准备宿营,动手吗?”

    “等等。”

    “将军,党项人下营盘了,要动手吗?”

    “再等等。”

    “将军,党项人升起了炊烟!”

    李云手握紧了腰间的刀柄,在亲卫的搀扶下,起身上马,拨转马头对身后的士兵说:“建功立业就在今日,杀过去!”

    “杀!”

    催动战马,铁蹄重重地叩击在大地,随着战马速度越来越快,天地之间发出隆隆的滚雷声。

    党项营地,任孟听到动静,他从休息的石头上站起来,眺望着远处的动静。骑兵冲锋,只是一瞬间的事,只要听到声音,人到眼前就不过是眨眼的功夫。虽没有如此夸张,但如果傻站着,很快就会发现,眼前乌泱泱的人和马冲将过来。

    虽说对面的骑兵在视线之中,不过是一条略粗的黑线而已。

    “将军,怎么办?”

    手下副将匆忙跑来询问任孟,是战是退,需要主将拿主意。他也担忧,他们这支军队可是行军了一整天,人困马乏,这时候退兵是最好的选择。但是当他发现宋军似乎并不比他多多少的时候,他觉得自己的士兵完全能够给他带来一次意外之喜。

    任孟甩了甩马鞭,随意的插在腰后,朝着自己的战马而去,丢下一句话:“准备接敌!”

    “全军上马,准备接敌!”副将听到任孟的下令之后,立刻命令人四处喊起来。几千人马,一个人喊肯定不顶用,亲卫四散开来,将军令下达下去。

    任孟迈动着八字步,心中横心已下,他要让宋军看看,他党项的儿郎,不是土捏的假人。不就是行军一天吗?即便如此,他们可是马背上的民族。而宋军,不过是田地里的蛮牛。再厉害,能厉害到哪里去?

    要是不战一场就退兵,他会瞧不起自己,甚至连手下的士兵也会瞧不起自己。

    当然,这也是他这次带着都是精锐正兵的原因,这些都是全职兵种,为战争而生的战士。这样的精锐,西夏境内也不超过五万人,而他麾下此时就有三千,足够他向任何一支阻拦在他面前的宋军发动冲锋。

    如果是战争动员之后,大部分都是农夫,牧民组建的军队,就另当别论了。毕竟和宋军相比,西夏骑兵的骑术要精湛不少,但是在装备上,远远不如宋军。尤其是仆从兵和奴兵,装备就更能不能看了。打硬仗的时候,只能当炮灰来用。

    “着甲!”

    “上马!”

    虽说人困马乏,但是党项士兵并没有忧色,反而眸子发亮,似乎胸膛中燃烧着火焰,就等喷涌而出了。宋军带来了更好的马甲,更好的武器,他们只要冲上去抢过来就行了。这才是马背上民族士兵临战的正常想法。

    至于李云,他是没办法。

    他麾下三千骑兵,这么大的目标,真要是躲到西夏军队行军的眼皮子底下,除非有山川地势的帮忙。可实际上,周围的地势虽有起伏,却并不能隐藏多少军队。只能用让骑兵远离党项的行军路线,等到党项军队人困马乏之际,突然发动攻击。

    让李云诧异的是,党项的军队没有乱。

    反而正在骑兵列队。

    这是游牧民族对骑兵控制的本能,战马即便在宿营地,也不会离开战士太远,一般十几步路,就能跳上战马发动冲锋。

    三百步。

    李云射出一直鸣镝,朝着党项人冲锋的骑兵射去。确定宋军重点攻击的目标。

    二百步。

    一百步了。

    李云压低脑袋,尽量将手中的偃月刀平举,这把刀是他升官之后打造的。比原来的朴刀要稍微长一些,但在马上更容易控制。

    就在一霎那的时刻,两军撞击在一起。

    李云奋力挺身,大刀直勾勾的刺入迎面距离他最近的党项人的胸膛。

    随即,热血喷涌而出,洒溅出去,化作一道血雨。

    李云没有停顿,大刀在空中划过半圆,砍向了另一个冲上来的党项人。

    突然,他警觉的低头,就听到脑袋上方有兵刃飞快的划过的声音呜呜声。这让他头皮有种发麻的感觉,好在身后的解千和解万冲上来,堵住了他的两翼,让他可以安心针对前面之敌。

    轰——

    耳畔都是杂乱的兵器碰撞的声音,铛铛的声音不绝,李云手中的长刀,如同出水的蛟龙,在军阵之中翻滚,卷起了团团血水。

    身边的解千和解万,一个使锤,势大力沉的沉闷声,少时能听到被砸断骨头的清脆声。而另外一个使用枪,一杆大铁枪,点出朵朵红梅。三人为锋矢,催动战马,全力往前杀过去。

    杀着,杀着。

    李云发现了不对劲,好几个在他刀下必死的党项士兵,却只是重伤,原因就是这些党项人身上都穿着铠甲。

    虽说五花八门,不少穿宋军的铁甲,而且浑身透着一种违和感,显然是在战场上收罗起来的铠甲。

    最差的也是一身皮甲护心镜,将身体的重要部位保护起来。

    精锐,果然是精锐。

    好在李云看到了前面的敌军不多,显然是要杀出敌阵了。

    骑兵冲杀就是这么快,接触冲锋,穿透;再接触冲锋,再穿透;似乎永远没有头。也不是没有尽头,而是在一方的士兵数量下降到不成威胁之后,这场搏杀才会结束。

    呼啦

    终于脱离层层阻隔,李云一马当先冲出敌阵。随后的大宋骑兵接连鱼贯而出,朝着远处飞奔。等到脱离战阵一段之后,才开始放慢骑速,等他回过头来,李云看到的场面,心头顿时凉了半截。人数明显少了很多,大致估算了一下,三百人恐怕要折损其中。

    “将军,你看哪里?”

    这时候,党项人军阵之中,一员大将被簇拥着来到阵前,此时的任孟也是心肝胆颤。大宋的骑兵是宝贝,他麾下的骑兵也是宝贝。甚至比宝贝都重要,是命根子。在西夏当官,不看你资历,也不看你能力,就看你实力。

    别看西夏已经准备实行科举制度,可是在部落首领之中,就当成陪着国主玩闹的游戏,让皇帝高兴了罢了。

    而军中主将,不看别的,就看手下的正兵数量。虽说正兵损失之后,可以从仆从兵之中补充。但是实力绝对不可同日而语。一旦任孟手中的三千人折损光了,他在西夏的官场也就混不下去了。仅仅一次冲锋,他的损失比宋军更多一些,这让他心头凉了半截,心痛地心头在滴血。

    党项人吃亏是在战马士兵疲惫,人困马乏,但胜在士兵的骑术和搏杀技艺要强过宋军很多。而宋军的优势是士兵养精蓄锐,体力充沛,加上武器装备好过党项人。但冷兵器时代,这种优势并不凸出和明显,战争的胜利天平,永远只向着勇者倾斜。而主将的作用,往往会更突出。

    李云盯着任孟,对左右道:“斩杀党项主将,绞杀敌酋!”

    几乎与此同时,任孟也盯上了李云,暴怒大吼:“随我斩杀宋军主将,抢了对方的战马和铠甲。”

    “杀——”

    几乎没有停顿,宋军和党项大军再一次冲杀在一起。

    死!

    李云势大力沉的砍杀,瞬间将任孟身边的一个小将斩杀。两人如同仇人一般,见面双眼都瞪地通红,任孟使的是一柄长斧,相比李云的武器要沉重很多。但双臂使唤之下,并没有任何的阻碍,反而有种行云流水般的顺畅。

    李云扑上去抢攻,他的刀法快,抢攻更占优势。两人一个快,一个慢,一个攻,一个守,双方如同嗜血的猛兽,不死不休的战在了一起。

    铛铛铛

    几次格档之中,任孟总是能够做出反击,虽然少,也不是被压着打的局面。两人心里明镜似的,他们应该实力差不多。当然,任孟的反击也被李云轻松挡下,不知不觉之间,十几招过去,两人还是胜负难分。

    却让双方斗出了血性。

    下手一次比一次重,一次比一次急。战马交错之间,李云摸出后腰的一支金锏,不回头,就朝着任孟腰盘甩过去,这要是被打中了,任孟就算是活着离开了战场,这下半辈子的幸福也要结束。可是,让李云失望的是,金锏发出叮当的一声脆响,随后是笨重地掉落在地上。

    虽说是金锏,实际上是铜制的武器。那在手里有分量,尤其是在战场上面对的敌军有很厚的铠甲的时候,事半功倍。可以透过铠甲,打击敌人的内腑和骨骼,杀伤力惊人。

    可惜,功亏一篑,没有中招。这是李云手中为数不多的‘小花招’,因为太重,也不能多带。只有随身的一根。甩出去,除非从地上捡起来,下次想要偷袭都没机会了。

    李云暗道:“可惜了!”

    拨转战马,两人怒目对视,随后视线落在地上。果然,地上有李云的金锏,还有一柄黝黑色泽的手斧。两人目光出奇的一致,似乎都明白了什么。李云也是暗暗后怕,他甩出去的是金锏,而敌将却用手斧,这要是被砍中了,岂不是腰子都要被砍出来?

    任孟见状,顿时怒不可赦,骂道:“阴险宋将!”

    李云毫不示弱,回过去:“党项小人!”

    实力差不多,连下作的手段都差不多。这两人也算是将遇良才。

    “还敢一战?”

    “不死不休!”

    任孟拨弄着战马,催动战马缓慢跑起来,李云也是如此,两人围着圈慢慢的控制战马的跑动。突然加速,再次冲杀到了一起,兵器碰撞,发出了冷不丁的火星子,两人几乎能够近距离看到对方脸上的毛孔,大眼瞪小眼的瞅着。让他们不知道的是,陆谦在边上不远处,长刀刀花绽开,毙杀周围数个党项士兵。然后偷偷摸了马背上的弓匣。

    弯弓搭箭,一支利箭冲着任孟的后背而去。与此同时,党项人也想到了这个办法。

    等陆谦发现,想要阻拦已经来不及了。他只能大声惊叫:“将军小心!”

    党项人也在大喊:“将军小心!”

    任孟中箭的那一刻,眼珠子突然一凸,猛然握紧手中的斧柄,刷刷刷砍出了三斧头,将李云奋力逼退。而李云就感觉到后背仿佛被刺了一下,嗓子眼发甜。

    他明白,自己受伤了,好在他的铠甲是三层铠,箭头被挡住了,仅仅是刺入肉中,也不深。反而不如党项将军受伤重,对方的后背,靠近肩胛骨的地方,插入了一支羽箭,而且很深。暗红色的血很快湿透了任孟的肩膀铠甲。

    “保护将军!”

    “护卫!”

    双方在第一时间,就做出了决断,都开始朝着自己的主将靠近。不同的是,李云受伤不算重,他只是冷着脸,对解千道:“将箭杆给我砍断。”

    而任勇显然没有这等好运气了,失血让他的脸上有种病态的潮红,对属下道:“游射,撤离战场。”

    李云带兵追击了一阵,随后就放弃了。

    党项军队脱离战场的决心非常坚决,不用的物品都让他们丢下了战马。速度有了少量的提升。

    可惜,这次战斗注定无法继续下去了。

    天快黑了。

    等到脱离战场,任孟在属下的帮忙下,包扎了伤口,听到:折损一半的消息,顿时双眼一黑,晕了过去。

    而李云也好不了多少,损失骑兵一千出头。辛运的是,宋军略占上风,伤兵都能带回去。

    任孟是被吓破胆了,他的手下精锐要是折损殆尽,恐怕不仅仅要让出自己的官职,还要让出家族部落偌大的财富。

    在西夏,任何一个首领的实力,都是按照他能指挥的军队数量决定的,而正兵无疑是他最重要的实力保证。

    李云骑在马上,面对此战失利,发现除了自己坚持打一场之外,更重要的原因竟然是党项人的战场搏杀能力很强。战况惨烈无比,杀第一千,自损八百。

    行军一夜,李云带兵在第二天晌午抵达了龙州。

    可是让李云和他的部下惊诧的是,龙州城门大开,大量的士兵涌出,也不能是说士兵,反正武器五花八门,穿着更是随意,没几个身上有军服的样子,有些甚至拿着有长柄的农具,显然是城中青壮。

    看到李云的将旗,城内迎出了一队骑兵,也是破破烂烂,根本就没办法和自己的骑兵相比。

    为首的老汉,笑出一脸褶子,骑着马冲到了李云的面前,嗅着空气中的血腥味,低声道:“打赢了?”

    哪壶不开提哪壶,李云要是打了胜仗,能摆出这副臭脸?

    “党项人没赢!”李云梗着脖子粗声道。他也不知道自己算是赢了还是输了,反正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算不上赢,算不上输。倒是战马缴获了一些,毕竟党项人主动退出战场。

    而李云瞅着种建中的架势,似乎打了大胜仗的模样,好奇道:“种大人,你这里是?”

    “来了三四千的党项乌合之众,傻的很,略施小计就往沟里蹦。本官都有点不好意思了。”种建中貌似憨厚地搓着手,似乎说着一件很逗趣的事。这让李云心里更难受了,尤其是对方轻描淡写的语气:“两军交战才发现是乌合之众。比不了通判大人之前七千战五万党项精锐,那才是天下豪杰。”

    李云气地眼珠子快蹦出来了,他就不好意思指着种建中身后的人马说:“你手中的人马才是真正的乌合之众。而且,李逵都没来,你竟然还在拍马屁,还要脸吗?”

    没打胜仗的李云,气势弱了不少。眼神中也没有了京营将军的那种狂妄和自大,病恹恹道:“种大人,你不会是个假的文官吧?”

    种建中愕然,随后爽朗的笑起来:“真的,如假包换,我老师是进士。”

    李云不想和这长了张臭嘴的老头说话,谁老师不是进士啊!

    气人!

第529章 土豪来了

    “废物!”

    “李云真是个废物,喂到嘴边的肉,竟然吃吐了!”

    宥州才多大,任孟灰溜溜地带着溃兵逃回来之后,马上就闹地满城风雨。李秉乾得到消息虽不算慢,但还是比不过李逵。随着觉明寺的贴金工作临近尾声,李逵也不去盯着了,鲁达这些人整日在宥州城内闲逛。

    败军溃逃入城的第一时间,鲁达就带着消息跑回来带给了李逵。

    从宥州军队颓败的情况来看,情报肯定是真的。

    显然李云却没有将这到嘴边的肥肉吃下去,由不得李逵生气。

    要是李逵领兵,带着三千对三千的骑兵,他根本就想不出会让人逃回来,甚至还不可能让当西夏军队能逃回来。在李逵看来,几千人的作战,他的路数就是盯住对方主将,冲上去,怼死他,只要主将死了,狼群也就成了羊群,随便他揉搓。

    万一宥州的西夏军队打赢了,伤亡太大而选择撤退,这就更难以接受了。鲁达这厮,连骑马都不怎么样的货色,竟然还敢在边上进谗言:“大人,李云将军也太不济事了,这三千对三千,怎么会打成这样?”

    “你认为李云输了?”李逵没好气道:“如果让你出战,你怎么打?”

    “三千对三千,甭管怎么着,盯住主将往死了打,只要把党项人的主将弄死了,这不就赢了吗?”鲁达说的路数明显和李逵一个样,两人赞同的颔首,确定是自己人。

    骑兵作战,几千人规模的战斗。

    用阵法真是白瞎了。

    除非人数过万的战斗,战场太大,需要主将不断的调整。而几千人的作战,战场不会太大,朝着对方最软肋的地方插刀子,准没错。而任何一支军队,最软肋的地方肯定是敌军的主将。就像鲁达说的那样,只要把嘉宁军司的主将任孟给弄死了,将军旗砍了,这仗就打赢了。

    要是打了胜仗,那么李云应该尾随追着任孟的军队,一路从龙州追到宥州。

    说不定在宥州还没有防备的时候,连城池都能一起拿下。即便宥州有了防备,城内还有他鲁达在啊!

    李逵也是这个思路,不要说他莽,除非步兵对骑兵,不用点损招,真的只有被动挨打的份。轻骑兵对轻骑兵,腾挪躲闪都是没用的。只有拼士兵,拼主将,打到一方胆寒,追杀下去。

    而且任孟带溃兵退守宥州之后,很快就全城戒严,却没有宋军一路尾随打到宥州城下的迹象。

    种种情况说明,李云恐怕损失并不比嘉宁军司的主力少多少。想到此处,李逵就恨得牙痒痒,咒骂道:“李云这个废物!”

    李云废物吗?

    恐怕真不算。

    至少有人觉得李云很强,李秉乾就带着更精准的消息回到住处,然后匆匆来找李逵,发现李逵的状态不太对劲,还有李逵一众手下都在,动不动就说上一两句‘废物’,‘怂包’之类的之眼,让这位西夏王爷很费解,这是在骂谁啊?

    不会趁着他不在,偷偷骂他吧?

    这也太缺德了!

    李秉乾扭头就问站在身侧的费听多罗:“他们这是怎么了?”

    “都小半天了,似乎在骂一个宋将的名字,叫他废物。王爷,城主府的消息打听到了吗?为何明明是任将军败退,可看宋人的样子,仿佛打了败仗一样愤怒?”费听多罗好奇道。

    李秉乾唏嘘道:“三千对三千,骑兵野战,任孟将军输了。至少一半嘉宁军司的正兵折损在了龙州。听说宋军骁勇异常,开战就不留后手的猛攻。按理说,这战绩能打成这样,已经是意外之喜了,怎么还不满足?不行,我得去问问。”

    “李逵,你知道消息了?”

    “你们几个先出去,最近几日,不准饮酒,最好不要出宅院。”

    李逵嘱咐了几句,尤其是鲁达,被李逵盯着,感觉自己被针对了,明明自己很牢靠的一个人,仿佛被贴上了不靠谱的标签,这让他非常委屈。哭丧着脸从院子里走出去,尤其是他昨晚把藏在房里的酒都喝了,今日没酒,这可怎么过?

    “李逵,不得不说,你们宋国还是有些将才可用。嘉宁军司的精锐被击败,还有夏州的援军也被打败,此战已经足够震慑朝堂。我们的机会来了。”李秉乾说完,眸子中透着闪烁的贼光,他觉得这下子,梁家人恐怕要难受了。

    尤其是梁太后,她垂帘听政之下,西夏失去了一座重要的边塞城池。

    这对于一向手腕强硬的梁太后来说,犹如被人抽了个响亮的耳光,让李秉乾忍不住想要窃笑几声,来抒发内心的畅快。

    “原以为可以一举歼灭嘉佑军司的主力,然后拿下洪州,兵进宥州。这样一来,对于整个西夏来说,局面就是真个横山防线的崩溃,西夏不得不被动发动一场大战,重新占领原本的城池。你应该知道,这个季节战马还在育肥,要是战争拖到了冬天,西夏的骑兵在明年将彻底掉一个档次。而且战争动员也需要时间,战马需要专场也需要时间,如此折腾,至少一个月就过去了。”

    李逵恶狠狠道:“没想到竟然让嘉宁军司的主力脱逃,这仗就打成了四不像。”

    “不至于吧?已经很好了,夏州的援军也大败而归。加上如今躲在宥州的嘉宁军司精锐,这足以让梁家人脸面无光。只要他们再败一两次,在西夏国内必然无法弹压部族的不满,我等机会就来了。”李秉乾的愿望就是李氏重新掌握西夏的命脉,而不是让梁家鸠占鹊巢。

    李逵却冷笑道:“夏州?夏州不是属于嘉宁军司管辖吗?夏州可没有多少精锐正兵,我估计去龙州的都是些乌合之众。只有一口气吃掉了嘉宁军司的所有正兵,将战争推向嘉宁军司的府邸,这才是对梁家独霸朝堂的一个巨大的打击。逼迫梁家不得不动员西夏,筹备数十万大军和宋军开战。”

    “可如今的情况,嘉宁军司的精锐尚存,农兵,仆从兵更是没有损失,嘉宁军司任然可以针对龙州发动规模更大的进攻。可要是嘉宁军司主力被歼灭,那么就完全不一样了。梁家必须派遣家中重要成员,来宥州主持作战。如今的梁家,退可守,进可攻。如果任孟不是梁家的人,甚至将不利的局面仍到嘉宁军司的头上,等到事情不可收拾,再渔翁得利。”

    “就算是任孟追随梁家,梁家也能将所有的罪责让任孟一个人背负。这才是我最为担心的结果。”

    李逵分析的头头是道,当然,有些问题不重要。唯独梁氏,尤其是梁太后会选择什么态度,才是他最关心的地方:“只要梁氏不动,你一点机会都没有。”

    事实恰恰如此,李秉乾凝重的点头,他果然把事想简单了。长期脱离朝堂,已经没有了执政者的眼光和手腕,让他忽略了执政者可以动手的办法。尤其经常做商人,李秉乾的身上还沾染了一些商人对利的追逐渴望,稍微得到点便宜,就喜形于色,很不符合当权者的稳重和内敛。

    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李秉乾也没有了退路,不甘心功亏一篑,发狠道:“难道仁多部落的反叛也不是机会?”

    “仁多部落几万人,他们想要等到合适的机会归宋,只能是在西夏和大宋大战一场,且大败的时候,才有机会离开西夏。要不然,你以为沿路的党项部落会答应?而大战打不起来,就算是仁多保忠心中焦虑,也不会将部落几万人的性命,就凭借仁多彦带去的消息而下决断,风险太大了,他根本无法承担失败带来的后果。”李逵说到这里,嘴角露出轻蔑的笑意:“仁多保忠投宋,是来大宋当土皇帝的,可不是替大宋来卖命的。他舍不得用部落的未来,去换取大宋的信任。”

    “你们宋国就能忍受他如此算计?”李秉乾不解道:“仁多保忠既然不想替大宋效忠,自然不肯接受部落任何损失。一个无用的部落投靠而而已,却要耗费大量的财富和给予封地,岂不是最后人财两空?”

    李逵苦笑道:“大宋没得选。”

    仁多保忠的归宋,政治意义比军队和人口更加重要。这才是大宋无法选择的原因,甚至朝堂上恐怕会忍受仁多保忠的敲诈,也在所不惜。

    这才是本质。

    仁多保忠想要卖命,给梁氏不好吗?

    他在西夏本来就有高官厚禄,要不是部落因为连年征战,实力下降的厉害,他也不会想到要投靠大宋。而之前李逵俘虏了仁多彦,对仁多保忠来说无疑是个机会,一个和大宋接触的机会。

    机会如此渺茫,李秉乾不由泄气起来:“为何要如此麻烦?”

    “这还是简单的,其中的变数可不少。只有对外大战失败,损失惨重,对内部落怨声载道,且君臣离心离德,你才有机会。除此之外,你要人没人,要财没财,凭什么让你窃取大位?”李逵倒是不想给李秉乾泼冷水,可篡位要是简单,当皇帝的岂不是天天要度日如年?

    果然,几天之后。

    兴庆府的使臣来到宥州,传达了梁太后懿旨,让任孟限期嘉宁军司收复龙州。

    不过如今的任孟正负伤在身,估计要宽限一段日子。

    当然,太隐秘的事李逵探听不到,就连李秉乾也探听不到。

    只不过,他们俩人却有一件事会被整个西夏所瞩目。

    觉明寺大佛已经贴金完成。

    在佛像贴金完成之后,觉明寺的和尚拆掉了周围的木板和工坊,阳光下,金色大佛如同佛祖亲临,宝光外放,金光闪闪,耀眼的光芒顷刻间震撼全城。在那一刻,在宥州城内看到佛像金身的西夏人,无一不下跪在地,虔诚礼佛。智广法师急忙派人将佛像用幕布围了起来,这才稍稍安心。可心里已经乐开了花,老衲苦修一辈子功德,如今天下僧众,恐怕都将被觉明寺折服。

    之后的几日,智广和尚更是气度大变,仿佛有了一种飘逸之气,就连李逵也搞不懂,这老和尚不会想要做天下释家之祖吧?

    耗费黄金四千两,李秉乾最后还是增加了不少投入。他听从了李逵的建议,先在西夏境内出名。他此举不会动摇西夏政权,唯独有名利可收。最适合眼下他的情况。要权没权,要人没人的情况,甚至连个封地,都是穷山僻壤。得些虚名也没人会在意。

    而觉明寺大佛贴金金主的身份,一下子会让李秉乾在西夏上层获得很高的关注度。

    最直观的身份标签就是,土豪!

    智广法师在贴金快要完成之前,就已经开始筹备了开光大典,广邀天下古刹高僧出席。一场轰动整个天下的僧人圈的开光大典,即将拉来帷幕。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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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逵的逆袭之路介绍:
百丈村的二傻子站在村口的老槐树下,对着全村老少爷们大言不惭的说着自己的志向:“爷们要上进,要读书,要科举,将来金水河上游船,御街上放马,光宗耀祖,进士及第……”老族长豁开一张臭气熏天的大嘴,傻呼呼地瞪着李逵,然后很不厚道的带头笑起来……(这是一个属于莽撞的小人物在北宋末年奋斗的故事)李逵的逆袭之路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李逵的逆袭之路,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李逵的逆袭之路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