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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逵的逆袭之路全文阅读

作者:水鬼游魂     李逵的逆袭之路txt下载     李逵的逆袭之路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560章 有贼

    在李逵面前,堂堂西夏新君一直挣不来面子。

    即便李逵心情好的时候会叫他大王,但李秉乾绝对不会觉得李逵这厮喊他大王,会有多少敬畏之心。

    在西夏,李逵简直就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代表。

    但即便这样,在静州等待西夏大员迎接大宋使团的李逵也遇到了难事。他这么大面子,竟然还有人不给。不给他的当然不是静州的官员,这座城池是梁氏退败后的最后控制的城池。破城之后,可被李逵给杀怕了。

    如今的李逵,就拿出他名声,足以禁小儿啼哭。

    从城守到俘虏,每一个人看向李逵的眼神都极其复杂和恐惧。

    就这样的环境,怎么可能有人敢不给李逵面子。

    可让他郁闷的是,他缺东西了。

    有不开眼的毛贼,似乎盯上了他似的,专门对他下手。这让他如何能不怒?当然,也有可能是他疑心病犯了,看谁都不对劲。而当他将心中的怀疑说出来之后,阮小二就像是个点着的二踢脚,跳起来就要炸,拔出长刀嚷嚷道:“是谁,是谁敢偷我家大人的钱?”

    随即疯疯癫癫的大喊:“不好,我的钱。”

    身为亲信,还是那种冲杀在前的亲信。阮小二积攒了不少宝贝,大部分都是宝石。这是他给老阮家添加砖瓦,娶媳妇生孩子的钱。

    只是奇怪的是,阮小二这厮对女人没有任何好感,甚至感觉是累赘。

    阮小二原本对钱也不太在乎,但是他最近琢磨出一个道理,人多势众还是有优势的。他觉得自己还小,娶媳妇生孩子这种事情不能单靠他去努力,反正他两个兄弟闲着也是闲着,让他为他这个兄长排忧解难。

    可怜,小五、小七刚从学堂的魔掌之中逃出生天,却要落入到桃花瘴之中。尤其是,他们还是十来岁的孩子,年纪比阮小二都要小。

    他准备的钱都是给小五和小七娶媳妇用的,这俩个比阮小二还愣的十岁孩子,已经被阮小二认定是扩大阮小二家族的中坚力量。他也不担心两个弟弟会不会反抗,反正就算是反抗,他大巴掌扇过去,不乐意也得给他忍着。

    说话间,阮小二从裤裆里掏出了一把钥匙,兴许是绑在大腿根,但其他人似乎已经嫌弃的闻到了钥匙上散发出来的浓厚味道,都扭着身子似乎嫌弃似的。

    坐在自己的宝贝箱子面前,阮小二紧张的打开了箱子,一抹五彩斑斓的光芒过去,阮小二微微松了一口气,随即警惕的将箱子盖上,警惕的看向周围,表情不言而喻。要是他的私房钱不见了,肯定是周围的人下手。

    庞万春很无奈的阮小二道:“小二,你刚才没听大人说,没丢钱。”

    “没丢钱?”阮小二瞬间凌乱了起来,表情无辜的看向李逵,随即自作聪明的拍着脑袋道:”我就知道,有野汉子来家里偷人了。”

    可阮小二看着周围几个人,鲁达、庞万春、陆谦、最后目光落在了李逵身上。李逵倒是有亲事,但还没有成亲,即便成亲,他也不可能将家眷带到西夏,何况他还没有成婚。而其他几个人的脸上都是眼神坚定之辈,凌乱的发髻,随意且不怎么干劲的深衣,颇为邋遢的嘴角,无一不诠释着几个人的家庭属性——光棍。

    做光棍没什么丢脸的,但问题是光棍就是不可能被野汉子盯上。要是被盯上了,这就恐怖了……

    尤其李逵黑大帅偌大的名声,在静州,乃至真个西夏都有足够的威慑力。就更不可能有人敢冒着杀声之后,勇闯贼窝了。

    钱和女人,是现在阮小二能够想到的最重要的资产了。

    钱没丢,女人没有,阮小二傻眼了,他发现自己家,当然也会是李逵的府邸,根本就不值当贼光顾。

    “大人,丢啥了?”

    阮小二脑子肯定转不过这个弯来,只好无辜的问李逵。

    李逵黑着脸,他后悔了,他就不应该找这帮不开眼的手下来商量事。

    可来都来了,要是他突然兴趣寥寥的摒退手下,不得不说,这是对鲁达等人信心上的巨大打击。也许,鲁达等人不在乎智商上的打击,浑然不在意的豁达接受。但李逵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手下们一个个变成懒得动脑子的糊涂蛋吧?

    即便鲁达几个看着不傻,但随着李逵的观察,发现这几个家伙似乎脑子越来越一根筋了。

    理由很简单,李逵是科举进士及第出身,这在寻常人眼里,可是文曲星下凡,鲁达几个坚定的认为,自己的小聪明肯定没有李逵大老爷想的周到,大主意他们只要听李逵的准没错。时间长了,就有了依赖感。而且还一个比一个懒。

    相比其他几个,庞万春要有主见一点:“大人不知所丢何物?”

    “纸,还是有字的纸。”李逵也觉得纳闷,他蹙眉说出这个答案的时候,显然觉得不可思议,甚至嘴角都露出了无奈之色。

    鲁达摸着下巴,觉得该自己发声了,故作镇定道:“肯定是借据之类的纸,你们别笑,某虽然识字不多,但是借据上的字我都认得,没人能蒙的了我。”

    “鲁达,你也别给自己脸上贴金了,你认识借据上的字,完全是因为你写借据多好不好。”阮小二戳穿了鲁达好不容易维护起来的伟岸形象。顿时惹怒了这位莽汉,怒道:“我借钱怎么了,我能借到钱,说明我挣钱的本事也不差。”

    “不是借据,是练字用过的废纸而已。但是失窃的地方却是书房。书房里只有阮小二能进,这货对任何有字的纸都头痛,更不要说偷偷藏起来了。那么肯定有人在我和阮小二不在书房的时候,进入了书房。”李逵挠头了,他发现让他的手下去战场上厮杀,每一个都是把好手。但让他们找贼,恐怕真找错人了。

    阮小二见李逵如此信任他,美滋滋道:“大人说的对,有字的纸我看着就头痛。”

    李逵瞬间无语,他不是表扬这货,有什么可得意的?

    李逵丢失的是书房中他练字的宣纸。

    宣纸在西夏也能找到。

    虽然价格贵一点,但贵族们喜欢用,自然不成问题。

    李逵觉得不可思议的是,他丢的是练字用过的纸,反而没有写过字的纸却一张也不少。他肯定不会在乎少几张废纸,可问题是,这些纸都放在他的书房。读书人练字,就和武人练武一样,需要经常打磨,最好是每天都练。

    李逵的书房之中,不传唤,没人敢进。他也不是为了少了废纸而不高兴,而是有人竟然敢不受传唤就闯入他的书房,这事不能忍。

    可用过的纸这等毫无价值的东西,在阮小二眼里,简直就是废物啊!瞪着眼道:“这玩意除了上茅房,那个傻蛋会偷?”

    难道是用来大解了?

    很有这种可能,毕竟宣纸置地绵软,比厕筹要好用的多。

    可是李逵却道:“问题是我书房之中没用过的纸,一张不少,写过字的却都不见了。”

    李逵一度还沾沾自喜,还以为自己的墨宝遇到了慧眼独具的知音。可问题是,总不至于连临摹的都不放过吧?

    想来想去,还只能是府邸进贼了。可能贼要的东西比较特别,或者是为了情报。

    原本陆谦不过是来听听,他可不敢在李逵面前多嘴。他是高俅的属下,来到李逵跟前听用,不过是高俅临时给了李逵来帮忙的。虽说跟着李逵要比高俅有前途的多,可陆谦总觉得李逵对他似乎成见。似乎并不如阮小二等人受宠。

    陆谦也有苦衷啊!

    他要是转投了李逵,高俅哪里就交代不过去。再说李逵也不见得会要。

    他来西夏,就像是打短工的伙计,怎么可能将他当自家人看?

    可忽然间他发现所有人的眼神都落在了他身上的那一刻,真的被吓得战战兢兢起来,半蹲着对李逵道:“大人,小人没拿啊!”

    “不是你。”

    李逵清楚陆谦的谨慎,他多半能够理解一个武夫想要获取龙华富贵的渴望。可惜,他就是难以信任私心太重的人。

    而陆谦还一个劲的对鲁达、阮小二解释道:“诸位,真不是我拿的,我从来都没有在大人召唤之外来大人的书房。你们……你们不能觉得我喜欢打扮成文士的模样,就认定我是贼吧?我不过是过过瘾,真不是喜欢舞文弄墨。再说了,我认识的字也就那么几个,不比你们多多少。大人的文采自然是才高八斗,可是我也看不懂他写的文章啊!如此凭空污人清白,我……我……我……”

    “好吧,要是清白就自证!”

    鲁达眸子透出一丝矫捷的光彩,笑呵呵的对陆谦道:“把贼找出来,就能证明你的清白。”

    “我?”

    陆谦即便是再傻,也明白了鲁达等人的心思。让他们战场冲杀一句话的事,但是让他们抓贼,一个都不乐意。

    而这等脏活累活就只能自己干了。

    不得已,陆谦只能站起来对李逵行礼道:“大人,小人自当竭尽全力,抓住此贼。”

    没想到,李逵上午安排的人手,才刚到晌午贼就被抓住了。

    看着被打得满目全非的贼,李逵很是无语,契丹使团太拼了,为了刺探敌情,连小王爷都下场了。他能认识对方,不是因为长相,而是李逵认出了对方的衣服。

    “小王爷,你总该给我个解释吧?”

    耶律保机沉吟了一阵,对李逵伸出了一个巴掌讪笑道:“李大人,用小王的宝马和你换。”

第561章 汗血宝马

    对于小王爷的建议,李逵首先想到的是愤怒,他是能为了一匹马就出卖大宋的人吗?

    李逵目光不善的上下打量了一阵耶律保机,后者被李逵瘆人的眼神看得全身不自在,躲闪着退了几步。随即,院子外传来了嚷嚷声,还有动兵刃的动静,可随后势大力沉的拳头到肉的闷哼,让耶律保机更是心惊胆战,他好像进贼窝了。

    耶律保机讨好着笑着,看似巴结李逵的样子。

    要是李秉乾在跟前,肯定会告诫这位涉世未深的契丹小王爷,对付李逵,用这招没用。

    果然,李逵抬起硕大的脑袋,眼珠子往头顶飘,悠悠道:“你找错人了,我可是大宋忠臣。”

    “李兄义薄云天,自然是忠臣。”

    这话一出,按理说耶律保机肯定会不屑一笑,可让李逵都觉得奇怪的是,这位不仅没有嘲讽,更没有反驳。

    这还是从东京汴梁来的契丹使臣吗?

    他李逵在东京汴梁的名声可不怎么好,尤其是在官场,甚至他听到过传言,张商英这厮竟然在背后给他起了‘野猪王’的诨号,可惜那时候李逵已经不在京城了,要不然非要这货为自己的多嘴付出代价。

    当然李逵的名声不好,也不是在所有人耳中都不好。

    外戚,幸臣,对太后她老人家大不敬。说起来李逵在百姓眼中还是非常可爱的,毕竟东京街头的混混都怕老李家的人。李逵就不说了,这厮都是缺德冒烟的坏货。就连李林,李庆,阮小二都不是省油灯,欺负地东京城的混混们都不敢在保康门附近过路。在百姓眼中,李逵无疑是个接地气,且很有正义感的文官。

    只是,耶律保机毕竟是小王爷,他总不能混迹在百姓之中吧?他对李逵的评价,只能从汴梁的上流社会听来,文官,权贵口中对李逵的评价可不怎么高。

    这让李逵摸不着头脑了,他之前估摸着耶律保机来他这里偷废纸,多半是想要偷他的奏章草稿,甚至是用过文字来分析大宋使团和西夏之间的谈判的细节,好让契丹使团有所准备。可这家伙,为什么不按套路出牌?

    李逵摸了摸椅子腿,觉得耶律保机这货说话不实在。

    在他看来,说话不实在的原因,肯定是惩罚还不够,或者更贴切的说,是挨的打不够重。

    可没想到耶律保机却凑上来对李逵挑起大拇哥道:“李兄弟,小弟无意间发现李兄弟的诗词填的极为高明。小弟可是信服万分,恨不得与李兄弟秉烛夜谈,可眼下正是大辽、大宋和西夏谈判之前,你我都是使臣,各为其主。冒然往来,恐惹人非议。”

    “于是你就潜入我的书房,来偷我练字的废纸?”

    李逵是个不信邪的人,可见到耶律保机,他觉得自己撞邪了。什么样的家庭,能培养出耶律保机这等不靠谱的孩子?

    答案只有一个——王府。

    耶律保机的爹自然是王爷,这是毋庸置疑的。可你一个辽人,喜欢……唉等等,李逵伸手拦住了耶律保机往前凑的肩头,沉声道:“小王爷,某是个粗人不懂词曲。”

    能拒绝自然是最好的办法。

    李逵是大宋的文臣,怎么可能和辽国的权贵往来?

    这要是传回到大宋的京城,会成为李逵这辈子都无法洗刷的污点。

    可耶律保机却丝毫没有被嫌弃的意思,对李逵道:“李大人,小李探花,你就别骗小王了。你是殿试第三的进士。年十四就在宰相章惇面前五步吟出立志诗的才子,你怎么可能不会诗词?小王虽然没有诗词上的天赋和造诣,但是你的诗词小王也是崇拜万分,而且还请了安大人鉴赏。就连安大人斗赞许不已,说是今年少有的好词。”

    “我都写啥了?”

    李逵震惊了,他就练字而已。习惯使然,会在练字结束之后,写上一两件作品,一般都是诗词。可让他想起来自己到底写过哪些诗词,他自己都会蒙。毕竟太多了,而且他经常不过是摘录几句而已。

    “你看这句: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

    “还有这句:当年万里觅封侯,匹马戍梁州。关河梦断何处?”

    “叠嶂西驰,万马回旋,众山欲东。正惊湍直下,跳珠倒溅;小桥横截,缺月初弓。”

    ……

    李逵的眼珠子有点直,好在都是半阙,对外说起来还能用偶得来搪塞。真要是都写出来,估计师祖的棺材板都要盖不住了。对了,现在苏轼还没死,活得好好的,听说要当爹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苏轼被誉为千古第一文人,最出彩的还是他的诗词。

    可即便是苏轼,他比辛弃疾强,比陆游强,比李清照强……可他能强过这些文坛巨星的联手吗?

    李逵可被吓得不轻,照着这个路子下去,李逵可能在苏轼活着的时候,抢了苏轼的名头。然后老头郁郁而终……他却大德了。

    见李逵发愣,耶律保机却表现出对这些气势不俗的诗词表现出些许嫌弃之色。转而指着纸上的一句小字道:“金戈铁马自然是英雄之气,但小王认为这句是李探花写的最情深意切的词句——‘霓裳曲罢,几番风月。最苦浔阳江头客,画舸亭亭待发。’”

    李逵沉默了,这句词是出自大名鼎鼎的辛弃疾,当然全词气势磅礴,附和辛弃疾这位爱国诗人的风格,立意,情怀,志向高远,却又壮志未酬的遗憾。

    但如果单独拿出这两句出来,这就古怪了。

    似乎是色胚子,在秦淮河这等好去处的经验之谈。

    曾经有个姐儿,悔不珍惜,等到他幡然醒悟的时候,却发现已经过往云烟,再也回不到之前的欢情。这是在傍晚的水岸边上,看着红澄澄的画舫灯笼,心中怀念过去的老情人的臭不要脸。听着就不像是正经的句子。

    当然,辛弃疾是绝对没错的,他写这些是要为了描述当初中原的繁华,与南宋时期的萧索做对比,立意高远。

    但耶律保机这个下流胚子,显然是会错意了。

    要是李逵将全词都默了出来,自然不会有这误会。可问题是,他也就单单写了这么一句,这就尴尬了,按照李逵的一贯作风,他瞅了一眼耶律保机那出来的‘证据’,却一笑道:“这不是我写的。”

    “李兄弟,你怎么可以……这等佳作,如何能埋没?”耶律保机顿时急了,拉着李逵的衣袂求证道:“你看看这字,是否是你的笔迹;你看看这词曲,我可找人问过了,根本就没人写过,必然是你的佳作。当然了,你有顾虑自然是有原因的,大宋就这点不好,做了文官就不能去教坊了,就算是能去也是偷偷的去。”

    “但李兄弟,你不愿为此诗扬名,小王愿意啊!卖给我,小王高价收。小王在教坊看中了个姐儿,可没好词见不了人,见了李兄弟的才学,小王豁然开朗,只要兄弟出马,必然手到擒来。就算是用宝马换,小王也决无怨言。”

    李逵看着诚意满满的耶律保机,他突然有点不忍伤人,可问题是李逵对蒙古马没有好感。

    不是说对蒙古马有偏见,而是辽国盛产蒙古马,而蒙古马普遍要比河曲马矮小很多,可李逵还是个高个子,骑马自然要骑大马。他要是骑着匹蒙古马出门,就像是骑头驴赶集似的,有点滑稽。

    李逵撇嘴道:“可辽国的马太矮了。”

    “偏见,绝对是偏见。”小王爷耶律保机为自家的马叫屈道:“李大人,草原马任劳任怨,绝对是骑兵的利器。当然,小王封地虽地寡人稀,但也不能用寻常的马来糊弄朋友。小王这匹宝马来自大辽的属国黑汗。就是你们所说的汗血宝马……”

    李逵也不知道黑汉国在哪里,只是辽国的疆域实在太大,甚至不少辽国官员都说不清楚。

    “在哪里?”

    “就在隔壁府上养着。”

    耶律保机见李逵心动了,顿时觉得买卖有门。他的那匹马自己驯服不了,要是让人驯服了,给自己做坐骑,还是会出问题。马就是很奇怪的动物,非要主人亲自驯服了之后,才能服帖。当然,骟了也会无欲无求任人骑跨。可耶律保机大小也是个小王爷,在契丹勇武还是非常被注重的能力,他能给自己准备一匹骟马?

    见到宝马的那一刻,李逵的眼珠子都快直了。

    那通体暗红色,高大的胸膛配合着修长的身体,不仅没有违和感,还带着一种矫健的视觉感受。匹马体态修长,却不失肌肉的完美,给人一种高雅却不失爆发力的美感。毛色更是缎子似的,在阳光下反着光芒。

    见李逵动心了,耶律保机伸手摸着马脖子身上的马毛,这也是这匹马对他最大容忍度,要是再做过分的事,就该亮蹄子了。

    耶律保机趁机道:“李兄,你觉得这马如何?这可是黑汗国进贡给我大辽的宝马,小王也只分得了这一匹。”

    “好,太好了。”李逵回头认真的盯着耶律保机,咧嘴笑道:“在下对于朋友向来有求必应,耶律兄不就是要首诗词纵横风月吗?写,小弟立刻给你写,一首不行,就两首。要是小弟写的不成,我写信给我家师祖,让他老人家帮你。”

    耶律保机幸福的鼻涕泡都快冒出来了,惊喜万分道:“苏学士能帮我?”

    李逵之前是高兴过头了,见耶律保机转而狂喜的样子,哪里会不明白这厮是看不起他的才学啊!想要让苏轼帮他把妹,这是砸自家的招牌。他堂堂进士老爷,还能蒙不了个契丹人?

    “李兄弟,我要浓情蜜意的语句。”

    “没问题!”

    “要是能够加一点相思之苦的情愫就更好了。”

    “我尽量。”

    “小王还想要……”

    ……

    李逵恼怒道:“还提要求,就得加钱,不对,加马。”

    就在李逵为一匹汗血宝马卖艺的时候,匆匆赶来的西夏大臣抵达了静州。可是面对这位西夏新君的爷爷辈叔祖嵬名康达,大宋使团谈判大臣安焘像是吃了个苍蝇似的难受。

    嵬名康达的好脾气在西夏皇族内是出了名的好,大有唾面自干的本事。谁都能欺负他,他也不会生气。

    可这家伙虽然窝囊了些,可问题是活的长,愣是一个人,送走了西夏四代君王。他出现在安焘面前的那一刻,安焘还怕自己脾气冲,气死了老头赖在他身上。可是才半天时间,他发现自己小看了对方,老头八十多了,耳聪目明且不说,还是个蔫了吧唧的脾气。

    任何安焘的条件,他都能点着头道:“安大人呐,老朽做不了主,得让人去禀报我主。不着急,一两天就有消息了。”

    这日,又在嵬名康达面前受了一肚子气的安焘走进了李逵的小院,却见到耶律保机仿佛被雷击中了般神情呆滞,脸上却泪水横流。他心头顿时咯噔一下,心说不会李逵把这位这么着了吧?

    在看李逵,颇为无辜。

    汗血宝马的生意不好做啊!他拿出不少名家的诗词,都让耶律保机给否决了。他要最好的,这可愁坏了李逵。男女之间,尤其是酸腐和姐儿的感觉,他也把握不太准啊!他终结起来就几个字:没有生活经验。

    无奈之下,他只能搬出大神纳兰性德。然后写了两句,小王爷看后就一个劲的喃喃自语:“这就是我啊!这就是我啊!”

    ‘惆怅彩云飞,碧落知何许?不见合欢花,空倚相思树。’

    耶律保机想到了多少个风雨之夜,孤独徘徊的怅然若失。

    安焘老头子气地官帽都盖不住他冲天的怒发,他累死累活和西夏的谈判大臣交涉,而李逵呢?竟然和耶律保机俩人竟然在一起琢磨儿女情长,他记得自己离京的时候,遇到了在丞相苏颂老爷子。哪位评价很高的对安焘道:“人杰做事有担当,靠谱!”

第562章 讲道理的人最没道理

    也就是安焘好涵养,他没有发怒,走两步才发现地上有些纸片,上面的字:

    ‘秋娘渡与泰娘桥,风又飘飘,雨又萧萧’

    ‘窗前独剪影,空弹一曲长恨歌’

    ‘断肠人在天涯’

    ……

    这些句子放在东京汴梁的酒宴上,是能博众人赞叹的佳句。可问题是,他在军国天下的忙碌,李逵身为大宋使团的副使,竟然和辽国使团的人混迹在一起。混在一起也就罢了,还两个男人在一起研究风花雪月。此情此景,安焘要是还能心平气和起来,绝对对不起他的名头。

    尤其是看向耶律保机的样子,安焘还能不明白吗?

    李逵这厮被耶律保机给收买了。

    “李人杰!”

    “安学士来了?”李逵这两天,脑子都有些发木,耶律保机这货太矫情,这个不好,那个不行。他搜肠刮肚的将能记住的诗词想了遍,直到安焘进门之前,他才搞定了这货。

    安焘骇人的目光停留在了耶律保机近乎痴呆的状态下,随后看向了李逵,愤怒,怒其不争。更多的是他可是宋人,当着契丹人的面呵斥自家后辈,这说不过去吧?于是都已经伸出去的手指头,从李逵的脑袋上指向了耶律保机,面色难堪道:“小王爷,我大宋的官员都被你带坏了。”

    耶律保机悲凄之情为之一顿,随后从心底涌上无尽的委屈。

    他什么时候带坏了李逵?

    冤枉呐!

    他堂堂小王爷,能受这份委屈?当即反驳道:“安学士,你是否对小王有误解?”他的意思再简单不过,别看李逵长的五大三粗,看着性格很直很粗鲁的样子,可这货才是表里不一,一肚子的坏水啊!相反,他与李逵放在一起比较,简直就是出淤泥的白莲花。

    耶律保机还是年轻,他也不想想,安焘是宋人,李逵是宋人,怎么可能在他一个外人面前,帮着他说话?

    即便是有矛盾也是关起门来争论。

    可小王爷哪受过这等委屈,指着李逵扭头对安焘控诉道:“他之前还教我《河满子》。”

    “哪个《河满子》?”

    小王爷耶律保机反应木讷道:“还有哪个?就是那个《河满子·正是破瓜年纪》。”

    《河满子》的曲牌传唱的并不多,但是有一首,这是去勾栏必点的名曲。每当此曲一出,必能引起阵阵娇羞之气。安焘也年轻过,也曾流连过那种燕语莺歌的场面,而且还是此中好手。只不过,在这等宴会之上,他想要出风头很难。当年宴会上,最夺目的那个人也不算是外人,正是李逵的师祖苏轼。

    和凝的这首词在教坊、勾栏这种去处,无伤大雅,还能烘托气氛。

    可是在使团之间,就变得下作了。

    老头脸上浮现出阵阵怒意,还没等他发作,却见李逵无辜的问他:“安学士,小子才疏学浅,不知道这首词可有来历?”

    安焘诧异的瞥了李逵一眼,目光中却露出满意的神采,嘴上却不饶人道:“这等词曲老夫也是少有耳闻,不过听说颇为不雅。”

    面对李逵的装傻,耶律保机可以忍;面对安焘的质问,耶律保机也觉得可以忍;但是面对李逵和安焘同时投射在他身上的灵魂拷问,耶律保机这才感受到了世间的邪恶。他哆嗦着指着李逵和安焘,气地脸色铁青,却又无可奈何,徒劳地申述道:“你们都是两榜进士,怎么可能连《何满子·正是破瓜年纪》这首词都不知道,我不信!”

    安焘向前一步,气势如同倾泄而下的海啸般让人喘不过气来:“那好,老夫其问小王爷,这首词你从哪儿听来的?”

    “东京汴梁的教坊。”

    “老夫在问,这教坊可是读书的地方?”

    “不是……唉,不对。教坊边上就是太学,要是读书人不去,这教坊还能有生意吗?”

    “你可曾听说过,在教坊之中可走出过两榜进士?”

    “这个倒是很少见闻,但问题是……”

    “下贱之地,怎么能走出仁人君子?”

    这话一出,耶律保机除了抱头鼠窜,根本就没有招架的能力。等到耶律保机跑了,李逵偷偷抹了一把额头的虚汗,心说:大宋的老头子都不好对付啊!

    李逵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他怎么可能相信安焘的鬼话?在京城做官,除非是穷到连吃饭都吃不起的地步,这才会避教坊此类销金窟远远的。当然,诗词歌赋名声在外的除外。比如说黄庭坚、秦观等人,他们虽然穷,可是要是放下身份去教坊打秋风,有的是年轻貌美的头牌投怀送抱,还不要钱。

    他们之所以不去,绝对是抹不开脸。

    花界老顽童的名头,可真不好受。

    安焘的到来,李逵不认为是针对耶律保机,这是顺带手欺负了一把而已。

    耶律保机离开之后,李逵让人送上茶具,烧的旺旺的小茶炉,咕咚咕咚冒着热气。李逵不急不缓的添加茶叶,佐料,然后等待之中对安焘苦笑道:“让大人见笑了。”

    安焘摆摆手道:“不碍事,听说耶律保机为了向你求买一首词,出了大代价。”

    “一匹马而已。”

    “这马应该不普通吧?”

    安焘对李逵笑眯眯地样子,似乎想要沾光。李逵装傻道:“大人,不过是一匹西域的幼马而已,才两岁。”

    “汗血宝马?”

    “安学士,你不会也想要吧?”

    见李逵脸色骤变,安焘顿时哈哈大笑起来:“老夫要是年轻三十载,你小子这马说不定姓谁了呢?可如今老夫年纪大了,骑马反而有害。算了,留着吧。这也是你的运气,就怕被人听了去,对你的风评不利。”

    李逵苦着脸,指着自己的脸对安焘叫苦道:“学士,你觉得小子还有风评可言吗?”

    安焘蓦然,随后幸灾乐祸道:“也是,你小子就和当年的子瞻一样,胆子出奇的大,简直是肆无忌惮。可是子瞻有才,有大才,诗词歌赋无一不是当下顶尖的水准。你差点,好好的进士快混成了将门,但是天下将门也绝对养不出你这等能搅和地一个国家天翻地覆的人。还是单枪匹马。不得不说,你小子和你师祖一样邪门。”

    用邪门这个词来形容苏轼,并非是安焘的恶意。而是读书人对同行的无力和绝望。每个在出仕前能考中进士的学子都是极其自信的人,坚信自己是天才,可遇到了苏轼之后,有种像是繁星撞见烈日,这种糟心的感觉很让人沮丧。

    安焘自顾自地说到:“和凝的这首《何满子》其实落了下乘。当年去教坊,这首词不如这位的另外一首受欢迎。”说话间,安焘摇头晃脑的吟了起来:“含恨含娇独自语;今夜约,太迟生!”

    李逵随口应道:“斗转星移玉漏频。已三更,对栖莺。”

    没想到李逵能如此应景,安焘不得不对李逵另眼相看,可随即似乎想明白了,呵呵笑道:“去教坊,和凝的这首《江城子》不能少。不愧是子瞻的徒孙,技艺不能丢。”

    读书人考科举,肯定是不会学到和凝的诗词。这位名声很不错,才学也是极高,但问题是这位擅长写艳词,还写出名了。说是艳词界的魁首也不为过,可恰恰这位还做过宰相。这才让和凝的诗词名声大作,可实际上和凝活着的时候也很无奈,这些诗词大部分都是他年轻时候放荡不羁的遗留。反而成了他做官之后最大的困扰。

    茶水咕咕倾斜入茶盏,汤色尚可,手法尚可,这绝对是苏轼的真传。但恰恰是苏轼最不擅长的方面之一。

    安焘也不在乎,秋冬之季的塞外,能喝上一口热茶已是享受。

    闭着眼回味了一阵,安焘放下茶盏长长的呼出一口热气,随后不屑道:“辽人如今也破败了,不复当年之勇。如今的辽人权贵,各个骄奢放逸,章子厚说的没错,辽人的落败是他们羡慕王化,却有没有学到我华夏真学开始的。”

    “学士不是对章相?”李逵不太明白,安焘在朝堂上遇到章惇,可是有机会就怼的猛人。可突然间在背后竟然说起了章惇的好话,这让他百思不得其解。

    安焘笑了笑:“老夫和章子厚不睦,主要是他这个人太霸道,做事不留余地。可他比起来曾布、蔡卞几个的能力不可同日而语。只是他对辽国的态度,让老夫担忧不已。就他的性格,少不了会让大宋和辽国动武。两国罢战百年,虽说废于兵事,但这要打起来,可不是和西夏这样了。辽国输不起,大宋更输不起。”

    “如能取胜,打下燕云十六州自然是皆大欢喜。要是两家交战个几十年,百姓都要没活路了。”

    不得不说,安焘身上还能看出文士的痕迹。他怨恨一个人,却不会怨恨这个人的才能。安焘顿了顿,抬眼对李逵道:“人杰,章子厚是大宋的变数,你何尝不是大宋的变数?”

    “下官何德何能,能当得起大人的谬赞!”李逵诚惶诚恐的样子有做戏的成分,心里却美滋滋的,终于有人看出来他能臣的本质。

    既然安焘如此上道,李逵也不能不表示一下,安焘来找他的目的,李逵也能猜个七七八八。谈判不顺利,李逵不能等着安焘自己说,要不然安焘的面子下不来,当即开口询问道:“学士,是否需要下官参与谈判?”

    “你还不用参加,主要是你的身份太敏感,如今你在西夏的一举一动,恐怕李秉乾都要紧张万分。留你在西夏,是为谈判保驾护航,是留在关键时候用的。”说到这里安焘举棋不定的拿着茶盏,随后缓缓放下:“只是遇到了一件怪事,老夫和西夏谈判两日,却总是给老夫一种感觉,西夏人在拖。”

    “这很好理解,梁氏虽然覆灭,但余孽不除,对于李秉乾来说才是心腹大患。”李逵突然心头一凛,迟疑道:“学士,会不会我大宋对谈判有速决的打算?”

    安焘点头道:“没错。不管是朝堂也好,西北也罢。占领西夏四州之地,已经是意外之喜。朝堂黑没有做好决战的准备。物资筹备,粮饷,甚至是军队招募和训练,都不是一朝一夕能完成。陛下也没有毕其功于一役的想法,都事堂、枢密院也筹不出太多的兵马。谈判,自然是越快越好。”

    突然,安焘愣住了,问:“人杰,你认为西夏也在拖延?可问题是谈判是他们要求的,我大宋不过是应允了双方的谈判。”

    “我找个人来问一问。”

    很快,古哈尔带着角戎的来到了李逵的院中,见面对李逵道:“大帅。”

    李逵摆手道:“我可不是什么大帅,休要再提。我且问你,谈判主使嵬名康达是何许人也?”

    “好人!”

    角戎的这个答案让李逵很不解,党项人中间跑出个好人的概率可不大。至少对大宋人来说,更是如此。

    角戎见李逵惊愕,随即解释起来:“大帅,老王爷从来不管事,他平日里也不掺和朝堂之事。要说在大夏对他的感觉,就是能忍。谁欺负他都能忍。”

    李逵倾身道:“比如?”

    “他是景皇帝的御弟,媳妇被景皇帝抢了去后宫,也没有生过气算么?”角戎低声回答,他内心很焦虑。明面上,他是西夏武将。可实际上,从新君到功臣,没有人对他有信任感。原因很简单,他之前可是梁氏的人,还在战场上投降了李逵。这让他在西夏的身份非常尴尬。可李逵又是宋人,给不了他遮风避雨的港湾。尤其是在论功行赏的关键时刻,他一日没有获得封赏,这心就一直得悬着。

    李逵沉吟道:“你有什么打算?”

    “我?”

    角戎愣住了,他一时间难以回答。李逵见状也不就勉强,对角戎道:“我离开前你想清楚,要是想离开西夏,我想大王应该给我这个面子。”

    李逵用‘应该’这个词,显出他的自信。这让角戎沉重的心情有了些松动,俯身谢道:“谢大帅!”

    “你先下去。”

    等到人走了,安焘从屏风后面转出来,对李逵道:“看来要快刀斩乱麻,不然拖延下去,辽国恐怕真的要出手了。”

    安焘也看出来了,西夏的做法是驱狼吞虎,加上大宋对谈判的急躁心态,恐怕要是让西夏人得逞了,结果就难料了。

    翌日。

    嵬名康达再次迟到,却装出年老体衰的样子告罪:“安大人,老朽年纪大了,这天一冷就起不来了。”

    安焘笑容灿烂,内心却冰冷,客套道:“不碍事,等谈判结束了,老王爷想什么时候起,就能什么时候起。”

    嵬名康达愕然,心头笼罩起层层愁云。

    谈判开始之后,果然如他猜测的那样。安焘寸步不让道:“我大宋对银州、洪州、龙州、韦州收复,不在谈判之内。且我大宋皇帝要求宥州归附我大宋。”

    “这不可能。”嵬名康达一改老态龙钟的样子,站起来怒气冲冲道。

    这样子,哪里像是风烛残年的老人,就像是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就是长相老了一些罢了。可强硬的态度在嵬名康达的身上连停留一盏茶的时间都没有,没多久,他就絮絮叨叨起来:“安大人,不好办呐。我大夏在银州、洪州、龙州、韦州有数十万百姓,土地房屋甚至是祖庙都在当地,有道是故土难离。”

    “这好办,汉人归宋,党项人归西夏。”安焘早就心里有所准备。要不然也不会如此反应之快。毕竟牵扯到城池百姓,谈判肯定会陷入僵局:“大宋可以在财力上给予补偿。”

    嵬名康达词穷了,他原本想着用搬迁,人口来和安焘掰扯个十天半月,只要时间长了,辽国肯定能看出端倪来。只要等到辽国力挺,西夏和大宋的谈判自然会底气强很多。可安焘的反应一改之前的温和,顿时犀利起来,这让他有点难以招架。

    毕竟他年纪也大了,浑浊的眼眶之中,眼珠子迟疑起来。想了想,他却在安焘诧异的眼神之中点头道:“可以。但是我大夏失去了宥州就等于是失去了横山门户,为了大夏王庭的安全,我主也想过解决的办法,但是需要宋国给予足够的支持。”

    “什么支持?”安焘心头疑窦重重。谈判似乎太顺利,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

    果然,嵬名康达开口道:“想要彼此放下芥蒂,我大夏只能将王庭迁徙至安全之地。我主有西进的打算。但是在其他条件之上,我主还有一个条件,李逵得为我大夏征战西域三年。”

    “不可能!”

    关乎到大宋的脸面,谈判不欢而散。

    安焘回来之后,将此时给李逵说了,问:“人杰,你觉得西夏真的会西进吗?”

    西夏真要是西进了,对于大宋来说绝对是好事。大宋和西夏的战争连年不断,有党项人贪婪的原因。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就是,西夏的王城距离大宋实在太近了。大宋有过两次大战直接威胁到兴庆府,但是西夏却永远也威胁不到大宋的汴梁。

    一直笼罩在灭国阴影之下的西夏,为了安全,自然只能硬着头皮和大宋死磕。这也是为什么西夏在内忧外患的境地下,还是少不了和大宋交战的原因。

    对于安焘的问题,李逵也是颇为无语道:“这本来就是我对李秉乾建议的办法,西夏想要获得战略空间,避免和大宋之间的连年战争,西进是唯一的出路。”

    安焘震惊道:“你怎么能帮党项人出谋划策?”

第563章 绝户计

    “我……我这不是盼着党项人离开河套,这省了大伙儿很多事。”

    李逵有点气短,没办法,他堂堂一个大宋官员却给西夏的新君出谋划策,拿出去说,肯定是李逵理亏。往小了说,他这是不识大体;往大了说,是投敌卖国。

    好在安焘不这么想,他耷拉着眼皮,手指在食案上扣动,似乎陷入了考量之中。良久,长叹道:“想法虽好,但就怕到时候党项人不答应。万一他们西进之后,实力大涨,还赖在西北不走,到时候对我大宋来说,不啻于一场噩梦。”

    这话也没错,党项就霸占着河套和河西走廊,这块硬骨头就让大宋啃了五十年。

    好几次,牙都崩了。

    真要是让党项人实力飙涨,最后大宋不仅没能占到便宜,反而会因为党项人的实力恢复,甚至大涨,让大宋陷入更被动的局面之中。

    面对草原国家,大宋一直吃亏。

    这种因为兵种上的克制,让大宋面对草原国家交战的时候,底气一直不那么足。西夏还算是好的,因为西夏的战马不能满足所有的西夏士兵的需要。不得已,西夏开发了各种步兵兵种。但玩步兵,西夏是大宋的对手?就算是西夏精锐步跋子,大宋禁军也不在乎。比战斗力和武器装备,西夏的精锐在大宋精锐面前不堪一击不至于,但经常被吃的死死的。

    可是骑兵就不一样了,大宋由于战马的原因,野战总是被打得头破血流。就是军队机动能力不如,经常被西夏骑兵抄后路,**。

    西域,虽说对大宋的精英们来说很遥远,但是几乎所有大宋读过书的人都知道,西域盛产良马。要不然,汉武帝当初为什么派张骞去西域?他的目的就是为了去西域弄回来优良的战马。有良马,就要有优质的草场。

    “学士,下官以为这方面的担心有必要,但发生的概率不大。西夏真要是西进,和辽国的矛盾就加深了。尤其是当西夏去西域作战的兵种,步兵完全派不上用,成了以骑兵为主力的作战模式。那么他们首先需要的不是土地农田,而是草场。”

    “驱狼吞虎?”

    安焘的眼睛一下子眯起来了,越琢磨越觉得有意思。可他一开头,看到李逵憨憨的表情,似乎感觉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李逵不会在蛊惑李秉乾的时候就想到了这一步吧?这样的话,这家伙的心机有点深啊!自己这帖老膏药都有可能降不住李逵。

    “学士!”

    “学士!”

    李逵见安焘发愣,急忙呼喊了两声,才将安焘给回过神来。只不过安焘看他的眼神有点怪异,这让李逵有种当初被范纯仁盯住的难受劲。老范是个很不错的人,但问题是这老头占便宜没个够,很是让人憋屈。

    安焘开口道:“万一西夏壮大了怎么办?”

    “打呀!”李逵觉得安焘想的有点简单。比划着给安焘说道:“西夏在夏州之地繁衍生息了两百年,就算是条狗,也将这地方当成自家的地了。要让他们腾地方,怎么可能仅仅凭着谈判的条约,指望他们乖乖的搬走?”

    这话一出,安焘老脸有点充血,这么简单的道理,他竟然没有想到?有种被李逵套路的羞怒,让他听不是滋味的,好在老头也是为官几十年。这世间的任何计谋,对于大宋官场沉浮几十年的老头子,根本就瞒不住。

    只要他愿意去想,很快就能想到其中的关键。老头有种眼前一亮的感觉,仿佛寻找了真相的秘密:“你是说,让西夏有块后退的地盘,这样西夏就不会在和我大宋交战的时候拼死决战。最终达到让西夏不得不西迁?”

    “学士明鉴,人在有退路的时候,绝对不会拼命,这是其一。如果西域各国的实力真不怎么样,西夏很容易在西域打下大片的领土。这样一来,西夏的主力会不断的抽调去西域,期待打下更大的领土。西域往来河套,上万里的距离,正所谓鞭长莫及。”

    说打这里,李逵顿了顿,喝了口茶润润嗓子,继续道:“其三,西夏国内,党项各部才是游牧民族,大量的汉人都是隋唐,甚至更早时期在河套地区繁衍生息的汉人。攻打西域,这些以步兵为主要兵种的汉人肯定不会不远万里去西域征战。毕竟步兵打骑兵,只能成为西夏远征大军的累赘。”

    “学士,你想咱们大宋屡次平叛西夏不成功。这当然有军事上的问题,但不可否认的是,西夏的骑兵才是对我大宋威胁最大的后手。只要党项的部落离开了河套平原,西域各国肯定不会答应这个外来户作威作福,西夏能够快速机动的骑兵被牵制在了西域。留在河套之地,都是只能守城的步兵啊!我大宋对付骑兵没办法,难道对付步兵也没办法?只要我大宋在军事上占据优势,招安之后,西夏党项和汉族就完全剥离了出来……”

    面对李逵的这个计策,安焘只能说一个字:“毒!”

    实在是太毒了,西进对西夏的回血是至关重要的。可西进之后,西夏就回不来了。

    而且西夏留在河套的军队,因为西进面对西域游牧国家,只能派遣骑兵。留下来的步兵,似乎连安焘都觉得欺负他们手拿把攥的容易。。

    结果就是,大宋用其其丰富的步兵战术,碾压对手。将西夏留在河套的汉人组建的军队都给灭了。

    可安焘还有个疑惑,毕竟兴庆府周围的城池是西夏最为富庶的地区,这些富庶之地,西夏的部族无法染指,但却被西夏皇族死死的控制在了手中。如果西夏王族势力不走。那么结果还很难预料。安焘询问:“李氏的实力还在,身为西夏皇族,他们怎么可能不重视祖宗之地?”

    没错,西夏李氏的陵寝都在河套。西夏的部族走了,西夏皇族不走,还是没用。

    李逵笑道:“学士,你也知道西夏的部族都是游牧民族,他们要是见到了比甘凉更好的草场,更旷阔的土地,他们还会想着回到河套吗?你总不能指望他们会放弃游牧,去种地吧?就连李氏控制着西夏一半的骑兵,也不放心这些在外的军队。只要西夏的部族不回来,李氏能不去?去少了好不成,最后河套空虚,咱大宋的机会不就来了吗?”

    “再说了,李氏要是真走了,他们还能回来吗?党项其他不足不想回来,西夏的李氏也只能在西域耗着。到时候,说句不好听的,李氏的祖坟被人刨了,他们也不敢回来。一回来,党项八族就能分裂,李氏承受不住这等损失的损耗。只要西夏西进,大宋拿下河西走廊,他们绝对回不来。”

    这是阳谋,安焘沉默了。

    原先李逵在朝堂上的风评真不好,他和苏颂搞在一起弄什么大钟,钟楼。然后发明了火炮,几乎所有人都觉得李逵是个会点技艺的憨货。可是这家伙隐藏如此深,对于文人来说,能够颠覆一个国家的基业,绝对是超一流地人才。

    就像是当年的张元。

    张元的才能要是不被李元昊认可,也没有帮李元昊立国,他不过是在大宋连做官资格都没有的寒门书生。

    正因为张元帮忙李元昊立国,还接连辅佐李元昊大败了大宋,这才让仁宗皇帝重视起来。

    也就是张元之后,大宋科举做出了改变,只要是进入殿试资格的贡士,没有了黜落这个规矩。要不然,之前的科举,殿试的淘汰率是一半。这也是为什么宋朝的科举虽然达到了鼎盛,但也被称为最难的科举的原因。

    张元被屡次卡在了殿试最后的一步,说明张元的才华,其实在北宋的学子之中绝对不是第一流的。

    可就是这么一个怀着对大宋不满的学子,去了西夏就给了大宋一个响亮的耳光。这一击,也让仁宗皇帝眼冒金星。

    相比张元辅佐原本就怼大宋有二心的李元昊,李逵的筹谋比张元更恶毒。这就像是蛊惑好兄弟去开创事业,最后好兄弟傻乎乎的走了,留下媳妇房子田地都给他霸占了。

    安焘不由的想到了一个传闻,也算是传闻,就是邢恕当初和李逵一起在太后宴会上闹事,最后促成了皇帝生母朱氏受封太后。

    什么宣仁太后的遗诏。

    什么伦理纲常。

    这些都不过是幌子,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玩意就是一片遮羞布而已。

    可邢恕在李逵被驱赶出朝堂之后,这货就怂了,各处宣扬是李逵蛊惑的他。当然这话是私下里说,目的也是传到向太后耳朵里。同时也让将门外戚对他有好感。毕竟邢恕在文官之中的风评比李逵都差,想要找盟友真不容易。

    安焘意味深长的看向李逵,嘴角的胡须多次抖动,似乎有话要问,可能是碍于情面,或是难以启齿,这才忍住。可最后,他还是问了:“人杰,邢恕在汴梁的宴会上说,当初你逼着他大闹太后寿宴,不会真的是你的主意吧?”

    以下犯上,这种评语李逵这么可能认?

    李逵指着自己的大黑脸,对安焘叫屈道:“冤枉啊!学士。下官可是贫寒出身,故里乡风纯朴,哪有那么多心机?太后遗诏这种隐秘,你觉得小子能接触得到?”

    安焘呵呵一笑而过,他显然不信。

    明眼人都看出来了,太后遗诏是假的……

    不过,李逵的能力被安焘认可了,之后的谈判,安焘越来越倚重李逵就能看出其中的端倪。

第564章 送瘟神

    这日,谈判结束。

    也不能说是结束,而是老王爷嵬名康达在谈判的时候装睡,打盹。也就是安焘涵养不错,没有当面发生冲突。

    但辛苦谈判一天,却被老头一招假装精力不济就此打发,中多少有些不甘。

    当然,嵬名康达这样做的原因也是因为安焘变得强势了起来,让他不得不采用这种下三滥的招数。

    这一来一回至少能拖延两天时间。

    可两天,对于大宋使团来说,却是非常煎熬的时间。

    随着隆冬的到来,西夏开始降雪,用不了多久,道路将变得越来越难走。尤其是黄河封冻时间又很长,没有一个月,根本就不能从河面上直接走过去。那么年前结束和西夏的谈判,就成了大宋使团最大的心病。

    毕竟,东京汴梁也等着谈判的消息,用来制定接下来一年的朝政预算。

    打,要有打的准备。

    不打,也要有所准备。

    李逵见安焘一脸晦气的样子,心中就已经猜了个七七八八,他哪里能猜不到安焘这个老头子,被西夏派出来的更老的一个老头子给吃得死死的,根本就没有反抗的余地。

    谈判陷入困局,李逵认为自己不该再等了,当即请示安焘:“学士,看来要两手准备了。”

    “老夫恨不得提十万雄兵,兵临兴庆府。怎奈何天寒地冻,大军难以前行。”安焘说这话也是嘴硬,读书人都这样,能说百万雄狮,绝对不说十万,能说十万,绝对不会说五万。似乎人越多越好。可熟悉战争的将军们都清楚,战场上绝对十万人,十几万人的关键一战,实际上最终胜负会落在就几千人的小部队上。

    斩将夺旗虽是匹夫之勇,可大军作战,就吃这一套。

    安焘发泄了两句,随后才抬眼对李逵道:“人杰有什么办法?”

    安大人,你出门去街头深呼吸就知道了。

    安焘满脑子都是不解,不过他还真的去街头了,随后回来之后,百思不得其解。见李逵对他笑,还以为被李逵羞辱了,顿时恼怒道:“你小子,连我也敢戏弄?”

    “学士,下官可不敢如此。去屋里我给你慢慢说。”

    李逵原本就在安焘身后,他可不敢大老爷似的让安焘出门按着他的话去做,然后就等安焘回来。真要是这样做,就是以下犯上。

    他陪着安焘满满回到了府邸的院子里,进入了中堂这才呼出一口热气道:“这西夏的鬼天气,也不知道多久才算个完。”

    “学士,快喝口热茶,驱驱寒。”说话间,李逵奉上香茗,安焘迟疑了一下,还是接过来沿着茶盏吸了一口,随后吞了一口在口中,温暖了口舌之后才送下去。舒坦的长呼一口气,问李逵:“人杰,快说你想到什么坏主意?”

    自从李逵对安焘解释了西夏西进对大宋的好处之后,安焘倒是对李逵重视了很多,可他却有种将李逵当成坏人的样子,动不动就说李逵要冒坏水。虽是玩笑,却也膈应的李逵不行。

    可李逵能说什么,他官太小,想要在安焘面前硬气起来,也不成事:“学士,你觉得街头的气息香不香?”

    “你小子信不信我告诉子瞻……”告尊长,是如今安焘能对付李逵尾数不多的办法之一。安焘以为李逵又拿他打镲,可随即他愣住了,回味其中似乎觉察出李逵想要表达的心思:“你是说没有肉香?”

    “学士明鉴。静州是西夏的富庶之地,城内富人极多,虽不及平西府城大,也不急兴庆府繁华,但你不觉得冬日里党项有钱人连肉都不吃了吗?”李逵坏笑道:“天越冷,吃肉就越能让人满足。如果吃肉少了,人就容易冷。西夏的肉极其便宜,仅有大宋的一成。如今连静州这等富庶之地吃肉的人家也变少了,可见西夏的境地已经有多艰难了吧?”

    “可即便西夏府库空虚,但如果他们不愿意退让,谈判还是得僵持啊!”安焘迟疑道:“辽国使臣虽说没有表明态度,可辽国在我宋辽边境屯兵,就足以说明其态度。他们要保西夏,但同时又不想和我大宋开战。”

    “党项人日子艰难,那么咱们为何不给他们画饼?”李逵毫不掩饰自己的锋芒,他是猎人出身,即便是再高明的猎人,也有空手而归的时候。办法对他来说,有用没用先不管,试一试又没有什么损失。

    安焘举棋不定,他不像李逵这般毫无顾忌。他才是使团主使,谈判也好,谋划也罢,成功自然他功劳最大,但是要出了岔子,他肩头担负的责任就越大。

    大宋的威严,使团该有的格调,他都需要考虑周全了。

    良久,安焘才决定让李逵试一试,说实在的,他对嵬名康达这个老头子也是一筹莫展。尤其是辽国之前表现出强硬的态度之后,见大宋使团被西夏给拖住了,反而一点也不着急,乐的看戏。他咬牙冷笑道:“此事,老夫可以不知。”

    说话间,安焘招呼他儿子,给他准备暖炉。

    李逵有什么办法,作为下属,除了去做事,总不能让上司背锅吧?

    随后的几天里,李逵不在使团驻地待着了,到处走访军营。他去任何地方,都会引起阵阵欢迎,毕竟作为这次西夏叛乱的最大的叛军头子之一,他通过叛乱收获的财富仅次于李秉乾。这些钱他很难带回大宋,干脆在西夏都花了。

    赶着成群的牛羊去拜访,一进门就招呼杀羊喝酒,即便和李逵不对付的西夏官员,碍于情面也不好发作。更不要说,大部分西夏将军和部落首领们,都对李逵有着很强烈的畏惧感,根本就不敢赶人。

    几口酒下去,李逵就开始说西域的好风光。

    “西域好,可是西域很远吧?”

    “不远,疏勒城往西就是吐鲁番,过了吐鲁番就是高昌。前朝的秘书省就对高昌城的记录,城郭方圆三十里,城外三千里皆草场,牛羊一眼望不到头。尤其是高昌还不经打。当初我大汉三十六骑震慑西域各国,就包括高昌。”

    “大帅,要是你带着我们,肯定能将高昌给打下来。”

    北宋时期的高昌,并不是古高昌国,而是回鹘的王城,高昌城。(后世这个城池叫乌市。)

    李逵喝高了,就开始吹牛:“你们几个去给大王请命,别的不敢说,跟着本大帅,给你们打下百里封地,还不是手拿把攥?”

    “大帅,算我一个。如今我党项族人,冬日里连肉都吃不上了,浑身没劲。要是大帅能带着小人去高昌发财,小人愿将最美的女奴献给大帅。”

    “好小子,算你一个。”

    “大帅,我愿意将抢下最好的宝石献给大帅。”

    “好小子,也算你一个。”

    这日,李逵来的是黑水军的军营。他的手下可都是跟着李逵从黑水城出来,一路抢劫到兴庆府的铁杆手下。也是这次从龙之中功劳最大的一匹人之一。于情于理,李秉乾都得给这些人足够的尊重。只要这帮人嚷嚷着要西进,就足够李秉乾喝一壶的了。

    “你们几个,也太没有见识。回鹘不过是西域的一个小国而已,地方大,人却少,草场肥美。但是你们要知道西域还有黑汗、还有于阗、吉慈尼、一路往西,还有波斯、到大陆的劲头是罗马,我跟你们说,罗马可是大唐丝绸之路的终点,那里遍地是黄金,人傻钱多,虽说长相磕碜点,可放个羊,种个地没啥大问题。”

    同样的话,李逵一遍遍不厌其烦的传播者。

    得益于李逵在西夏军中超凡的地位,他的话根本就没有人怀疑。即便有人怀疑,李逵拿出他神策军后裔的身份,大宋秘书阁的身份,典籍张嘴就来,也没人敢说他说的是假。怎么说他也是李唐后裔,这身份比李秉乾的西夏皇族喊出去可响亮多了。

    冬日,尤其是在西夏无所事事的冬日。

    往年,西夏人会选择南下作战。

    可今年打仗是不成了,西夏经历了国内的叛乱之后,实力大损。只能窝在军营或者家中,往年这种日子也有,但围坐在篝火边上,喝酒吃肉好不热闹。可如今,却只能煮上一锅热水,越喝越憋屈。

    李逵的话,如同在平静的湖面上投下的一块石头。

    层层涟漪酝酿开之后,就再也无法收拾。

    才两天的功夫,就传到了李秉乾的耳朵里。

    其实不用人传,就有不开眼且心急的部落小首领傻乎乎的跑到李秉乾面前,拍着胸脯表示要给大王开疆拓土。

    一开始李秉乾很高兴,他还以为部落首领们此举是在拥戴他。他还没有评定梁氏的余孽,就获得部落的支持。可是随着来的人多了之后,他发现不对劲了。似乎有人在故意蛊惑人,派费听多罗去打听,得到的消息是李逵。

    这下他就算是装傻也知道装不下去了,李逵逼着他摊牌。当初李逵建议他西进,他总觉得不对劲,恐怕不安好心。可是李秉乾却猜不透,李逵的真正用意。可今日,李秉乾还是猜不透李逵的真正用意,但他能笃定,李逵就是要害他。

    更让李秉乾无奈的是,这天老王爷,也就是他皇叔嵬名康达跑回来对他说:“大王,我实在装不下去了。”

    “皇叔,喝口酒暖暖身子慢慢说。”

    李秉乾让人给老王爷送酒,可是老头根本就顾不上喝酒,直接对李秉乾道:“大王,宋使安焘答应了老臣所有的条件。只是对于韦、龙、洪、银四州不妥协,其他的条件都答应了。甚至还答应了李逵借给我大夏用三年。可老臣想要问大王一句话,一句真话。”

    “老王爷但说无妨。”

    李秉乾对嵬名康达给足了尊重。他其实根本就不在兴庆府,而是就在静州城外的军营之中。如此重大的谈判,他怎么敢在王城死等?他不露面,是担心谈判一旦僵持,没有了缓和的余地。

    嵬名康达脸上抑制不住的疲倦,毕竟年纪大了,但是他紧走两步,来到了李秉乾的面前,目光如炬,盯着李秉乾问:“大王,如果大宋肯给李逵,大王是否敢用黑大帅领兵?”

    “这个……”

    李秉乾傻眼了,他光顾着给大宋难堪,却忽略了李逵的身份。李逵肯定会心向大宋多一些。如果让李逵领兵,别多三万人马就足够李秉乾喝一壶的了。

    良久,李秉乾无奈的摇头道:“不敢用,也用不起。”

    别的好说,就西夏军不少将领对李逵的盲目崇拜,就足够让李秉乾胆战心惊了。在李逵的身上,已经有了功高震主的所有条件。更何况将党项的精锐让李逵指挥,万一,他就怕万一李逵调转了枪尖,将兵锋对准他,他可没把握能够战胜李逵。到时候,大宋说不定能兵不血刃,就用党项人自相残杀,一劳永逸的解决了西夏。

    嵬名康达掷地有声道:“既然不能用,就该考虑将李逵送出我大夏。除非大王决定将李逵留在我大夏,永绝后患。”

    李秉乾果断摇头道:“不行。他和军中不少统兵将领的关系不错,尤其是本王是依靠着他才获得了皇位。要是真对他出手,其他人怎么想?岂不是要人人自危?还是……还是送这麻烦出境吧?不过孤要大辽使团保证,三国签订盟约,不能在停战期内宋国进攻我大夏。”

    李秉乾说完,仿佛身体内的力气被抽光了似的,瘫软在榻上。

    而嵬名康达却躬身道喜道:“大王英明,老臣立刻去办。”

    三日后,兴庆府外修建的高台。

    西夏国君、辽国使团,还有宋国使团,递交了三国的国书之后,开始祭拜。

    年前半个月不到,安焘等人个个面露喜色登上了回乡之路。

    站在黄河边的土丘上,李秉乾遥望宋国使团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了视线之中。李秉乾面带刚毅,目光坚定,华盖之下的风采终于有了一代帝王的气派。谁知道他此刻的内心之中,唯一的一个念头竟然是:“终于将这个祸害送走了。”

    说李逵是祸害,绝对不是胡说八道。

    李逵在西夏小半年,除了最初的一个月,安分守己不说给宥州的寺庙打工,没有祸害人。可是一个月之后,他接连祸害死了西夏的国师,太后,皇帝……

    还有至少十万西夏军队。

    可让李秉乾难受的是,他麾下的不少将领,竟然还对李逵还有点依依不舍,孽缘呐!

第565章 御史才是真爱

    风卷着雪花在空中打着卷,如同白色的气旋,很快就消散出去。

    李秉乾紧了紧狐皮裘,从怀中摸出一卷带着他体温的地图,展开之后,一行大字赫然落在绢帛右手边——神龙大陆舆图。

    既然是神龙大陆,那么在东方东土的位置,自然应该是龙首的位置。这是中原人的习惯,头才是最为重要的身体组成部分。

    看着手中的地图,李秉乾挑了挑眉,总觉得有点不对劲,似乎他手中拿着的地图是假的地图。这舆图出自李逵之手,据说是大宋秘书省珍藏前朝的舆图。李逵看在李秉乾的面子上,这才勉为其难的李秉乾画了出来。至于有没有神龙大陆,李秉乾吃不准,李逵就算是知道也不会说。

    再说了,就按照李逵的尿性,他也觉得没错。亚欧大陆,为什么要叫亚欧大陆?凭什么自家在哪里都要受西方的定义。如今天下数万万人,也只有他能差不离的画出亚欧大陆的主图。至于名字,就应该他想怎么起,就怎么起。

    他就算是将这片大陆说成是——百丈村大陆,也是完全没有问题。

    只是李逵的绘画水平差一点,完全没有学到苏轼的真传。他在苏轼门下的时候,虽尽力去学了。可问题是苏轼会的才艺学问实在太多了,他根本就不敢什么都去学。当然有些根本就不用去学。比如说苏轼自认为天下少有的医术,江湖游医的水准,很害人。

    认识苏轼,近距离观察苏轼,李逵才发现。苏轼神秘的背后是强大的自信。苏轼的医术,周围人都觉得很不靠谱。但唯独他坚信,自己是神农门人,医圣传人。

    但不得不说,苏轼在诗词歌赋,在文采,在绘画等才学上,确实站在这个时代的最顶尖的水准。李逵连书都来不及读,怎么可能去学需要耗费很多精力的绘画?

    所以,他画出来的地图,总给人一种玩闹的感觉。

    很臃肿,同时也极其随意。就像是一头吃撑着的了的神龙,软趴趴地卧在地上打盹。

    李秉乾用自己发散思维洞悉,也看不出来地图上那个丑陋的大陆和神龙有一丝一毫的关系。没办法,李逵尽力了,他水平也就如此,无法给李秉乾一个精致的,看上去很像回事的地图。当然,这份地图上看去也不会给人太假的样子。毕竟地图上标注的很多国家都是真的。就是李逵也吃不准,哪些国家如今在不在。

    李秉乾手指在地图上婆娑划过,心头唏嘘道:“这地图应该是真的吧?”

    可李秉乾心里还是没底啊!

    李逵这厮,靠谱吗?

    没办法,西夏渴求辽国下场拉西夏一把。但问题是,辽国虚张声势做得很有气势,但真要让辽国真刀真枪的和大宋干一场。强大的辽国也没有这份胆量。不是不敢和大宋为敌,而是打了之后呢?万一谁也奈何不了谁,谁也没办法收手,那怎么办?

    总不能到时候辽国和大宋大战,最后的转机变成了西夏吧?让西夏坐收渔翁之利吧?

    这等傻事,辽国也做不出来。

    在马车上,安焘终于松口气了,他没有辜负朝廷对他的期待,一口气去定了四州的归属权。同时横山的控制权也完全已经控制在了大宋手里。这样的结果,肯定会让大宋君臣欣喜若狂。这是大宋自仁宗朝之后,大宋对外谈判最伟大的胜利。

    别看谈判仅仅是将大宋和西夏边境的实际控制权确定了下来。可问题是,大宋的边境,什么时候大宋朝廷能说了算?

    其实,大宋并不差,差的是面对辽国和西夏,没有太好的办法。步兵打骑兵,不是每一次都有套路对方的机会。

    安焘惬意地撑了个懒腰,旅途中就不用装什么士大夫的风范了。再说了,周围都是自己人,也没有必要。他之所以叫来李逵,更多的是因为他有点担心:“人杰,你给李秉乾的那份神龙大陆的地图,不会是真的吧?”

    李逵是个正经人呐,怎么可能随便就骗人,除非他也不知道。他当即点头,严肃道:“真的,肯定是真的。”

    “可是……老夫怎么没有听说过有神龙大陆?另外舆图上真有这么多国家吗?”

    安焘的怀疑很有必要,尤其是面对李逵的时候。

    李逵睁着大眼珠子明显视线有点飘忽,抬手比划道:“学士,你不否认我大宋之龙脉在东方吧?”见安焘点头,李逵继续说:“另外,您读过《大唐西域记》吗?”

    这是一部相对冷门的书,主要是记录玄奘法师去西域的见闻,由唐朝的秘书省整理之后成册。可能是当时的唐朝准备以玄奘的见闻,然后攻略西域,乃至整个中亚。不过后来被搁置了起来。但这本书对于中原王朝来说,总有一种神秘,但又向往的情节在其中。

    自从西夏夺走了甘凉两州之地之后,大宋一度琢磨过是否联络西域的诸国,对西夏南北夹击。这也没啥丢人的,当年汉武帝派遣张骞去西域,还想着联合大月氏夹击匈奴呢?可惜,等到大汉真的来到西域才发现,大月氏竟然被打跑了。

    大汉能做,大宋自然也能做。

    这个念头至今还没有被熄灭,枢密院的大佬们将这本书作为战略补充琢磨。可惜,西夏控制了丝绸之路之后,断绝了中原和西域的往来。一直没有让大宋和西域联络成功。

    《大唐西域记》这书,在民间肯定不会散播。但是在秘书省之内,肯定会存有。

    李逵之前就是秘书省的官员,他看过自然没什么稀奇。可安焘却微微蹙眉起来,玄奘时期的西域,列国星罗棋布,近百的小国,难不成李逵都画在了地图上?可实际上,安焘也看过李逵给李秉乾的地图,要是没有他的首肯,李秉乾也休想拿到这份西域地图。

    可他总觉得古怪的是,李逵画的是西域吗?他怎么感觉像是一只老母鸡后头跟着一群小鸡仔的幻觉?

    安焘紧锁眉头,追问:“人杰,《大唐西域记》老夫研习过,可今非昔比,沧海桑田,如今的西域恐怕早就不是大唐时候的西域了吧?”

    “学士高见,确实大有不同,好在有耶律小王爷帮忙。辽国在西域有属国,只要这些国家没有弄错,每人会认为图有问题啊!下官以为,这就差不离了。”

    李逵庆幸的样子,仿佛做了件了不得的事。可说起来,确实了不起。他竟然凭借一本《大唐西域记》就西域的疆域给画了出来。可安焘却从李逵的话之中,发现了端倪。

    什么叫——差不离!

    地图舆图能用‘差不离’这个词吗?

    有句话叫:差之毫厘,谬之千里。

    相传大唐从长安去西域,要走一年时间啊!万一西夏的大军走错了地方,岂不是要完蛋。李逵……这厮太不靠谱了。

    安焘看向李逵的眼神有些后怕,主要是因为李逵这家伙胆大妄为且不说,还总是半道上做出一些让人匪夷所思的事,并且概不负责。

    安焘给李秉乾这位西夏新君默哀一阵,然后对李逵埋怨道:“这样一来,岂不是西夏西进就会受挫?”

    “不能啊!学士,下官对黑汗,回鹘,于阗等国都是按照辽人的描述来画的,肯定错不了。”李逵笃定道,就一个中亚地图,要是如今的中亚小国名字实在让人意外和难以琢磨,他多少能画出个七八分像来。可谁让他也不知道偌大的一片区域,大概有一千万平方公里吧,李逵这么琢磨,他就是很不负责任的胡乱写了几个国家。

    但是他也不是处处偷懒,反驳道:“学士,至少波斯和天竺应该没错的。其他的凑合一下,也不要紧。反正真要是西夏的军队打到了哪里,难道他们就不会问路吗?”

    问路?

    安焘彻底无语,恨不得指着李逵的大脑壳质问:“你以为这是进京赶考呢?还问路,党项人打过去,是抢劫的强盗,谁会真心实意的告诉他们真实的情况?”

    李逵扭动着水桶腰,很不舒坦的在车厢里转了个身。没办法,他个子太高,身材魁梧,在相对普通的车厢之中,显得颇为狼狈。不过他也有问题要问安焘:“学士,下官这次要和你一起去京城了吧?”

    “你去京城干什么?”

    安焘抬起眼皮看向了李逵,眉宇间有点诧异道:“陛下没有征召的话,过了宥州你就该到地方了。”

    “什么?过来宥州那不就是延安府吗?”

    李逵难掩脸上的失望,情绪道:“可我给大宋立功了啊!”

    “你这功劳也没办法说出去,老夫也为难。不过放心,功劳是你的,也跑不了。”安焘忍不住数落李逵:“你瞅瞅你,科举高中之后,进士及第会有重用。但是六年通判你总该要做满吧?即便朝廷恩典,三年是最少的期限了。不同于其他升迁,一份官职,大部分都会任期满之后,才会酌情升迁。你瞧瞧你自己,身为延安府通判,在延安府才做了几天的官?”

    “即便你功劳再大,通判和知州这两个官职任何官员都躲不开。即便六年对你来说长了些,可三年总该要做吧?”

    这话已经是肺腑之言了,这是做官的正途。升官太快,在大宋是有这样的人,但是在官场肯定混不好。

    安焘看着李逵不安分的样子,有点好笑,不过和李逵合作了一把,看在大体……李逵还算靠谱的份上,他觉得给李逵一点保证很有必要。这个后辈,他要说欣赏,肯定欣赏不来,可要说真让李逵埋没在仕途之中,他又舍不得。

    李逵的能力没问题,才能也没问题,关键是动不动就拉胯。

    而且还官迷。

    当然,后者对安焘来说,根本就不算什么问题。他玩味道:“小子,安分在延安府呆上三年。等三年后吏部大考老夫给你保举枢密承旨的职位如何?进了枢密院,就是自家地头,一年之后,升你都承旨。”

    在大宋,地方文官升迁要是还在地方上,基本上就只能考虑转运使衙门,提举常平司衙门,提举邢狱司衙门的副手。通判直接升迁知州也有,但不多见。如果是朝廷重视的官员,一般会召入京城。通判是六品官,但大宋的京官的身份太尊贵,一般不仅不会升官,在品级上还会降一级。

    这才是大宋文官被重用的表现。

    尤其是在要害衙门,比如说秘书省,尚书省,门下、中书。

    安焘是枢密院的同知枢密院事,枢密院实权二把手,相比那些对后续升迁非常容易的衙门,枢密院的吸引力肯定会差一些。可枢密承旨是六品官,算是平调,在品级上并没有降低。可枢密都承旨就不一样了,这是五品官。六品穿的是绿色官袍,而在大宋文官之中五品就能穿绯袍了。颜色一变,天上地下。但李逵却表现出嫌弃的样子,反而给人一种受了巨大的委屈似的:“学士,能去御史台吗?”

    “御史台?”

    安焘心说这是刘安世的地盘,当然,刘安世似乎对李逵也挺有兴趣,举荐没有问题。大宋文官升迁制度之中,需要有六个上司官员给举荐,才能完成正式的升迁。刘安世自然也是安焘考虑举荐李逵的人选之一,至于苏颂……他太老了,说不定等李逵需要升迁的时候,他老人家已经告老了。

    加上范纯仁、李清臣、苏辙,再随便划拉一个,就能给李逵站台了。

    这也是大宋官场的潜规则,因为升迁需要有人举荐做保,大宋的官员热衷于各种宴会聚会,甭管是巴结上官也好,还是展示才华也罢,都免不了的往来。毕竟在他们升迁的时候,需要有足够的上官保举,这一规则虽是让官员做事有了忌惮和敬畏之心。同时也导致了官员之间拉帮结派的发生。凡事有利必然有弊,这是没办法的事。只有进入京官,且是四五品高官,才不需要这种保举制度左右。

    安焘本来也是御史台出来的高官,对于李逵想一头扎进御史台这个是非窝,还以为是苏辙的意图。想了想,问李逵:“你为何要去御史台?中意那个官职?”

    “左右司谏就不错。”

    李逵说完,似乎挺认真的点点头。

    而安焘却心头猛然惊醒,难道苏辙真的准备从御史台开始动手了?保守派被渗透最严重的地盘,真要是换普通的官员去,还真奈何不了御史台那帮天不怕地不怕的家伙。让李逵去,或许是个路子。安焘忍不住期待道:“人杰,你去御史台没问题。左右司谏也不是不能运作,只是你去御史台,可能会被孤立,你想过如何破局?”

    “破局?没过想过。”李逵的大脑袋摇地如同拨浪鼓似的飞快,咬着牙道:“我有几个仇人,去御史台正好收集他们的黑料……”

    “滚下去!”

    安焘眉毛都竖起来了,原以为李逵这家伙去御史台是准备一展身手,没想到这货竟然想着公器私用,这让他如何能忍?

    其实李逵并非如此,去御史台还有一个好处。

    御史只有告人的份,根本就不用担心被人捅刀子。他琢磨来琢磨去,京官之中,除了宰相,似乎就御史台的官职最符合他的心意。

    顺带着还能用御史的便利,欺负几个敢对他翻白眼的官员。

    可这心思,安焘怎么肯去帮忙。他要是觉得自己的王八拳打在李逵身上毫无作用,恨不得将李逵暴打一顿。

    京城,汴梁。

    任何王朝总有一些人对于朝政毫不关心,整日游戏在京城繁华之中。

    端王赵佶就是这么一个人,最近,赵佶摊上事了。端王府被十来个商人联合起来告了,拿货不给钱,去端王府讨要,王府还放狗伤人。

    这官司一下子就在京城百姓之间传播了出去。

    可赵佶呢?

    有苦难言,李秉乾混迹在他的手下,曾经是端王府的钱管事。凭什么李秉乾赊账的钱,要他去还钱?可是问题是,赵佶根本就不敢将李秉乾的身份说出去,他能怎么说?西夏如今的皇帝,曾经是他手下的奴才?李秉乾欠下的账,让商人去兴庆府讨要去。

    这话他敢说,御史就敢告他僭越。

    李秉乾即便没有推翻梁氏,也是西夏的王爷,赵佶何德何能敢用西夏的王爷给他做管事?

    没办法,钱是必须要还,最近赵佶缺钱在京城也传遍了,因为借钱,他的朋友至少少了九成。这天实在没办法了,他来到了自己姑父家,驸马都尉府,想着能借一点算一点。鼓足勇气,这才抬腿上了府邸的台阶。驸马都尉府的门房见是端王,目光躲闪地不敢看人,硬着头皮对赵佶道:“王爷,我家老爷游嵩山去了!”

    赵佶傻眼了,他昨天还在丰乐楼看到王诜,才一晚上就跑了?

    感觉被冒犯的赵佶站在了大街上,脸色铁青的对着驸马都尉府气地一个劲运气。

第566章 弟子服其劳

    眼瞅着弟弟的名声在京城有烂大街的趋势,当哥的还是不忍见弟弟真的名声臭了,皇帝有心帮忙。

    兄长赵煦召见,端王赵佶宛如抓到了救命稻草,恨不得抱着兄长的大腿哭一阵。

    “皇兄都怪李秉乾这个混蛋,臣弟可被他给害惨了。如今我大宋对西夏大获全胜,能不能让李秉乾把钱给送来?”赵佶每每说起李秉乾,总是恨得咬牙切齿。

    “这话你也就在朕面前说说,可别在外胡说八道。”赵煦身为兄长,爱护弟弟的心思是真的。于是开口道:“你欠下了多少钱?”

    “皇兄,只要十万贯,不十一万贯,就能让债主的账顶上。”

    可赵煦……听了这话之后,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嘴巴子。他忽然发现,兄友弟恭的代价有点大,他也不想帮忙了。干脆让这个混蛋出去自身自灭吧?

    反正赵佶是大宋的王爷,债主就算是有天大的理,也不敢跑到端王府去搬东西抵账。

    大宋的皇帝,除了昏君赵佶之外,都有一个爱好,节俭。

    甭管真假,就算是给人看的,也已经做到了一个皇帝能做到的极致。神宗虽说动用了大量府库中惊人的财富,但那是因为打仗,本人也不喜奢靡。赵煦年纪不大,但有一个吝啬的祖母,也被激发了家族基因。

    他每次在皇家府库之中,看到堆积如山的金银,总有种说不出的满足。

    赵煦以前经常因为手里没钱打赏宫人而哀叹钱财的魅力,要不是刘太师的慷慨仗义,他在宫里头还得过上几年苦日子。

    好不容易等到他亲政了,他终于发现省钱的乐趣。同时,刘太师一直给他输血的生意雪花盐,也已经给了朝廷,算是断了手头大笔钱财。这样一来,他手里能够动用的钱也不会太多。听到御弟开口就是十一万贯,顿时有点坐蜡。他甚至有点后悔,还不如装不知道。当然,他真要是有心,皇宫的府库之内肯定能拿得出这笔钱,可他有点舍不得。

    反正赵煦估摸着,赵佶就是再难,也不敢跑到宫里来向他借钱。

    沉吟了良久,皇帝赵煦终于摸出一张手谕,让童贯给赵佶。临走的时候还唏嘘道:“为兄能帮你的就只能这么多了。”

    童贯很有心机的等赵煦走远了,这才将手谕给了赵佶。

    赵佶对童贯感激涕零道:“还请童公公赏脸,给小王答谢公公的机会。”

    “改日,改日再说!”

    童贯心不在焉的说着,随即趁机告别:“王爷,奴才还有事,钱你去府库拿就行了。”

    赵佶心中石头落地,心情大好,招呼人去府库搬钱。心里头琢磨着,当王爷也太憋屈了,一年才三万贯的俸禄,怎么够花?

    随口看向了皇帝手谕,顿时傻眼了,一万贯?

    他觉得肯定是皇兄写错了,立刻扭头要往宫里跑。可却被拦住了,心急如焚的嚷嚷起来:“孤可是端王,你们谁敢拦本王?”

    “王爷,钱没问题。”

    正当端王情绪激动之际,突然有个尖细的声音在边上开口,他低头一看,就是童贯身边的小太监,此时此刻,他什么都明白了。愤愤然离开,半路上,越想越不是滋味,突然盯着皇兄的手谕,摸着下巴琢磨起来。

    这字,如此寻常,自己模仿也不成问题。

    没有用玺,似乎可以蒙混过关。

    在宫中,赵煦心虚的想着自家的兄弟。心中哀叹:“不是皇兄不想帮你,皇兄的府库也不充裕。”

    “陛下,不好了。”府库管事匆匆跑到童贯身边。

    “端王从府库提走了十一万贯。”

    “什么,不是一万贯吗?”赵煦急地跳起来,急忙从童贯的手中拿过自己给赵佶的手谕,一看之后啥都明白了。

    手谕是假的,赵佶这家伙竟然敢伪造手谕。

    这一刻,赵煦的脸上的怒气如同乌云般密布,一层叠着一层,咬牙道:“好小子,算朕瞎了眼。”

    “陛下,要不要?”童贯在边上煽风点火。

    赵煦怒眼一瞪,气咻咻道:“难道要让天下人都知道我大宋的亲王,竟然胆敢欺君?真要是闹出去,岂不是让天下人笑话朕手足相残?”

    欺君之罪不见得一定得死,但惩罚肯定不会轻。

    剥夺王爵都有可能。

    可赵煦是个要面子的人啊,自家兄弟坑他,只能打落了牙往肚子里咽。可是这口气不出,实在难以平息,对童贯道:“以后端王不用上朝了。让他在家反省。”这也说得过去,毕竟端王在汴梁城内出名了,说严重点,整个皇族都让他抹黑了,禁足也说得过去。

    大宋的王爷基本上都在京城圈养,几乎没有外放的可能。

    而大宋的王爷多半还有官职,上朝的时候也得跟着朝臣们一起上朝,朝堂上吵架的时候只有吼几嗓子的权力,什么实权都没有。剥夺端王的上朝资格,已经是赵煦对端王宣泄不满的极致了。再过分,就该是降王爵,这样一来就会让人觉得赵煦没有容人之量。

    等到皇帝让端王禁足的旨意下达之后,赵佶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真怕皇帝不放过他,虽说是兄长,但是天家无亲情,即便是兄友弟恭,也是因为没有任何威胁,赵煦才会对兄弟几个照顾。

    此事之后,端王渐渐的消失在了朝堂的视线之中。

    也不知道是赵煦有意还是无意,端王甚至连召入宫中的恩典都没有了。以前,一月之间,端王总有十来天会伴驾。主要还是端王赵佶在宗室之中是踢球最好的王爷,能和皇帝一起比拼球技。可赵煦难道会缺球友吗?

    现在兄弟情破裂,球友彻底反目。

    肤施城外。

    城楼上范纯仁眺目远望,可惜迎着风,让他老人家除了一个劲的流泪之外,什么人影子都没有看到。这位自从听说了使团返京的消息,就天天在城楼上等半天。惹得肤施城内的大小官员一起跟着范纯仁苦等使团归来。

    他是观文殿大学士,虽说已经不是宰相了,但是宰相的荣耀还在身上。

    周元这个新晋的‘野路子知州’,只能陪着范纯仁一起挨冻。

    之所以说周元是知州之中的野路子知州,主要是因为他没有京官的资历,这很愁人。大宋的文官地位很高,但文官也分三六九等。李逵在秘书省做过官,只要不作死,他的前途不可限量。周元一直在低级别文官之中混迹,京官没指望,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就像种师道,做官快二十年了,虽说之前在秦凤路混上了提举常平使的官职。但这已经是他在文官之中能够达到的巅峰了。

    知州,只有有贴职馆阁的知州,才是朝廷真正重视的精英官僚。

    而馆阁,龙图、天章、宝文这些馆阁,不去京城做官,怎么可能混的上?除非像章楶那样,用破天的功劳换来的直学士身份。要不然,转运使已经是仕途的顶点了。

    紧了紧大氅,周元看了一眼身边的种师道。有点气短,他是真的身子骨弱,属于正儿八经的文弱书生。

    可种师道呢?

    这位可是将门子弟,身材魁梧且孔武有力。当然,种师道家族是文武传家,在大宋也是非常稀有的一类。

    再看范纯仁,老范家很奇怪,明明是南方人,可是家族发迹在西北。从范仲淹开始,范家只要出仕的子弟,都会选择来西北做官。而且都会在庆州担任知州。范纯粹如此,范纯仁也是这样。这属于皇帝对范家的恩宠。范纯仁来到了西北,不仅没有不习惯,反而有种如鱼得水的感觉,更不惧严寒。

    呼出身体中残余的热气,周元哀叹,他的身子骨快顶不住了。

    “大人,使团回来了!”

    随着亲卫带着雀跃的喊声传来,范纯仁这才挪动了脚步。种师道急忙上去搀扶,就在城垛边上,努力睁眼,视线之中似乎看到了黑点,等了好一会儿,才看清楚迎风的旌旗。范纯仁大手一挥,对种师道下令道:“下城楼,迎接使团。”

    “恩相,折煞下官了。”

    面对范纯仁,安焘也不敢托大。这位的面子在大宋,绝对是一等一的,当初王安石变法,给王安石上眼药的官员很多,神宗谁也不听。可是范纯仁当初在御史台担任同知,接连给神宗皇帝上书打小报告,说王安石的坏话,可神宗却一个劲夸奖范纯仁正直。

    要是换其他官员,早就被皇帝贬谪了。

    要不是范纯仁越来越起劲,神宗皇帝实在受不了,才将他送去了庆州。

    明面上,这算是贬谪。可实际上,这是父子同时执政庆州,在大宋皇帝猜忌很重的时代,根本就算不上贬谪,反而是殊荣。

    可见范家在大宋多有面子了。

    就连王安石那么骄傲的一个人,面对范纯仁,也只有陪着小心的份。原因很简单,王安石的变法,大部分是抄了范仲淹的变法,师徒名分说什么也逃不掉,根本就不敢在范家人面前傲慢。

    安焘在范仲淹面前,根本就不敢端着枢密学士的架子,远远的就从车上下来。

    “厚卿老弟,不知谈判可否顺利。”

    “不负重托,西夏虽不愿,但还是确认了四州之地归属我大宋。虽没有拿回宥州横山门户,但西夏承诺不在宥州驻兵。至少十年,只要陛下没有收复河西走廊的打算,战事恐怕起不了了。”

    “好,好啊!”

    范纯仁扶着安焘的双臂,不由的用力起来。从仁宗时期,西夏就一直成了大宋的心腹之患。他父亲范仲淹虽然用坚壁清野的办法,遏制西夏从大宋掠夺人口物资,但面对西夏,范仲淹也没有太好的办法。

    治理西北,稳定边疆,也是老范家的宏愿。

    可惜,庆历新政才短短几个月就失败了,之后范仲淹彻底失去了回到朝堂的希望。更不要说经略西北了。

    而他和兄弟范纯粹又是在大宋对西夏不利的局势下在西北做官,也无法完成了父亲的宏愿。

    没想到,仕途的末年,他却赶上了大宋对西夏大获全胜的局面。虽说这种局面来的有点诡异,但结局对他来说都是一样的。

    “老师!”

    “人杰,长高了,壮实了,也黑了!”李逵和周元这对师徒也终于见面了。可一见面,李逵发现周元的嘴似乎变毒了。

    安焘搀着范纯仁入城。李逵跟着跟着周元也进入了肤施城。一边走,一边询问:“老师可在肤施可习惯?”

    “除了冷一点,其他倒是没什么。”周元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他是真正的南方人,对于西北的寒冷缺乏抵御能力。

    李逵当即表示:“在官舍之中装地龙就不冷了。”

    “耗费府库恐引人非议。”周元唏嘘道。他做官还是底气不足,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李逵拍着胸脯表示:“咱花自己的钱,怕什么?”

    周元是李逵正儿八经的老师。他们这样的师徒名分,其实在大宋非常少见。李逵是一步登天,从山野小子成为了进士的学生。正因为周元,李逵才进入了苏门,才有机会在苏轼家中读书。才能在考进士的时候,在黄庭坚门下学习。

    这一切,虽然周元都没有出上力,可李逵这辈子都要感激周元。

    即便周元在当初收李逵为弟子之后就开始后悔,现在也后悔。他看向李逵的眼神很复杂,苏轼本来就很忽视周元,现在比从前更甚。给苏轼写信,苏轼的回信都是问李逵的消息。让他有种被夺走了老师喜爱的苦涩。

    接风宴过后,周元留下李逵说话,不经意间周元忧虑道:“这以后延安府不打仗了?”

    鄜延路的设立就是为了防御西夏,不打仗,他这个延安府知府还怎么刷政绩。当然,他不可能指挥作战,但是在以前延安府知府修堡垒也能刷功劳的机会没有了,这让他岂不是要傻眼。

    “老师,这是好事啊!”李逵觉得周元有点腹黑,盼着打仗,这不是盼着辖区的百姓跟着他遭难吗?

    周元却有另外的担忧:“人杰,这延安府赋税就不说了,基本就收不上来。田赋更是微薄。为师要是为官一任,毫无建树,恐怕这辈子都无法升迁啊!人杰,你擅长商业,有没有办法让延安府富庶起来?”

    “这破地方……”

    “哼!”

    面对周元的白眼,李逵勉为其难的点头道:“老师,我想想办法。”

    “不是想一想办法,一定要做成啊!为师升迁就全指望你了。”周元无奈道,他这十多年的仕途经历让他彻底明白了一个事实,靠自己努力升官是不成了。

第567章 黑油

    并不是每一个人都是万能的,李逵也是如此。

    在延安府这样的边陲之地,想啊发展商业,基本上是毫无收益的傻帽行为,更不要说去收税了。延安府别看是个府城,实际上比中原大多数县城的人口都要少。唯一可以让人松口气的是,延安府的人消费能力很高。

    大都数生活在延安府城镇的百姓家中,都有一到两个禁军。

    禁军就有军饷。

    按照二等禁军军饷来算的话,每一个人禁军士兵的收入是每个月三贯左右。这钱将门不敢贪墨,在四战之地的将门要是连士兵的军饷都贪墨的话,真要让人买命的时候,底下怨气满满的士兵会在第一时间将他们上司的命先卖了。吃空饷免不了,但也比中原好很多。

    所以说,延安府的百姓相对中原百姓来说,家庭收入要稳定且可观很多。

    但这也是军户家庭,相对于真正的农户来说,延安府非常不友好。

    赋税虽然不重,但是徭役是大宋最沉重的几个州府。之前的马政,更是压的西北百姓喘不过气来,听说最近还有可能重开马政,引地当地的百姓人人自危起来。再加上战争时期,不论老幼的征召,延安府的百姓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要是人实在太少,加上周围都是大宋精锐禁军,造反一点前途都没有。

    要不然,延安府的百姓早就揭竿而起了。

    “老爷,洗脚了!”

    洗脚?

    李逵有点蒙,他不记得上次洗脚是在什么时候。大概是在今年春天里……如今却已经是冬天了。

    好吧,在西夏的时候,李秉乾这个新君都没有洗澡的概念。李逵也不能装干劲,天天勤洗勤换。当李逵将两只脚从靴子拔出来的那一刻,雾气缭绕如同黑陶般油光的袜子,他久别重逢的小妾差点因为生化武器威力太大,一个倒栽葱溺死在洗脚盆里。

    李逵叹了口气,道:“安排厨房准备热水,洗澡吧!”

    聂翠翠这才如蒙大赦般匆匆离开,李逵甚至能够感受到那个女人出门之后急喘的气息。合着差点没憋死。

    这也不能不怪他,在西夏的时候,李逵没有发现那个人爱干净。就连李秉乾在大宋生活了多年,也强忍着身上的瘙痒,就是硬挺着不洗澡。

    泡澡是件惬意和让人舒坦的事,要是澡桶里没有那么多花瓣就更好了。显然,这个家里的临时女主人对于李逵身上从西夏带来的怨念有点重。

    久别重逢,要是拉着手倾述衷肠,这肯定不是成年人的做派。

    至少在李逵看来,倾述完全不能算是男女之间升华感情的手段。他有自己的办法,虽然耗费的时间有点长,但从表现上来看,似乎他和小妾都很满意。只是第二天起来,他在院子里发现阮小二等人的表情似乎不太对劲,有种累了一宿的精神萎靡。

    好在李逵找他们来是商量事的,开口就问:“你们几个说说,本老爷如何才能为延州百姓做些实事,好让人认为本老爷没有辜负朝廷的期望。”

    阮小二盯着两个黑眼圈,他听了一宿妖精打架的戏码,这时候脑袋还是嗡嗡作响,仿佛耳畔都是法器碰撞的喧闹,说话就更不顾脑子了,心直口快道:“大人,您老不是说过,朝廷对你没有期望吗?”

    这话虽然是真话,可是很伤人。

    李逵当即大怒道:“本官是朝廷钦命的延安府通判,朝廷要是对本官没有期待,怎么可能会让本官来延安府上任?”

    “可是……”

    “小二,你年纪小,就不要胡乱发表意见了。”

    李逵对阮小二的脑子里能蹦哒出的想法才是真的没有期待,当即剥夺了阮小二发表意见的权力。随即他看向了鲁达。鲁达比阮小二也好不了多少,后知后觉的发现李逵看向他,这才期期艾艾道:“大人,我觉得搬出去住比较好?”

    李逵这才发现,他还霸占着延安府后衙。按道理,这应该是知府老爷的住处。当然,大宋的州府,通判住后衙也不是没有。主要是大宋的知州和知府大部分都住不长,而且后衙也不见得比在外面的官舍要舒服多少。

    但李逵不一样,周元可是他的老师,霸占后衙很容易被人诟病。

    以前他不在延安府也就算了,周元也不至于和一个女人去发官威,如今李逵回来了,可不能在礼仪上荒废了。

    当即对阮小二道:“小二,你去找书吏查一下官府名下的房子,晌午过后就搬家。”

    “大人,我们刚回来,难道又要出去?”庞万春躬身询问,他总觉得李逵不对劲,好像是从和周元见面之后就不对劲。

    李逵手掌撑着下巴,无奈道:“如今延安府百业凋敝,我这个通判要是毫无建树,将来如何有脸面回东京做官?再说了,如今西北战事可能停滞几年,这期间百姓的生计如何维持,都是个大问题。”

    “要不开荒种地吧?”

    阮小二不觉得种地累,其实相比之下,打鱼一点也不比种地轻松。可李逵却觉得阮小二的建议不靠谱,担忧道:“种地?”

    李逵随即摇头反对:“延安府不能新修水利,你想过没有,种地的收成可不能让百姓过上好日子?哪怕延安府到处都是名义上属于官府的无主之地,可没有水渠,土地只有在河岸边才有收成,其他地方种下去粮食,只能靠运气收获,得不偿失。可河岸周围的土地,都是有主的地。你想要种地,真没地方让你种。”

    李逵说这话也是没办法。

    在延安府,甚至整个永兴军路种地,都是没有什么大出路的营生。反而会亏本,入不敷出。

    关键就是因为西北的水利一直处于荒废的状态。当然关中平原例外,那才是西北的粮仓。但是在环庆路,在鄜延路,绥德军等地区,这里不缺少河流,也不缺少平地。但却没有人去修水利。这在大宋这个王朝是很不可想象的,要知道大宋皇宫里随便拉出来两个宦官,就可能有一个是水利专家。

    大宋的官员,尤其是地方官,第一等的政绩肯定是文教。

    这是大宋的主流价值决定的,读书好,读书能出人头地。

    但在延安府,真没有出过读书人。这不是说这个地方粗鲁,而是这是打仗的战场,哪里可能会有读书人?虽说大宋不限制军户参加科举,可延安府的考生,对年以来都是去京城旅行的军户子弟,从来都没有跑出过进士。

    文教没指望,只能是粮食增产。

    可延安府还是那个老问题,战场。

    延安府不缺河流,延水,清水,浑川,这些都是境内比较大流量的河流。但是历任延安府官员从来都没有想过去兴修水利。主要就是因为,修建水利设施,就需要修筑水坝。而延安府又是大宋和西夏交战的前线,一旦西夏人攻打进入了延安府,这水坝就成了西夏**祸宋军的利器,决堤放水可比攻城要省力多了。说什么也不可能在延安府修建水利,给西夏人用水攻的机会。

    失去了水利的辅助,农业也就成了无根之木,种地也只能沿着河流种一些口粮。

    种地,文教都没指望。

    商业又没有基础,这样的局面,让李逵也很无奈。

    当然,做官混日子其实很容易,李逵只要混一天算一天,这日子过起来也挺快,他甚至猜测,用不了三年他就能升官。毕竟,他的功劳虽然不好说,但是实打实的,加上皇帝的青睐,高官厚禄不是梦想

    鲁达突然举手,表示自己有话要说。

    李逵抬手示意让鲁达有什么说什么。

    鲁达道:“大人,我们可以伪装成为沙匪……”

    李逵听到这话,顿时瞪眼道:“你不会想着去西夏发财吧?”

    西夏很穷,但同时又不那么穷。

    毕竟牲口保有量上,西夏对大宋人来说,个个都是有钱人。什么家财万贯带毛的不算,这种鬼话在大宋根本就行不通。大宋的肉价,一直是让人绝望的存在。可李逵怎么可能答应?他瞪眼道:“想都不要想,如今大宋和西夏刚刚签订盟约,要是真去西夏发财,谁也救不了你。再说了,西夏如今的情况,肯定会需要大量的丝绸去西域做买卖。到时候大宋的商队往来就是个麻烦事。”

    “大人,要不我们设立关卡收税吧?”

    庞万春建议道。收税和当山大王其实都差不多,在大宋当山大王的也不是个个都是杀人越货的杀胚,收买路钱才是正经生意。

    可李逵犯难道:“能收税,但收不了多少。”

    西夏如果想要西进,组建商队去西域刺探消息才是正经事。可西夏的土特产不值当西域人高看党项人一眼,毕竟西夏能出产的特产,西域各国都不缺。而且……西夏的枸杞,也就是中原人当个宝,拿到西域去,怎么和葡萄干比?

    一旦西夏发动了战争,西夏在西域的商队就彻底凉了。恐怕到时候,西夏就算是有心卖中原的丝绸、瓷器等贵重的商品,也没有人会买。

    商业繁荣仅仅是短暂的回光返照,尤其是敢来和党项人做生意的商号,哪家背后都不简单。

    “歹命啊!连修堡垒都不能算功绩了,这岂不是考核的时候要下下了?我这个官才做了几天呐!”阮小二后知后觉的发现李逵的困扰同时也是他的困扰,李逵没办法立功,那么他更没办法立功了。不立功,如何升官发财?

    愁云顿时弥漫开来。

    战争结束之后的喜悦也不能让人安心。

    阮小二趴在食案上,抱怨道:“早知道这样,还不如把西夏的城池一把火都给烧了,西夏的黑油又好用,又得劲,省的这帮祸害给小爷添堵。”

    “等等……”李逵突然喊住了阮小二,问:“你干才说什么?”

    “党项人给我添堵。”

    “之前的话呢?”

    “把西夏境内的城池都烧了……西夏的黑油又好用,又得劲……”

    阮小二缩了缩脖子,他担心自己口无遮拦又要犯错。眼神说不出的紧张,不敢抬头。

    可李逵却突然有了想法,匆匆出门去找种建中,在城墙附近他终于找到了正在监工修建城墙的种建中,拉着后者就问:“彞叔,你听说过黑油吗?”

    黑油?

    种建中满脑子的问号,他就琢磨不明白,如今西夏人跑了,但是城墙堡垒总该修一修吧?知府是甩手掌柜,通判李逵也不是做正事的人,如今突然跑过来问他什么黑油?

    他脸色能好看才怪了,当然,种建中对李逵也是挺佩服,毕竟李逵这厮战绩惊人,手下已经折了两个太后。这等本事,他说什么也学不会。

    至于说黑油?

    种建中当然听说过,在西北,黑油还真的不少见。西夏有产出,延安府也有产出。要不然,沈括也不会在《梦溪笔谈》之中记录这种廉价,却不受人待见的玩意了。而沈括在西北做官,大部分时间就在延安府,李逵猜测沈括所说的黑油很可能就是在延安府发现的石油。

    种建中随意道:“城内就有人售卖,不过除了穷苦人家,一般没有人会买。因为很稠,不能用油灯,只能制成火把,而且烟大熏眼,气味还不好闻,即便是穷人也不待见这种东西。”

    “快带我去看看!”

    “大人,这是怎么了?”种建中对李逵心急的样子百思不得其解。在他看来,黑油这种东西,连穷人都不怎么用,李逵的身价种建中自然听说过,家产百万的豪富,怎么可能用黑油这等粗鄙的东西?

    城内普通百姓都不喜欢黑油刺鼻的味道,只有在穷人扎堆的破巷子里,才有这种廉价的油料售卖。种建中一边带路,一边对李逵解释道:“大人,黑油在延安府不稀罕。原先沈括大人在的时候,就想过储存黑油用来作为守城的物资。可是这种油很难保存,时间长了就会越来越稠,点起来也麻烦。”

    李逵却浑然不在意道:“彞叔不用担心,黑油我用过。在攻打西夏兴庆府的时候,我就用过。煮过之后,油就会软化,而且点燃之后的效果不错。”

    见李逵不像是吹牛,种建中心里更不解了,难道李逵不会是想再去西夏祸害人吧?

    在肤施城的一个小巷子里,李逵嗅着空气中弥漫着仿佛柏油味,却要比柏油味更淡些,不由得百骸舒坦,口中一个劲的道:“没错,就是这个味,得劲,霸道。”

第568章 大宋重工的开始

    肤施城。

    府衙。

    衙门里的书办书吏都皱着眉头,却不敢动弹,甚至这帮倒霉蛋在衙门二老爷目光扫过的时候,还得露出巴结的笑容,看着就不像是有风骨的读书人。

    倒是衙役们时不时偷笑,但李逵在场的时候,谁也不敢笑出声来。

    延安府,应该确切的说加上鄜延路宣抚使在内,整个路身份最显赫的四个人齐聚一堂。只不过四个人各有表情,范纯仁大眼瞪小眼的看着周元,周元有点迷糊,他好像是说过升官发财就指望李逵的话,但……他也有苦衷的啊!

    李逵自信满满的样子,却让人提不起信心来。

    倒是种建中目光一直在范纯仁,周元,李逵身上打量,眉宇间竟然有些许怒气。他怎么也想不到,只不过是寻常穷苦百姓的用的黑油,竟然被李逵当成宝贝。甚至大言不惭的说:“延安府百姓富足,府库充盈就全指望它了!”

    说话间,李逵指着一个大瓮里足足有半瓮的黑油,对范纯仁等人蛊惑。

    很显然,李逵这是要收税,如果按照府库充盈来说,肯定是重税。种建中脑子里对李逵的评价顿时低了几分,甚至他怕看李逵那张嘴脸得意的跋扈劲,‘狗官’两个字破口而出。

    老实人正义感又起来了,种建中纠结之后,还是对李逵提醒道:“李通判,如果收税的话,百姓缴不起多少税。”

    收税?

    李逵要不是延安府通判,他都想霸占几个采集黑油的矿井。延长油田啊!他要是霸占下来,天下谁敢比他有钱?可惜,他就被当官给耽误了。如果真要是霸占了黑油的矿井,黑油卖不上价自然无所谓,但要是价格飙升,到时候他就要在风口浪尖,等待御史台的聆讯了。这哪里是井啊,是喷金子的宝井。李逵真没有看不起种建中的意思,他就是这样的脾气,说话不饶人:“收税?自己开采难道不好吗?我可告诉你,别看这玩意不起眼,但金贵的很,就算是当成黄金也不为过?”

    种建中一脸黑线,他虽说在延安府的几位老爷之中排名最低,也是唯一没有中进士的文官。但他老师是张载啊!

    好吧,比老师,张载和苏轼也不在一个水平上,差距有点远。

    可他还是忍不住为师门的荣誉争取一二,耿直道:“霸占矿产,可是重罪。”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这话不是说说那么简单,事实上,对于地下的矿藏,都属于皇帝,这是几千年来的惯例了。既然李逵想要霸占油井,自然是其中蕴含巨大的财富利益。当然,种建中也没有看出来这黑乎乎的臭油,真能像是李逵说的那样变成黄金。

    “这黑油价格低廉,且不被人喜,真能卖上高价?”范纯仁觉得有门,别人说赚钱,他当然不会轻易相信,但是李逵不一样。

    这话没错,就半瓮的黑油,足足二十多斤。他们从城内购买,才只有四十文,价格还不及一斤上好的海盐。

    这个价格,要是课以重税,延安府最穷的百姓连点灯的油都买不起了。谁不愿意购买一百多文一斤的香油来点灯?非要用这种黑不拉几,气味难闻,还不太好用的黑油?

    两文钱一斤的黑油不香吗?

    非但不香,还很臭。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要不然正经的灯油一百多文一斤,为何黑油才两文钱一斤?

    价格才是硬道理。

    可实际上,甭管经验老道的范纯仁,还是见多识广的周元,都不认为李逵会将黑油作为灯油来售卖。世界上几乎所有穷人说好的商品,都卖不上价。但李逵是敛财圣手。别看李逵年纪不大,他从十四岁就整出雪花盐,单弄出雪花盐还没什么,关键是李逵却用雪花盐编织了一张大网,让原本低廉的盐卖出了天价,疯狂敛财百万贯。

    这样人拿出黑油在你面前,说这是黑黄金,就问慌不慌?

    即便这种东西看着很不好卖,气味还难闻,尤其上头,但架不住李逵拍胸脯保证,这玩意是个宝贝。当然,李逵也有足够的胆量做出这样的保证。原来,延安府的石油根本就不需要开采,直接往地表冒,最多有时候被堵住了,疏通一下,在周围竖立个竖井,也不深,比饮水的水井都要浅,这等开采条件,害怕挣不来钱?

    要不然沈括在鄜延路做官的时候,就不会去记录黑油了。但沈括也仅仅是记录,并不觉得这东西好,真要是又好用,又廉价,沈括就不单单会在杂记之中记录,应该赋诗一首——黑油赞。

    李逵当然不能指着黑黢黢的黑油说,这是宝贝就指望人相信。但不妨碍他用自信的语气掰扯:“诸位,你们不明白这黑油可以提炼成清澈的油,而且提炼之后气味也不会如此冲。”

    “能替代做菜的香油吗?”

    范纯仁终于明白了,但同时也想岔了。他总有一种担心,可有说不上来担心在哪里。

    “范学士说的有理,说不定京城的人就好这口!”

    周元觉得这时候应该拍范老爷的马屁,毕竟,他只不过顶着一个苏轼弟子。实际上是连苏轼家宴就没有参加过的可怜人。要不是他中了进士,根本就不会有人在乎他传承,甚至还会嘲讽他蓄意攀附文宗苏轼。

    范纯仁不过是随口一说,他连在外头吃饭的钱都舍不得花的主,自然而然没有京城参加酒宴的机会。也摸不透京城达官贵人到底喜欢什么,周元在他眼里不一样,这是个财大气粗的财主啊!老范家吝啬,那是家风使然,可周元不一样,来西北做官随从、奴仆、管事、厨娘一大帮子人,周元的俸禄都不够给这些人开支的,他要说京城的人吃的惯黑油做的菜,基本上差不离了。

    范纯仁和周元不明所以,因为他们根本就不懂。

    炒菜已经在京城盛行,高档酒楼因为菜品昂贵,自然要给予匹配的烹饪手段。

    用昂贵的香油为炒菜增加菜品的价格,不算蒙人。当然,京城的私厨,上等厨娘,基本上都会几个拿手的炒菜。

    似乎真要是黑油凝练之后的油能和香油一样清澈,貌似可以代替香油。

    可李逵凌乱了,石油能吃吗?要是不管不顾,对生活失去了希望,倒是可以尝一尝。但这玩意重金属超标,含硫,含各种对人很不友好的杂质。即便是纯净的汽油、柴油、恐怕也不能吃吧?

    柴油炸丸子?

    柴油香煎小杂鱼?

    李逵迷茫地抬起头看向一本正经的范纯仁,心说:“范老伯,你对京城的权贵有多大的怨念,就想要这么害他们呐!”他也知道这事怪他,谁让他没说清楚呢?

    “范老伯,老师,你们想岔了,凝炼之后的油也不能做菜吃,只能用来点灯。”其实大宋时期,灯油是真的能吃,炒菜用香油,点灯同样也用香油。只不过中产之家也舍不得用香油炒菜而已。毕竟一百多文一斤的价格,非常昂贵。至于为什么用香油?

    因为胡麻,也就是芝麻的出油率最高,同时榨油最为方便。

    点灯?

    似乎也可以,范纯仁甚至有点小激动,连肉菜都舍不得买的老范,终于觉得以后能够舒畅的点灯了。毕竟灯油也很贵,用多了跟要了他命似的难受。大宋的高官很惬意,他这个级别,皇帝每个月发十二套衣裳,根本就穿不坏。发粮食,连绿豆都发,跟不要说米面了,可惜不发肉,同时也不发灯油,这让范纯仁对这两样他眼里的奢侈品颇有怨念。

    现在好了,李逵终于要对灯油下手了。

    范纯仁拿出豪横的口气,大有买上十斤灯油的架势对李逵问道:“人杰,你觉得这种用黑油凝练的灯油买几文钱一斤合适?”

    “几文一斤?”李逵心说要是卖这么便宜,他还琢磨个屁啊!再说了,真要是卖这么便宜,延安府的十万百姓还如何发家致富?

    李逵肯定不能答应点灯用的油只能卖几文钱一斤的事实,他费这么大劲,可不是来挣这三瓜两枣的啊。

    李逵当即表示不可能:“范老伯,香油卖一百二十文一斤,您老在用。为何新出来的灯油就只能呢个卖几文钱一斤?为何就不能卖一百文?”

    “香油饿了能吃,这可以吗?”

    老范毕竟是老范,问出的问题近乎于灵魂拷问。李逵无言以对,只好退一步道:“老大人,卖八十文总可以吧?”

    “李通判,现在说这是不是太早了些。毕竟凝练的灯油什么样的品质还不清楚,真要是不如意,还是买不上价啊!”种建中在边上提出疑虑,作为老西军的后代,他总觉得李逵这个上司不靠谱。当然,打仗不算,种建中自问自家大伯种谔活过来,恐怕也比不过李逵。这厮打仗太匪夷所思了,打的都是让人看不懂的神仙仗。

    石油都出现了,李逵压根就没有想过会做不成新的油品。

    他记得似乎真有一种土法炼油的法子,只不过炼油出来的是汽油、柴油还是煤油他不记得了。

    加上李逵是个暴脾气,根本就不接受听劝。当即对范纯仁保证:“范老伯,给我一个月时间,我把灯油给你做出来。而且下官还保证,这黑油提炼出来的灯油,肯定要比香油好用,不比蜡烛差。”

    “次话当真!”

    范纯仁震惊不已,香油点灯其实一点都不要用。按照范纯仁的俸禄,什么样的灯油他用不起,他只不过抠门了一点而已。他老人家的心脏最多也就能承受家里点灯用香油的结果。蜡烛可是奢侈到败家的人家才能用的起,要是自家用上了蜡烛,这是用刀子割他的心呐。

    可是李逵的话,一下子让他振奋了起来。要是香油变成灯油,然后性价比超过蜡烛,这简直不要太幸福。

    “好小子,你去办,公务就交给不打紧的人。”范纯仁大手一挥,就做出了决定。他可是如今在大宋西北最高的官员。

    观文殿大学士,正二品的贴职。

    关键这个贴职可是宰相的贴职,在西北根本就没人敢和他叫板。

    至于种建中,顿时有种被遗弃的受伤。他兢兢业业,竟然变成了上官口中的不打紧的人。修城墙积累苦劳不香吗?

    两日之后,城门口贴出了告示。

    衙门征收黑油,四百文一石。

    黑油在延安府不稀罕,而且价格始终在两文一斤,一石四百文,已经是涨一倍。尤其是‘一石’,什么时候黑油一下子能出货如此之多?

    毕竟这玩意虽说以前是两文钱一石,但真要是玩命的开采,根本就卖不出去。降价也没人要,囤积黑油不但家里有很难闻的味道,而且还得腾出器具。装过黑油的盆盆罐罐,基本上都不用装吃的东西。那股子味,几个月都散不干净。

    一时间,延安府的穷人们都看到了发财的机会。

    而李逵也正式开始了他的科学家之路。

    他的方向是煤油。

    至于采集原油,他根本就不慌。

    他可是在延长油田上,即便深层的石油无法采掘,但浅层的石油足够他浪了。等到大宋的百姓真的习惯了煤油,到时候社会资源投入的情况下,说不定有转机了呢?

    他根本就没有后顾之忧,于是决心放手大干一场。

    至于说后世的炼油设备?

    别傻了,这玩意他根本就弄不明白。但不是说他没办法,炼油厂好像是高温高压加催化剂,可是李逵记得在那本书上看到过,清末的时候四川有过炼制土煤油的办法。只不过当时的石油是煤矿的伴生矿,开采量并不多。但也足够当地使用。

    而且红军时期,在延安也开采过石油,用来炼制煤油。

    办法肯定是土办法。

    别人都能做出来,李逵不信自己就做不出来。

    他首先想到的办法就是蒸锅,就是做高度酒的那套家伙。

    但是油毕竟挥发出来比酒危险,李逵慎重起见,找铜匠做了个蒸桶,至于多少温度,如何加压,这玩意只能靠运气去搏了。

    第一锅黑油一百多斤,进入了蒸桶,李逵拿着火把站在大锅边上,一时间犹豫了起来,万一这玩意炸了,自己武功再高似乎也躲不过去啊!

    最后还是咬牙点燃了柴火,火焰带着浓烟,顺着烟囱出去。李逵以要研究为名,躲地远远地,就看到往来的劳工卖力的添柴……突然一团火光顺着工坊喷射而出,瞬间将工坊笼罩其中。李逵从地上跳起来,对周围大喊:“快救人!”

第569章 大科学家——李·因斯坦·逵

    “有没有人受伤?”

    “快,去将医官给我招来。”

    “还愣着干嘛,救火!”

    ……

    李逵的反应很及时,但是对于惊魂未定的衙役们来说,简直就是要了亲命了。更让人无奈的是,李逵竟然是衙门里的二老爷。

    大宋州府衙门规矩,知州、知府混吃等死,通判掌管衙门,推官给通判上眼药。

    为什么会出现这样奇怪的局面?

    主要还是大宋奇葩的官场制度,通判六品,推官也六品,品级上相同。不像明清时期,通判六品,推官七品,差距明显,等级森严。可大宋不一样,可能是宋太祖是靠着兵变得来的天下,特别害怕底下人造反。导致了衙门里各处都有掣肘,通判能管的事,推官也能管。通判相比推官唯一的优势就是,通判有资格直接上书皇帝,打知州的小报告,而推官没有这个资格。

    大宋的官场不敢说死水一片,但至少也是互相掣肘的境地。通判和推官不合,才是皇帝最希望看到的样子。

    可惜,在延安府,种建中遇到了过江龙。

    但是过江龙毕竟是过江龙,对政务权力根本就不屑一顾,这原本就是好事,可种建中却每每想到李逵的贴职竟然是秘书省的直秘阁,就嫉妒的眼圈发红。任劳任怨的老黄牛官员,在精英官僚的面前,啥也不是。

    好在李逵不管事,种建中经常在迷茫之中,还能将自己是延安府的掌控者自我安慰一下。

    “少爷,我眉毛烧掉了!”

    灭火之后,现场虽然一片狼藉,好在是个冲天炮,因为压力太大,蒸馏的锅盖飞了,砸下来的时候有没有砸中人。伤亡竟然是在灭火过程之中造成了。

    主要还是被燎了头发之类的,而阮小二这厮又是最特别的一个,眉毛没有了。

    目光扫视了一圈周围,李逵无奈宣布道:“找工匠过来修,两天之后试验继续。”

    “大人,还要做啊!”

    之前的危险已经足有让人吓出半条命了,听到李逵过两天还要试验,不少人都退缩了。可是李逵却根本就不给他们退缩的理由,盯着周围道:“敢不来,发配你们去龙州戍边去。”

    陪二老爷玩,还是去龙州戍边,这选择很简单。

    这年头的衙役分三种,徭役、罪犯、平民。最后一种肯定不能逼迫,之前的两种人根本就不敢反抗。除非他们准备离开老家,做逃人,隐姓埋名一辈子。

    回到了宅子,李逵丢下一句话:“失败乃成功他妈!”

    就一头钻进了书房,开始了他的修改设计方案。蒸馏器对李逵来说,并不算太难的结构。他在老家的庄园就设计过。

    只不过当时的目的是为了酿酒,现在是为了蒸馏石油。实际上就是后世说说的煤油,唯一的区别就是这玩意要比蒸酒复杂的多,同时也更加危险。主要是温度,李逵也不知道煤油在将石油加热到多少度的时候才能蒸出来。

    这玩意也没法控制,但李逵坚信,肯定不需要几百度的高温,他估摸着一百多度,就可能成功了。

    之前的泄漏,一方面可能压力够大,同时,密封没做好,加上控制温度不对,产生了其他东西。

    他也没想要搞什么汽油之类的燃料,这玩意对他来说根本就没用。虽说汽油也能制作成汽油灯,可这玩意技术要求很高,同时汽油太不安全了。

    既然是温度过高,就降低温度。

    而聂翠翠看到阮小二和鲁达狼狈的样子,笑道:“你们这是去哪里打仗了?”

    “比打仗危险!”水火无情,打仗至少可以凭借实力获取保证,甚至还能获得收益。但是李逵整的蒸馏石油的土设备,他们完全看不明白。无知不一定会无畏,尤其是危险已经如同一头怪兽般出现过之后。

    阮小二想起来还一阵后怕:“但愿少爷不要再玩我们了,太吓人了!”

    聂翠翠不以为意,对他们两个道:“你们快去洗洗,你俩个可是老爷的门面。”

    洗漱过后,阮小二惊诧的发现鲁达这厮竟然毫发无损,可是当他摸着光溜溜的眉骨,顿时就酸了,指着鲁达的鼻子怒道:“鲁达,你不仗义。”

    鲁达呵呵笑着,看着滑稽的阮小二道:“我不是一直在你身边吗?”

    “是吗?”

    “不对,在我身边的根本就不是你。”阮小二想起来,他身边的好像是班头,衙门里的人变动挺大,他也认不全。但至少鲁达这厮身上的一身酒气,当时就没有闻到。

    鲁达摸着脑袋,狐疑道:“是吗?”

    见阮小二要炸了,鲁达这才笑道:“你小子,也不看大人,一点眼力见都没有。”

    “我家少爷?”阮小二不解道:“他只要下令,我们冲不完了?”

    鲁达对阮小二这样的傻子很无奈,可傻子较劲的时候又贼认真,他还得给阮小二掰开了,揉碎了,解释清楚,才能获得阮小二的谅解:“你小子也不瞅瞅大人的位置,大人在战场上是勇猛无敌,可你见过大人在战场上什么时候站到过大炮边上?”

    “没有吗?”

    阮小二真记不清了,他总觉得鲁达这厮在骗他。

    可他又找不出证据。

    “你小子真够傻的,大炮炸膛你觉得你挡得住?”鲁达质问道。

    阮小二立刻摇头,开什么玩笑,那玩意可是个铜疙瘩,爆炸的动静,跟山崩地裂似的,甚至比出膛的炮弹的动静还要大。三层甲的铁鹞子遇到,就跟纸片一样被撕碎,何况他这样的血肉之躯?

    可大炮炸膛和刚才的工坊有什么区别?

    阮小二脑子里过电似的闪过大炮炸膛和工坊大火的场面,然后面色狐疑地对鲁达道:“你的意思是少爷也挡不住?”

    鲁达翻着白眼,心说,这是什么人呐,脑子里是石头吗?李逵要是不惧大炮炸膛,为什么每次都躲得远远的?

    再说了,他可不觉得有人能够抵挡大火,李逵也是人,根本就不是什么神。

    他摆弄着阮小二的脑袋,气咻咻地凑在阮小二的脸上,大吼道:“大人是人,不是神灵,你这货的和党项人一样,以后要找死可不要拖着爷们一起。”

    “可是你也不是怕死的人啊!”阮小二理所当然的表扬了鲁达的勇气。

    鲁达怒道:“我不怕死,但绝对不作死。”

    鲁达放弃了对阮小二的说教,他原来觉得自己的脑袋已经够铁了,遇到个比他更实诚的,只能哀叹的对阮小二嘱咐:“算了,以后战场上你跟着哥哥混,人活着才能吃上好酒,要是死了,岂不是白活了吗?”

    “你……”阮小二眼神鄙夷地看向了鲁达,不放心道:“你比少爷差远了。”

    鲁达气地用脑袋撞墙,论武力,经历过周侗调教的李逵根本就不是鲁达能够望其项背的存在,更何况李逵还有秘笈傍身,他更不是对手。

    再说李逵。

    一头钻进了书房之后,接连出了两份设计稿,且不论画稿水平如何,但至少工匠能看得明白,他的思路能说的通。

    可都无法解决铁锅内温度过高的问题,还是白瞎。他一时间也犯难。石油这玩意,真要是加热到一定的温度,就算是没有火星子,一样会燃烧。如果在密闭的容器内,只要有空气,就会爆炸。如何降低温度,成了困扰他最大的问题。

    这时代也没有测量温度的仪器,总不能温度过高了,就将火熄灭吧?

    “蒸馏煤油果然要比蒸馏酒要难的多。”只不过,李逵蒸馏酒生意也没有做起来,主要是这个时代的人都不怎么喜欢蒸馏酒的味道,太辛辣,且容易醉。口感远不如没有蒸馏的酒绵软,受欢迎。

    “老爷,今日想吃什么?”

    “羊肉吧!”

    “做多少?”

    “一只羊,多蒸半锅米饭。”

    李逵茫然地的回答,一动脑子,他就有种饥肠辘辘的错觉,饭量一个劲地往上涨。

    聂翠翠没有走,而是绕到了李逵的身后,双手揉着李逵的太阳穴,轻声道:“老爷可是为公务忧心?”

    李逵做事,自然不会给家里女人说。再说了,说了有什么用?根本就听不懂。他可是要变成李·因斯坦·逵的男人,家里的女人能听明白?

    至于公务?

    李逵乍一听有点汗颜,他做官一年多了,好像就处理过一天的功夫,还霸占了个女人,其他时间都在划水。即便这样,似乎还好像混得不错,这让他在一刹那之间,对朝廷有了一丢丢的负罪感。但随后,他又被自己说服了,他可是要改变大宋的男人,公务只能是捆绑住手脚的枷锁,他可不能被俗务给羁绊。而且种建中干的挺上心,他总不能让夺了老实人的乐趣吧?

    聂翠翠见李逵闭着眼不说话,随即看到了书案上的图纸,好奇道:“老爷,这是什么?”

    “图纸,黑油蒸馏的图纸。”李逵看着图纸,一阵叹息。他的降温手段都用不上,可见,这份图纸最终也不过是停留在纸上谈兵的程度。但他还是低估了聂翠翠的聪明程度,当然了,图纸也很简单。只要是进过厨房的人都能看出来,图纸上是一口大锅,只是大锅加了个奇怪的盖子而已。

    聂翠翠好奇道:“这好像是一口锅吧?”

    “自信一点,把好像去掉,就是一口锅。”李逵闭着眼睛享受道:“老爷我现在头痛的是,怎么能够在下面用柴火煮的时候,保证锅里的油一直在一个相对稳定的温度。主要是太容易热了,得降降温。可是盖子盖上之后,就不能轻易打开,愁人。”

    “加水可以吗?”

    聂翠翠觉得,锅要是烧热了,加水就能冷下来。

    李逵撇嘴道:“你咋想的加水,里面可是油啊!会炸的。”

    聂翠翠吓得急忙告罪道:“老爷,我是胡说的。”

    突然,李逵愣住了,口中喃喃自语道:“似乎也不是不可以。水的温度再高,加热到沸点就到顶了。即便压力增加,高压锅的温度差不多一百四十度,再高就要蒸汽状态了。对啊,这个思路说不定可行。”

    “阮小二,鲁达,根我去工坊。”

    说话间李逵风风火火地出门,丢下一句话:“饭不在家里吃了。”

    骑马来到了工坊,工匠早就将打造好的大铁锅,还有蒸馏的盖子准备好,李逵摸了摸盖子,满意道:“比之前那个结实。”随即对工坊管事道:“倒水,加入黑油煮着看看。”

    李逵说这话,也没有太大的信心,很快工坊再次忙碌起来。等了两个时辰,李逵看着蒸馏出的半瓮水之外,还有薄薄的一层油浮在水上面。这样的效率,实在有点感人。真要是这么做的话,这灯油的生意基本上不用做了,因为速度太慢,成本太高。总不至于将灯油当成蜡烛一样的价格去卖吧?

    真要是这样,还怎么打开销量。

    之前出现事故,是因为锅里温度太高,现在倒好,因为温度太低,导致石油蒸馏煤油出的数量很少。

    但对于李逵来说,这已经是走在了正确的道路上。

    温度低,总会有办法解决,他首先要看看蒸馏出来的油品如何?

    好不容易收集起来的油,颜色上说不上多诱人。比香油色泽要淡一些,基本上和茶汤的颜色差不多。有股子焦味,但好在味道不是很重。

    至于没有油灯,李逵根本就不着急。

    先试着在盘子上点,木棍燃烧的火苗放在油上,根本就点不着。这让周围看的人心里凉了半截,李逵却自信满满,他发现蒸馏出来的油已经接近了他对煤油的所有印象。真要是一点就着,那就不是煤油了,而是汽油。

    用汽油照明,点着屋顶都有可能。

    “去找个茶壶来。”

    茶嘴伸出一根棉芯,浸透了油之后,李逵将茶壶盖上,然后将火苗凑近棉芯,后者先是发出微弱的火苗,不过很快火苗就大了起来,周围人顿时兴奋起来:“点着了,点着了。”煤油虽然有很独特,且有不被人喜欢的味道,但至少不会让人太厌恶。

    李逵看着点燃的油灯,对阮小二道:“去禀告范大学士,火油已经提炼出来了。”

    心头一股傲气升腾起来:“总算没有坠了大科学家李·因斯坦·逵的名头!”

第570章 科学已死

    “人杰,老夫就说过,你一定不会让老夫失望!”

    还没有下车,洪亮且略带沧桑的嗓音远远传来,范纯仁永远给人一种精力充沛,不像是个老头子的气质。他的到来,也让工坊的衙役和帮工有些躁动,紫袍大佬来了,在鄜延路,已经很久没有学士级别的大佬出现了。而紫袍,只有三品以上的高官才能穿的官服。范纯仁的出现,因为对他们来说,不亚于京城的百姓见到了皇上,激动是必然的结果。

    而且大人物来,总不能空着手来,总得表示表示吧?

    皇帝也不差饿兵。

    都一个个眼巴巴的抬着头,等待大佬犒赏。至少也该给顿肉吃吧?

    可惜,他们还是太单纯,因为他们遇到了范纯仁。

    在书童范双庆的搀扶下,范纯仁跳下了马车。没错,就是跳下来,他的身子骨好着呢,根本就不需要有人搀扶。只不过老头身板好是一回事,身为范纯仁的祖孙,范双庆可不敢任由老头风风火火的往来。他不仅是范纯仁的书童,还担任着照顾老头的晚辈的身份,不敢有一丝懈怠。

    径直走来之后,范纯仁一把抓住了李逵手臂,兴奋道:“灯油呢,让老夫去瞅瞅。”

    “老大人请挪步。”

    李逵眼睛的余光发现范双庆提着个罐子跟在了范纯仁的身后,李逵觉得这一幕很违和。

    灯油并不多,李逵还没有摸透快速提炼灯油的办法,他只是提炼了一部分出来,虽然不多,但足够验证他的办法是确实有效,且能用的办法。

    “这就是灯油?”当范纯仁看到一小罐灯油出现在面前的时候,色泽很不错,在青白瓷的称托下,颜色很正,有点淡茶汤的色泽。他凑近鼻子嗅了嗅味道,欣慰道:“不错,不错。比之前的黑油味道好闻多了,稍微有点焦味,但至少不会让人感觉不舒服。”

    这一句话,就已经说明范纯仁对李逵制出来的油做出了肯定。

    范纯仁对于挣钱是认真的,甭管是为朝廷开源节流,还是天天在夜里算家里的小账本,他都会极其认真。在他看来,自己面前的这一罐小小的灯油,如果真的能够在大宋推广起来,那么对大宋的未来将是不可估量的意义。

    胡麻是需要土地种出来的杂粮,但是黑油不需要,在延安府似乎并不属于太稀罕的东西,很容易就获得。那么种植的胡麻就可以去种粮食,对于大宋来说,这是给国家的粮仓增加储备。即便种植出来的粮食,最终却用来酿酒了,还能产生偌大的赋税。

    仅凭着一点,李逵就功德无量。

    还有,延安府的百姓可以依靠黑油,获得更多的收入,也稳定了地方。

    种种好处之下,范纯仁给予极大的重视,也就说得过去了。

    当然,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新事物的出现,总会让人紧张。紧张的原因是缺乏足够的了解,如果有人说灯油有毒,在如今社会下,很容易会被当成圭臬来信奉,这一点必须要问清楚:“人杰,这灯油可有名字?”

    “学士以为叫煤油如何?”李逵对起名字不上心,煤油是后世的叫法。并非是舶来品,而是在华夏已经出现了。只不过当时的开采的石油是煤矿的附属品,提炼出来的油也就叫煤油。这也是煤油的来历,并非多么高大上。

    “既然是为照明而来,为何不叫火油?”

    “大人英明!”

    范纯仁有点不太满意,李逵可不是头一次弄出新玩意,之前的雪花盐,一听这名字就感觉很贵的样子。可如今这煤油的名字,听起来就不如雪花盐来的那么涨气势。再说了,火油的品相真不错。淡茶汤色的油品在大宋绝对属于最好灯油了。

    比香油更加素雅,当然就味道来说的话,煤油肯定没有香油好啊!

    想起香油炒菜的味道,范纯仁很失落想到很久没有吃过油炸杂鱼了,那种香脆的口感,要是再加上一碗不要钱的好酒,这日子就美了。

    也不知道这么想的,范纯仁突然问了一句让李逵目瞪口呆的话:“这油能吃吗?”

    李逵茫然地抬起眼皮,怔怔地看向了范纯仁。满脑子的疑惑,就差对范纯仁老爷子大喊:“您老可是大学士,不是油耗子啊!”

    但李逵是个耿直的人,他歪着脑袋想了想,听说过喝毒药寻死的可怜人,但从来没有听说过喝煤油寻死的倒霉蛋。

    当即摇头道:“火油没有毒,但吃还是算了。”

    听到没毒,范纯仁好奇的用手指沾了一点火油放在了嘴里,还用力的嘬了几口,突然,老头的眼珠子都圆了,不是说惊喜的不能自已的那种感觉,而是很奇妙,有点恶心,有点冲,还有点上头。

    呸——

    “老爷,您喝口水漱漱口。”范纯仁能和苏轼成朋友,本来就是个妙人。在李逵的眼里,苏仙在很多时候,是个长不大的孩子。他只要看到别人吃的很香的食物,就忍不住要去吃。吃不到的话,会难受,会不高兴,会病怏怏的提不起劲头。

    范纯仁当然不会像苏轼这样情绪化,他想的更长远一些。

    比如说,万一火油大行其道,朝廷是否要给官员每个月配一定的数量?

    按照他的官级,和朝廷发的衣裳、粮食、鞋子之类的一样,火油也用不完。

    当然,作为大学士,他肯定不好意思将用不完的火油卖掉。那么只能放在家里,做菜吃,似乎是火油最好的选择。

    炸鱼。

    炸丸子。

    都是不错的选择。

    可惜,火油不是芝麻榨出来的香油,是能下肚的宝贝。

    李逵一阵尴尬,硬着头皮对范纯仁道:“老大人,要不然试一试这油品如何?”

    “对,试一试。”周元还没有见到过像范纯仁这样的高官出糗,反应上慢了一些,好在自家的弟子还是靠谱的,化解了尴尬。

    范纯仁无奈的摆摆手,他不想张嘴,一张嘴就感觉吃了一块石炭似的难受。当然,石炭就是煤炭。在大宋,煤炭的使用已经非常普遍,取暖,作燃料,甚至一些窑口都会选择煤炭来作为燃料。同样的,延安府也一样不缺少煤炭。

    李逵用点燃的树枝凑在油灯上,这个原本是茶壶的器皿已经彻底让他当成了油灯。之所以这样,是因为这时代的油灯最普通是个小碟子,有瓷、陶、铜各种材料。但灯芯和油没有间隔,如果是香油的话不用担心,根本就不担心碟子里的油会被点燃,而且灯芯的火苗也很小。

    但是煤油不一样了,毕竟是石油裂变产生的轻质油,虽不及汽油那么容易点着。

    可油的温度一旦上来,很将原本的油灯变成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炬。如果不加注意的话,甚至会引起火灾。

    而火灾,一直是大宋排名前几的灾难。

    大宋的皇宫都已经烧掉过好几次,最大的一次沿着金明池起火,差点烧到了后宫。将整个大宋的皇宫差点烧掉了一半。

    在李逵的计划之中,油灯也是要开发的产业之一。

    毕竟茶壶的作用还是有所欠缺。

    古代波斯地区早就使用了石油,而且阿拉伯风格的油灯,就很附和石油的使用特点。

    李逵准备设计一种像酒精灯那样的油灯,但他没有准备烧玻璃。而是准备用瓷器,只要在边上开个小口,查根棍子,就能很容易将棍子拔出来就能看到油灯内剩余的灯油的刻度。用起来并不比玻璃的煤油灯来的麻烦多少。尤其是,瓷器比玻璃器皿更有优势的是,瓷器的造型可以随便弄。但是玻璃加工却要麻烦的多。唯独就是灯罩,着让李逵有点纠结。

    有灯罩和没有灯罩的油灯,使用感受上差距太远了。不会晃动的火苗,看起东西来才清楚。

    但如今他不是想着找个时候,他如今最怀念的是竟然没有火柴,点个油灯太麻烦。

    火苗很快就被点燃了,范纯仁的注意力也被吸引了过去。他顺着火苗,眼珠子里都冒着光。煤油灯的火苗要比香油灯更旺,也更明亮。他粗糙且充满褶子的脸上,感受到了火光带来的温暖。口中发出嚯嚯嚯的赞叹:“人杰,这煤油一定会大卖,老夫保证肯定会大卖。”

    这根本就不需要范纯仁保证,连周元这种喜欢算小账的富家子弟都认为,如果有的选的话,他也会选择煤油灯,似乎比蜡烛更亮些。

    李逵抬头看向了范纯仁问:“老大人,您觉得卖多少合适?”

    “这个……”

    要是真让他花钱的话,他真不想花这个冤枉钱。可是他又知道这不可能。随即问周元:“周大人以为什么价格合适?”

    “比香油贵一点也有人买。”

    周元理所当然道,他是用蜡烛的人,更本就不知道香油多少钱一斤。再说了,他家有的是钱,省几个点灯的钱也没太大的意义。

    范纯仁立刻露出所问非人的表情,扭头看向种建中,这位对李逵的感觉非常奇怪。他总觉得李逵这个上司不靠谱,经常胡来。可让他傻眼的是,胡来的李逵仿佛每次都能立功。要是煤油能取代香油,成为大宋寻常百姓的照明燃料的话,延安府就要发达了。这是造福延安府十万百姓的恩泽,这样的功劳,对于文官来说,简直就是梦寐以求的政绩。

    同时,大宋百姓一年要用掉多少香油作为夜晚的照明材料,这要是征税的话,延安府的官府也能获得很大的好处。

    至少,也不用年年等待朝廷的救济了。

    对种建中来说,这样的好事,自然不能错过,他也是延安府的官员,这份功劳理所当然也应该有他的一份。他更愿意让火油在大宋畅销,那么价格贵了,肯定会劝退很多百姓,老成持重的种建中自然不愿看到这样的事发生,他斟酌后问李逵:“李大人,不知道这火油的本多少?”

    “本钱嘛?四百文一石的原油,加工起来现在还有一些问题,但我估计找到门路也不难。只要保证蒸器内的温度增加一些,应该每石出油三四十斤吧?但是需要多少时间验证,提炼还在试验之中,柴火改成石炭的话,也是一笔钱。另外还有油井,一旦煤油真开发出来,那么油井就不能成为无主之物了,必须由朝廷控制,最起码也需要控制在官府手中。将来的成本要是成批量制造出来的话,应该不超过十五文一斤吧。”

    “这么便宜?”灯油一百二十文一斤,而李逵制造的才十五文,种建中即便有心和李逵一争高下,也被折服了:“下官替代大宋百姓感谢李大人的福履。”

    “种大人客气了,李某也是误打误撞。”这话李逵说出来,竟然周围没有一个人相信。什么叫误打误撞,你去买黑油的时候,根本就是本着火油而去的,要不然怎么可能笃定黑油可以提炼成火油这等奇物?

    李逵讨了没趣,继续说道:“这是让百姓能够积极的去采集,才在价格上增加了一倍。如今唯一担忧的是产量。”

    李逵也算了一笔账,这是考虑到石油开采容易的情况下,火油的成本会压制在十文出头,最多十五文的样子。

    当然,真要是开采起来,他相信延安府的石油会成为大宋权贵们争相争夺的目标。加上丰厚的利润,资本投入之后,开采量自然会越来越高,规模起来的话,成本可能还会降低。

    唯一需要担心的是,就是浅层石油开采完之后,资本还想霸占煤油产业的话,就不得不开采更深层次的石油。

    李逵也不会搀和,但他非常期待大宋将来的石油采掘业的辉煌。

    范纯仁当即拍板:“人杰,一切都有老夫,你就放心去做。对了老夫替你去试试这灯油的效果,说话间将李逵好不容易收集到的煤油占为己有。”

    延安府的高官们来的快,去的也快。

    但李逵留下来了,他甚至准备长期坚持的打算。

    接下来几天里,李逵宣布了一条悬赏令:“任何人,只要提出的建议能够使蒸锅内的温度提高,却不会让蒸锅因为太热烧起来,一律悬赏百贯。能让出油率增加的办法,悬赏千贯。”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各种各样的办法层出不穷,有提议加沙子和石头;也有提议将火药、木炭;甚至有提议加草药。李逵只要做出选择,将不靠谱的删除,比如说加火药的那个倒霉蛋,被李逵发配去砍柴。不知不觉之间他在工坊已经住了半个月。

    蒸馏的锅已经打造了三套。

    更多的工匠正在打造新的蒸馏锅。

    这天,突然有工匠跑过来告诉李逵:“大人,二号锅的煤油出油的速度快了很多。”

    “带我去看看。”

    李逵趴在收集没有的缸边上,看着从管子里漏出来的煤油,如同涓涓细流一般滴滴答答的往下淌。相比其他的蒸锅,速度快了不是一星半点。李逵好奇道:“这锅添加了什么佐料?”

    “石灰,加入了生石灰之后,感觉一下子就快了起来。”

    “谁想出来的法子?”

    “小人的小舅子,袁金。”

    “赏一千贯。”

    “谢大人恩赏。”

    不久之后,李逵身边就趴着个脸上刺着字的年轻人,如同捣蒜般的磕头感谢。而李逵盯着蒸馏口的流淌速度,将一个小碗放在下面,很快就满了。李逵估摸着,按照这个速度下去,最多三个时辰,这锅中的石油就会差不多被榨干。三四十斤的火油就能提炼出来,而消耗的石油大概在一石左右,很浪费,这也是无奈的结果。

    毕竟炼油很复杂,李逵能靠着乱撞就撞出一条路子来,就已经是莫大的运气了。

    半个时辰之后,李逵出现在了府衙,对范纯仁躬身道:“老大人,幸不辱命,我们成功了。”

    “好,好!”

    “先是雪花盐,现在是火油。”范纯仁突然贼兮兮的压低声音对李逵问道:“人杰,你是丹家吧?”

    “丹家?”

    李逵愣住了,炼丹和科学有什么联系?他反驳道:“大人,这是科学。”

    “别整我听不懂的话,我懂,法不轻传,我就是想问问,老夫这把年纪,还有机会入门吗?”

    李逵哑然,他发现自己好像被误解了,难道科学真的要死在大宋了吗?

第571章 李大善人

    “好吧,老伯,我摊牌了,其实我是青云门弃徒。”

    李逵一副无可奈何被戳穿的无赖相,可是没等他装完,范纯仁的口水差点喷了他一脸。

    “我呸!”

    “你这小子说话不实在,欺负老夫不懂丹道?天下哪里有什么青云门?你要说太一,终南,我还或许会相信些。跟老夫玩这套,老夫吃的盐比你吃的米饭都要多。”

    说完,范纯仁不免心虚了起来。他老人家虽然比李逵大了四十来岁,但真没胆气觉得他真的吃的盐比李逵吃的米饭还要多。别人家的小子,吃饭也最多两碗,李逵这厮心情好能吃两锅,还不是那种很小的锅,得足够几个人吃的饭才行。这哪里是个丹门的童子,这是个行走的饭桶啊!要是老范家有这样的仆人,早被他老人家个辞了。

    为了转移话题,范纯仁觉得用苏轼这座挡箭牌很好用:“你小子别和我打马虎眼,你师祖当年也痴迷丹道,你以为老夫不知道吗?说不定他将丹书传给你了呢?再说了,老夫曾经也对丹道感兴趣,只不过后来出了点意外。”

    “什么意外?”

    李逵好奇地伸长了脖子,等着范纯仁老爷子的解惑。没想到范纯仁也痴迷过丹道,难不成修仙才是读书人的本性?

    范纯仁抬起手捋着下巴上的胡子,尴尬道:“家父没给我钱。”

    炼丹很费钱,多少皇帝都因为炼丹背上了昏君的骂名,想想老范家的家风,范仲淹能看着儿子走上纨绔子弟的道路吗?他家连吃肉都紧巴巴的抠抠搜搜,更不要说自家儿子动不动就要败家了。可不会惯着他。

    只要范纯仁敢败家,他就恨得下心打断范纯仁的腿。更倒霉的是,范纯仁其实一直跟在范仲淹身边,直到范仲淹病故丁忧之后,才开始做官。他的青年时期,一直活在父亲的阴影里。尤其是勤俭持家,更是被硬逼成了习惯。

    李逵露出了解的表情,对范纯仁同情道:“丹道确实太花钱了,普通的殷实人家痴迷此道,用不了一两年就会家道中落。老伯你说我师祖也痴迷过丹道。可是为何我从来没有听说过他老人家说起呢?”

    “因为没钱啊!炼丹很花钱的,你师祖的家底根本就承担不起。好在后来他弃暗投明开始琢磨医术,省了不少。”

    范纯仁扼腕叹息,眉宇间都是落寞的回忆。他既然曾经痴迷过,肯定相信炼丹的神奇。在他看来,李逵将天地间无用的东西,通过烈火煮炼,这肯定是丹道的路数,要不然解释不通。

    可惜李逵打死也不认自己是丹道,解释道:“不过老伯,你肯定是误会小子了。小子的办法不是丹道,而是技艺。雪花盐是如此,火油也是如此。”

    “小子,你骗鬼呢?你说说雪花盐是怎么弄出来的?我可知道,最廉价的海盐,二十来文一斤,却被你卖到了五贯一斤,但凡不是黑心黑肺的奸商,绝对不敢如此贪婪。变废为宝,凝炼天地之术,这不是丹道是什么?”范纯仁顿了顿,继续道:“还有现在的火油,这黑油不过是寻常粗鄙之物,可是经你手之后,身价十倍。而且以前黑油根本就没有人用,最多制墨而已。但效果也不好,比不上上好的松墨。谁也不知道的炮制方法,在你手里却轻而易举,你觉得老夫会相信是运气使然?”

    “可这是真的啊!”李逵死不承认,他可不想披上鬼神的外衣,那他成什么了?

    李大神?

    还是兜率宫里的童子?

    反正,他就是个凡人,不想被人误解。

    范纯仁见状,也知道李逵这厮是死不承认了,心中哀叹,少年时期的梦想又破灭了。

    至于丹道,他家倒不是没钱,而是抠门,根本就舍不得购买昂贵的材料炼丹。当然,苏轼放弃,是因为真的穷。

    其实,也怪不得范纯仁,而是丹道的验证炼丹方法,和李逵提炼火油的方法在文人术士的眼中都差不多。

    就是一个字——炖。

    这可能是华夏最为古老的化学提炼方法了,很多提炼矿藏的办法都是从炼丹师手中研究出来的。只不过得到成果的机会太偶然,偶然到所有炼丹师都解释不清,只能引入玄学,加上星辰,风水等外衣,让人一接触就有种高端到无法呼吸的窒息感。

    火油的提炼已经走上了正轨。

    那么销售也将被提上日程。

    按照范纯仁的想法,应该卖到京城去,理由很简单,大宋的有钱人多,但是有钱人最多的还是京城,火油定价百文以上,京城至少有一半的住户能考虑购买。如果降低到五十文,那么京城至少有七八成住户会采购。

    这天,负责制作油灯的孙掌柜带着他手下的匠师,押运着头一批制造出来的样品一百个油灯抵达了延安府。

    “样品带来了吗?”

    孙掌柜愣了愣,随即让随从将样品带了出来。孙掌柜是耀州当地窑之中的领军人物,曾经他家的窑厂还做过贡品,成为西北第一家御窑厂。他家的窑日夜不熄火,光窑工就数百人。但瓷器这种器物,中端和低端的瓷器都买不上高价,只有精品才能卖上高价。主要是因为一来不方便运输,二来,耀州的窑口能在永兴军路称王称霸,那是因为耀州这个地方从唐朝就是关中著名的瓷器生产地。而随着大宋将都城定在东京汴梁之后,远离京城的耀州窑被越来越冷落。

    在如今的北宋,耀州窑的高端瓷快连函谷关都走不出去了。

    中原的瓷器窑口要比耀州窑的出产更精美,而且距离大宋最重要的消费城池近。而精品,甚至极品的贡瓷,加上几年来汝窑和钧窑发展迅猛,越来越受到士大夫的追捧,耀州窑的订单近乎在京城绝迹。长此以往,耀州窑六大名窑的地位就不保,精品瓷器的销量越来越少。

    如今的耀州部分窑口,只能靠着普通的百姓日常器皿勉强给人一种生意红红火火的假象,实际上已经沦落为挣辛苦钱的地步。即便是福建、浙江的瓷窑,也因为海贸的关系,要比耀州窑的日子好过很多。

    因为常年失高端市场的孙掌柜,一听说李逵,将雪花盐卖出天价的李逵,顿时就动了心思。

    带上最一流的工匠,将李逵送来的图纸吃透之后,不停的优化,然后连夜赶制,终于第一批制作出来的油灯赶上了火油售卖的前夕。

    他为什么会对李逵如此重视?

    因为李逵当初的极品雪花盐用的盐罐是汝窑。

    那种看一眼盐罐就会感觉很贵恨上档次的样子。

    他甚至期待,只要搭上了李逵这条线,他的油灯也能卖出天价。所以,他这一批带来的油灯,工艺上精益求精,一个个都是他窑厂最好工匠的最好手艺制作出来的精品。

    “大人,你看这个黑白釉的油灯,别的不敢夸,就黑白釉的瓷器,在大宋,耀州说第一,没人敢说第二。我们玉华宫窑厂,可是耀州当地给大内进贡的窑厂,自然就是天下第一。”孙掌柜吹嘘自家的窑厂简直就是不遗余力,当然天下第一的名头肯定是自封的。

    “磁州窑也不错,好像去年宫里头采购了一匹磁州窑。我在秘书省就见过不少,磁州窑的水盂,笔洗,梅瓶,其黑釉留白给人印象深刻。”李逵认为孙掌柜是在吹牛,有道是打人不打脸,孙掌柜凑上来就被李逵拆穿了底细,顿时有点下不来台。

    “孙掌柜,这下露相了吧?都是知根知底的人,就不用哪些蒙外行的手段了。”边上的郝随虽说已经离开了皇宫,但是宫廷采买,对他来说熟门熟路。他也打着小算盘,想将油灯送去皇宫。

    耀州窑和磁州窑,虽然一个西北,一个在河北。但是在瓷器的精美程度上,磁州窑更注重精品的制作。在大宋,磁州窑的口碑更好。

    当然,耀州窑也不差。

    可惜,耀州窑自从神宗皇帝之后,就再也拿不到宫中贡品的订单了,至今已经足足快十五年了。没有了贡瓷的名头,即便耀州窑中的龙头老大,玉华宫窑厂也开始没落了起来。御窑厂的名头,也只能在当地喊两句,要是去了中原,同行能讲不屑的口水吐他脸上。

    孙掌柜尴尬地讪笑了起来,自家知道自家事。耀州窑在精品上,已经不如磁州窑。更无法和禹州的钧瓷、汝州的汝窑相提并论。但要是在西北,耀州窑号称第一,一点问题都没有。他来,主要是为了巴结李逵,琢磨着要是运气好,能够将耀州窑再一次带去东京汴梁的皇宫,成为贡品,恢复御窑厂的名头。

    如果有了御窑厂的名头,耀州窑的精品瓷器就能在中原卖上高价了。

    “大人请看,此器造型古朴雅致,却给人以浑厚感。而青柚的色彩,我们加上了缠枝莲、牡丹、菊花等等图案。当然了,相比当年大人售卖的雪花盐的宝罐,还有略显不足。但就这批油灯的质量和品相,我等以为京城富足人家用起来有面子,权贵也不会嫌弃……”

    “等等,你做这么好,这油灯卖什么价?”

    李逵认为孙掌柜有点舍本逐末了,当初雪花盐那是为了蒙人……不对,是为了给予足够的消费满足感。

    再说了,雪花盐本来就是小众的商品,只有权贵土财能天天吃得起。这也是为什么雪花盐的罐子会在东京汴梁的任何一个普通人家内找到。但要是打开盐罐机会发现,里面存放的根本就不是什么雪花盐,而是价格相差几十倍的海盐。

    不得不说,雪花盐的盐罐,成了东京汴梁,乃至整个大宋百姓装自家日子蒸蒸日上的道具。根本就失去了它本来的作用。

    当然,汝窑的盐罐,甭管里面放什么,看着就价值不菲的高端,让人忍不住想要买下来。

    这也是当初和曹家合作之后,曹家人运作的手段。一开始,雪花盐的包装,就盐罐这一层,根本就无法和汝窑相提并论。

    孙掌柜很尴尬,李逵的做派,根本就不像是大宋官员的日常,连吹响吹捧的路数都省了。着实让人难以防备。

    好在他不气馁,他得到过雪花盐罐子的采购价,一贯一个。

    一贯钱一个罐子,雪花盐每年的销量近几十万个,歹命啊!这等赚钱的机会,他怎么就没有赶上。

    有道是舍不了孩子套不住狼,孙掌柜转悠着眼珠子,然后一狠心一跺脚对李逵道:“大人不知是常用还急用?”

    “急用,就采购一批而已。准备运送到东京汴梁,为了推广火油的售卖,送出去一些。”

    李逵没打算做油灯的买卖,这种吃力不讨好的生意,而且完全没有技术含量的生意,他才懒得去做。再说了,火油也不是他的生意,要不是受了范纯仁老爷子的嘱托,还有老师周元的殷切希望,他都懒得出手。

    更不要说还有郝随的加入。

    孙掌柜当即拍着胸脯表示:“既然李大人急用,孙某就当时结交李大人这个朋友,你要多少,孙某就做一回主,全送给李大人交际。只是还请李大人多多提一下我玉华宫窑厂的名头,就感激不尽了。”

    “行吧,送一万过来。但是光油灯不行,还要有油瓶,形状倒是简单,也来一万。”

    咕咚,孙掌柜听着李逵,后悔的想要寻死,一万套,还加上一万只油瓶。他可是按照售卖两贯一套投的本钱,少说投入也要一万贯了。用一万贯,做顺水人情,他要是敢答应,回去之后玉华宫窑厂就要没了呀!

    他根本就赔不起。

    着急之下,孙掌柜给李逵跪下了,后悔道:“李大人啊,小人错了,小号真的赔不起这么大笔的钱啊!”

    李逵抬头看向了郝随,后者也迟疑起来问:“孙掌柜,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不是做贡品吗?”

    孙掌柜苦着脸仰头看向了郝随,郝随没好气道:“你呀,在爷几个面前抖着机灵做甚?火油并没有进贡的打算。采买处也不会随便采买。这不过是售卖给京城的给百姓用的。”

    “啊!”

    孙掌柜大失所望,他有种被骗的绝望。你们一个大有前途的文官,一个在宫中颇有权势的宦官,就为了这等普通货色来让曾经的御窑厂蒙羞?

    可李逵根本就没给孙掌柜选择,而是问:“不用你拿出来的这些油灯那么精细,只要归正些就好,一吊钱一套能拿下来吗?”

    孙掌柜咬牙道:“能!”

    “就一吊钱一套,还是一万套。”李逵是个怕麻烦的人,当即拍板。才一千贯的生意而已,孙掌柜顿时如丧考妣,他有种被愚弄之后的沮丧。

    好在李逵给他指出了一条明路道:“孙掌柜,这种款式的油灯,日后需求还会很多,你可以早做准备。”

    “有多少?”

    “天下有人点灯,就有人用。”李逵傲然道。

    丝——

    孙掌柜倒吸一口凉气,眼神中熊熊钱途再次燃烧起来,他立刻就攀附道:“大人,小人决心为大人壮威,还是这一万套油灯,小人准备进献给大人。”

    李逵也不在乎,点头道:“正好我也准备将油灯放到京城售卖,但是这一万套,我做主,不要钱。”

    郝随认为李逵傻了,多精明的人,竟然做亏本的买卖。等孙掌柜离开之后,就追着李逵问:“人杰,这买卖你不准备挣钱了?”

    “挣啊!我不是让邱宣怀去准备了吗,过年之后就跟着你去京城。”

    “可是你都送出去了,还怎么挣钱?”郝随不的不急,李逵虽说不敢独吞火油的生意,但是他控制一家商号售卖是绝对没问题的。要不然,他白忙活这些天了。而这家商号之中,也有郝随的分子,眼瞅着真金白银要打水漂,郝随真急了。

    他可是有一大家子人要养啊!

    李逵摆摆手,走到门口,阳光洒落在他身上,仿佛多了一层圣洁的味道,就传出个悠悠的声音:“郝随,我这是积德行善,你得多学学。”

    “我呸!”

    郝随不信,可是邱宣怀明白李逵的真正用意,火油要想在京城迅速占领真个京城的照明市场,先期免费是最好的办法。

第572章 请命

    “我对钱不感兴趣!”

    这话李逵经常说,毕竟现在他连自己有多少钱都不清楚,真要是感兴趣,看账本就能让他累死。甚至他靠着手中掌握的财富,完全可以做到连自己有多少老婆都不清楚。可惜,李逵是个有节操的男人,女人多了撸铁就会力不从心,他决心克制。

    可这话没人信啊!

    这不,有红眼病的人就盯上了李逵,背后说他中饱私囊,贪墨的大宋的矿产。

    李逵真没有打算进军火油行业,主要是采掘挖矿,对于时期的大宋来说,真的很麻烦。如果是煤矿还好一些,可是石油采掘哪里是容易的事?要是浅层的石油挖光了,将来少不了要挖掘深层的石油。他可没有本事去搞钻井这等需要大工业基础的生意。

    可是在延安府,还真没有几个人能够做这生意。这不仅仅需要官方背景,还需要在中原需要足够的影响力。李逵自然是首当其冲,他有自己的商行,也有可以信赖的家族和联姻。

    他不得不勉为其难的成为延安府第一个控制三口油井,并且拥有第一家土炼油工厂的黑心老板。

    秉承不吃独食的想法,他拉上了二姐夫程知节,这位如今的都指挥使,被突如其来的功勋砸地头晕目眩。他成为大宋自神宗皇帝以来,第一个为大宋开疆拓土的都指挥使,手下一不留神就打下了两个州,而他成为人生大赢家,躺赢所有大宋将门。功勋升任殿前副都指挥使,传言皇帝有意将他迁诸卫上将军。

    只不过大宋的上将军有点低端,可不是先秦时期的上将军,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大宋的诸卫上将军是正三品,比殿前都指挥使差一级。但也是武将能够做到为数不多的实权高官之一了。

    一年半载之后,程知节回京城述职将是板上钉钉的事。

    当然,让程知节管理火油生意,这生意多半会黄了。程知节在这场生意之中,属于打手。遇到难办的,要用不要脸来解决的事,让他出马就对了。反正他是个武夫,人越蠢,在大宋的官场越能得到皇帝的信任。

    另外一个合伙人是郝随。

    不同于文官,郝随这样的宦官,虽任职地方,但是他是天子耳目,经常需要回京城,给皇帝报告地方上发生的事。

    这也让他有机会回到京城主持火油的销售。

    临别之际,郝随还在纠结。

    “人杰,这么多的火油,你我都花了不少钱,就白白送出去,岂不是可惜了?要不,咱爷们降价,多少收点钱,也好过如此白送。”不同于油灯和油瓶,他们还要将油灯和油瓶灌满了火油,才行让人知道其好处。

    李逵骑在他那匹从辽国小王爷哪里糊弄来的汗血宝马,气势陡然而起,反正给人一种爷们家里阔的很的样子,浑不在意道:“这是小钱,最大生意,就不能吝啬小钱。郝随,你要是舍不得,都算我的。咱也不是那种赔不起的人。”

    “说什么胡话呢?哥哥我是为了钱连兄弟都不认的人吗?算了,赔了就赔了,只要这火油生意能够做起来,咱家就跟着兄弟你沾沾光,也算是给你侄子攒下份成家立业的营生。”宦官是个很特殊的群体,他们或许自私自利,攀附献媚,主要是因为宦官阶层的属性造成了。他要是连说好听话,陷害人都不会,在宫里根本就混不出头,早就被同行霍霍死了。

    而官宦一旦有了身份和地位之后,就会特别讲义气,深怕因为自己的缺陷,被人看不起。当然,他们肯定不会对同样讲义气,同行是冤家,祸害死一个算一个。他们是对皇宫之外的权贵讲义气。当然,能够搭上文官,还是那种被寄予厚望的文官,他们连自家老婆都舍得送出去。在这方面,宦官是最讲义气的人。

    像李逵这样的政坛新星,郝随恨不得和他成为一家人。

    郝随一副任命的样子,拱手站在车上对李逵抱拳道:“兄弟保重。”

    “一路平安!”

    李逵送别之际,嘱咐彭虎:“一路上保护好郝公公,算了,周围好像没什么毛贼了。”

    李逵在延安府做官虽不久,但是为了训练农兵,他可将周围的山寨都扫了一遍,甚至永兴军路都没有放过。

    如今的西北地方,不敢说路不拾遗,夜不闭户,但安全也有保证。至少走夜路遇上劫道的几率已经微乎其微。

    不像之前,延安府溃兵逃兵很多,回军营是死路一条。这些人又失去了军饷生计,不得不躲避在山林里,做没本钱的买卖。

    一路相安无事。

    过黄河抵达河东路之后,更是平坦的官道。

    郝随一路奔波抵达了久违的京城。

    过了黄河,已经是开封府下辖区。远远的看到了京城的封丘北门,郝随口中念念有词的絮叨了一阵。在他身后一丈开外站着彭虎,耷拉着脑袋,竖起耳朵,就听到断断续续的话,还有赌咒之类的语句。

    什么“我郝随又回来了!”

    “这次我不走了!”

    老婆孩子之类的……浑话。

    彭虎是个厮杀汉,还是个讲义气的军汉。他根本就理解不了,为什么宦官会对家庭有那么深的执念,他们能那个吗?老婆会不会背着郝公公养汉子,爷们去郝随公公的府邸,要是撞见了他家的好事,到时候怎么办,他根本就没有处理这方面的经验,好慌!

    尤其是,他还不是郝随的亲信。

    而是李逵随手送给郝随的礼物。

    在大宋官场,尤其是对低级武官来说,他们是高高在上的大老爷文官可以随意送来送去的礼物。打仗,打仗不行,练兵练兵不行的彭虎,在被李逵抛弃的那一刻,怨恨很深重。可是不服不行,看看李逵身边的那些人,都猛地让他提不起争胜的心思。二十八骑入西夏,把西夏皇太后、皇帝、国师都给搞死了,他死一百次都做不成啊!

    他这样平凡的角色,只能成为抛弃的对象。

    彭虎自我安慰了一句:“跟着公公,至少安全些!”

    这话不假,郝随是个很惜命的家伙。不像是李逵,明明是个文官,说不定那天他的手下就会在战场上和折了命。升官发财有什么用,还不是便宜了外头的野汉子?

    郝随酝酿了一阵情绪,回味了心酸的乡愁,对队伍下令道:“走封丘门。”

    彭虎迟疑道:“公公,那个……陈桥门不是更近,为何……”

    他这一多嘴可不要紧,却将郝随惹毛了,冲到彭虎面前大骂道:“你个杀胚,陈桥门也是你我这等人能走的地方?你也不看看自己的德行,想要找死可别拉上咱家。算了,我和你发什么脾气,陈桥是太祖龙兴之地,贩夫走卒能走,可是咱们这样的宫里的奴才可不敢走。”

    彭虎大为惊恐,他吓得后退了两步,眼泪都快下来了。

    什么叫咱们这样的奴才?

    他被李逵嫌弃送人的时候,根本就没说过要跟着郝随进攻当宦官啊!

    不行,他要回去,他要立功,让李逵看到他也有为了尊严拼命的勇气。他也是想多了,就他这样的脑子,进了宫,就一张不知轻重的嘴,就能将自己给霍霍死。做宦官,彭虎差远了。

    大宋开封府外城十二门,大宋开封汴梁城有十八座城门,其中旱门十二,水门六。但在这十八座大门之中,唯独有一座城门对宫里的宦官来说是禁忌之地,这就是陈桥门。其实从功能上来说,陈桥门不过是城北的偏门,根本就不算正北的大门,但这座门是属于赵氏传奇的城门,宦官们都在私下里有避让的习惯。用迷信的说法就是,宦官人属阴,走陈桥门会冲撞了大宋的龙气。

    进城之后,郝随感受着熟悉的气息,他是开封府人。皇宫里大部分的宦官都是开封府人,其他地方很少有人立志向做宦官的年轻人。而且开封府人,尤其是底层穷人,他们年幼时都有在城内讨生活的经历,练就了一张讨喜的小嘴。只有这样的人,进了宫之后,才可能在处处危机的皇宫之中活下来。

    郝随也是如此,年少地时候,他走过汴梁每一个角落。他熟悉开封府的每一条巷子,每一个市坊,每一个衙门。

    在西北住了一年,他更加迷恋开封的气息。那种川流不息的人流,自信且带有韵律的官话,还有便捷的生活。关键是,郝随清楚,他的根在开封府,他的家在开封府。

    回到府邸。

    郝随抿着嘴唇,紧张地用巡视领地的警惕,在后院走了一圈之后,终于满意的放下了心头的担心,没有野汉子。

    郝随这才想起来了他还有和好兄弟李逵的大事业未完成。

    可惜,李逵这个家伙软硬不吃,要是李逵能帮忙改进一下郝家的后代……这就是一辈子的兄弟,却成不了一家人。

    当天午后。

    郝随进宫觐见了皇帝,身为皇帝的探子,他自己在西北能够收罗到所有消息,都一股脑的递送到了皇帝的面前。

    有永兴军路的官员,也有秦凤路,环庆路,当然也少不了鄜延路。

    皇帝似乎心情很不错,即便看到了蔡京和刘延年不合,故意扣押了秦凤路的战马,用来给自己牟利,也没有发怒。当然,皇帝或许有他看到蔡京囤积战马,最后亏到血本无归,才没有生气的原因。不过他还是询问了一下秦凤路的情况,还有青塘吐蕃的一些情况。秦凤路的兵备之类的问题。

    郝随是在皇宫里生活了大半辈子的人,他敏感的觉察到,皇帝似乎对秦凤路有了想法。更确切的说,是对青塘吐蕃有了想法。如今的西夏,不敢说二十年,十年内肯定成不了大宋的威胁。留下一个青塘吐蕃,对于年轻的皇帝来说,确实有种如鲠在喉的难受。

    只啊解决了青塘吐蕃的问题。大宋战略上的草场有了,军中最稀缺的战马问题也解决了。更重要的是,只要拿下了河湟之地,加上对西夏的步步为营,大宋很可能在十年内彻底解决西北的边患问题。一旦大宋解决了边患问题,对于大宋来说,压在胸口五十年的这块大石头可就放下了去了。

    甚至财政能够在一年内宽裕出三千万贯,而且没年都有。用这笔钱,筹谋燕云十六州似乎也有了希望。

    只要赵煦做到了两项功绩,他就是大宋仅次于太祖的皇帝。甚至比太宗都要厉害。这么大诱惑在眼前,怎么可能让赵煦放过?

    可是奇怪的是,皇帝竟然没有问他举荐武将,这不符合皇帝的一贯的做事风格。

    出了宣德门,他还在琢磨,似乎有什么地方没有自己考虑周详。出皇城,刚要登上马车他意外的遇到了童贯。这种巧遇,对于郝随来说太熟悉了,就像是刻意等待出来的机会,痕迹太明显。

    “郝兄。”

    “童兄,可是回宫中复命来了,陛下正在垂拱殿处理政务。”

    郝随不明童贯来意,并没有和对方纠缠的心思。

    可是童贯却在迟疑之后,伸手恭请的做出了邀请的动作:“郝兄劳苦功高,童某羡煞兄长在西北的风姿,不知郝兄能否给童某一个薄面,让在下有请郝兄的机会。”

    “我倒是闲散,随后可以。”

    “不妨现在就去。郝兄请!”

    郝随愣了愣,随即痛快的答应道:“童兄请!”

    郝随从垂拱殿出来,就觉察到了不一样。皇帝没有给他安排差事,这对于心思缜密的赵煦来说并不常见。

    而童贯是皇帝身边人,或许能够给他解答疑惑。

    蔡楼包间。

    童贯热情的再次拿起酒盏,对郝随巴结道:“郝兄,还请满饮此杯!”

    相比脸上长胡子,甭管是真是假,看着在宦官群中鹤立鸡群的童贯,郝随根本就不敢豪放起来。他的酒量更是难以支童贯的频频敬酒,宦官是非常谨慎的人,他不能醉,至少不能醉酒之后说出不该说的话。

    放下酒盏,他并没有像童贯那样如同武人似的干了,而是心思凝重道:“童兄,有什么话你还是明说吧?”

    “这个……”童贯迟疑了一会儿,开口道:“小弟已经向陛下恳请出京去西北处理军务……”

    还没等他说完,郝随就像是看傻子似的盯着童贯,惊叫道:“你疯了!”

第573章 爆黑料

    “所以,你应该多去宫中的老人跟前走走!”

    “你是说老祖宗?”

    “除了他,还能有谁?”

    童贯呵呵一笑,他这是对郝随释放善意,同时也告诉他,他已经做出了决定,不会光说不做。如果郝随有意回京,陛下跟前的殿前押班,郝随就有机会了。

    想到此处,郝随不由摸了摸鼻尖,他嗅到了腐朽的宫廷气味,还是他喜欢的那种味道。与胸有大志的童贯不一样,郝随的志向是做一条狗,只不过主人是皇帝。他压根就不想去西北,更不想要什么战功,这玩意对他来说完全就像是撞大运一样,他根本就无法预料,这次走运之后,下次是否该倒霉了?

    郝随扶着食案,低头怔怔地看着杯中的倒影,仿佛自己的容颜都在西北的风沙之中,有了一丝衰老……他还能回到皇帝的身边吗?这个问题他不想多问,但按照宦官的规矩,对方放出了诚意,自己必须也要放出足够的诚意。

    “童老弟,你知道的西军如今兵强马壮,你去了,恐怕难以服众。”郝随悠悠叹气道。

    童贯拱手对郝随请求道:“小弟恳请兄长解惑一二。”

    这不是服众的问题,而是根本就没人听他的意见。在永兴军路下辖的几个军路,掌舵的是什么人?

    章楶,龙图阁直学士。

    范纯仁,观文殿大学士。

    还有一个蔡京,哪个是容易对付的角色?

    童贯即便是带着皇帝的恩宠去了西北,也多半一事无成。因为他们根本就不会听一个宦官行事,即便是皇帝来了,要是不和他们的心意,还是要丢面子。

    童贯看到了郝随严重的疑惑,手捏着下巴上的胡须,真没几根了,而且手感还一般,但这是他的骄傲,不能丢。试问,天下的宦官之中,哪个能像他这样,保住胡子的猛人?心中衡量一阵之后,童贯当即表示:“郝兄,我试着去和贤妃娘娘提一嘴你有意回京,不知意下如何?”

    “此事不急,为兄先给你说说西北的局势。”郝随脸色微微得意,贤妃或许在童贯眼里是他唯一的筹码,但是郝随不需要。就算是需要,让程知节去不是更好吗?即便程知节不成,不是还有刘太师嘛!他们如今一起做生意,可说白了,这钱可不是程知节一人拿的,而是孝敬给太师府的心意。

    让贤妃的亲爹去说,可要比童贯这个奴才更有说服力。

    郝随开口道;“如今西军,主要分成三个阵营,环庆路、鄜延路和秦凤路。都不要对付,就说环庆路吧,章学士的厉害你是清楚的,这些年大宋能在西北和西夏屡战屡胜,都是赖章学士的功劳,而且你也该知道,章学士是章相的族兄。”

    童贯根本就没有打章楶心思,也琢磨不起。果断放弃道:“环庆路就不想了,有章学士在,根本就没有我说话的份。”

    童贯倒是精明,他的身份不过是宫里头的大宦官,皇帝身边贤妃的亲信,派到西军之中的话,他的身份和郝随一样,肯定指挥不动环庆路的兵马。

    毕竟一个德高望重,屡战屡胜,且还是状元出身的大佬,根本就不是自己这个残缺之人能左右得了的。他心知肚明自己的能力,在章楶面前根本就不值一提。

    环庆路他没想过。

    但是鄜延路呢?

    要知道,这次西夏和西军大战,随后西夏大乱,鄜延路的表现冠绝西北六路。去鄜延路,对童贯来说是最有可能获得军功,让皇帝重视的机会。而鄜延路的当家人是范纯仁,老头子威望还在,但是根基已经动摇了。没办法,谁让范纯仁是保守派的大佬,而保守派如今在朝堂节节败退。他似乎觉得有一点点希望。至于周元这个延安府知府,根本就没让童贯放在眼里。

    童贯期待的问:“鄜延路呢?”

    “鄜延路?”郝随干巴巴的复述了一遍,随后看童贯像是看傻子一样的眼神,心说:“你也配在鄜延路捞功劳?”

    当然,这话不能明着说,明着说就得罪了童贯。

    不过,说起鄜延路,也算是郝随的福地,他在西北的时候,大部分时间都在鄜延路,自从他离开之后,貌似权力上有了缺口,可他在鄜延路的时候,是求爷爷告奶奶的悲情小人物,哪论的上他说话?

    至于童贯,比他还不如。

    郝随长叹道:“童老弟,你不明白鄜延路是谁当家啊?”

    “难道郝兄另有指教?”

    “指教不敢当。”郝随笑眯眯地摆摆手,像是个老太太似的蠕动着舌头,仿佛嘴里有东西咀嚼似的得意:“老弟呀,你看不透这里面的道道。你以为鄜延路就那么简单?鄜延路有绥德军主力驻扎,还有程将军的禁军,还有张舆的兵马,三支大军是主力。老弟去了,恐怕连张舆都指挥不动。”

    “张舆不过是个小小的都指挥使而已,他还敢和小弟叫板?”童贯有种被冒犯似的拧起眉头,似乎张舆这样的地方禁军,不过是不入流的小人物,随意他拿捏的货色。

    可郝随却掰起手指头说了起来:“张舆这支禁军是神宗之后的招募军,能征善战,你不否认范相手上总该有一支兵马吧?”

    童贯点头,不带迟疑。谁也不敢架空文官,即便这个文官已经不得宠了,但毕竟是范仲淹的儿子。还做过宰相,即便是童贯这样的宫中红人也不敢架空范纯仁。

    郝随再次说道:“绥德军是借调,但是战斗力最差,基本上挡不住西夏大军,只能守个城……”

    “等等,你说绥德军已经堕落成这样子了?”童贯心头一凉,当初他跟着李宪在西北的时候,绥德军的实力还是很强的。

    郝随无奈摇头道:“每次大战都是首当其冲,加上永乐城之后,绥德军似乎被针对了,如今就比厢军强点,也强不到哪里去。你要是去的话,倒是能收这支军队,但是基本上没机会捞功劳。”

    “那么飞廉军呢?”

    “飞廉是最强的,也是最傲的禁军。但是你想要害死程将军吗?真要是让他有点损伤,即便是你跟在贤妃娘娘服侍多年,这情分也抵不过贤妃娘娘的怒火啊!”

    童贯急忙解释道:“郝兄误会了,我是听陛下的说过,似乎有意调程将军来京。他要是离开了西北,这支军队岂不是无主之军了吗?”

    他想的挺好,等程知节离开,自己上赶着接手,然后西北第一强军就在自己的麾下。实现当年李宪大总管的权威就算是走出了一大步。

    可惜,郝随根本就不看好童贯,告诫道:“这支军队是陛下的心肝宝贝,是陛下亲政以来组建的唯一一支禁军,而且从无败绩。你要是带着这支军队败了一次,陛下可要恼了。再说了,即便程将军离开了飞廉军,但你也没机会。这支军队其实程将军都管不住,只有李逵能管。要不然,你以为偌大的战功是哪里来的?”

    “李逵不是延安府通判吗?”

    “谁说通判就不能带兵打仗的?之前的吕惠卿管不住他,即便是苏相在延安府的时候也管不住他,他能谁都不告诉,押着被他抓到的李秉乾就去了西夏。苏相当时在府衙都骂娘了!”

    “不会吧?”童贯傻眼了,苏辙会骂人,这位在文坛也是名宿级别的大佬,怎么可能骂娘?但李逵这家伙的胆子也太大了吧?

    郝随接着道:“飞廉以前不强,但是金明寨一役,李逵率领五千步卒,两千骑兵大败西夏五万大军,你以为经过这一战之后,飞廉军上下还能认谁?”

    童贯古怪道:“可小弟听说此战是程将军指挥的啊!”

    程知节是在,可是他掉链子了,这能怪谁?

    而且,李逵是文官,真要是把武将的功劳给抢了,那岂不是驴子不是驴子,马不是马,文武两边都要得罪,两边都要怪他出风头?干脆李逵也没要这份战功,就要了文官监军的功劳。

    反倒是李逵在西夏无所谓,随便他怎么玩。

    毕竟李逵在西夏的时候,是拿着西夏人杀西夏人,大宋谁都指望着李逵多祸害些党项人。

    童贯沉默了,他发现自己好像心急了,去西北并没有自己发挥的机会。留下个秦凤路,当家人是蔡京,也不好惹。而且,在京城的时候,童贯就是知道蔡京的脾气,是个说一不二的主,他去了,只能被蔡京束之高阁。难道自己的精忠报国的信仰之火就此要熄灭了吗?

    童贯是真急了,眼瞅着西北的隐患要被一群文官瓜分完功劳,要是自己连一口汤都喝不上,这得多让人颓丧?

    郝随偷偷瞄了几眼童贯,他吃不准童贯的心思,看到此时童贯脸上流露出的落寞和沮丧,他这才相信童贯之前说的话是真心话。他们都是宦官,官宦怎么可能轻易相信宦官说的话?

    可郝随也犯难了,要不要帮他?

    也许秦凤路是个机会。

    蔡京的黑料自己就有,还不少,可童贯抖露出去,和他抖露出去有什么两样?蔡京在秦凤路做的事,也只有他这个西北情报头子能知道,即便最后扳倒蔡京的是童贯,但谁都知道是他郝随提供的黑料。可不帮忙,万一童贯死赖在京城,岂不是自己还得去西北?

    心中权衡之后,郝随决定为了能留在京城,他决定冒险。故意拖长音,显得自己好像很为难的样子道:“对付蔡京倒是容易,可是他胞弟是右执政,我要是帮你,就是害你呀!”

    对付蔡京才有饶不去的一个人,尚书右仆射蔡卞。

    “害我?”童贯也是在宦官堆里一路趟过来的很角色,很快就想透了郝随的打算,咬牙道:“还请郝兄一定要仗义出手。”

    既然去不了鄜延路,秦凤路的话,也能考虑。童贯毕竟在皇帝身边,他能感觉到皇帝赵煦有心对付青塘吐蕃控制的河湟之地。但一年内恐怕无法出兵作战,毕竟西军这两年一直在打仗,将帅疲惫肯定少不了。物资也要提前准备,细细琢磨一番,这倒是个机会。

    “晚些我让府里的人将东西送到你府上。”

    “不,我和你一起去!”

    童贯是个果断的人,已经决定的事,绝对不拖延,免得夜长梦多。更何况,让手下人送这么重要的材料太不安全了,他当即决定自己去拿。

    “好吧!”

    郝随无奈决定。

    当童贯在郝随的书房之中拿到了蔡京扣押军马牟利的证据之后,感谢道:“全赖郝兄帮忙。”

    这时候,郝随倒是不好意思了,对付蔡京的代价不小:“童老弟,你要想好蔡卞可是尚书右仆射。六部掌其三。真要是惹怒了他,恐怕你在西北也不安稳。”

    “好在他不管户部,只要我带着钱去,没道理收买不了人。”童贯自信道。

    蔡卞确实是个威胁,但不同于蔡京,蔡卞的节操还在。如果明知道蔡京中饱私囊的话,肯定不会出手对童贯下手。甚至还会因为兄长的过错,而向皇帝请辞,甭管是否真心,姿态肯定会有。

    临走之际,郝随有点不忍心,干脆送童贯一份好礼:“童老弟,你既心意已决,那么为兄就送童老弟一份礼。去了西北之前,恳请将高俅手下的三千兵马控制在手中。这支军队也是李逵训练的,不少校尉都参加过金明寨之战,至少不会拖累贤弟。”

    “多谢兄长厚赐,他日小弟必有重谢。”

    说完,童贯匆匆离开,要对付个龙图阁学士,真不是简单的事。童贯也需要谋划,需要找靠得住人的御史。

    几天后,御史黄安上书秦凤路蔡京挪用战马谋私,皇帝倒是很平静,只是让有司核查。但是章惇为首的变法派却怒了,他们以为是苏辙指使人干的。

    可苏辙,根本就不知道蔡京的罪证,接连好几天在琢磨他的仇人,数遍仇人,都找不出谁在害他。

    他说什么也想不到,竟然是两个宦官下的手。

    这主要是郝随回京之后,竟然办起了火油铺子,找店铺,雇伙计,活脱不像是个宦官该有的样子。他也乐得被人忽视,只是偷偷去见了冯世宁。这位可是宫中宦官界的传奇,送走过四个皇帝,如今是第五个。就连当年的神宗皇帝想出宫,却被他拦住,死活不让。皇帝的面子都敢不给,完全是靠着年纪活成了传奇。

    这日,门人禀告他:“老爷,有位姓李的书生求见。”

    “姓李的书生?不见。”郝随说完,他如今忙着火油生意,却没有太好打开名气的办法,心里烦着呢。不过,随即又变了心意,要是自己得罪不起的府邸来的门人,吃了闭门羹,岂不是糟糕,忙问:“哪家的府邸来的?”

    “是李逵李老爷府上的书生。”

    “还不快请!”

    李邦彦陪着十二分的小心,来到了郝随的面前,躬身道:“见过郝公。”

    郝随摆手道:“子美,你怎么来了?”

    李邦彦苦笑,他自从没有跟着李逵去西夏之后,就被派到了京城,然后被李逵忘记了……

第574章 书生的奋斗

    要说舒服,还是在京城。

    李邦彦对在京城的生活其实挺满意,之所以他认为被李逵忘记了,是因为他已经很久没拿到月俸了。

    他家里虽是工匠,但是做首饰的匠人,收入不错,能负担他的一般学业。说起来,也算是殷实人家的孩子,在河东的时候,他手上不缺钱。还有一手银匠手艺,加上手巧,即便没钱了,也能靠着手艺吃饭。可是来到京城之后就不一样了,京城的开销太大,加上他喜欢结交朋友,一般的他还看不上,非太学生不可。而他家祖传的手艺彻底被他抛弃了,不是他嫌弃家里身份,而是他怕平日里称兄道弟的太学生,转眼去其家给他们的妹妹打出嫁的首饰,这多尴尬?

    而且,开封府的工匠水平个高。他能在河东混的开的手艺,在开封府就不见得有人会买账了。

    干脆,就以李逵幕僚的身份结交太学士子。

    太学的士子看到他顶着个绍圣科李探花幕僚的名头,也没有太嫌弃他。有酒宴文会的时候,也有三五人邀请。

    可吃人嘴软,拿人手短。

    他总不能在一帮眼高于顶的太学生面前整日混吃混喝吧?

    不仅不能这样,他还得豪爽。可兜里没钱,他怎么豪爽的起来。在京城住了几个月,之前手上的积蓄耗尽,却迟迟不见发钱,可愁死他了。这也是他认为被李逵遗忘的原因。

    人最可悲的不是倒霉,而是被金主忘记了。李邦彦想到这种可能,急地五内俱焚。

    唯独吃穿上他倒是无忧,李逵家的伙食太好了,他吃少了,还落埋汰。顿顿大鱼大肉,根本就不像是李逵当书史,反而让他有种老李家养死士的感觉。要不是李家人也这么吃,他早就为自己的小命担忧了。

    不过李家人虽管他吃住,但是月俸却迟迟不见发。

    前两天,他实在忍不住,去找了李庆问月俸的事。

    世家子弟,肯定是每个月都有月俸。要么月初发,要么就是月初和月中分两次,多少也不能比旁家的差了。看气势,看脾气,李庆完全是个世家子弟的样子,还是那种学坏了的子弟。可当他问到月俸,李庆乐呵呵的摸着脑袋道:“京城到处都是钱,要什么月俸,爷们几个自打进京就跟三叔公说了,以后在京城不要月俸了。”

    李庆是个热心人,在院子里吆喝了一阵,呼啦啦跑出来几个族兄弟,李庆斜着看向他最近的小子,问:“十三,今儿什么日子。”

    “今儿?不是初一,也不是十五,不过节,过年还早着呢?”

    李庆瞪眼恶狠狠地对比他小的半大小子道:“哥哥以为今天可以过节,去拿皇历来了,找个由头。”

    “宜婚丧嫁娶,宜搬家……”

    “怎么就没说发财?”

    李邦彦越听越害怕,他总觉得要出事。再说了,皇历上这么可能有宜发财的批语。

    然后老李家浩浩荡荡出去三十多人,一人一个箩筐跟着李庆,李庆在前头走着一边走一边打招呼:“七婶,有人来闹事没有?”

    七婶虽说是个女流,却也敢叉着腰豪气道:“有庆哥儿再,谁敢闹事!”说完灰溜溜地摊子底下摸出几吊钱,巴结道:“庆哥儿,可别嫌少。”

    李庆也不嫌弃,笑眯眯地开口:“多少是个意思。”

    才走了半条街,大半的箩筐都放满了铜钱。

    李邦彦终于明白李庆为什么说京城到处都是钱,就他们这个收法,哪里还需要月俸。而他跟着李庆,无形之中变成帮凶。这可是劣迹啊!李庆几个无所谓,看他们的样子,也不可能混迹到读书人的队伍中去。

    可李邦彦不行啊!

    他可是为给自己捞功名而来的,浑浑噩噩之间,他竟然被李庆拉进了小悦楼,这是家在保康门附近还有点名气的酒楼。掌柜慵懒的趴在柜台后面,听到李庆咋咋呼呼的叫嚷,立刻精神了起来,匆忙迎出,还将一锭银子放在了李庆的手中。李庆咧嘴有点不满,掌柜的无奈苦笑道:“庆哥儿,今日没有准备,只有这锭银子,等下半月你来,一定补上。”

    “行吧!”

    李庆不仅拿钱,还带着人上楼胡吃海喝了一顿好酒好菜,拉着李邦彦到窗口,指着保康门周围道:“这一片,那片,还有那里,都是爷们的生意。你要是短了钱,都可以去拿!对了,晌午过后船帮的那帮子泥腿子不开眼,爷们要去教训他们一顿,李兄弟到时候一起去,把他们的老巢给端了。”

    咕咚。

    李邦彦艰难的吞了口口水,双眼发直的看着窗外的景色,良久才回过神来,扭头对李庆问道:“你们这么做,就不怕李大人知道之后生气?”

    “我家二哥,连我们都抢,他哪有脸管我们?”

    李庆这话说地理直气壮。可是李邦彦听地心惊胆战,他这是进了贼窝啊!

    失魂落魄之间,他颤巍巍的拱手对李庆告辞道:“在下身子不便……”

    “算了,你先回去,日后缺钱了,保康门一带随便哪家商户都可以去拿钱,报我李庆的名号,好使。”

    李庆拍着胸脯大包大揽。等到李邦彦在街头跌跌撞撞地走远,身后的族人才来到李庆身后,低声问:“庆哥儿,这么骗他好吗?”

    “我怎么骗他了,这保康门周围的店铺小贩的货物都是经过我们的船才能进城,我只不过带他来收钱,没有带他来送货而已。就他这小身子骨,怎么可能去送货?再说了,我刚才说错了吗?每句话都是真话,没骗他,是他会错意了。”

    李庆说话的口气,就像是李庆下时候被李逵欺负,李逵会告诉他:等你长大了,就能欺负别人了。

    当然,他还得被李逵欺负。

    至于说李庆几个将保康门附近的混混打跑之后就干起了收钱做混混的买卖,肯定不行。照着他们这个收法,周围的商户肯定要告官。开封府可是大宋的京城,李庆他们几个也没有胆量在开封府做这无本生意。

    李庆他们做的是送货,这是个京城竞争最激烈的行业。光有人还不行,还得拳头够硬。至于李邦彦误会,就让他误会去吧。反正他们只是带着他在外走了一圈而已。

    “行吧,反正他们也不喜他这人,太做作,整日去太学周围晃,要是二哥不举荐他,看他如何收场。”

    李家人都不喜欢李邦彦,别看平时很热情,吃饭的时候还劝着他多吃。李庆几个就喜欢看读书人长相的李邦彦吃撑后翻白眼的喜气样。

    就像是学渣总喜欢看学霸走道扑街倒霉一样。

    他们几个可不希望老李家混进来个整日的书生,明知道李庆几个读书不怎么样,这不是膈应人吗?

    这才有了李邦彦拜会郝府这一出,他似乎明白了李逵当初让他去京城的眼神。以前李逵身边缺人,那是需要个工具人,帮他处理公务。现在,工具人种建中就很好。种建中不仅有处理公务的丰富经验,还是官员,根本就不需要李逵操心。他收下李邦彦,就是为了图省事,现在李逵在衙门里更本就没事可操心的,有没有李邦彦,对他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听说郝随来京城。

    李邦彦迫不及待的就赶来,一方面,他犹豫是否要告状,将李庆几人的不法之事写信告诉李逵。同时也担忧,这么一来,他就成了搬弄是非的小人。

    另一方面,他是真急了。

    他还等着李逵的荐书去太学混资历呢。

    这要李逵不举荐他,他只能会河东去找门路。可他家虽然不怎么愁吃穿,但官员的门路是说什么也够不上的。没有官员荐书,他连太学参加入学考试的资格都没有,怎么可能进入太学读书?

    郝随双手隐藏在袖子里,揉搓着,盘算着,李邦彦是李逵的人,自己用要不要紧?

    想着要是李逵重视的话,也不会打发他来京城了。再说了,他先把李邦彦安排在火油生意之中,毕竟商行还有李逵的分子:“子美,我这里有一种新的火油和油灯,你觉得如何办才能让京城百姓都知道?”

    李邦彦就怕郝随不声不响打发了他,就算是想破脑袋也不能灰溜溜的回去,他转悠着眼珠子,想了很久也没有头绪。他家是工匠,算是有生意,但是小的很。根本就不懂让京城百姓都知道的生意该是多大的场面,可不妨碍他朝着这方面琢磨。

    不要钱行不行?

    应该可以。

    有人用了,自然会有跟风。

    但普通百姓用,没多大用处。要是读书人呢?

    油灯晚上都要点,要是读书人说好,这大宋的天下,谁敢说不好?

    想到这里,李邦彦当即信心满满道:“大人,小人以为应该不要钱送人试用。”

    “不错,你家大人也是这个意思。”

    郝随满意的点点头,他全然忘了之前还试图说服李逵放弃送人的打算。毕竟,一个宦官,经常接受兄弟送的男人,给人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郝随抬手指着边上的食案,上面并没有摆放食物,看似漫不经心道:“这样子美,你先将如何售卖,如何让百姓推崇,写出个条陈出来。”

    李邦彦脑后的头发都快立起来了,他哪里有过商业策划的经验,再说了,大宋的商人根本就没有策划之类的文案,完全凭借经验做事。李邦彦明白,要是动笔,他很容易被郝随看出破绽。只好硬着头皮对郝随道:“不知我家大人准备送出去多少份油灯和火油?”

    “这个数。”郝随竖起一根手指头,道:“一万套。”

    “套?”

    “一个油灯,还有一份一斤装的火油为一套。”郝随解释:“之后的火油和油灯都会源源不断的从延安府送来,按照你家大人的估算,在短期内可以满足开封府百姓点灯的用度。”

    这个数字,似乎整个太学的学生都能人手一份了。并不是每一个太学学生都是有钱人,能免费的油灯和火油,似乎能够获得不错的好感。

    只不过,他对郝随口中说的那个油灯和火油没有太多的信心。

    很快,郝随的奴仆将油灯送了过来,郝随指示奴仆将灯点上。

    在李邦彦的印象之中,油灯照明总是伴随着昏暗,橘黄,且飘忽不定的跳动。但是火油的油灯却让他发现颠覆了脑子中的印象,正好,天色已经有些晚了,他凑近油灯,越看眼睛越亮,油灯的表现几乎强过了蜡烛。

    当然,空气中淡淡的焦味也并不重。

    李邦彦欣喜若狂,却没有彻底抛弃书生的举止,这是他在京城和太学生们混迹的最大收获了:“大人,此物正常贩卖什么价?”

    “灯大概三吊左右,油嘛,比香油的价低一半。”

    李邦彦觉得他发迹寻找在李逵面前的存在感彻底有希望了。即便李庆几个整日做糊涂事,但李邦彦还这没有想过改换门庭。真要是如此,一来他的名声有损失,也不符合他讲义气的性格;二来,在京城他发现李逵的面子还挺好用,既然李逵的面子好使,显然李逵的身份不差,他要是改换门庭,恐怕真没人敢接纳他。

    “大人,我要肆仟,不,肆仟五。”

    “子美可有想法?”

    李邦彦半蹲着,眸子还是不肯离开油灯的火苗,新奇有之,期待有之:“大人,此物堪比蜡烛,但蜡烛贵不可用,此物乃寒门子弟之福报。大人可知太学生足有肆仟,加上博士,教授等官员,足有肆仟四百余人,如果太学每人一盏油灯,天下士子必然感激大人的关爱。再说一盏灯价值不多,但太学数千人,每科一百多的进士,寒门子弟半数,每科就有五十位士子感激大人,此乃舍小利,收天下文士之心,百利无一害,大人切莫不以为意。”

    “哦,真能如此?”

    就一个灯而已,怎么都上升到福报的地步,这话郝随不太敢信。让他一次送出去几千盏灯,他还能承受,可是要是连几年的灯油钱都要让他出。这事,确实让他为难。他也舍不得这么一大笔钱。想到此处,郝随不禁犹豫起来:“这可不是一笔小钱。”

    火油有不少坏处,比如说有味,不能吃,还有如果点燃之后,用起来比香油的速度要快。

    李邦彦这才发现自己所想的漏洞,干脆中舍和下舍的太学生不送了,就送上舍生。太学分为三种等级的学生,上中下三舍,上舍每年会有重要的考试,一年五个名额,赐进士出身。这是太学区别于天下书院的最大优势。但是竞争激烈,比会试都要激烈。上舍生虽人数不多,但也超过五百人,不是一笔小数。但是这五百上舍生,一旦有开贡院科举的年份,人人都会下场。这些人已经是大宋读书人之中的精英,笼络这些人才,肯定不会有错。

    郝随想了想,干脆这钱自己出吧,点头道:“我写个条子,你去办吧!”

    “汇通钱庄的少掌柜?”

    身为李逵曾经唯一的书史,李邦彦自然认识李逵身边的几个亲信,邱宣怀是其中之一。别看老李家崛起不过几年,但是邱家是父子给李逵效力,且在发迹之初就开始追随,和他人不能同日而语,是真正的李家亲信之人。

    相比之下,李邦彦属于那种送上门,且做事不怎么尽心的一类。他不被李逵信任也是没办法的事,而且就算是做幕僚,他能想出来的点子,李逵总有比他更好的办法。

    五丈河水门码头。

    邱宣怀见到李邦彦之后,笑道:“子美,听说你被庆少爷几个耍了?”

    老李家的人有一点不好,大嘴巴,存不住事,城里发生的事,才一天时间,城外都已经知晓了去。

    李邦彦不明所以问:“仁祖兄,此话怎讲?”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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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逵的逆袭之路介绍:
百丈村的二傻子站在村口的老槐树下,对着全村老少爷们大言不惭的说着自己的志向:“爷们要上进,要读书,要科举,将来金水河上游船,御街上放马,光宗耀祖,进士及第……”老族长豁开一张臭气熏天的大嘴,傻呼呼地瞪着李逵,然后很不厚道的带头笑起来……(这是一个属于莽撞的小人物在北宋末年奋斗的故事)李逵的逆袭之路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李逵的逆袭之路,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李逵的逆袭之路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