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5章 红发的那个丑鬼
不着痕迹的挣脱了章授拽住他手臂的双手,好好的宰相公子,伟岸的形象,在李逵的心目中顿时崩塌。
“章三叔,这话不吉利!”
苟富贵,毋相忘。
这是陈涉当年做苦哈哈的时候,对身边的同伴说的话。当时大家都很穷,就像是所有年轻躁动的男人一样,他们幻想着有美女暖被窝,顿顿吃肉,出门有车,回家有大房子住……但这都是不可能的。
所以,陈涉被无情的嘲笑了。
后来的故事当然都知道了,陈涉发达了,他成了第一个举起反秦旗帜的农民起义军首领,还称王了。而他的苦哈哈小伙伴们,却傻乎乎的信了当初陈涉说的话:苟富贵,毋相忘。眼巴巴去投靠陈涉,然后都被这厮给杀了。
至于说陈涉的历史积极意义,积极个锤子。
当时的秦国的制度是地球上最先进的制度,领先西方至少一千五百年。同时期的罗马思想家马库斯·希多尼斯还在吹捧他的著作——《如何豢养一只奴隶》,而同时期的东方大秦帝国,所有的平民都已经站起来了,东方大秦帝国的百姓都是自由民。
章授当然记得这句话的深刻含义,可是眼里都是金子,被晃瞎了眼。等到李逵提醒,他才恍然道:“我知道这话不太吉利,但就是忍不住,说多了都是泪。”
宰相公子,能够为了涨零用钱而雀跃。尤其是这位公子已经三十多奔四十岁的中年大叔,可见有多可怜了。
缓过来的章授还有点赫然,只是唏嘘不已道:“想我当年,也是年少轻狂,想着大宋富强该有我出一份力的时候。如今蹉跎了十多年,啥雄心壮志都成了一场空,就连钱财都变得可望不可及的距离。人杰,你可知道你家章三叔的苦闷?”
“这个……”李逵琢磨着不会是章授萌生了做生意的念头?
做生意,成为商人,地位是不高。
可架不住,商人有钱啊!
尤其是像章授这样的人,科举好不容易考中了进士,却十多年没有进入官场。只要章惇在做官,这辈子都别想要进入官场。留在家里,他又不是像范祖禹家的儿子范冲? 轻松考中进士? 文采斐然。自己在家著书立说也能成就偌大的名声。
即便在朝做官,在秘书阁编史也能得心应手。
说白了,章授没有这份本事。
他虽说是进士? 但文采不算出众,中进士也是吊尾车的名次。还被断了做官的希望。养在家里? 时间一长,整个人都像是丧家之犬般颓丧。
李逵斟酌着自己的生意,想到了一个门路:“牛羊生意想做吗?如今青塘初定? 每年进入中原的牛羊数量不在少数。尤其是牛肉? 青塘的牛不能耕种? 只能杀来吃? 获利非常可观。”
“真的?”章授眼前一亮,随即期期艾艾道:“可是我没本钱啊!”
没本钱? 没本事,还没有长相的章授,连舞姬都看不上眼了。抱着他的胳膊,换了个方向,转而抱住了李逵的胳膊。
血气方刚的年纪,即便自制力惊人,李逵也有点口舌燥热,心头的彩旗有种等风来的雀跃。
“老鸨,酒宴摆起来。”
“姑娘们,还干等着什么,这黄澄澄的金子可不会自己跑到你们的怀里!”
“我给大爷唱一曲渔家小曲!”
“大爷我更喜欢听摸鱼儿,几位会不会呀!”
“大爷真坏!”
丝竹响起,园子里的姑娘媚态百出的秋波连连,朱唇轻启,开始唱了起来。
别看章授颓废了,可他毕竟是宰相家的公子,吃请的机会很多。也不知道从哪位姑娘身上摸了件原味的香帕汗巾,蒙在脸上,宛如猪哥般哼哼唧唧道:“大爷我最擅浑水摸鱼。”
“人杰,一起来!”
还真别说,这游戏挺吸引人。李逵原先也参加过几次文会,忒正经,太正规,请来的头牌价格贵的要死,却只是施施然唱几首曲子敷衍了事,要是参加文会的文士没有好诗词奉上,那幽怨的眼神,仿佛被轻薄了几番的残花败柳。花魁娘子,简直败坏了园子的名声,有哄抬物价的嫌疑。
这等货色,反正李逵这样的急性子对不上眼,高雅的欣赏不来,反倒是粗俗的东西,却能勾起他的兴趣。
章授虽没钱,找的这处园子也不算高级。可问题是,姑娘年轻貌美,还特别玩得开啊!
只是,李逵有点踌躇,他看到章授胖乎乎的身子,笨拙的在花厅里迎着莺歌燕语地笑声猛扑过去。
往往都是落空,就像是在春天花园里扑蝴蝶的顽童。可主角却换成了又胖,又白,有点老的中年油腻大叔。好在姑娘们也知道给点甜头,会故意给章授找到机会,不至于让他少了兴致。
这场面,好像挺有趣。李逵摸着下巴琢磨:“适合一个人包场。万一他一个不察,扑倒了油腻大叔章授,这场面也太辣眼睛了。”
正当章授连连招呼李逵下场一起玩,突然,院子外传来了争吵之声。
而且声音越来越大,甚至有了动手的迹象。
“你这厮,也不瞧瞧这是天子脚下的开封府,不是你随意能叫嚣的小地方!”
“爷今日慕名而来,你等龟奴要是不让爷爷高兴了,信不信爷爷拆了这院子?”
“尔敢?”
“哎呀,你怎么打人?”
……
园子不大,门口的动静显然让客人和主人停止了游戏,章授一把将蒙在脸上的汗巾拿了下来,整了整衣冠,仿佛又变成了那个正经的宰相公子。
李逵沉着脸对阮小二道:“去看看。”
哐当,大门被踹开。
阮小二根本就不用出门,反倒是章授的随从倒退着一个跟斗翻进了院子,仰天倒在地上,半响没换过劲来。
阮小二定睛一瞧,就见为首的那个大汉,一张姥姥不亲,舅舅不爱的丑脸,看着像是有点印象,也不知道哪里见过。可他并不在意,反而拔出兵刃对来人喊道:“兀那丑鬼,报上名来,爷爷刀下不杀无名之辈!”
为首的那个丑汉最恨有人说他丑,李逵不好看,可是李妈当他是个宝。可闹事得汉子很不幸,他丑到连他亲妈都嫌弃。
被阮小二当面刺破脸面,顿时气地暴跳如雷,跳着脚大喊大叫:“寻死,爷爷要杀了你!”
没曾想,李逵也觉得对方丑,张嘴就道:“红发的那个丑鬼……”
这话如同是往热油锅里倒入一碗凉水,火焰冲天而起。
“贼厮鸟……”随即闹事之人看到了李逵,眼珠子都瞪圆了,惊叫道:“你是李逵!”
可不是李逵?
丢下这句话,立刻扭脸,转身就跑……
第636章 归来还是少年
人有时候很奇怪,总是喜欢对不如己,或者感觉不如己的他人评头论足,仿佛只有这样,他们才能找回做人的自信。
秀优越感的同时,还能完成自我升华。
可实际上,评头论足和被评价的人,其实是半斤八两而已。
就像是刘唐和李逵。长相如刘唐这样的,也会有自信骂李逵丑。
李逵觉得刘唐丑到灵魂深处,而刘唐也认定李逵是丑出天际的奇才。当然,刘唐的丑是因为他头发赤红,就像是鬼怪一样,让人看了就心悸。一张大饼脸,死鱼眼,大嘴张开了,犬牙交错的满口大黄牙,让人看了就倒胃口。李逵的丑更多的是因为太黑了,五官尚可,眉清目秀算不上,但也是大眼睛,浓眉毛的年轻小伙。张嘴一笑,满口白牙,凝脂白玉似的,颇为闪亮。
从样貌来看,刘唐可比李逵不堪多了。而李逵至少能给京城的牙粉店铺做代言。
李逵至少能看,耐看,看顺眼了,还能有点年轻俊杰的痕迹,就是这种痕迹流露出来的不多而已。
可刘唐的形象,实在不敢恭维,就连他亲妈看了二十多年,也看不顺眼。
“赤发丑鬼,看你往哪里逃?”
“你这黑厮,好没道理。就你这长相,也好看不到哪里去!”
一个逃,一个追,两人顺着巷子一通猛跑,就跑到了大街上。
两抠脚大汉,衣衫不整在京城的街头飞奔? 是道德的沦丧? 还是命运的作弄?
都不是,他们只是一个太闲了,另一个太倒霉。
要是仅仅是一个追? 一个跑。这也不会引起人们的在意? 京城一百多万人? 东西南北城每天发生这样的事多了去了。可让人好奇的是,两人嘴上还骂骂咧咧。
一个骂人丑。
一个骂人黑。
这就让人要浮想联翩了? 尤其是他们冲突的地方还是个园子。
难道是两男院子里争风吃醋? 最后恼羞成怒?
“红发丑汉子? 你也是堂堂八尺男儿? 为何怕他?回去和他用拳脚较量一下,也不至于坠了你的威风?”
“黑脸的汉子,不要怕,这等不要脸的丑汉竟然也敢来争风吃醋? 肯定是仗着有钱,让他破财破相才好!”
……
两人的追逐,眼看就要变成一场闹剧。
这会儿功夫? 他们已经从园子里跑出来? 穿过了两条巷子? 可围观的人不少,甚至还有些好事者气喘如牛的跟着李逵后头,就为了看这场热闹。
章授倒霉了,他钱花了,人也请了,却被不相干的莽汉撞破了好事。关键他身子不灵便? 追到街头的时候,两眼茫茫,却根本就看不到李逵的背影。
章授悔恨的在街头顿足捶胸,懊恼道:“也不知道哪里跑出来的丑汉,为何和本公子过不去?”
“三爷,李大人已经回京了,想要请他还不容易吗?今后的日子长着呢。再说李大人是个念旧情的,他还念着当年在颍州你帮了他的大忙。想来,三爷在他心中多有敬重。”
章授瞪眼看着随从,嘴边有种舍不得的难受劲,嚷嚷道:“我是为了请不到李逵而忧心吗?我是纠结花了钱,啥都没办就出来了。就像是去澡堂子,花了洗澡的钱,却洗了脚就出了门,你说冤不冤?”
随从愕然,良久,才缓缓点头道:“冤。”
章授懊恼地在街头双手一摊,嘱咐随从:“回去你给我爹说,李逵突发变故,遇到了对头。咱爷们追不上?”
“然后呢?”
“钱花了,事没办。”
章授一想到园子里的燕语莺歌百花丛,还给了钱,就心疼的不得了,嘟哝道:“要是花钱,啥也不干,太可惜了。只能三爷我受累去应付一番。”
嘴上说着可惜,脚上却不慢,晃晃悠悠回到了园子。
再说刘唐。
面对李逵他真的底气全无,可刘唐是个心一横,不管不顾的人。想着李逵的手上没有兵刃,他也不是没有自保之力。
牙关紧咬,干脆停住了双腿,扭身面对李逵,脸上的横肉跳动着,满脸黑气显然被激怒了:“李逵,你要不要脸,就你这样的还敢说我丑?”
李逵也停住了身形,对着刘唐冷笑道:“又穷又丑还懒,你这样的人被骂两句,还觉得委屈了不成?作奸犯科之人,人人得而诛之!刘唐,要是没看见你,爷爷拿你没法,但是现在哼哼,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非要来,还不快束手就擒?”
“好,骂的好!”
总有好事着,看热闹不嫌事大。在边上不住的叫好,就盼着李逵和刘唐动手,他们好看过瘾。
刘唐果然不负众望,跨步冲向了李逵,长拳如同炮锤般冲来,一招黑虎掏心,直奔李逵的胸膛。李逵既然敢追刘唐,自然不担心动手。拿着兵刃刘唐不是李逵的对手,空手,也不会是李逵的对手。
李逵单手架住了流淌的拳头,小转身扭动腰力,势大力沉的鞭腿朝着刘唐的腰子直奔而去。
这要是被打中了,刘唐后半辈子估计会心如止水。
刘唐暗道:“好狠的手段。”
他反应也不慢,险险的躲过了李逵的鞭腿,再次欺身向前,双臂紧紧收住,双脚用力,用一招铁山靠直撞上去。
李逵相比刘唐脚长手长,拉开距离,拳头随后跟上,朝着刘唐的脸面而去。
好险,没有打实了。
要不然,刘唐当即就要躺下。
两人你来我往,拳对拳,腿对腿,战在了一处。
刘唐的武艺本来就比李逵差些,而且拳脚功夫也非他擅长。要不是李逵的拳脚功夫也不擅长,刘唐十来招就该栽了。可刘唐毕竟是悍匪,咬着牙拼着不紧要的地方挨上李逵的拳头,自己也要打回去。
可谁曾想,李逵拳头势大力沉,每次挨上都要让刘唐痛呼一声。反倒是李逵,即便挨了刘唐的几下拳头,也不过是浑然不在意,他不仅拳头比刘唐硬,就连抗揍也比刘唐厉害。这纯粹是欺负人,这架没法打了。
打了一阵,刘唐就感觉手臂后背钻心的疼,连连倒吸冷气,也为自己的莽撞开始后悔起来。
想着找机会继续逃。
他怕继续和李逵拼拳头,他会被李逵活活锤死。
机会来的快,去的也快。
刘唐假装被中了李逵一拳,实际上,他是故意为止,好让他跳出战圈。看似夸张的被击退,但实际上,他更多的是自己的用力往外跳去。后背上看似挨了一拳,但并不重,反而让他有了脱离的机会。
好不容易跳出了战圈,刘唐再次埋头就跑,逃跑的时候还挨了阮小二一脚,大腿外侧火辣辣的疼。
实在气不过,刘唐骂骂咧咧大喊:“不要脸的无耻小人,竟敢暗箭伤人!”
“追!”
李逵再次迈开长腿追了下去。
刘唐一边逃,一边心里盘算着。他想要靠着双腿逃出李逵的追击,恐怕真不容易。得想办法,用自己擅长的领域和李逵较量。
擅长的领域?
他们追击的区域就在汴河边上。他可是水匪出身,水上的功夫可是看家的本事。当即冲上了前头的虹桥,李逵追了上去,眼瞅着快到虹桥追高点,刘唐突然攀上桥的栏杆,纵身一跃,跳入了汴河之中。李逵追的太紧张,身子撞上了虹桥的栏杆,一个倒栽葱,跟着刘唐掉入了汴河之中。
而紧跟着李逵的阮小二也跟着跳入了冰冷的河水。
三个人一起掉入河水之中,引起桥头的人阵阵惊呼。
本来是打架斗殴,怎么一转眼成了玩命了?
这个季节的汴河已经冰寒刺骨,再过个把月汴河上也将封冻。寻常会水的人,掉入河水之中,多半要出事。
可是几个当事人却浑然不在意。
刘唐是最先跳入河水之中的,入水的那一刻,他就只想说一句话:“真贼厮鸟的冷!”
可是当他听到身后噗通一声,紧跟着他,顿时高兴了。刘唐估摸着李逵手上的功夫比他强,兵刃上的功夫更是强过他不知多少。但是这些功夫在水里面,都白瞎。要论水中的功夫,刘唐可不怕任何人。
他就是奇怪,为何只应该一声入水的声音,却听到了两声。
一回头,看到两个脑袋在水面上,李逵的游泳功夫虽然比不上刘唐,但他也是苦练过的。狗刨动静如雷,速度一点也不慢的紧咬着刘唐。
当然,这水平刘唐根本就不在乎,可是阮小二的脑袋在水面扬了扬之后,突然潜入水底。。
这才让刘唐警觉起来,这水里的功夫,多半不比他差。
“李逵,想你也是成名的好汉,竟还找了帮手,忒不要脸!”
再加上个李逵,要是刘唐继续傻呼呼地纠缠下去,他这条小命就要归位了。仗着年纪,刘唐愤怒的吼了一声,扭头就使命的划水逃命。
要是刘唐摆明了想要逃跑,尤其是在水里,即便阮小二的水性要比刘唐好一些,但想要抓住刘唐并不容易。
而李逵在水里也奈何不了刘唐,这要比在陆地上追上刘唐可难多了。
不到半柱香的时间,李逵看着两个黑点的脑袋在水面上,无奈的叹了口气,上了岸。在看河面上,哪还有刘唐的影子?
只能暗自叹了口气,其实他翻出桥面,心头就开始后悔了起来。心说:冲动了!
不久之后,阮小二也跟着上岸,两人在临街的成衣铺子里,换上了干净的衣裳,去了靠近内城的家中。
李逵如今颇为炙手可热。
他拜访安焘就被不少人盯着,他突然跳河追人,更是引起不少人的注意。
“争风吃醋?李逵会吗?”
得到消息的邢恕脸色变换不已,他自问算是比较了解李逵的朝堂大员。但问题是,李逵这是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怎么就看不懂?
曾布警觉道:“会不会是刺客?”
“不可能。要是刺客,李逵也不会跳河追人了。大宋也从来没有发生过这等古怪之事,实在想不出来。而且他们是从园子里闹出来,请客的这位可是章授。”
“章相看来也急了!”曾布咯咯冷笑着。
章惇原先是不屑拉拢人的手段,如今为了李逵,他竟然将儿子都派了出来,显然在朝堂上,章惇也感受到了压力。
而章惇也得到了消息,只是奇怪儿子为何没有回家?问门人:“授儿为何还不回来?”
门人脸色古怪道:“可能是担心李逵的安慰,没有离开吧?”
这也是个说得过去的理由,至少章惇不用因为儿子的堕落而发怒。
太师府,刘太师刘葆晟也得到了消息。
他不同于其他朝堂要员。他这个太师的官职虽说是最为尊贵的正一品大员,可不过是皇帝给自家老丈人的好处而已。刘太师在朝堂上,除了打瞌睡,什么事也做不成。他之所以探听李逵的消息,是等着李逵回府之后去请人。
眼瞅着小女儿年纪也大了,也该商量着成婚了。
正准备让人去叫来李逵,商量日子。
当然,这不符合世俗的礼节。但两家都是官宦人家,总不能为了世俗的礼仪,去折腾媒人吧?
李逵的媒人可不简单,是苏颂老爷子,之前可是宰相,如今在朝堂上养老。他老人家那么大岁数了,让他往来两家之间传话,他们都不敢如此消遣前宰相。尤其是李逵当街动手,最后还不死不休的跳河追人,看着不像是稳重人呐!如今催婚,是否早了些,刘太师陷入了纠结之中。
刘太师担忧道:“人杰这年纪为何还做这等孟浪的事?”
倒是刘太师的三女婿韩大虎有点灵性,嘟哝道:“会不会遇到了仇人?人杰最是嫉恶如仇。”
刘唐的出现,让李逵给不少人一种孟浪,不稳重的感觉,仿佛和当年那个闹腾太后寿宴的李逵没什么两样。
而在皇宫之中,皇帝也盯着李逵的一举一动,当他听到皇城司的探子回报,李逵跳河之后,皇帝赵煦也是连连变色,他都已经穿上了狐裘,这季节要是掉河里,岂不是要冻去半条命?
想来李逵追的人必然是死仇:“被追之人可有消息?”
“没有。只是奴婢手下探子禀告,李逵是在百花园和章授一起喝花酒,被人撞破了,才恼羞成怒动手。不过,那人的功夫虽不如李逵,但也不弱。向来是李逵动了真怒,这才脑子一热跳了汴河。”
“花酒?”
“章授?”
赵煦抿着嘴脸色有点难堪,李逵这是准备投靠章惇了?对朝堂控制越来越得心应手的赵煦,显然不愿意看到李逵靠向章惇。李逵可是他赵煦一手提拔起来的臣子,是要当成帝党的大旗来用的,突然间投靠章惇,让赵煦心情跌落谷底。
郝随见状,宽慰道:“多半是章相想要拉拢,才派了儿子去。不过章授和李逵本来就认识,李逵在颍州的时候,章授帮过他忙。”
赵煦这才宽心了一些,不过园子,花酒,还是让他有点向往,好奇的问郝随:“李逵平日里也是稳重,可去了园子喝了花酒,就如此冲动。难不成这酒有门道?”
皇帝的好奇心一定要满足,可是郝随目光直勾勾的愣住了,他也想给皇帝解惑,可是他办不到啊!
宦官哪有去勾栏寻欢作乐得道理?
他们都受不了这份刺激!
可郝随却不能说自己不知了事,因为他之前还管过一段时间的教坊,麾下成名的歌舞伎无数……
第637章 兴龙节
“少爷,你们怎么……”
按照正常人的想法,去园子包场,绝不可能当天去,当天来,不过夜的道理。真要是不过夜,绝对是还没开窍的雏,纯粹糟蹋钱。
可李逵和阮小二,不仅神奇的回来了,身上还散发着不可名状的臭味。
有点像是莲藕没洗过的味道,却要更重些。
“二爷我去试了试汴河水,可凉了!”
李逵没开口,阮小二却嚷嚷开了:“遇到了对头,滑不溜秋的跳河里了,好在爷们也是会水的行家,要不然还让他给害了!”
“二哥,那人呢?”
“跑了!”
说起刘唐,阮小二也是颇为无奈。谁能想得到刘唐在水里比他不差多少,几个猛子下去,就不见了人影。
京城又是水系比较发达的地方,光入城的运河就五条,最小的金水河,是皇城内的水系;最宽的是汴河,穿城而过。想要在水里抓住刘唐真不好办。
家里人也不敢耽搁,这时节掉河里容易生病。就算李逵是主动跳河里的,也不能避免着凉引起的风寒。好在李逵和阮小二都是有经验之人,两人一路跑回家,连马都没有骑,全身都出了汗,只要泡个澡就能将进入身体的风邪去了。
洗完澡,李逵来到后院给三叔公请安。
却发现,三叔公穿着官袍比划着作揖,看到李逵的那一刻,老头很洒脱的扬了扬衣袂,明明是老树根一般的老人,却自以为是偏偏少年郎的感觉。
“人杰,你看三爷爷的气势能压住李利德吗?”
李利德是李云的爷爷。他穿上了官袍,像是唱戏的官差,相貌太凶,反而穿不出官员的那种官威。而三叔公李利广穿上了官袍,也不怎么样。
绿袍的官袍是低级官员的官袍,李逵就有好几身。
可问题是,不是官员穿官袍,是要被论罪的。当然,三叔公的年纪,可以不用追究,朝廷对七十岁以上的老人太纵容了? 基本上能免的罪责都免去了。但家里头少不了要罚钱? 罚钱倒是无所谓,关键是要是在街头上被人扒下了官袍,这脸就丢大发了。
“三爷爷? 你这官袍哪儿来的呀?”李逵一开始还以为是三叔公拿着他留在家里头的官袍改成的袍子。想要嘱咐三叔公,在家穿穿过瘾没事? 可不要穿出去。
三叔公得意地扬着下巴对李逵挤眉弄眼道:“说起这官,老夫得来可不容易。陛下看得起老夫,经常让老夫出谋划策? 这不? 老夫也算是劳苦功高? 这才得了诰命。如今也是六品的高官了。”
六品可不算是什么高官。可对三叔公来说? 他大半辈子都活在沂水县,整个沂水县几万人? 都没个六品的官呢。
“有官身?”
“那可不,要是没官身,咱也不敢穿着出门啊!”
说话间,三叔公指着李庆对道:“去把老夫的官身诰命拿来!”
“三爷爷,这官身诰命您老都是随身带着的,不用我拿吧?”李庆一脸无语,京城的李府就三叔公做主。如今李全和胖春夫妇也再次回到了京城,只是李母回老家了,学士巷子里的命妇不少,她老人家成不了人圈子里的中心,反而回老家自在逍遥。
再说,儿子也不在身边,在京城也没啥意思。
李逵看了官身文书,是礼部发出的公文,盖了大印的文书,属于官员敕身,一点问题都没有。只不过,三叔公好像弄错了身份:“三爷爷,你这是六品散官。”
“怎么了,是六品啊!”
“五品以上才称诰,六品以下称敕。不过你也不用担心,六爷的敕命比你低一级,你算是他老人家的上官。”李逵混迹官场也有两年多了,对于大宋的官职要比三叔公清楚多了,嘱咐道:“不过以后就不能说诰命了,说了让人笑话。”
“这……”三叔公这才回忆起来,前段日子他刚得官,出门遛弯穿着官袍,往日走动也穿着官袍,就算是没事,在街头闲逛,也穿着官袍。仿佛周围认识的,不认识的人都知道他做官了。只是他说自己的诰命的时候,有些人揶揄着偷笑。
这才明白了原由,老头羞怒道:“京里没好人!”
老头怒气来的快,去得也快,对李逵眉飞色舞道:“等李利德来了京城,老夫好好招待他这老小子,当年敢在你三爷爷面前摆谱,哼哼。”
这招待,肯定也是什么好招待。
三叔公看了看天,站起来对阮小七道:“小七,拿老夫的鸠仗来,老夫要巡街去了!”
说完,老头就全身武装,带着跟班出了院子。
李逵问李庆:“三叔公的官职是怎么来的?”
李庆苦着脸道:“也不知道是这么回事,我们李家不少人都得了官职。三叔公,四叔,五叔,还有李全,李达都得了官职。可只有五叔李林得了实缺。”
李逵这才明白,他收复青塘之后,李家已经今非昔比了。当然,朝堂给的官职都不会太大。只是他想不出来,五叔这样不服管的人做官是什么样子?好奇道:“五叔在那个衙门里做官?”
“城外的粮仓,仓头,还是个副的。好在做官第一天就被撸了……”
李逵很意外:“这是为何?”
“五叔这人二哥你也知道,不服管,他上任第一天就被上司指着鼻子骂没规矩,他脑子一热,当时就动手了。好在人没事,要不然还可能会吃官司,可这官做不下去了。”李庆一脸庆幸道:“二哥,你做官也这么憋屈吗?”
李逵摸着下巴不太好说,大宋的官员也分三六九等,一等的是进士出身,尤其是考过制科的官员,基本上几年清流之后,就能被重用。二等是赐进士出身,皇帝亲信。
基本上,进士出身的官员,前途都不会太差。
四五等的官员就不用说了,底层,被盘剥的对象。大部分都是荫补的官员。五叔李林不是荫补官员,但特敕官也差不了多少。在衙门里要不是熬个十来年,根本就不像是当官,反而更像是差役般无趣。
至于三叔公,他老人家的官当得太随性。
李庆等三叔公出了门才偷偷对李逵道:“二哥,三爷爷魔怔了,自从他当了这个官。天天出门就不说了,可他街面上的事啥都要管,不服的他还动手。您这宅子周围的邻居,他老人家都得罪光了。穿衣不正经要管,乱丢垃圾他也管,甚至随地小解,他老人家都要拿着鸠仗捅人家,如今方圆三里之内,人人见他都躲。”
“算了,他老人家的事我也管不了。你呢?你准备做官吗?”
李逵如今是五品的实缺官职,三年可以荫补一个族人。李庆要是有心做官,李逵倒是不介意将这个机会给他。
可李庆老大不乐意道:“这破官谁愿意当?”
他如今一天的收入都快抵得上九品官半年的收入,让他去做荫补官,简直就是要了他的命。再说了,他也不是没点数,做官要参加选官,文官武将都要通过最初等的考试。他字都认不全几个,怎么可能通过考试?
只能去做最低级的职官。
仓、监、关,这种连衙门都没有的官职,他哪有兴趣?
李逵也不强人所难,浑不在意道:“随你。对了,最近京城有什么重要的事吗?”
“最重要的恐怕就是兴龙节了,最近内城的各家府邸在码头上运送的货物可不少。听说今年的兴龙节,大内要大办。二哥既然已经回京了,过两日,礼部应该会有请柬来家里?二哥,你说我们府里要不要也给皇帝送礼?”
李逵摆手道:“用不着。王公大臣才要献礼,我这官不需要。”
兴龙节是皇帝生日。
皇帝赵煦的生日是十二月七日,为了避讳太宗七日生辰,该成了十二月八日举办。
这也是京城的重要节日之一,衙门休沐,入宫参加酒宴。
没过两天,李逵就接到了礼部官员的请柬,凭借这份请柬,他可以去皇城参加宴会。只是国宴的座次让他不太满意,他的位子竟然不在大殿之内,反而在偏殿。这地方他熟啊!当初太后寿宴的正宴也是在大庆殿举办,当时他才七品官,还能挤进入大殿,如今升官了,却让他去偏殿,这是瞧不起人呐。
李逵觉得自己被忽视了,礼部官员对他很不重视。
这是对待朝廷功臣的态度吗?
李逵当即拿着请柬去了礼部,接待他的官员还是熟人,和他同科的进士钱廖,遇到熟人只能忍了下来。
“季康,这请柬有问题。”
钱廖可不敢让李逵在礼部闹,拉着李逵去礼部外头的教坊边的酒楼,不时有教坊的姑娘来唱曲,被他打发了。讪笑着解释道:“在礼部当差就这点不好,边上就是教坊,钱不经花。”
两人找了个包间,等酒菜上来,钱廖客气的给李逵倒上了酒,这才叹气道:“人杰,你的座次是被上官定下的,这事我这个小官是不能管,也不敢管。”
“那你还特意请我来吃酒干嘛?你告诉我,是谁干的,我不说出去。”
李逵的嘴巴很牢,他肯定不会说出去,但多半会当面去找人晦气。关键是这事是左侍郎吩咐下来的事,礼部的堂官郎中们都不想出来和李逵交涉。
他们也怕李逵闹腾。
只要将钱廖这个和李逵同科的倒霉蛋推出去,想着他们毕竟是同科进士,至少还会给点面子。
“谁针对我,我在京城可没啥仇人!”
李逵瞪眼叫屈道:“想我当初在皇城当差,连个正经衙门都没有的苦命人,还给我安排进了内殿参加酒宴,如今我这么说也算是为大宋立过功流过血吧?可为何连正殿门口的为位子都没了,还讲不讲道理啦!”
“直秘阁是秘书监属衙,有正经衙门。”钱廖却羡慕的提醒道。
李逵却撇嘴道:“连个正经官舍都没有。不说这事了,你是不是知道谁给我换了位子?”
“这个,人杰你也别为难我了。兄弟能办的尽量给你办了,这样吧,宴会分三等,一品的王公大臣,三品以上的大人才能享用。二等的是京官五品以上的待遇。人杰你虽是五品官员,如今还没有选官吧?”
李逵摇头道:“没有,还没来得及去吏部报备。”
“这只能是赴京官员来算,只能安排第三等酒宴。”钱廖当即拍着胸脯表示,他将李逵的规格升成第一等:“人杰,我这么给你说吧?今年的兴龙节宫里头要大办,朝臣要更随两院百官恭贺陛下,还有各国的使臣。正殿的位子安排不过来,再说了,就算是正殿里,靠门的位子冷的很,还不如偏殿暖和。兄弟我别的不能答应你,但是将你的酒宴规格提升为一等,你总该满意了吧?”
“你是参加过一次国宴的,自然知道其中的门道。”
李逵点头道:“说是这么说,可……”
李逵不耐烦的摆摆手,无奈道:“算了,我大概知道为什么会将我安排在偏殿了。女人最记仇了,再说了陛下的生辰日,我和她去计较个什么劲。”
“慎言,人杰,还是少说两句吧!”
钱廖感慨于李逵终于想起来了之前参加国宴,他到底做下了何等天怒人怨的事。但是李逵敢说向太后的不是,钱廖却不敢。
他偷偷擦着额头的冷汗,低声道:“人杰,你且放宽心,在正殿里你做门边上。但是在偏殿里,你是整个偏殿最显耀的位子给你留着。而且你看菜单,这是一等的菜单,与各国的使臣王公大臣的一个品级。”
李逵这才明白,原来太后对他的怨气还还没有消。在正殿看到李逵,向太后还能高兴的起来吗?
虽说太后只是走过场而已,但保不齐李逵这厮又要闹幺蛾子。
李逵看着菜单,嘟哝道:“就这么点?吃不饱!”
钱廖做吏部官员日子也不短了,还没听说过参加国宴为了吃饱的。当然,皇帝大宴群臣,真要是让人吃不饱了,也没脸说。
钱廖咬着牙对李逵道:“我给你准备双份。”
“烤全羊来一只。”
“不行,皇帝面前才放整只的烤全羊,你的……”想起了尚书、侍郎的嘱咐,只要李逵要求的,不太过分的要求都满足他。钱廖咬着牙对李逵保证道:“可以,但是头得去了。”
烤全羊去了头,就不能算是烤全羊了。自然也不会被御史们揪住不放,当成僭越了。当然也不是没有风险,容易引起人的嫉妒和不满。毕竟,一等国宴才是烤羊腿而已。但是钱廖有办法,把全羊烤熟之后拆开,就看不出来了。
再说,羊头的肉也不多,李逵当即表示:“可以!”
他好奇道:“对了,第三等的国宴也有烤羊肉吗?”
“有,只有夹饼子的量。”身为资深国宴安排官员,钱廖对此非常清楚。
想着自己吃烤全羊,别人只能吃羊肉饼子,李逵觉得还不赖,至少面子上给足了。勉为其难的点头道:“算了,这事就这么办吧!对了,季康兄,你在礼部的面子很大啊!连酒宴的菜品都能随意安排,得是个郎中吧?”
钱廖的脸色当即垮了下来,郎中是五品官。他才中进士两年多,怎么可能进入部堂做郎中。当即摆手道:“做不了。”
“是员外郎?”李逵略带嫌弃道。
钱廖原先还把李逵当朋友,现在朋友都不想做了,摇头苦笑道:“员外郎也不小,我资历浅,怎么可能当得上。”
李逵有点为自己国宴的菜品担忧起来,连员外郎都不是,恐怕没资格给他定国宴规格吧?
钱廖支支吾吾道:“人杰且放心,别的不敢说,答应你得事,肯定给你办妥。礼部有个膳食司,主官是员外郎,我是膳令,从七品的小官。但是往大了说,朝廷要举办国宴,要祭祀太庙,这些庆典,从活物到菜品,从杀牛到杀鸡,水煮还是烧烤都需要我去监督……”
说着说着,钱廖眼角流露出些许的泪花,好不容易考中了进士,竟然改行做了厨子头,冤呐!
他爹要是知道他在京城做这样的窝囊官,还不如留在老家继承家里的万贯家产呢。
第638章 德胜门前
“不行就请求外放吧?” 对于钱廖的遭遇,李逵也不好多说什么。礼部的官员外放的话,还是很有牌面的。至少,去州里做个通判一点问题都没有。 当然,礼部的官员比不上三省的官员,尤其是中书省,秘书监等清流衙门。出去必将升三级。但像钱廖这样的官员,升个一两级,一点问题都没有。 加上钱廖还是进士出身,排名还非常不错。 李逵也是看在同科的面上,给了建议:“要是季康兄相信小弟,不妨去西北。如今的青塘虽已收复了,但大宋在今后几年内大力投入青塘,换取足够的战马,政绩自然来得容易,升迁不会慢。要是运气好的话,五年之内升知州也不是不能。” “知州啊!” 钱廖动摇了,五品的知州可不能算是小官了。他至少可以将身上这身七品的绿袍官服扔了,换成红色的官袍。 可他又纠结起来,嘟哝道:“要是请求外放,岂不是我这苦白吃了?” 这话李逵很不好接茬,哪有吃苦都吃出不舍出来的道理? 钱廖想到在礼部的悲催仕途,委婉拒绝了李逵:“人杰,为兄外放不会审案,不会施政,恐怕也难以以胜任。寻常州县自然一点问题都没有,可是青塘不一样。即便有人杰的帮忙,小弟也怕能力不足,耽误了国家大事。” “季康兄多虑了,小弟不过是随口一说。”李逵笑呵呵,看似一点也没有生气的样子。反而问:“季康兄恐怕有了更好的打算吧?” “这个……为兄准备考制科。” 在大宋,考完了进士还不算完,制科也是一流进士必考的考试。就像是其他朝代考翰林一样,考中了制科,在大宋等于是飞黄腾达,前途无量。 钱廖想的很简单,他再不济也是绍圣年殿试的前十,成绩虽比不上李逵、范冲等人,可他也不是混个同进士出身充数的人呐。考制科,是他这样的年轻官员最好的选择。当然,身为官场边缘人,他就是想要打听制科考试的消息,都是两眼一抹黑,根本就不知道找谁去打听。 尤其是制科考试还是很随意的考试,全凭皇帝的心思。 皇帝说要举办,礼部才会准备。 皇帝说不办了,就不会有制科考试。 可李逵不一样了,李逵之前在皇城做官的时候,当差在直秘阁,做事在垂拱殿,他可是经常能够见到皇帝的红人。想到此处,钱廖讨好的巴结道:“人杰,愚兄有个不情之请,还请人杰一定要帮忙。” “但说无妨!” 钱廖不好意思的搓着双手,赫然道:“为兄就是想要打听一下,这朝廷已经好多年没开制科了,陛下是否有准备在最近开制科的想法?” “这个嘛!” 李逵迟疑了,他问一下倒是不要紧,万一皇帝真的有想法要开制科考试,然后最后报名的时候,发现李逵不在里头。这不是让皇帝不痛快吗? 明明给你开了小灶,最后你不来吃,算怎么回事? 制科可以说大宋文官鲤鱼跃龙门的第二个机会,对于文官的仕途有着天大的好处。而制科是针对大宋所有文官开放。当然高官是不会参加的,低级文官,刚考取进士没几年的文官,都会想着在制科上赌一把。 既然制科的好处这么多,那么考试难度也会相应增加。如果说科举考试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那么制科考试就是地狱版的科举。 当年的王韶,状元之才,进士及第殿试前三的排名。他参加制科考试竟然落榜了。心情很不好的王韶离开了京城,去了西北。 李逵的水平,单独就考试来说,哪里是王韶这样的圣人门徒的对手。他参加制科,岂不是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吗? 李逵想到此处,用力摇头道:“我去问倒是没问题,可我不准备参加制科啊!” “人杰,你是探花,要是参加制科,凭人杰的才能,应该很有希望通过的啊!要是过了考试,擢升一级,就是从四品的高官。你该知道,大宋的文官,四品和五品看似差不多,可是迈过去,才是锦绣前程。迈不过去,此生无望。”钱廖大为不解,李逵在殿试的成绩是有目共睹的。虽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可真要在六百进士之中,排名前三,这水平绝对不会差。 放弃了制科,就等于是放弃了快速升迁的机会,由不得钱廖纳闷。 即便李逵已经是知州了,可通过了制科,立马升迁,难道李逵就不动心? 可李逵却装出很无奈的样子,既有遗憾,也有些许的无奈:“季康兄,小弟不是不想参加制科,而是小弟已经不太适合参加制科考试了。” “这是为何?”钱廖大惊失色,断人上进门路,这是死仇啊! 难道陛下准备找驸马,找了李逵?驸马倒是不适合参加制科考试。可陛下的长公主才两岁好不好,根本就不可能。至于和太师府有婚约,这根本就不会影响制科考试。 李逵叹气道:“小弟一不小心,已经是天章阁侍制了,不适合参加制科。” “我……” 要不是礼部规矩大,身为礼部官员的钱廖都想要骂娘了。天章阁侍制,就是从四品的官职,还只能授予文官。是馆阁之中,仅次于龙图阁的阁僚。 凭什么? 李逵升迁如此之快,侍制,已经是从四品的高官了,这绍圣科虽说是天子亲政之后的第一科,但也不能这么胡来吧? 钱廖脸色变换了一阵,露出难看的笑容,期期艾艾道:“人杰,如果说愚兄现在巴结你,还有机会吗?” “有啊!” 李逵不解道:“季康难道不准备考制科了?” “制科也要考的上才行啊!万一考不上呢?人杰,你如今是侍制的身份,在京城做官,至少是个大理寺卿的官职,愚兄不求别的,就请求人杰救愚兄于水火。能让愚兄脱离苦海,去了个厨头的累赘,愚兄就此感激不尽。”钱廖对他在礼部的官职,一点留恋都没有。 而且钱廖的水平也不算太差,只是入衙门而已。 李逵琢磨着一个好汉三个帮,他总不能在京城一直是个孤家寡人吧? 培养盟友不成,那么就培养狗腿子。 李逵痛快道:“等选官之后,钱兄要是看得上的话,即可调来协助我做事。” “小弟在此多谢人杰仗义出手。”既然是投靠,气节什么的趁早丢掉。再说了,他这样在礼部管理国宴宴会,管理祭祀祭品的官员。在京城里,巴结谁也巴结不上。能够巴结上李逵,已经是意外之喜了。 钱廖想要参加制科,就是为了摆脱吏部膳食司这个破地方。既然巴结李逵就能做到,他还需要努力吗? 再说了,制科考试经常一次考试一个合格的都没有。难度太大,大到钱廖也不敢对自己抱有任何希望。 李逵回去的时候心头颇为感慨,人要是发达了,真的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 如果李逵是通判,即便这样的官职已经在绍圣元年科中已经是非常冒尖了,但真要是绍圣科进士一起举办聚会的时候,总有会有同科的同窗会看不顺眼他,甚至互相较劲。一科进士之中,最拔尖的在中进士两年之内,多半会混迹到六品,七品的官职。 当然也有运气不佳,没有人赏识的进士,还在太学里回炉。等待选官的时候,能够有个一官半职才好。就算是管理书院州内学子的九品教授,他们也会趋之如骛。可这些同科进士,注定会被遗忘。只有一科之中最为瞩目的几个人,才有资格互相攀比。 优秀的人是孤独的,同时也会被人嫉妒。 除非优秀到让人连嫉妒的心思都没有,只剩下了仰望。 之前李逵的身份,仅仅是让钱廖羡慕。毕竟李逵的功劳都是实打实的功劳。可要是李逵已经摸到了四品官的官印,这已经不是优秀能够解释的了。李逵已经不声不响之间,成了绍圣元年这一科的领军人物。 就连绍圣元年科的状元马昱,也无法与他相比。 绍圣三年,十二月八日。 吉月,吉日。 诸事皆宜。 这不是胡说八道,而是钦天监定下的好日子。 以后的每年这个日子,都是好日子。 反正任何一任钦天监正也不敢将这天说成坏日子。 毕竟是皇帝生辰的日子,要是皇帝生辰的日子都不是好日子,天下还有什么好日子? 除非皇帝运气很不好,出生在清明节。 当然,有皇子出生在清明节,除非皇帝就这么一个儿子,没办法,除非便宜兄弟家的傻儿子,没有其他路可走。不想做傻事,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但凡皇帝多一个儿子,这位皇子基本上和太子没有关系了。 这天一大早,保康门外人山人海。 在京城的京官,外放赴京的官员,都在一大早等候在了保康门外,等待开宫门,好进入皇城参加国宴。 还有平日里难得一见的各国使臣,也混迹在宫门前。 李逵也混迹在人群之中,提溜着在街头随便买的糕点礼盒,算是给皇帝的送礼了。毕竟,朝廷的官员这天来皇城是参加皇帝的生日宴会,随便怎么样都得意思一下。价格不贵,随便什么礼物都是可以的。但李逵不想太麻烦,干脆找了家糕饼店,随便要了点点心做礼物。 反正皇帝也不会吃,多半是宫里头的宦官和宫女享用。 至于说金银珠宝,珍珠黄金,这样的礼物大宋的文官是不大会送的。 而且大宋皇帝大部分注重节俭,至少明面上的功夫是如此,也不会追求奢华。街头随便买点东西,就能糊弄过去。 “人杰,你回京了,也不告诉我,好让我给你接风洗尘。” 范冲在人群之中看到比旁人名相高了一大截的李逵,就奋力的挤了过来。他如今就在皇城做官,日子清闲且无欲无求。 反倒是见到了李逵,愉悦的心情有感而发,是最真挚的情谊。 “元长,我这是刚回来,让小二去你原先住的宅子,发现已经搬家了。” 李逵在京城没有几个朋友,而范冲无疑是交情最深的一个。毕竟,他们曾经还在黄庭坚门下参加过科举补习班,有着很深厚的同窗情谊。 范冲呵呵傻起来,笑道:“愚兄成婚了,你嫂子的嫁妆里加了内城的一座三进宅子,如今我也住上了比你保康门不差的房子。” 说完,范冲好像觉察到了什么。 他外祖父是吕公著,宰相。叔祖是三品大员,他爹是范祖禹。是华阳,乃至整个四川的豪门望族。能够和范家联姻的家族,自然也不是普通家族的嫡女。 可问题是李逵联姻的对象是太师府…… 好吧,范冲觉得他得意错了对象。 李逵倒是不在意,他从来不用钱财衡量朋友。反正他的朋友,没有一个比他有钱。他和范冲对味,就是喜欢范冲啥也不争的性格。不过想到自己也该结婚了,也多说了两句:“过年之后,小弟也要成婚了。倒时候,你得送上大礼。” “放心,到时候我送你几个舞姬,这是你嫂子陪嫁过来的舞姬,要不是哥哥我身子骨弱,真舍不得送。”范冲挤眉弄眼的对李逵笑道。 李逵没好气道:“你还是留着吧,太师府也不缺舞姬,少不得也有。” “算了,哥哥我如今不管家,兜里也没钱。真想要送重礼,除非把我给卖了,你看值多少吧?”范冲无赖道,他能够用在手头上的钱真没有几个。范家的公产规模很大,但是各房的私产就相对来说拮据了一些。 要不是范冲的亲妈是宰相家的女儿,范祖禹当年也不会考中了进士之后,就是不作官,跑去洛阳跟着司马光浪,一浪浪了十五年。 范冲说笑了两句,视线落在了李逵的礼物上。 德胜宫门已经打开。 宦官开始唱礼物名单。 “齐王礼单,珍珠一百零八颗,玉壁一对……” “鲁国公礼单,屏风一座,珊瑚一株,各色锦缎……” …… 这过程有点慢,范冲这才东张西望,看到了李逵手里的礼物,再看看自己的。低声对李逵道:“马窖桥红三娘糕铺的八锦盒?” 李逵低头一瞧范冲的礼物,那盒子似曾相识。低头一看,这不是和他同一家铺子的礼物吗? 李逵含笑点头道:“没错。八色糕点。他家最好吃的是桂花糕,我娘就喜欢这一口。” “今年涨价了,桂花糕也不比以前甜了。” 范冲有意无意地感慨着。 李逵却觉得有点不对劲,范冲不喜欢吃糕点啊!随即惊诧道:“你不是不喜欢吃吗?” “我是不喜欢,但是小时候吃过啊!不是那个味道了,变了,人心不古。少了蜂蜜,口感略涩,价还比以前贵了。我每样都尝了尝,差远了。”范冲絮叨道:“反正我们这等小官送的糕点,宫里头的宦官也不吃,最后还是糟蹋了。” 李逵小心地挪动了脚跟,他只想和范冲这厮保持些距离。范冲也太不把皇帝当回事了,跟着他站近了,容易倒霉。
第639章 闹事
身为臣子,不把皇帝当回事,可能会倒霉,倒血霉。 苏轼当年制科三等的成绩,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后来他老人家就飘了。没把大老王当回事,连带着还没把皇帝当回事。还不把皇帝和大老王一起投入了无数心血的‘变法’大计不当回事。 然后他老人家就吃上了官司。 事情本来不严重,幸亏大宋的皇帝对于文臣相对宽厚,苏轼最后也没有死。只是把小伙伴们都拉出来当成‘同伙’,其中有驸马都尉王诜,亲兄弟苏辙,弟子黄庭坚等人。然后在狱中他写了一份悔过书,事情就结束了,但过程很惊险。 这就是‘乌台诗案’的始末。 好几次,苏轼都认为自己要归位了,最终却神奇的没有死成。 让李逵没想到的是,范冲也有这毛病。好在范冲名气比当年的苏轼差远了,李逵也不必太担心成为范冲的‘同伙’。 倒是范冲很随意,也挺兴奋。在放礼台的边上,还很好奇的问李逵:“人杰,这国宴到底吃什么,要是龙肝凤髓,我得多带一点回家给家里人尝尝。” “还龙肝凤髓?做梦呢!” 李逵想起自己之前参加的太后寿宴,嫌弃道:“也就是那回事,口感尚可的也就是肉饼。还是冷的,不怎么样,羊肉冷了就不好吃。量也少,还没有你提着的点心值钱。” 李逵记得范冲一直在京城,即便是太后寿宴他级别太低,没办法参加,但这两年难道皇帝不过生日啦! 不可能的,那不成范冲还不知道兴龙节的流程? 他不由好奇道:“你不是参加过吗?还问!” “人杰,你这是打击报复,我之前是校书郎,才九品。今年才升了著书佐郎,这么小的官职,怎么可能有机会参加官家的兴龙节?”范冲幽怨不已,面对李逵的疑惑,他大倒苦水:“皇城里的衙门,只有七品以上才有机会参加,皇城外的衙门是从六。要不然京城的官员都来,宫里头也坐不下。” “著作佐郎不是七品?”李逵怀疑道。 他好像记得是七品官来着,难道是记错了。 “八品,是八品!要不是这次官家大操大办,我等这样的小官,哪有机会参加宴会?” 范冲即便和额李逵关系不错,知道李逵没心没肺惯了,内心也遭受了巨大的创伤。这朋友还能不能要了?李逵之前就在秘书监做过官,时间不长,但范冲不认为李逵会不知道。 当然,李逵那个直秘阁的官职,虽说是秘书监的属官,但实际上不在秘书监坐衙。反倒是李逵却爽朗地笑起来:“别说你这八品官做的不如意,再不如意有比钱廖不如意?” “他好像在礼部。”范冲回忆起来之前皇帝带着官员去太庙祈福,钱廖好像站在祭品边上:“他在礼部,似乎地位很高,很重要。上次官家去太庙祈福,我就看到他站在高台边上。一般人肯定上不去。” 官场的等级森严,绝对不是说说的。存放祭品的高台,基本上就是礼部的官员主持仪式。一般主持由尚书或者侍郎,皇帝念祷文,钱廖能站在高台上,肯定深受大佬的器重。 李逵没好气道:“今日他也该在大殿之中忙碌,到时候你去问他好了。” 范冲是情商不高,但智商是杠杠的,要不然也不会轻松考中进士。他听出了李逵的话里有话。顿时不解道:“难道还有隐情不成?” “钱廖在礼部膳食司做膳令,主要管理祭品和宴会食物。”李逵戳穿道。 范冲想到膳令的日常,忍不住战栗了起来。原来不是钱廖地位高,深受礼部大佬的欢喜。而是这家伙竟然是管理祭品的倒霉蛋,钱廖别看在献祭的高台上,可他比祭品的地位还不如。礼部虽然清贵,但也有不少倒霉蛋。钱廖的官就是这样的倒霉实缺。范冲哆嗦道:“要是让我去,我宁愿辞官。” “干嘛辞官?好不容易考中了进士,辞官多可惜。”李逵道。 “两位大人,你们的礼单可否拿给咱家?” 清点礼物的宦官见李逵和范冲竟然在他面前聊了起来,有点怕后面等着的官员不悦,开口提醒道。 李逵和范冲这才将礼单给递了过去。 “安西州知州李逵,什锦糕点一盒!” “秘书监著作佐郎范冲,什锦糕点一盒!” “两位,还请里边走。” 范冲看对方的眼神,似乎认识他,不觉好奇道:“公公看着眼熟?” “咱家说起来还跟着两位大人学过麻将。两年前两位大人来宫中和陛下打麻将,那天奴婢就站在另外大人的身后,跟着两位大人学了麻将。尤其是跟着李大人学会了点炮之后,在宫里头走到哪里都能受到善意。”宦官笑呵呵道:“就是俸禄有点不够用。” 范冲记起来了,那天他赢了不少钱。而李逵似乎一直再给下首的皇帝喂牌。想到又一个被麻将给祸害的宦官,他心里听不落忍的,多嘴道:“为何不学我的牌技,大杀四方不好吗?” 宦官苦笑道:“与其在宫中被人到处厌恶,还不如到处借钱,却能在宫中获得旁人的好感。” 这是生存之道。 李逵暗自颔首,觉得宦官的智商在线,至少会做人,将来必定前途无量。 他笑道:“公公好人缘,必将前程似锦。就此别过。” “谢李大人吉言,奴婢恭送李大人!” 宫里的宦官不把范冲当回事,但绝对不会不把李逵当回事。 这位可是在皇帝陛下心中都有很大分量的能臣,他将来要巴结的对象。不久之后还是皇帝的连襟,也是皇亲国戚。 进入皇城。 嗅着久违的气味,李逵阔步走过太史局,之后是天章、龙图等馆阁。 嗅着空气中略带沉闷的气息,嘟哝了一句:“还是那口腐朽的味道。” “人杰,为何你朝着偏殿走?” “请柬上的安排,你说这么大的日子,我敢随便乱走?” 李逵经过钱廖的解释,早就看开了。向太后看他不顺眼,又有什么办法? 他又不是刑部尚书邢恕,即便向太后同样不待见邢恕,可问题是朝廷的二品大员是有数的,她就算是再不乐意,也只能干受着。 李逵满不在乎道:“为何要和都堂高官们在一起,你我兄弟重逢难道不好吗?” 等他们两人到了偏殿,李逵才发现了自己的突兀。参加皇帝的生日宴会,穿常服肯定不合适。大庆殿的偏殿有两座,一座安排武将勋贵,一座安排文官。规模当然比不上大庆殿。但是算上宽大的宫内回廊,地方也不算小。 李逵觉得不妥当的原因是,他成了一水绿色之中的那一抹唯一的艳红。 周围都是绿叶,称托出了他的与众不凡。 这还是他的官职决定的,大宋五品以上官职穿绯袍,也就是红色的官袍。而五品一下,穿绿色的官袍。至于三品以上,就是紫色官袍了。 李逵放眼看去,偏殿之内,就他一个五品文官。饶是他早有心理准备,还是有点不太适应。 京城虽然官员多,但真正衙门里的正经文官,五品以上的官职真不多。 中书、门下、尚书三省的属衙,五品官就不多。三个大衙门加起来也不到三十人五品以上文官。 各监正,四品文官。比如说秘书监正,就是四品文官。但是佐官就很差劲了,有的是八品官。比如说少府。 李逵做过少府丞,八品小官。虽然在外头,别人客气也叫他少府。可实际上,真正的少府,是四品文官。他的少府丞。 除去这些,六部有不少五品以上的文官。郎中就是四品官职。加上左右侍郎,尚书。六部加起来,超过五品的文官也不超过五十人。 大庆殿是科举殿试的考场,能够安排六百个考案。也就是说,至少能摆下六百个食案一点问题都没有。 可京城的文官五品以上,就算是加上六品文官,也就二百多人,加上武将人数也不多。真正能够在大庆殿上与天子同乐的官员坐不满。但是加上勋贵,就能够坐满了。 但没资格去大庆殿参加国宴的官员,基本上六品文官都能去成。剩下的七**品的文官,只能去偏殿待着了。 李逵在偏殿里那么一站,还真的非常显眼。 好在钱廖眼尖,看到殿中来了个穿着红色官袍的官员,就知道是李逵莫属了。 “人杰,这里来!” 钱廖急匆匆赶来,国宴这天对礼部的膳食司来说,是一年之中难得全员动员的日子。员外郎去了正殿,而两个七品的令,来偏殿安排国宴。 钱廖忙里忙外已经小半天,额头亮晶晶的冒着热汗,风风火火的过来打招呼。看到范冲的那一刻,钱廖还惊喜的客套道:“元长兄,可是稀客啊!” “季康老弟,可苦了你!” 范冲是个感性的人,听李逵说了钱廖的遭遇,心中是万分同情。可惜,他也没能耐去帮忙,只能跟着哀叹。这和女人之间遇到了倒霉事,没本事帮忙,只好在一起落泪是一个道理。 钱廖胖嘟嘟的脸上顿时有了明悟,幽怨地撇了一眼李逵。 心中暗道:“人杰,你这破嘴也不知道收着点?” 好在李逵是个讲义气的,李逵答应办他脱离苦海,自然是说话算话。想到以后要离开礼部这个倒霉地方了,钱廖的心也宽了些,自嘲道:“都是为朝廷做事。有道是干一行爱一行……” 说到之类,钱廖的嗓子眼有点干涩,再也编不下了。关键是自己的内心格外的真实,就算是自我欺骗,也难受接受经常和祭品站在一起的痛苦,好像那一刻,他也成了祭品似的,让人绝望。 好在他不是那种喜欢哀怨的人,想着最后一次在礼部效力,有道是有始有终,保持了脸上的笑容:“两位待会儿,先领你们去食案。” 至于今后,钱廖觉得跟着李逵混,肯定要比在礼部的前途光明不是一星半点。说不定,过两年,他也能穿上曾经让他羡慕不已的绯色官袍,成为五品官中一员。 “人杰,钱兄仿佛是乐在其中?” “为何这么说?” “他胖了!” 整天看着祭品,琢磨着食物,他能不胖吗? 不过很快,范冲就发现了古怪。他的食案仿佛比李逵的小了一大截。 可按理说,参加国宴,坐在差不多地方的人,不应该用一样的食案和餐具吗? 他看出食案大小不一样,也不奇怪。范冲食案上防着四个冷盘,有饼,有糕点。但是放上四个碟子,食案已经占据了一半的地方,可是看李逵呢? 李逵的食案上也摆着四个碟子,可就像是没放东西一样,空荡荡的冷清。尤其是范冲低头看自己食案上的酒壶,小气吧啦的比他巴掌大不了多少,好像皇帝也舍不得让他们这等小官喝舒坦似的。可李逵食案上摆放着酒瓮,比他脑袋还大。都是一样参加皇帝的生日宴,送的礼还一样,还区别对待。 范冲心头顿时酸了。 周围已经有官员在攀谈,还有频频的敬酒声。 “王兄,请!” “周老弟,请!” 范冲觉着自己也不能太过分,拿起酒杯,看到了李逵手中的酒盏,再次酸了:“人杰,干了!” “干!”李逵大口龙吸,一碗酒下肚,顿时暖洋洋的舒坦起来。 酒宴开始,宦官们端着食盘往食案上送热食。 最让人期待的或许就是那烤羊肉了,基本上每个食案的份额都差不多,一盘子还在吱吱冒油的羊肉送上来,还有刚烙好的热饼,卷起烤肉放嘴里,那叫一个美。 可是轮到李逵,所有人都瞪眼看着两个宦官,抬着个二尺长,一尺宽的餐盘,送上了堆积成小山一样的烤羊肉。李逵伸手从食盘中捞起一直羊腿,一口撕下大块的羊肉,一口酒下去,满心舒坦,高兴道:“畅快!” 不过,很快他就畅快不起来了,发现偏殿里参加兴龙节的官员,都眼巴巴地看着他。 然后盯着他们自己食案上的羊肉碟子里,切成麻将大小的肉块,虽然一样滋滋冒着热油,虽然一样香味扑鼻。可看着李逵的肉山,在看自己的份额。突然间有种被朝廷遗弃的酸涩,有些官还真的平日里没有多少机会吃羊肉。 就像是范冲,要是没有富婆的嫁妆冲门面,他也吃不起肉。一个月就二十贯的官俸,其他福利只有一年一身官袍两双布鞋,除去雇佣仆人,租房子,平日里的应酬,他这点月俸根本就不够用。 京城里的文官,尤其是品级低的文官,基本上都是这等样子。 这也是当年晁补之在秘书监做官不爽要求外放,理由就是,京城的官员月俸太少,根本就不够用。 可晁补之什么人呐! 晁大少,他家官宦世家,大宋立国一百多年,他家就做了一百多年的官。而且太傅,太师这样的正一品官员也有几个。他会没钱?他就是在京城憋屈了,先要离开而已。 但不少寒门出来的官员,还真的没钱。 面带菜色都有可能。 这也是为什么说京城品级低的文官收入低了。 遇到难得一见的烤羊肉,放外头馆子里,半贯一斤的价格,他们吃得起? 好不容易赶上了不要钱的机会,却突然发现不患寡而患不均的酸楚,比吃肉更重要。偏殿之中的文官,有一个算一个,美食在前,却都没了胃口。而他们根本就不敢找李逵理论,品级差在哪里呢?只能找钱廖这个安排膳食的礼部小官。 “膳令钱廖,为何他那么多羊肉,为何我等这么少?” 钱廖还一肚子气呢? 为何你们坐着、吃着、喝着,他却要脚不沾地的忙碌? 面对和他一样小官的质问,钱廖就冷哼了一声:“要是你们能够在一年之内收复青塘千里之地,你们就算是要吃牛肉,官家也说不定给你上。” 敢于质问礼部官员的文官虽然品级低微,但年纪一大把,要是年轻的,根本就不敢出头。大有倚老卖老的意思,面对钱廖如此不给情面的驳斥,气地脸色煞白,捂着胸口怒道:“你,你,你个后背晚进,竟敢如此和老夫说话!” 两人纠缠在一起,眼看着就要打起来了。
第640章 叛徒
老头都是有脾气的,孙进贤也是如此,他感觉到了钱廖这位礼部官员对他的不屑,心头的肝火腾腾的燃烧了起来。 主要是钱廖和他的官职差不多,要是换成四品郎中,他肯定退缩了。就算是员外郎也不是他能够招惹得起的对手。 可钱廖和他半斤八两,谁怕谁? 钱廖被老头攥住了衣襟,他要是想要挣脱,肯定很容易。 但问题是对方年纪一大把,真要是在推搡过程之中发生一点意外,他这辈子岂不是要被毁了?更让他气恼的是,边上竟然连一个劝架的都没有。不仅没有,却还有人看热闹。这让他心头的火无名壮大,他甚至脑子一热,想到了两前李逵在太后寿宴上的冲撞。 那次李逵的闹腾让神宗皇帝多出来了一个老婆。 钱廖咬着后槽牙,心中暗道:“大不了,爷做第二个李人杰。” 可李逵当初的做法,更多的是为了皇帝。朱太妃要是有了太后的身份,皇帝赵煦就能彻底摆脱向氏对他的控制。 也不能说控制,但赵煦要想要名正言顺的继承正统,必须要有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 朱太妃是他的生母,皇帝的母亲能是太妃? 神宗要是活着,一点问题都没有,但是神宗驾崩之后,朱氏却屈辱的成了太妃。儿子登基成了皇帝,娘却是妃子。这根本就不符合礼制。导致皇帝赵煦成了向太后的嗣子。 只有这样,他才是名正言顺的九五之尊。 毕竟,皇帝的母亲,只能是太后。这是规矩。这也是皇帝怨恨他祖母的原因之一,宣仁太后此举不仅让天家亲情隔断,还多出了个让赵煦都头痛的嫡母。 而李逵那次闹腾之后,皇帝的生母也成了太后,虽说两宫太后有点奇怪,但合乎制度。以后皇帝可以彻底摆脱太后对他的影响。 李逵这么做,受到的打压越大,皇帝对他的愧疚就越多。 要是李逵真在西北被打压了十年,十年后,只要皇帝活着,就是李逵入朝一步登天的时候。甚至不比当年王安石仰望十几年的成果。 可惜,李逵也太能折腾了,差点折腾黄了西夏,接连折腾黄了青塘。导致皇帝也很纳闷,似乎李逵被打压之后,能力完全被释放了出来。做了其他臣子,穷其一生也完不成的功业。可李逵的年纪却摆在明面上,让他去做尚书仆射,执掌尚书省根本就不现实。 这也是李逵即便被向太后记恨,但皇帝还是通过礼部对李逵特别对待的原因。 真要是钱廖一个礼部之内小的不能再小的小官,他有什么胆子给李逵如此关照? 钱廖涨红了脸,对老者道:“你松开!” “我就是不松,尔能奈我何?”老头很得意,浑浊的老眼看清了钱廖脸上对他的忌惮,心里顿时亮堂了起来。原来年纪大动手打架也不都是劣势,至少对方怕打死他,摊上人命官司。 眼瞅着宴会的次序都要被破坏,李逵站起来了。 毕竟事关于他,他也不能袖手旁观。边上的范冲急急忙忙的站起来,拦在李逵面前,低声道:“人杰,你在边上看着,我去。” “你……” 范冲自告奋勇的样子,不像是敷衍,而是有种同仇敌忾的愤慨。他低声道:“这老贼我认识,吏部不入流的小官,平日里喜欢倚老卖老,把自己当成了个人物。不知道的,还未以为是吏部的尚书,最不济也该是个侍郎。” 范冲说完,大摇大摆的来到了闹事的老头面前,把身体横在了老头面前。一只手挡着侧脸,声音不怒而威:“孙老头有本事去找李逵麻烦,对礼部办事的官员耍横,算什么本事?” “小子,遮遮掩掩的算什么本事?” 老头气性很大,他能欺负钱廖是仗着他的年资比钱廖长,年纪大。可真要说官职,他们是半斤八两。 李逵什么身份? 是他能够去找上门的? 官场规矩,下官对上官见面先行礼,等级森严。对钱廖有用的办法,对李逵不仅没用,而且还会被官场身份压死。 范冲侧着脸,嫌弃道:“您老的门户大开,我怕一个不察,被您老无心破了一脸的脏水。” “小子无礼,你是何人?” 老头瞪大了眼珠子,气地哆嗦起来。什么门户大开?他不就是年纪大了,缺了个门牙吗?这也不算是天大的罪过,还泼脏水,不就是说他口臭吗? 文官真要是埋汰人,都是往人缺陷上死怼,却不带一个脏字。 老头气地暴跳如雷,都是一身绿袍的渣渣谁怕谁? 可范冲仗着年轻,根本就不给对方反应的机会,张嘴就问:“敢问这位同僚,你是那一科,官居何职?是否受到他人授意,故意破坏陛下的宴会,目的何在?可有党从?” 老头怒了,他一个老头子,竟然被个年轻人咄咄逼人,说出去,他这老脸还让他往哪儿搁?再说了,有人教唆也不成立,最多是有人在他耳朵根之边上说两句而已,他气不过才站了出来:“老夫辛未科科进士孙进贤,难不成还得像你行礼不成?” 说起年资,老头似乎顿时有了底气,他就不信,范冲这个小年轻会比他资历老? “辛未科啊!”范冲瞥了一眼老头,冷哼道:“啧啧,看着不像。看您老的年纪,至少也是嘉佑年间的进士。” 老头和章惇等人的年纪相仿,科举之路却……一言难尽。 事实上,范冲确实要比老头资历年轻些,但实际上也差不太多。 范冲也不拿自己说事,而是拉着钱廖对老头解释起来:“说起来,我和钱兄是同科进士,比你差不多晚了两科。” “既然年资不如老夫,为何狂妄?”老头得理不让人,逮住了范冲的弱点就要强攻。 可范冲能让他如意?就见他呵呵笑道:“您老先别忙,我和钱兄虽是绍圣元年的进士,不过曲曲会试第一,殿试第四。钱兄和我差不多,殿试第六。我想问问您老,您在殿试之中排名多少?” “这个……” 年轻人不讲武德!哪有这么问话的道理?殿试排名要是靠前,他能还穿着绿袍,混迹在一群小官之中。再说他的年纪,要是一次就高高中了,怎么可能年近五十才考中了进士? 肯定考了很多场,还都失败了。 大宋自仁宗时期,因为张元背叛大宋,投靠西夏,帮助元昊一举在西北屡败大宋。原因是张元是数次参加殿试,却屡屡不中进士,气急败坏之下,去了西夏。当时仁宗皇帝想到因为人才无法得到重用,而不得不走极端。所以,自从仁宗皇帝之后,参加会试次数超过三次,第四次即便不中,朝廷也会酌情赐同进士出身。 孙进贤,孙老头就很符合这种情况。 还真别说,让范冲给猜着了。老头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想着老底都让人看穿了,顿时有点下不来台。可要说科举成绩,他真的拿不出手。范冲有状元之才,要不是他爹范祖禹因罪贬谪,才给了个殿试第四的成绩。钱廖虽然排名差了一些,但也不差多少。他们是绍圣元年这一科之中的精英。 和孙老头这种滥竽充数的完全不同。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他都已经开始后悔了。 明摆着,范冲和钱廖前途似锦,如同朝日般活力非凡,不像他似的,已经步入暮年,没几年可以在官场折腾。 可老头下不来台,总不能老脸都不要了吧?梗着脖子硬是说道:“科举不过是晋身之路,是从民入官门的台阶而已。你我都是进士,却已是过去。如今都是朝廷官员,就该想着为大宋立功,辅佐官家。” 范冲两手一摊,苦笑道:“我也想为大宋立功,但才做官,哪有这样的机会?至于辅佐官家,你我这样的绿袍小将,就别做黄粱美梦了,这等好事轮不上你我!不知道孙兄可否为我大宋立下不朽功绩?” 像他们这样的官场新人,立功就别想了。按照大宋的官场制度,连主政一方的机会也不可能给他们。 范冲虽是苦着脸说,可他嬉皮笑脸的样子,却像是手里拿着匕首,一刀又一刀的捅向老头。似乎不将对方弄死,决不罢休。 李逵也不是看戏的人,他沉着脸走到了老头面前,鄙夷的看了对方一眼,冷哼道:“你现何职,为何见到本官不行礼?” 老头一口浓痰堵在了嗓子眼,他想喷死李逵。 可是看到李逵身上的红色官袍,纵有滔天的怒火,也只能干受着。耷拉下脑袋,躬身对李逵道:“李大人,吏部架阁库见过李大人。” 李逵敷衍的拱拱手,然后眼珠子直勾勾的盯着老头。 不同于范冲,故意气他似的讨人厌。李逵不这样,李逵就直不楞登的盯着老头看,可是老头却仿佛被一头猛虎盯住了似的,从心底深处冒凉气。 “李大人,老夫是为礼部不公而发声,并给针对大人。” 不患寡,而患不均。这个道理,在场的人都知道。也就是因为这点不均,而引起了他们的不满。当然之所以不敢和李逵理论,主要是冲撞上官可大可小,万一走背运的时候,可是要毁人前程的污点。谁也不敢对李逵不敬。 李逵比老头高了五六级官职,可不是装装样子的。 老头能抓钱廖的衣襟,不给对方面子,主要是他们的官职都差不多大。可要是他不管不顾的去和李逵闹腾,就是以下犯上,年纪优势不仅不能发挥,还要落下个年老失态的错处。虽是仗着年纪装疯卖傻,但装疯卖傻也要分情况。 死皮赖脸的有好处,和当众失禁能一样吗? 见李逵还不说话,老头咕咚一下,吞了口口水。 良久,李逵扭头对范冲问道:“架阁库,听着不像是正经官,是吏?”原来李逵是懵了,他想不起来,吏部还有个叫‘架阁库’的官职,干什么的呀! 别的老头也忍了,可是说他不是官,他不能忍。这辈子,他就靠着这个官活着了,至于升官发财,别想了,他这个年纪,恐怕也没有机会了。 “李大人,为何你一来就骂人?” 李逵没搭理他,反而盯着范冲。 范冲脑门有点晕,他光知道老头是吏部的,却不知道‘架阁库’,搜肠刮肚还真想起来有这么个官职,失声道:“是管储藏帐册文案的职责,应该是官身吧?” 钱廖在边上认同的点头,却没有多说话。 “小子,架阁库可是六部都有的官职,非德高望重之人不能胜任,你小子休要满口胡言,败坏朝廷的官制。” “德高望重,不该是尚书吗?” 老头差点气地背过气去,让尚书老爷看库房,你多大的心啊! 见李逵和范冲附和着贬低他,老头要不容易被压下去的怒气又上头了。他就是那种容易动怒的性格,要不然也不会因为不合心意,而和礼部的官员闹。 “李大人,虽说老儿不过是科举之中的愚钝之人,为官也兢兢业业,并没有失职之处。可老夫想要问你,你做官不过两年多,凭什么升迁如此之快?” 嫉妒,完全都是嫉妒的话。 不仅老头嫉妒,周围其他官员也嫉妒。 能够参加皇帝寿宴的官吏,即便是小官,也多半是进士出身的官员。 他们还比李逵等人早上一两科,甚至三科,为何却要屈于人下。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李逵站地太高,早就成了旁人的眼中钉。可要说功劳,李逵却丝毫不担心,别人以为他是靠着踩向太后,讨好皇帝才获得了高官厚禄。或者是因为和太师府联姻,走后宫路线,才让他升迁飞速。可实际上,他的官职即便有人想要压,也压不住。 他冷笑道:“你们这帮无能蠢才,除了嫉妒还能做什么?” “本官初抵延安府,就率领肆仟士卒,抵挡五万西夏大军,破之,难道是假的?本官带三十人去了西夏,西夏被迫让出四城,难道是假的?去年青塘袭扰秦凤路,本官率飞廉军一月内破青塘城,灭唃厮啰国,难道也是假的?” 偏殿之内,顿时落针可闻,谁也不敢说话了。 李逵的功绩摆开了说,虽然大部分和军中作战有关。文官之中也鄙视这样的功劳。 但要分清楚,能够鄙视这样功劳的人,都是大宋朝堂上站在最高的几个人。当年王韶因为收服河湟之地,入京拜枢密使,引起朝中人的震怒。别奇怪,就是曾布、章惇、吕惠卿等人。而像架阁库这等官职,普通官员也要想一想才能记起来,好像有这么个官的人,哪有资格去愤怒? 孙进贤喉咙发干,却似乎和李逵杠上了,丝毫不退道:“青塘之人,反复无常。谁能知道这些蛮夷是否畏惧于我大宋的天兵,还是真心投效?” 这话李逵不太好说,但正好,差不多在正殿之中,传来阵阵欢呼。 有人跑去听了之后,立刻跑回来,眉飞色舞的高声大喊:“大喜,青塘十土司进献我大宋战马两万匹,马匹已经在城外。” 孙进贤盯着和他一样穿着绿色袍子的小官,心中愤慨无比,千言万语汇成两个字——叛徒!
第641章 皇帝飘了
且不说偏殿,毕竟对于七品一下京官来说,大宋朝堂的胜利,对他们没有任何实质性的好处。也不是说完全没有,至少他们混上了国宴。 对于很多低品京官来说,他们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但有一个能够吹嘘一辈子的记忆,和没有能够吹嘘一辈子的记忆,人生质量上是完全不同的。 大部分七八品的小官,除非在一些要害部门。 比如说秘书监,中书省,门下省,官职虽然不大,如:舍人、著作郎、校书郎之类的官职,这些官员和其他京官是两回事。 一来,他们基本上都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做事。虽说做的都是些水磨功夫不见成效的事,但这些人无一不是皇帝认为的帝国精英,需要好好观察品行的人才。 等到机会合适,就该是他们大放异彩的时候。 除了天子边上的官员。六部的官员之中,很多这辈子都是升迁无望的倒霉蛋。 不如说孙进贤,他的官职是架阁库,全名应该是‘吏部总管架阁库’,说白了就是档案室管理文案的官员。 只要不是出现重大事故,比如文案都给烧了之类的天灾**。他做好做坏,谁也不会在意。 像这样的官,想要升迁,难如登天。 甚至到告老还乡,他也别指望有什么惊心动魄的大事发生在他的身上。 而能够参加一次国宴,在京城自然没有什么可吹嘘的。比他地位高,官职大的,自然也参加了。比他地位低的只能是吏,连官都不是的小吏,他吹嘘也没有多少成就感。甚至在京城,他会无比的失落和低沉,因为就算是做官,他这辈子能够见到皇帝的机会也就是那么几次,还是远远地看着,根本就靠近不了的那种。 可要是等他告老还乡之后,他老家的那帮子连州府都没有去过的老伙伴们,他就有了吹嘘的资本。 “皇帝的国宴也没几个菜,但官家仁厚,他老人家舍不得吃舍不得穿,咱们这些做臣子的也不能奢靡不是?” “当时官家就拉着老夫的手,勉励老夫为朝廷做事……” 反正,也没人反驳,只顾着自己高兴就可以了。 所以,这些官员欢呼,并非是因为高兴,而是在大庆殿内的上司们高兴,他们要是露出个颓丧的表情,万一被人记住了呢? 岂不是要倒霉? 所以他们也高兴,高兴青塘一下子送了大宋两万匹战马,更多的是琢磨这要是换成钱,是否能将大庆殿堆满。 至于孙进贤,早就被人遗忘了。 当然,也有真心实意高兴的官员。 他们一般有几个特点,年轻,很年轻。因为他们才是大宋今后朝堂上可能有举足轻重地位的大人物。 比如说钱廖,在比如范冲。 前者高兴,是因为他是国宴的组织者之一,国宴越成功,他的功劳就越大。 而范冲高兴完全是另外一种原因,大宋的日子越来越好,朝堂的财政越来越宽松。那么对于他来说,变法派和保守派之间的矛盾就不会变得如同之前那么尖锐。他爹起复就了希望。说起来也奇怪,范祖禹被贬谪不久之后,身体明显的开始变坏。 可是当他听说吕大防进京之后,病神奇的好了。 这不得不说,冲喜是有效果的,并非封建余孽,有时候比药物更加强大。 “人杰,你说今后这青塘是否已经算是归心了?” 范冲兴奋道。 李逵倒是很平静,他淡然道:“还差得远呢?青塘的问题不在于他们地态度,更多的是朝堂对他们的看法。土司们只有真正体会到了大宋的诚意,才会真心实意的心向大宋。” “李大人功高盖世,为李大人贺!” “诸位一起!” 李逵没想到,仅仅是青塘土司的一次进献,就让他和周围偏殿里官员们的对立场面消失的无影无踪。尤其是周围都是巴结的眼神,像极了他在青塘城内的样子。 至于不满的人,也不是没有。比如说孙进贤,这老头一张老树根似的脸,乌漆麻黑的阴沉。可他有什么办法,他如今最怕的就是李逵将他秋后算账,断了他的仕途。 虽说他芝麻大的前程,没了也就没了。 可衣锦还乡和罢官丢职能一样吗? 大宋解决了青塘的问题,解决了西夏的问题。至少可以省出两成以上的赋税,按照大宋一年赋税一万万贯来算,至少会多出两千万的盈余。有了这么多钱,皇帝还会想着变法吗? 吃喝玩乐不香吗? 躺在钱堆上不舒服吗? 为何一定要用可能毁掉大宋根基的变法去冒险? 从仁宗开始,到神宗皇帝,然后到今上,他们变法的目的不外乎是大宋的赋税已经不足以支出。要知道以前大宋的财政每年都有五百万贯以上的盈余。虽说国库的钱还堆积如山,可真要是等到国库里跑耗子,大宋差不多也该完蛋了。有意变法的皇帝,也担心变法会动摇大宋的根基,但没办法,他们就算明知道如此,也要硬着头皮去做。 生于忧患死于安乐,这才是智者的谋划。 其实,青塘的土司进献,李逵是知道的,不仅知道,还给青塘的土司们提了个醒。李逵虽然推动了青塘的土司政策,主张番人治番邦的策略。但他不过是作战的统帅,最多也只能给皇帝上奏折。东西两院,也就是枢密院和都事堂是否会听他的,他都不知道。土司们要表态,向皇帝表忠心。最好的办法就是,给出一份足够让大宋皇帝雀跃的礼物。 要不然,朝堂还是可能对土司,番人治番的政策发生动摇。 李清臣和安焘的组合,即便李清臣善于谋划,安焘善于冲锋陷阵。可是对比章惇和蔡卞的组合,还是差了很多。尤其是杨畏也投靠了章惇,加上翰林院承旨拟订政令和圣旨,可以说枢密院在话语权上完全处于劣势。 这种情况下,安焘想要彻底推行土司政策,难之又难。 至少章惇是绝对不会让安焘如愿。 毕竟,枢密院的功劳越大,对于章惇来说,他的威胁就越大。尤其是李清臣并非不是没有想做很宰相的念头,而是这个念头被章惇熄灭了而已。 出于自己利益,章惇也不能让安焘如愿。 可青塘的土司们集体赶到了京城,虽说有些年老的土司没来,但是也派遣了继承人赶来,这等于是给安焘站场子。 身为帝国宰相,章惇即便是再小肚鸡肠,也能看出来安焘的谋划。 同时,他也开始忌惮起来一个人,这个人就是李逵。 安焘说白了,就是个从御史台一路走上来的大臣。虽然资历很老,但问题是他没有施政才能,更不要说军事才能。如今朝堂上的几个大佬,除了李清臣、蔡卞、曾布之外,都有军功。虽说苏辙的军功说出来让人难以启齿,他老人家是因为神宗皇帝驾崩之后,指挥大军护陵才获得的军功。说白了,就是当时的宣仁太后要给苏辙一个军功进爵的由头而已。 可安焘的军功是实打实的军功。 他还有去西夏谈判,重新划定边界的功劳。 要是让安焘继续成长起来,那么势必会威胁到他的相位。 而安焘之所以获得这些功劳,都离不开一个人,李逵。 西夏的事,李逵上窜下跳,先是鼓动西夏皇族李承乾叛乱,然后弄死了西夏的皇帝和太后,政变成功。内乱之下的西夏实力大损,让大宋白捡了四个州的地盘。可最后功劳没有计算在章惇的头上,而是落在了皇帝的英明选才上,让章惇有苦难言。 之后就是青塘了,大宋打青塘是章惇力排众议的决定。一来,前青塘王,如今的阶下囚阿里骨太嚣张,竟然敢率十万大军进攻秦凤路,给大宋难堪(主要是蔡京指挥下的秦凤路没打赢)。二来,收复青塘对于完善大宋的军师体系有着至关重要的意义。不缺战马的中原王朝,才是拥有进攻能力的泱泱大国。 要是连战马都没有,靠着步兵作战,只能沦为被动挨打的局面。 即便强悍如汉朝的军队,没有足够的骑兵,也无法对匈奴产生巨大的威胁。更不要提战略主动之类的了。骑兵,足够的骑兵,才是中原王朝最大的底气。 可让章惇郁闷的是推荐安焘去秦凤路主持收复河湟之地,是章惇的谋划。原本章惇以为可以分开安焘和李清臣在枢密院的控制,至少分开两三年之后,他就有足够的时间控制枢密院。就一个李清臣,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而安焘带兵打仗,不仅恐怕无法立功,甚至还会遭受惨败。在张章惇看来,安焘的才能比蔡京差远了,蔡京打不过青塘,安焘肯定要凉。可谁能想得到,大宋连物资都没有送到秦凤路,李逵就打下了青塘城。 留着羌人没有投降,对于秦凤路来说,真的不算是麻烦。 毕竟,羌人多步兵,还在山里,大宋再不济,对付羌人也手拿把攥般的容易。 两次的谋划,都让李逵轻松化解。 这让章惇不得不怀疑,李逵已经投靠了李清臣。章惇迟疑不已,难道真的要对李逵下手? 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对一个看似没有任何威胁。甚至才进入官场两三年的小子下手。可要是李逵真的投靠了李清臣,他别无选择。 看着一群连礼数都够呛的青塘土司,有的站着躬身,有的跪在地上,还有无地投地趴在地上的丢人现眼的玩意,章惇的内心冷到了冰点。 别看这帮青塘人说话都不利索,语气怪的很,还尽丢人现眼,可是皇帝却笑的异常的灿烂。 这份喜悦,就连郝随也感受到了。皇帝这么高兴,大概只有两次,第一次是皇帝亲政的时候,第二次就是现在。 大庆殿上,赵煦激动的站起身,从龙椅上站起来,走下台阶,一个个将青塘的土司扶起来,情绪几近失控,哽咽道:“爱卿,有心了。” “爱卿,有心了!” “尔等不负朕,我大宋誓不负卿!” 君无戏言,皇帝当着满朝文武,番邦使臣开口。这要是还说话不算数,他恐怕真没脸死后见赵家的列祖列宗了。 而内心最挣扎的恐怕还不是章惇,而是西夏的使臣和辽国的使臣。 对于他们来说,大宋越强大,他们就会越担心。 庆典结束。 皇帝难以克制心头的喜悦,在皇宫中快步的走着,身后跟着郝随等宦官。越想越高兴,他爹神宗皇帝即便用王韶打下了青塘又如何?青塘人该叛乱还是叛乱,甚至预想的战马也无法提供。还不得不拖累秦凤路驻扎大军防备。 可是他呢? 同样是收复青塘,从战报上看,青塘死的人至少是王韶那次熙宁开边的三四倍,可是熙宁开边实际上是失败的,这些都是有定论的事情。 可是赵煦呢?他收获的却是四海归心。这岂不是说,他比他父皇都要厉害?可他才二十岁啊!想起来,就兴奋。要是五年之后,十年之后,他岂不是要超越秦皇汉武……想到这等美事,真要是等将来收复了燕云十六州,他只能去炼丹打发岁月了,一想到这些,他忍不住笑起来:“郝随,明日紫宸殿上赐封青塘土司你说朕要给什么才好?”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陛下给什么,青塘的土司都会满心欢喜。”郝随可不敢乱说话,尤其是皇帝高兴的时候,要是坏了皇帝的好心情,他就要倒霉了。 对于这样的答案,赵煦自然不会满意,连声道:“不妥,朕富有四海,怎么能占了臣子的便宜?” 这话在理,华夏是礼仪之邦,一直信奉的道理就是,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 青塘十大土司如此醒目,赵煦怎么能够没有点表示?再说了,青塘土司给了两万战马,他要是抠抠搜搜的,岂不是让忠臣寒心? 赵煦皱眉问:“郝随,你说青塘的土司会缺什么?” “缺的可就多了,茶、铁、武器、丝绸多了去了,毕竟草原上不产这些。” “给,往多了给。茶给十万斤,铁一百万斤,丝绸……土司往来青塘和京城不易,要是修建宫苑不妥当,你说修个庙如何?朕听说,青塘人喜欢住在庙里,和佛主住的近点。”赵煦很有钱,毕竟准备打仗的物资都没有用掉,这些换成钱,别说买下两万匹战马了,就是再多的战马,也足够。当赵煦决定赏赐的时候,自然要给足面子。 毕竟赏赐越丰厚,他就越有面子。 可随着赵煦败家似的赏赐决定冒出来之后,郝随心惊胆战的想到一个问题:“这买卖似乎亏大发了。” “陛下,使不得啊!这么多的物资,都事堂恐怕不会答应。再说了,青塘设立土司,还是李逵的建议。赏赐这些,是否该去问问李逵?”郝随紧张道,皇帝要说给,他不能拦着,但是都事堂不答应,到时候两头受气的就是他了。 万般无奈之下,郝随只能搬出了李逵。 赵煦挑眉道:“为何李逵回京了,却不来见朕?” 郝随对此腹诽不已,一个头天回京就能在大冬天跳汴河的愣头青,会想着您,别做梦了。 不过郝随毕竟是李逵的好兄弟,甚至一度想要让李逵占便宜当他儿子的亲爹。即便李逵没有答应,但还是自家兄弟,郝随说什么也要把话给圆了,他想到了李逵没有进宫的借口:“陛下,您忘了,李逵已经不在皇城当差了,直秘阁的官身也去了,他没有进德胜门的腰牌。” 皇帝愕然,心说:“这小子不会是傻吧,没有去要一个啊!” 要是李逵知道皇帝这么想,肯定要生气:你以为要了,就能给?
第642章 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皇帝听从了李逵的建议,按照同等价值赏赐了青塘土司,但也仅仅是比土司进献的礼物多那么一点价值。 这让皇贵妃刘清菁有点意外,之前皇帝可是开口要大大赏赐青塘土司的,却没想到李逵在皇帝的心目中地位如此之高。皇帝能对李逵言听计从? 她可是清楚,赵煦看着仿佛是个木讷的人,可实际上,性格执拗着呢。要让赵煦放弃自己的想法,都有多难? 当刘清菁发现了李逵能对皇帝有如此影响力的时候,顿时心头热络了起来。她要回家一趟,帮五妹筹备婚礼。最好能够尽快拉拢李逵,好成为她封后的筹码。 贵妃省亲。 太师府内,一阵鸡飞狗跳。 宦官,宫女,还有皇城司的人马呼啦啦来了数百人。 别看皇帝要比贵妃身份高,可皇帝出行也没有这等排场。刘清菁华贵不可言的坐在了正厅正中,府邸的亲眷接连上来见礼。 “赏!” “赏珠花一对!” “赏!” “赏白玉一块。” “赏!” “赏绫罗绸缎两匹。” 皇贵妃刘清菁百无聊赖地看着太师府的家眷,她就是纳闷,自家在沂州的时候,没那么多亲戚呐?咋就一下子冒出来这么多?就像是耗子打洞似的,全冒出来了,还拖家带口的好不热闹,关键是她能叫的上名字的就几个人。 还有腰里别着弹弓的妮子,哪家的野孩子,都是什么人呐!全往家里划拉。 好不容易把太师府有名有姓的亲戚都过了一遍,看日头,快到晌午了。 从贤妃到贵妃,虽说是在品级上升了一级,但是在宫中,贵妃是能够做半个女主人的身份,而贤妃却不行。 即便这样,刘清菁还是不满意,她的目标是皇后,而不是贵妃。 可惜,皇帝虽然在后宫对他言听计从,可是真要是面对废后这等大事,皇帝明明在她面前拍着胸脯说的是斩钉截铁,可一转眼,还是拖…… 可刘清菁等不及,她在宫中看到孟皇后娇滴滴装可怜的样子就来气。凭什么她成了皇后,自己却只能做妃子? 都是一起进宫的女官,皇帝也更加宠幸她,却让孟皇后在她头上成了皇后,这口气说什么也忍不下去。关键是,刘清菁也是心知肚明,皇帝明着不喜欢孟皇后,这是当年高太后定下的皇后,并非是他的心思。但这份不悦,更多事少年对祖母的不满,而不是对孟皇后的不满。尤其是,他们有了个女儿……这是不喜欢的态度吗? 问皇帝,赵煦腆着脸说瞎话,张口就说:“就一次,谁知道怀上了!” 自己啥身板就没点数? 赵煦和刘清菁折腾了这么久,也不见刘清菁的肚子有动静。一次就怀上,骗鬼呢?刘清菁咬着后槽牙暗暗恼怒,她就知道皇帝喜欢温柔的,像是孟氏这等看着好欺负的女人。这蹄子勾搭着皇帝知不道偷吃了多少。尤其是皇帝,想起来就让她心塞。 大猪蹄子! 就像是自己家的牛,在邻居家耕地,大牛腿甩的飞起,恨不得把自己给累死。回到自己家,却装模作样的扮老实。想起这些,刘清菁就心塞的不行。 她左顾右盼了一阵,发现爹爹刘太师还没回来。 这天虽是大朝会,可是刘清菁能不知道自家老爹在朝堂上是什么地位吗? 祥瑞! 就是看着很舒服的中老年大叔。 按理说,朝会过后,她爹也该回来了。刘清菁回一次太师府不容易,而且她来还是带着目的,并非是真的省亲。宫里的情况越来越不明朗,赵煦这个大猪蹄子并没有答应让她早日当上皇后,这让她心里又急又气,却还不能表现出这份焦虑。想要靠美色降伏皇帝,刘清菁心里也没底。毕竟皇帝很博爱,同时,皇宫里最不缺的就是美色。她虽是国色天香,也架不住皇帝是个贪嘴的,时不时趁她不注意偷食吃两口。 不能靠宫里,就只能靠外面的家里。 而家里头,也就是二姐夫有点威名,可是在京城,这份威名啥也不是。尤其是知道根底的都清楚,程家二哥的功劳都是李逵替他打下来的,真要让老程去带兵打仗,他不仅能将自己给坑了,还连带着会将麾下的将士的命都给坑了。 老程第一次出战,可不是去金明寨,而是在郓城外,率领五百官兵被一个落单的贼道公孙胜给打了个抱头鼠窜。 虽说贼道后来被抓了,还成了程二哥的幕僚。可说什么也掩盖不了老程不过是假把式的外强中干。 至于大姐夫秦文广,还不如二姐夫。 三姐夫……算了,比大姐夫还糟心,个人爱好打铁。 这么一家子,连刘清菁这等聪明人都忍不住哀叹,这家要是不破败了,都说不过去。 可太师刘葆晟是个有福分的人,李逵的横空出世,让刘葆晟如今在朝堂稳如泰山。 李逵,关键就在李逵身上。 刘清菁经常从赵煦的口中听到称赞李逵的话,能力超绝,而且还忠心耿耿。至少李逵是个对赵煦真心实意的臣子,要不然也不会冒着天大的干系,将赵煦的生母硬生生的从太妃变成了太后。虽说太后有两个了,但赵煦却毫不在乎。 至少,向太后那边以后说话对他不管用了。 毕竟向太后是他皇祖母的跟班,也是保守派最后的希望。 曾经一度,赵煦想要废除所有的保守派势力,将所有元祐大臣都驱逐出朝堂。可如今一看,他发现大错特错。 变法派也有私心,而且比保守派一点也不小。同时,变法的迫切程度已经对他来说不那么明显了。废除孟皇后,也就是将保守派所有的指望都灭掉,不符合如今皇帝的利益。因为变法派实力膨胀太快,赵煦也要考虑平衡。 保守派的人要用,但不能重用。 变法派要重用,但绝不能牵着皇帝的鼻子走。 同时,他还想琢磨着发展自己的实力,将中间派收拢一些。 而李逵,是赵煦如今拿得出手的,最有牌面的人了。同时,李逵也是能力超群,才去了西北两年,就解决了大宋西北边境最大的难题。西军腾出手来之后,大宋的财政也变得充裕起来。 如今的局面,再继续针对保守派,已经不符合皇帝赵煦的利益。而废后,无疑是对保守派最大的打击,必然引起激烈反抗。到时候,好不容易营造起来的局面,又要出现大变故。赵煦心里也慌。失控了,怎么办? 所以,赵煦选择了拖延。哼哼唧唧的答应一通,就是不见将刘清菁扶正的举动。可刘清菁不知道这些,她就是单纯的以为,赵煦变心了。 同时,她也要给自己加筹码,而这个筹码也同样是李逵。 李逵早一天成了她妹夫,她早一天能压住孟皇后,找机会将其废除。 同时,刘清菁最担心的还不是这些,而是孟皇后的肚子。万一孟皇后再被赵煦偷吃一次,又幸运的怀上了,生了个儿子……那么事情绝对大条了。孟皇后孕期之内肯定不会废后,这是满朝文武都会反对的事。 万一皇长子,还是嫡长子生下来了,那么结果对刘清菁来说,将是致命的。 所以,刘清菁等不及了,她要借口帮妹妹刘清芫筹备婚礼的机会,将李逵拉拢到她身边,支持她成为后宫的主人。 而嫁女儿的大事,即便刘清菁是皇贵妃,也不能越俎代庖,替刘葆晟做主。 必须要当父亲的一家之主出面,而迟迟未见的刘葆晟让贵妃刘清菁等的有点焦虑,不得已询问身边的母亲韩夫人:“母亲,爹爹为何不见回家?” 说起刘葆晟,韩夫人满脸怒容:“他眼里还有这个家吗?女儿,女儿的事也不管;家里,家里的事情也不问。就知道自己一个人在外头快活,如今倒好,他连家都不要了,女儿啊,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为他生了五个女儿,难道他还不满足?” 这话刘清菁很不好回答,关键都是五个都是女儿。 但她不相信别的女儿父亲会不管不顾,她可是皇贵妃,当初父亲卖掉庄子,筹集银钱走通关系,可全都是为了她啊!没道理,自己回家省亲,他爹却避而不见。 “母亲别说气话,爹爹不过是回来晚些,家还是家。” “你爹走了,被狐狸精给勾搭走了。” 刘清菁闻听,顿时觉得大有问题,轻声问:“母亲是否听人乱嚼舌根子了?” “生了个孽种,你爹当成了宝。也不知道是不是刘家的种。这不,把这家当成客栈,住一天像是有天大的委屈似的。” “刘家有后了,这不是喜事吗?为何母亲不将爹爹的外室接回家里住,也免得外人说些难听的话。” 韩夫人撇了女儿一眼,她如今是怨妇,一个把丈夫都从家里气走的怨妇。她哪里还管的住自己的嘴,怒气冲冲道:“我恨不得将其溺死在茅房里,接回家住,天天看着他们你情我浓的,非得气死不可。我还想多活几年。” “可是母亲,女儿今日来家里是为了五妹的婚事。爹爹不出面,这婚事如何能商谈下去。”刘清菁急了,她不是那种容易放弃的人。 不达目的,绝不罢休。 这是宫里头养成的谋身之道。 说起李逵,韩夫人也是气不打一处来,怒骂:“你五妹夫也不是个好东西,当初老身就是不同意你五妹的婚事,就一个山里小子,根本就配不上咱们家。可如今生米煮成熟饭,聘礼都收了,八字帖也交换了,想要反悔也不成了。” “这是为何?”刘清菁大为惊诧,没想到李逵在她母亲的心目中人品如此低劣,不讨喜。可她知道,韩夫人虽性格不太好相处,但是对几个女婿都是不错的。老大女婿没本事,老二是个莽撞的性子,老三更是个没出息的,韩夫人都没有表现过任何的嫌弃。 可唯独李逵,还没有成亲,却引起了韩夫人的如此不满。这让刘清菁很不解,难道是武将门庭和文臣门庭之间的较量?还是李逵中了进士之后,对刘家有了怠慢之心?要是后者,即便李逵功劳盖世,她也不能善罢甘休。 韩夫人眼角高高的挑动着,仿佛像是说仇人一般的语气开口:“当初你爹都已经绝了生儿子的心思,可是李逵送什么不好,非要送你爹虎鞭酒,这玩意吃了……” 呸—— 韩夫人也是享受过此酒药效霸道的女人,顿时羞红了脸了,啐了一口。刚开始,韩夫人是很喜欢李逵的,送的酒好啊!刘葆晟吃了之后,药效都花在了韩夫人这头。刘葆晟高兴了,韩夫人美了。可惜,很快刘葆晟就放弃了在自家地里开垦的想法,转而去了外头养了外宅。但是始作俑者,绝对是李逵送了老丈人不该送的东西。 同时,韩夫人对李逵的人品也大为不满,还没有成女婿,就送人如此不正经的东西,以后还能得了?想到这些,韩夫人哀怨道:“原以为这黑小子,虽长相不济,但也盼着是个厚道的山里娃。可谁能想到,李逵也不是个安生的人。这不,还没有和你五妹成婚,却在延安府纳了一房妾,这是正经人该做的事吗?简直就是个好色胚子,不要脸的无赖。” 这事让刘清菁感同身受,皇帝赵煦也是个好色的。 她爹也是个好色的。 然后她寄予厚望的妹夫,还是个好色的。 家门不幸呐! 贵妃刘清菁脸色也跟着她母亲韩夫人阴沉了下去,嘟哝了一句:“难道天底下的好男人都死绝了吗?” 韩夫人不想说话,但表情绝望,似乎许久未见的女人说了句真话,扎地她心痛地要死。眼神却看向了贵妃刘清菁身边的宦官马保武,可刘清菁却听说了,马保武也娶妻纳妾了,这年头连宦官都靠不住,这男人还能有救? 贵妃刘清菁随即问道:“母亲,你怎么知道的?” “你二姐夫将人从延安府带回来了,原本是准备送去李家的。可是我知道李家连个女主人都没有。这女人去了,岂不是早我女儿当家作主了吗?索性老身让你二姐夫将人带到家里头,等成婚了,一起送过去,造孽呀!” 韩夫人满满都是心塞,她都闹不明白,自己是图什么?没本事的看着让人生气,好不容易老刘家找了个有本事的女婿,却整天来气她。 贵妃刘清菁好奇道:“母亲可曾见过?” “唉。”韩夫人捂着胸口,气不打一处来:“当初你爹觉得你五妹恐怕一个人势单力孤,栓不住李逵的心,好家伙认了个干女儿。这不养家里头,等你五妹成婚那天一起送去。没想到李逵还会自己找食吃了,还找了个狐狸精……” 面对絮絮叨叨,却都是车轱辘话的生母,贵妃刘清菁也觉得继续问下去也没有结果,干脆都在家,她先见一见再说。 于是命马保武去请人。 贵妃刘清菁看到聂翠翠的第一眼,好一个含情脉脉的白娇娘,心里头顿时替自家五妹哀怨:“这李逵也不省心啊!” 好在贵妃刘清菁毕竟是贵人,震慑个民间女子,错错有余。询问了李逵和聂翠翠的相识的经过,视线落在了聂翠翠的肚子上,自言自语道:“不应该啊!” 没动静,李逵人高马大的样子货,难道和皇帝一样,中看不中用? 问了,聂翠翠羞羞答答的才说了起来,她可不敢抖机灵,一品太师夫人,皇贵妃虎视眈眈的看着她,问她为何伺候李逵快一年了,肚子却没有动静。要是换个人来问这种闺房之秘,她早就翻脸了,可是眼前这两人,她根本就得罪不起。 没开口,她一张脸上凝脂般的肤色开始红了起来,耷拉着眼皮说起了自己服侍李逵的经过。 都是女人,都是有经验的女人,韩夫人听了频频啐口,脸红扑扑的,眼珠子贼拉亮堂。 而贵妃刘清菁呢? 几乎和她娘都一样,尤其是一张巧嘴,张开了,就没合拢过。 反倒是刘清芫和张贞娘,耷拉着脑袋,羞地无地自容,恨不得一头钻入地里去,她们还没过门,为什么要听这种事? “夫人,贵妃娘娘,太师回来了!” 刘葆晟来到厅堂的时候,愣住了,看着家里的夫人和女儿,一个个都像是喝醉似的,心中百般不解:不对劲!有情况!
第643章 老夫有经验
哪怕是刚想起来女儿还没出嫁,刘葆晟也不能真的做出连家都不顾的样子,要不然,他岂不是要名誉扫地? 以前在淮阳军做都虞侯的时候,那时的刘葆晟活得太憋屈,连个八品的县令都敢叉着腰对他呼来喝去,要脸岂不是更受罪? 如今不一样了,他是太师。 正一品的朝堂大员。 虽然大宋的事,他老人家想要操心,也没说话的份。但是一品大员的排场和面子,还是要有的。至少如今,皇帝和他说话也是客客气气的,放以前想都不敢想。 当初在沂州城,刘葆晟见到章惇的时候,口舌发干,手心冒汗,可如今呢?章惇见了他还是不把他当一回事,但刘葆晟敢拍着胸脯保证,他已经不怕章惇这杀胚了。 如此有牌面的太师老爷,怎么可能做出抛家弃子的事来? 早朝过后,家里管事来找他的时候,他老人家就想到了,家里不安分。自家的女儿,自己还不清楚。 刘清菁无缘无故的突然回家省亲,这事说出来骗鬼呢? 肯定有事让他这个女儿操心上了。 而刘太师想来想去,只有两件事让他这个女儿操心上,一件就是,老刘家有后了,这事估计也就是刘葆晟放在心上,他的老妻恐怕恨得牙痒痒;另外一件事就是老五刘清芫的婚事,想来想去,老五的婚事更重要些。 至少对老四来说是如此。 刘家不同于孟家,能够在宫外给孟皇后太多的支持。 老刘家原先已经归入将门之中的破落户,家中人才凋零,以至于凑数拿出来的都是那种看着机灵,却随随便便就能让人骗到当裤子的二傻子。 “你们以为老夫真的忘了吗?”刘葆晟挺着后背,大摇大摆地走进了正厅之中。 随后痛心疾首地痛斥道:“你们几个傻女人,也不想想。老刘家有如此的门庭,难道真的是你们的运气使然?” “非也!那是老夫的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谋算。老四,你说说当初你在宫中什么光景,老夫变卖家产也要支持你在宫中立稳脚跟,难道不是先见之明?当初老夫……”刘葆晟卖相极好,能够生出五朵金花,而且各个是千姿百媚女儿的老爹,绝对是大宋的国民爹爹,只不过看女婿的眼光不行。 也不是不行,是一开始不行,然后吸取了失败的经验,最后神奇的成功了。 贵妃刘清菁在家生活到十岁之后就离开了家里,进入宫中做女官。当初宣仁太后为皇帝选后宫,一下子就从五品以上的将门女中选了一百个十岁左右的女童。 刘清菁就是其中之一。 她空有长相,却没有家世,没有家里人的帮衬,想要从一百个女童之中脱颖而出谈何容易? 要不是家里的最终送入宫中几十万贯银钱,她想要在宫中混的风生水起,几乎没有任何可能。尤其当时宣仁太后还在,高太后喜欢听话的温柔的低眉顺眼的女童,而刘清菁很显然不符合高太后的喜好。 要不是刘葆晟靠着金钱打通了宫里头的关系,刘清菁想要如今的局面也不可能。 她即便仗着皇帝的宠幸,也最多是和其他所有人对立,用来自保而已。想起刘葆晟为她做了这么多,刘清菁略带英气的双眸也柔和了起来。随即想到,不对劲,事情根本就不是刘葆晟说的这样。她开口问:“爹爹,我听说你当年变卖家产的钱都让山贼给劫了,即便不被劫走,让大姐夫和二姐夫在京城走向家的门路,也是被当成冤大头给骗走。” “那个混蛋乱爵舌根子?”刘葆晟气急败坏的冷哼道:“反了天了!” “我说的,怎么着吧?” 韩夫人一点不虚的站起来,对刘葆晟怒目相对道。大有好不容易见面就要吵一家的趋势。 刘葆晟见势不对,立刻笑了笑:“当时不是没人可用吗?后来你们都知道了,老夫遇到了我老刘家的贵人,百丈村的豪杰们。” “李氏兄弟武艺出众,一个好学思敏,热心助人;一个敦厚贤良,心思纯朴。加上三叔公这等德高望重的家中族老坐镇,老李家在沂州地面上想要不发达也不可能。” 即便刘葆晟当初不这么想,如今这么想也没什么不对的地方。反正当初他看三叔公像是三贼头子,根本就没有德高望重之说。 至于将李逵土匪的性子说成是喜好助人,也没有过错。 李逵喜欢用武力告诉坏人,做坏事是没有好结果的。 而李全? 说傻子敦厚,也没错。 如今老李家真的是起来了,甚至在京东东路,也没有那个家族敢说自己在实力上超过老李家,唯独底蕴不深厚倒是真的。 刘葆晟还真把李逵当成了命中的贵人,他嫁女儿是真心实意的,不像是他老婆,势利的让他痛恨。 “你们也看到了,如今的李逵刚刚及冠,已经是天章阁侍制,四品的贴职文官,满朝文武就他独一份。要不是年纪小了些,甚至成为直学士,绯袍换紫袍也不是没有可能。他立下的功劳,从皇帝到大臣,都没办法忽视。今后李逵的路将好走许多,进入朝堂也是注定的事。这等贤婿打着灯笼都没出找,要不是当年老夫相中了他,用手段栓住了人,你们以为这等大便宜能落在刘家的头上? 还真是如此。 李逵从中探花那一刻起,身份地位就将婚姻的主动权收在自己的手里了。要不是他早就有了婚约,保康门李家的门槛都会被踏破。 “爹爹说的是。”贵妃刘清菁没想到自己老爹如今变得如此会说,她想要反驳也找不到机会:“那么爹爹可和李逵说过五妹的婚事?” “说了,今日早朝之后,老夫就去找了李逵。正好他也有此心意,原先李逵的打算是接李母来京城,但是往来千里,也不容易。干脆老夫就做主,让他在京城成婚,然后带着老五去老家住些日子……老五,还有贞娘,你们嫁入李家之后,要恪守妇道,孝顺公婆……算了,公公没有了,就孝顺婆婆好了。李母不是喜欢打麻将吗?你们陪着她多玩玩,最近在家都琢磨琢磨如何打好麻将。” 刘葆晟说着说着,思路又歪了。他光听说了李母喜欢打麻将,但忽略了李母是保康门附近妇女界的赌王。 当事人刘清芫倒是无所谓,可刘清菁却懵了,她盼着五妹就近成婚,是想着借助李逵的势力,帮助她完成废后的大业。 结婚后回老家省亲,一来一回岂不是要两三个月,这是逼着她要竹篮子打水一场空啊? 心急之下,贵妃刘清菁当即反对道:“朝廷正是用人之际,为何要花费几个月的时间去省亲?在京城难道不好吗?” “你这是什么话?”刘葆晟闻听,脸色当即沉了下来,知女莫如父。刘葆晟虽在朝堂上说话不管用,但问题是他老人就算是快木头,在朝堂上好些年,也看出些了门道。 如今朝堂暗潮涌动,皇帝想要筹备自己的帝党,宰相章惇为首的变法派之前分裂,还是朝堂上最大的一股势力。毕竟把持着都事堂和六部尚书省的章惇,没有任何人能和他抗衡。至于保守派,留下的人,即便吕大防回到了京城,也改变不了韬光养晦的事实。 这时候刘清菁想要借助李逵,连他这个不管事的太师都看出来了,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再说了,刘清菁的感觉也太好了,李逵这小子怎么可能听刘清菁的话,跟着她胡闹? 加上自家的女儿是什么性格,刘葆晟能不清楚吗? 只要李逵拒绝了刘清菁,按照她的性格,必然会记恨李逵。 到时候,老五刚成亲,夹在中间两头受气,岂不是老刘家房顶都要塌了? 想到这些,刘葆晟再也忍不住,怒道:“糊涂,老四,你糊涂啊!如今朝堂暗潮涌动,谁也不敢率先动手,你真要是为刘家好,为你妹夫好,就不该害他。这时候,他离开一段时间朝堂才是对他来说最好的选择。要不然深陷其中,倒时候皇帝也救不了他。” 刘清菁真没有考虑这么多,她就想要当皇后,至于其他的事,她考虑的并不多。 听刘葆晟说的如此慎重,顿时不解道:“爹爹,你说……朝堂会出现大事?” “不是说,是肯定。” 说到国家大事,刘葆晟虽没有话语权,但他也全程参与了不是? 反正,他上朝很积极的,就算是刮风下雨,也从来没有缺席过。 刘葆晟说了这么多朝堂隐秘的事,这才发现,厅堂之中似乎多了个生人。指着聂翠翠问道:“这是谁?” 韩夫人怒道:“是李逵的小妾。” 聂翠翠暗暗叫苦,她没想到被贵妃盘问,被一品韩夫人盘问,最后太师也没有放过他。 只好怯生生地来到刘葆晟面前,道了个万福。 “抬起头来?” “啧啧啧……” 刘葆晟看到了聂翠翠容貌的那一刻,口中发出阵阵不太正经的赞叹。好白,好标志的温柔女子,没想到李逵和他的喜好如此的接近,他心中顿生欣慰。这个女婿将来是有贴心话的好女婿。他摸着下巴上的胡须琢磨起来,有道是一个是养,两个是赶,三个四个也不麻烦。要不干脆多认个干女儿? “进入李家没名没分的,要不老夫认……” “你个老不正经的,女儿事还没办,就帮女婿划拉小妾,有你这么当爹的吗?这已经是过门的妾,你操哪门子心?”韩夫人看到刘葆晟一副假正经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她如今看到丈夫刘葆晟,横竖看不顺眼。 尤其是看到刘葆晟那种心中彩旗飘扬色眯眯的劲,醋意滔天袭来。 刘葆晟干巴巴的笑了几声,摸着鼻子尴尬道:“我这不是好心吗?” “好心?好心,你看哪儿了?”韩夫人怒斥丈夫刘葆晟。 天地良心,当知道聂翠翠是李逵的小妾,刘葆晟啥心事都没有了。但是看美女的愉悦感,难道也要被剥夺吗? 反倒是聂翠翠捂着胸口,一阵后怕。心中暗道:“这太师府也忒热闹了些?” 太没人性了! 被撅了面子的刘葆晟冷哼道:“不知所谓,无理取闹!” 两人说话就要吵起来,刘清菁见状,愁苦道:“爹爹,母亲,你们就不能和睦些吗?让人看了笑话。” 筹划了很久,却没想到被父亲刘葆晟一句话给浇灭了心头的火焰。刘清菁整个人的精神气萎靡了些,难道真的皇后之位和她这辈子无缘了吗? 心里头生着气,却不能连饭都不吃就回宫。 饭菜刚送上来,热气腾腾的将香味送到了鼻尖的那一刻,刘清菁突然感到了胸口翻上来的恶心,干呕了起来。 可是想要吐,却吐不出什么。脸色顿时惨白,眼泪都下来了,一张千姿百媚的小脸,更是楚楚动人。 甭管是一品韩夫人,还是一品太师刘葆晟,匆忙之间顿时站了起来。 身为宦官,马保武更是急的手足无措,他记忆中刘贵妃能吃能睡,除了用意念诅咒皇后之外,也没有什么不好的状况。可如今这样子,明显是病了,这要是皇帝怪罪下来,肯定是身边的人没伺候好刘贵妃,首当其冲就是他这个宦官头子。 “御医,快去太医院请御医!” “慢着。”刘葆晟看着自家女儿难受劲,反而不急了起来,眉宇中反而多了一抹喜色。笃定道:“老四,最近吃的如何?” 贵妃刘清菁满是不解的看向了父亲刘葆晟,她不记得自家老爹会医术,但毕竟是父亲,这才勉力道:“还行。” 马保武仿佛想起来似的,小心翼翼道:“太师,娘娘最近吃饭勤了些。” 即便是贵妃,被底下人出卖饭量大增,哪怕探听消息的人是她爹,也让她脸色很不好看。 听到这个结果,刘葆晟更是笃定了心中的猜测,高兴地对刘清菁道:“放心,女儿。老夫看你多半是有喜了,这方面我有经验。还真别说,老夫认识个神医,一把一个准,让他来比太医一点也不差。” 能没经验吗? 刘太师最近两年都琢磨如何和年轻的狐狸精传宗接代上了,对各种这方面的学识,绝对称得上半个专家。 不久之后,安道全在众目睽睽之下对刘葆晟等人恭喜道:“太师,贵人有喜了!” 宫内。 马保武连滚带爬的进入了垂拱殿,高呼道:“陛下,大喜啊!贵妃有喜了!” 赵煦愣住了片刻,顿时喜悦之色堆积在脸上,差点跳起来朗声道:“贵妃在哪里?速速带朕去!”
第644章 回不去了
对于刘贵妃来说,啥都是虚的,生儿子,在皇帝身边的所有狐狸精生出皇子之前把儿子生下来,才是她走向六宫之主的捷径。 只要肚子里的是儿子,顺利生了下来,什么孟皇后,向太后,刘清菁都不用担心,她才是皇宫之中权势最大的女人。 “安道全,太师有后听说是你出了大力?” 安道全愣了愣,随即额头的虚汗冒了出来,他名声不好,因为家里头老爹好色,甚至动静大到了让皇帝都听说了……堂堂的太医世家,竟然被皇帝给驱赶出了太医署。 之后的安道全也放飞了自我,大有超越他爹在京城名头的趋势。 只不过,饭可以乱吃,但话不能乱说啊! 什么太师有后他出了大力,这力气他出的上吗? 要是换个人敢对他安神医如此不敬,他早就甩起袖子走人了,可是在他面前的是皇帝的第一宠妃,皇贵妃刘清菁,这就另当别论了。 不能顶撞贵人,不能顶撞贵人! 安道全在心中默默念了一阵,这才开口:“启禀贵人,太师有后是太师他老人家的福分到了,命里该有,这才有了子嗣。这和小人没有什么关系。小人只不过是尽了医者该尽的本分。” “这话说的好。”刘太师满意的点头,他虽对安道全言听计从,这家伙确实也有本事。难以启齿的病情,在他手里都是药到病除,堪称妙手回春之能。 但男人哪里肯承认身体不行,一切的罪过,肯定是运势不好。甭管有钱没钱,在大宋讲命运说,几乎十个有九个会相信。唯一那个不相信的人,基本上就是杀胚,想着做山贼发家致富的匪人。 “皇上驾到!” 皇帝的出现,让太师府变得更加的热闹起来。 好在皇帝并非是来太师府走亲戚的,而是直接冲到了刘清菁的跟前,眉宇中带着喜色,却轻声轻气的问:“爱妃,可是有了?” 刘清菁美眸含情,羞涩的点了点头,毕竟有旁边人在。 “许太医,上来诊脉!” “是,陛下!” 皇帝赶来,也不是他带着皇城司的侍卫而来,还带来了太医署的太医。对于喜脉来说,要是堂堂太医还诊断不出,岂不是天下莫大的笑话? 许太医是太医署里的权威,手指搭上贵妃娘娘的玉腕就觉察到了喜脉的迹象。规律,却强有力的脉搏让他闭着眼回味了好一阵之后,才站起来对皇帝和刘贵妃道贺:“臣恭喜陛下,臣恭喜娘娘。” 皇帝赵煦笑的仿佛是像只熟透的大南瓜,眉飞色舞道:“赏!” 反倒是刘贵妃却娇滴滴地道:“陛下,臣妾早就知道了。全亏这位……”指向安道全的时候,刘清菁有点迟疑,因为根本就不知道安道全的名字。就只是听她父亲说,这人是神医,有大本事,老刘家子嗣,全靠着神医的帮忙。 大宋的皇帝被嗣子问题,愁到让人唏嘘的地步。 赵煦听说安道全帮助老刘家生出了儿子,眼珠子都快瞪了出来。仿佛见到了稀世珍宝般凑上去,问:“你可愿为朝廷效力?” 安道全有苦难言,他家老子就是被太医署的同行赶出来的。 不招人忌是庸才,安道全他老爹按钟阳的医术当初在太医署也是第一流的,一手妇科疑难杂症,没人敢在太医署自称比他强。可问题是安钟阳生活太不知检点,导致被人攻讦之后,灰溜溜地离开了太医署。 他顶着安钟阳儿子的名头进入太医署,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来报仇的呢。 安道全支支吾吾起来,他不敢欺君,更不愿意进入太医署,步他爹的后尘。因为安道全发现自己对有些事的抗拒力真的很弱。京城有太多的无知女子需要他去救赎。 并不是安道全认为自己加入太医署之后,会扰乱后宫,然后被皇帝秘密处死。他不喜欢贵人,哪怕再高贵的贵人,就像是那位刘贵妃,表现出来的高高在上的冷漠和鄙夷,即便掩饰的很好,难道能逃过京城妇女之友的安神医的法眼? 根本就不可能的,他早就看出了对方对他好奇和极强的控制想法。 妃子为了地位的稳固,生儿子是头等大事。尤其是在皇帝没有子嗣的情况下,皇长子的身份将是超然的存在。 而即便是神医安道全,对于生儿子的过程,能够靠着他的医术帮忙上。可问题是,最后怀上的是女儿还是儿子,他也吃不准。 就当安道全在迟疑过程之中,许太医盯着安道全的脸,仿佛想起了不好的回忆:“小友可认识一个叫安钟阳的无耻之徒?” 安道全气地冷哼一声:“小子只听说过太医署中有位太医,医术高超,却被同僚所嫉,用谗言给赶出了太医署。恰巧这位大人的名讳正是许大人说的这位,不知道许大人问的是否是同一个人?” “荒唐,安钟阳这等卑鄙小人,连同僚的遗孀都不放过,始乱终弃,品行极坏,乃太医署之耻辱。有德无才,便是奸佞,何来陷害之说。”原先,许太医不过是怀疑,看安道全的样子仿佛看到了当年在太医院道德败坏,却医术高的吓人的安钟阳。 当年为了将安钟阳给赶走,许太医也出力不少。 安道全怎么允许有人如此败坏他爹的名声,顿时正色道:“这事件男欢女爱的事,谁说的清对错。但即便是圣人也不避讳,想必应该不会是什么坏事。许大人要是觉得身上的是非根累赘,不妨去掉。但总不至于别人家的事,你也要横插一杠子吧?” “你爹道德败坏,连同僚的遗孀都不放过?”许太医已经认出了安道全,也不掩饰,直接对着安道全抨击起来。 “又不是有夫之妇,谈何放过之说?两情相悦懂不懂,你这等古板的老头子,估计也忘了!” “你……小子无礼,你爹当年流连纵情勾栏之所,乃道德败坏之徒,我许某人只要在太医署一天,就不许你这等无耻之徒来太医署!” …… 两人仿佛无人之境似的吵了起来。就连皇帝和刘贵妃都愣住了。刘贵妃没想到的是他爹刘太师被敬为天人的神医,品行竟然如此不堪? 而皇帝想起来了,两年多前,太医署闹出一桩案子。也不是说案子,而是当时有一个姓安的太医,勾搭了同僚的遗孀。而且经常还流连勾栏之所,被太医们认定是天下第一等的无耻之徒,然后他好像罢免了这个太医。 当时皇帝也被吓了一跳,别的地方混入这等无耻之徒倒是没什么,可是太医经常会进入后宫,给宫中女官和妃子看病。 真要是色中恶鬼,他岂不是有天大的危险? 可是安道全却帮了自家岳父生出了儿子。他岳父刘太师,一连生了五个女儿,就是没有一个儿子。都已经断绝了生儿子的念头,没想到老来得子,这份喜悦还不被家中的母老虎承认,已经够憋屈了。但这些都是次要的,重要的是,安道全能够用医术帮人有子嗣。 说实在的,赵煦也慌。 他已经是两个女儿的父亲了,距离刘太师的后尘似乎也不遥远。 毕竟,刘太师就一个韩夫人,而他后宫之中美女如云,根本就顾不过来。万一他也和刘太师一样,一个接一个的生女儿,岂不是要了他的命? “你们先下去,此时朕自有考虑。” 赵煦打算了安道全和许太医的争斗,开始琢磨起来。 将安道全安排进入太医署,似乎这家伙在太医署的人缘很差。但人缘很差的人,基本上有一个几乎相同的优点,能力很强。 留着,太医们要闹。 不留着,他又不甘心。 至于让安道全进宫当宦官,恐怕安道全也不愿意。 此事只能是暂时搁置,最紧要的是先将刘清菁带回宫中,好好静养。 赵煦盼继承人,好不容易刘清菁肚子里有了他的龙种,自然不能在宫外。要回宫好好保护起来。 再说李逵,定好了婚礼的日子之后,就开始筹备了起来。 说是筹备,反倒是在京城的李全和胖春比他更忙碌些。胖春的酒楼开业了,因为没有花魁的坐镇,甚至连像样点的舞姬歌姬都没有,他家的酒楼生意惨淡,几乎少有官员和文士光顾。但是胖春却凭着手艺,在京城中端酒楼之中打响了名气。 可惜,即便是有名,但酒楼也多半接的是外卖生意。 在京城,只要客人愿意等,舍得花钱。任何一家中等的酒楼都能吃到京城几乎所有酒楼的特色菜肴。这主要是因为京城餐饮业经常会叫外卖,而且比重还很大。只要客人有需要,伙计和掌柜的都会千方百计的满足客人的任何要求。 除了蔡楼,丰乐楼之类的顶级酒楼之外,几乎所有的酒楼都会兼外卖菜品。但蔡楼和丰乐楼也会接大主顾将做好的菜品送去府邸的生意,也不算是完全不做外卖生意。 正是外卖生意,才让胖春的酒楼在京城站稳了脚跟。 只不过李逵要成婚,胖春关了酒楼,全心全意筹备起了李逵的婚礼菜品。 这可让不少靠着李家酒楼的菜品支撑的酒楼生意惨淡了不少。 月末。 正是年关将近的日子。 这日,李逵就不用说了,起了个大早,穿上了新郎官的袍子,骑着他那匹汗血宝马去接亲。 太师府嫁女儿的车队浩浩荡荡从金水河边上的念佛桥经过,一路穿过内城,朝着保康门进发。 京城的百姓,至少内城的百姓都听说了太师嫁女之事,不少人来瞻仰太师府嫁女的排场。当皇帝的车辇出现在太师府,可见这场婚礼已经达到了大宋百姓能达到的最高规格。 保康门李家府邸之外的长街上,一个个竹竿撑起来的棚子架起了流水席。 而府邸内就更热闹了。 军中的将领,朝堂的文官。即便像是枢密使这样的高官,虽没有亲自来,但也让儿子带盒礼物赶来。 白胜提着份看似像模像样的礼物,也赶到了学士巷,放眼看去,到处都是来混吃混喝的人。他是没资格进入府内的小人物,再说,就是请他进去,他也不敢,怕李逵认出他的身份。一口口热气腾腾的大锅就靠在围墙上,锅上炊烟袅袅,肉香味在整条巷子里回荡着。肚子咕噜咕噜一阵闹腾,白胜摸着自己的肚子,有点赫然的发现自己竟然饿了。 他是来打探消息的,而不是真的来混吃混喝。 接亲的队伍过来的那一刻,他好奇的混迹在人群之中,凑近看着。当他看到李逵的那一刻,忍不住腿脚哆嗦了一阵。 突然有人拽着他的后腰带将他往后拽了一把,让他差点因此而动手。好在对方早有准备,将他甩出去的拳头夹住之后往怀里一收,低声道:“白胜兄弟,你怎么来了?” “公孙哥哥,我来……” “这不是说话的地方,随我来。” 公孙胜看到白胜的那一刻,心都到了嗓子眼。可惜之前没有机会,等到李逵接亲的队伍过去,吸引了众人的目光,这才找到了机会。 拉着白胜去了边上的门房之中,这才低声问:“你怎么来了?” “哥哥莫怕,我等不是来闹事的。前些日子刘唐哥哥被李逵暗算,又受了风寒,受伤很重。如今将养了些日子之后,已经大好。想着找机会报仇,来李逵的婚礼悄悄,是否有机会。”白胜苦恼道,他用最嚣张的话,表情却最为纠结。 公孙胜心说,就刘唐这样的货色还需要李逵偷袭?正面打也不是对手啊! 至于刘唐被打,公孙胜也听说过。当时李逵都追入了汴河之中。所幸的是,最后让刘唐给逃走了。公孙胜没想到刘唐不仅没有离开京城,反而敢留在京城准备报仇。还派出了最没用的白胜。公孙胜虽说已经弃暗投明,但也被晁盖的气度给折服,不想晁盖的手下就此折损在京城,怒斥道:“你好糊涂,为何不离开进城,难道你还想坏李逵的好事?” “我哪有这本事?” 白胜知道自己的斤两,他的本是来李逵的婚礼打探消息的。至于动手,他从来没有想过。他连阮小二也打不过,怎么可能给李逵坏事?当初郓城外十里坡,白胜是第一个被擒住的倒霉贼人。当然,这主要是怪他的实力太差,连阮小二都能轻松欺负他。 他属于晁盖麾下最没有本事的首领。 说是首领,其实更多的是替其他首领跑腿,比如说刘唐。可是刘唐逼着他来,他能不来吗?不来,刘唐钵头的拳头会捶他。 白胜见公孙胜似乎在帮着张罗人,还以为公孙胜是替他们兄弟受过,忍辱负重。 不禁拉着公孙胜道:“我等当日脱险,却苦了哥哥。不如哥哥就此和我等离去,回到山寨,从此大称分金,大碗喝酒岂不快哉!” 公孙胜对于吃肉没兴趣,也不喜欢喝酒。 他之所以留在了太师府,主要是因为他回过九宫县紫虚观,拜见了自家的师父,将自己的额情况说明,原先他想要问师父,他已经打入了敌人内部,需要他接下来如何操作? 没想到不靠谱的老道罗真人让他自己决定,而且还神神叨叨的告诉他:“大宋的运势改变了,老夫夜观天像……” 天上的星星能有什么玄机? 公孙胜从小修道,也没有参悟过这等玄妙。想起不靠谱的师父,计划说变就变,他也是心灰意冷,对着白胜悠悠道:“我恐怕回不去了!”
第645章 人生三大喜之洞房花烛夜
白胜的目光顿时悲愤起来,一拳打在墙头上,咬牙低吼道:“李逵这狗官,安能让哥哥如此受辱?” 公孙胜摆摆手,装作不在意道:“白胜兄弟,当初听说你们逃脱了,我很是欣慰。如今我虽困在囹圄之地,无法腾挪,却也能为尔等打探消息,也没算辱没了我和晁盖哥哥相识一场。” 如果有人问,道士、和尚等神职人员最重要的技能是什么? 法力? 别扯了,根本就没有。 信仰? 信仰这东西,信了就有;不信的话,谁知道有没有。而且不少出家人也都有贪财之类的毛病,和俗人没多大区别。 只有演技,才是方外之人安身立命的法宝。 想要香火旺,演技是关键。 公孙胜是罗真人的真传弟子,要是把紫虚观当成大宋的话,公孙胜就是罗真人眼中独一无二的继承人,简称紫虚观太子爷。 紫虚观太子爷公孙胜如果不想在继承道馆之后,让道场破败的话。发展信徒,动员布施,才是他最为重要的日常工作。而没有好的演技,谁能相信他代表了神仙? 即便神仙不承认,也不要紧,因为这件事神仙说了不算。 身为嫡传弟子,公孙胜的演技,绝对是一流的,即便是当初火眼金睛的三叔公都让他给骗了,可见他早就出师了。 加上公孙胜卖相极佳,很容易让人想到英雄末路之类的词语来形容。眼眶中干涩却带着悲切的目光,让人忍不下心看下去。白胜也是人,还是个很冲动的人,看到公孙胜表情悲凄的样子,再也忍不住心中的不甘,对公孙胜道:“哥哥,我们走,离开这个破地方,去梁山。我等堂堂好汉说什么也比得上低声下气的被人驱使强啊!” 公孙胜悲叹道:“谈何容易,我跟你走了,岂不是要连累你,还得连累晁盖哥哥?” 白胜咬着牙,堂堂七尺汉子,却说什么也忍不住的掉泪。他还以为公孙胜被李逵威胁了,比如只要他离开了李家,李逵就会报复梁山,乃至报复公孙胜的师父。 如此让人不齿的行为,确实让白胜又气又恼,却束手无策。 可他哪里想到的,公孙胜如今是官身。 没错,太师家的二女婿程知节,虽说名字和玩笑似的,性格也大大咧咧,可问题是这家伙护家,同时也护身边的人。 公孙胜虽说没有冲锋陷阵,在西北也跟着程知节出谋划策,功劳苦劳都有了,怎么可能程知节会忽略公孙胜的存在? 如今的公孙胜,虽说还是出家人,是有度牒的道士。 但公孙胜还有一个身份,晋阳宫使,这是道家的官职。按地盘来划分的话,河北两路的道观都归他老人家管。正五品的道家宫使,即便他师傅罗真人见了他,公孙胜要是摆起官老爷的架子,罗真人也不得不低头给他见礼。当然,按照罗真人的脾气,见过了正儿八经的宫使之后,就该是用雷霆手段教训弟子了。 去梁山,岂不是连他好不容易得到的官职都不要了? 做好汉,做你全家的好汉。 见白胜还想要劝,公孙胜心里急了起来,好在脸上没有带出来:“白胜,你总不至于想做下大事吧?” 白胜冷冷一笑道:“哥哥且放心,白胜自知能力低微,比不得哥哥们能打。但白胜也不是欺软怕硬之辈,打不过李逵,还不能想其他的办法吗?哥哥,白胜已经决定了,说什么也不能让李逵舒心将婚礼办了,少不得要给他添些麻烦。” “你待如何?”公孙胜急忙询问。 白胜咬牙道:“哥哥,小弟看过了这条巷子,背面是条杂巷,待月黑风高之时,小弟就去准备将巷子点了,要是运气好,烧死李逵也不是不可能。” 公孙胜大惊失色,怒道:“你不要命了?” 心里却想着,自己要不要去告密。或者……他目光不善的打量了一阵白胜。白胜这货在梁山的匪首之中,属于要能力没能力,要功夫没功夫,要不是晁盖看在乡里乡亲的份上,给了他一个首领的座次,他连进入聚义厅的机会都没有。 而公孙胜,功夫手段谋略都不差,要不……将人绑了去告官? “告什么官,自己就是官!”公孙胜暗忖,不到最后一步,他也不想破坏自己在江湖上玉面道人的威名。想来想去,知道白胜这厮胆子不算太大,尤其是遇到了高手的时候。低声对白胜道:“你看那个站的像根大铁枪的汉子?” “他是何人?” “李逵的师侄,林冲。功夫虽然比不上李逵,却比刘唐要高明很多。” 白胜定睛一瞧,果然是个精神气内敛的汉子,可惜是权贵家的奴才。心中暗恨,不当人子。然后目光坚定的对公孙胜道:“多谢哥哥提醒,小弟一定避开他!” 你避开他有什么用?公孙胜暗恼白胜的榆木脑袋。随即又指着陆谦道:“看到那个穿着锦服的汉子了吗?” “他又是何人?” “陆谦,御拳馆中的好手。实力和林冲不相伯仲。” 白胜暗恨,气馁道:“为何李逵这狗官如此得势,收罗了这等好手?” 见白胜的气势弱了不少,公孙胜更是起劲。放火是很没品的事,但对于没本事的人来说,这也是报复起来最容易的手段。而白胜恰恰就是这种没本事的人。 公孙胜添油加醋道:“这还不算,还有庞万春你也见识过,十箭连珠,只要他发现了你,你更是无处躲藏。还有阮小二,某记得当初你似乎着了他的黑手。” 当初十里坡大战,白胜哪里是着了阮小二的黑手,而是白胜当年一个成年人,却被阮小二一个半大小子给欺负惨了。如今三年多过去了,阮小二也成年了,真要是比武艺,白胜根本就没有过招的勇气。 “还有史文恭,他可是太师五小姐的护卫首领,虽说是太师府虞候,可实际上,将来也会跟着五小姐进李家。” 咕咚—— 白胜终于发现,自己刚才上头之后差点把自己给坑死。这哪里是什么学士巷,简直就是京城第一凶险的魔窟。 还不算完,公孙胜不仅要灭了白胜的念头,还要灭了刘唐的报复心。指着如同石塔般的汉道:“此人是李逵的族兄李全,一根如意金箍棒一百零八斤,打遍天下无敌手。” “史文恭也不是他的对手?” “他们从未分过胜负。而且看那个老头没有,贴臂膀周侗,史文恭的老师,天下第一等的豪杰,御拳馆馆主。” 白胜后脊背都凉飕飕的,这时候他对公孙胜的感激之情无以言表。这是救命之恩啊! 要是他真的傻呼呼地去放火,只要被发现,铁定是死无葬身之地。 别说他了,就是晁盖哥哥带着梁上所有好手赶来,还是得跪。 白胜果断的对公孙胜抱拳道:“哥哥,小弟就此别过。” 看着白胜脚步凌乱的背影,公孙胜捻着下巴上的胡须,笑了:“兄弟,不是哥哥要吓唬你,而是哥哥不能让你搅了哥哥的富贵!” 其实公孙胜也不想这样,但是做了官之后,他才发现,做土匪太没有前途。脑子被门板夹了,才会跟着白胜瞎胡闹。当然,他也没想过要出卖白胜。这样的货色,自己就能擒住了,出卖又有什么用? 再说府邸之内,敬过三叔公之后,新娘被带到了婚房,而院子里的酒宴正式开始。 推杯换盏之际,李逵来者不拒,好在最先对付的都是官场的文官,一个个弱鸡似的,好打发的很。可即便如此,他黑彤彤的脸上,黑中带紫之色更深了。深怕李逵闹事的三叔公嘱咐李庆:“去,拦着你二哥,别让他喝了。” 李庆脸一黑,他倒是想拦,可是喝醉酒的李逵六亲不认,他会被欺负惨的。按照在沂州李逵的酒量,差不多也就到头了。 可是三叔公的话在老李家是圣旨,李庆根本就不敢抗拒。只好硬着头皮到了李逵跟前,浓厚的酒气在李逵周围弥漫,李庆心头突突的跳,深怕李逵下一刻看他的眼神像老虎,他这辈子说不定就要完。 “二哥,时辰差不多了,还请二哥移步后院。” “这怎么行?”李逵说话就声音高了起来,还像是喝醉要闹事的样子。李庆吓得缩了缩脑袋,可也却不敢让开。 还真别说,百丈村的汉子都是这副德性。李庆喝醉了也这样,闹事,折腾,酒品都很差。好在有和李逵交情比较近的朋友明白了,马昱和范冲双双过来,帮着李庆分担压力。 这俩是同科的同窗,文官,弱的受李逵一巴掌都可能升天的书生,李逵即便真醉了,也下不去手。 更何况,李逵只是感觉有点热而已。 大冬天的,喝了酒身子暖和了,有错吗? “人杰,差不多了,弟妹还等着呢?” “可亲朋还没有敬完?” “我们帮着去招待,放心吧,别错过了良辰美景。” 李逵斜靠在李庆的身上,让人搀扶着往后院而去。 没有闹洞房的人,一个都没有。 李逵走过了回廊就从李庆的肩头抽回了手臂,目光清澈的对李庆道:“你回去吧!” “二哥!” 李庆吃惊的看着李逵,他发现李逵根本就没有丝毫醉意,反而给人一种很冷静的样子。这不正常! 可李逵却没好气地冷哼道:“难不成你家二哥还是十斤的酒量,涨了!” 李庆这才明白,李逵这厮变了,变得不再纯粹了。 但他也不敢当面对李逵指责,只好灰溜溜的离开。 进入院子,三间屋子都挂着灯笼。 这场面…… 李逵有点小激动,他终于有种值了的感慨。按照正常的流程,他应该先去刘清芫的正房,推开房门,他赫然发现两个穿着大红新娘礼服的女子端坐在一起。李逵随手拿起桌上的秤杆,一一挑起了盖头。随即问了一句让刘清芫丝毫没有结婚气氛的话:“吃了吗?” 刘清芫翻着白眼不想理他。就算李逵问一句:“洗了吗?”也好过‘吃了吗’? 反倒是贞娘当真了,害怕的摇摇头道:“还没呢。” 李逵对门外喊了一嗓子:“备吃食过来,要热的。” 大冬天地,闹腾了一天饥肠辘辘的要是吃的还是凉食,岂不是让人更难受? 吸溜,吸溜。 刘清芫也好,张贞娘也罢,虽然小心翼翼的吃着汤饼,也就是面条。小半碗下肚,整个人都暖洋洋的,仿佛活了过来。李逵在一边用比脸盆小不了多少的海碗划拉着面条,用当家作主的语气道:“以后家里不用拘束,老李家穷哈哈出身,没那么多规矩。” “这如何使得?”刘清芫知道李逵的秉性,是个怎么舒服怎么来的性子。可是张贞娘真的没想过,嫁人了,还能由着性子来?她怕因为礼数不周全,而让夫家不喜欢。可她哪里知道,李逵家里就是他一个人做主。至于李母,绝对是天下第一等心大的老母亲,眼里都是儿子。只要儿子说对,她绝对不会说错。 刘清芫没好气道:“甭理他,他就这样。打小就不省心。” 说完,却咯咯笑起来。 正当这时,庞秋霞撩着袖子,不太费力的提着一桶和她半人高的热水进入偏房,江湖儿女,就是这么霸气。然后很贴心的对李逵道:“老爷,该清洗睡了!” 身为刘清芫的贴身丫鬟,庞秋霞做足了狗腿子的架势,恨不得将李逵洗洗白之后,关在自家小姐的房里,让小姐享用。 可是刘清芫听到这话,恨不得将庞秋霞掐死。 结婚之前的三天,甭管是刘清芫还是张贞娘,都经过了经验丰富的长辈妇女惨无人道的经验灌输。 加上聂翠翠的帮忙,她们终于明白了接下来要经历的磨难。 仿佛是上刑场般,刘清芫鼓足勇气站起来对李逵道:“去吧,我们等你。” 随后,庞秋霞被李逵如同抓小猫似的捏着后脖子仍出了正房,这位还在小学生年纪的丫鬟太忠心,以至于想要参与李逵的洞房花烛夜,被李逵残忍拒绝。 一柱香之后,聂翠翠被招来救场。 …… 翌日,听了半宿墙根的庞秋霞,盯着两个黑眼圈心急如焚的盯着房门。终于看到了正房的房门打开,赶紧冲上去挺起石板一样的胸膛,挡住李逵的去路怒道:“不要欺负我家小姐,有本事冲我来!” 李逵之前还得意的脸上,笑容顿时凝固了。 未婚妻年纪太小,李逵也拖了一年多,才好不容易将未婚妻等到十六岁。再等不行了,皇帝也帮忙张罗,他有什么办法? 十六岁的妻子,一下子娶了两个,他这是皇帝特敕,寻常人还没有这福分。可十六岁的妻子要是进门第一天被冷落,肯定会让将来的后宅一团糟。 昨日,勉为其难,李逵做了让他很不齿的事…… 至于得意,不存在的,他这是强颜欢笑。 可是庞秋霞……他忍不住推着庞秋霞的脑袋,没好气道:“你这熊孩子,多大年纪自己没点数?” “我十三了,啥都懂!”庞秋霞不仅不惧,反而迎着李逵上前一步,大有舍身救主的无畏之气。 李逵败退,他发现他家通房丫鬟有点强,他惹不起。
第646章 狗头军师
要问忠心护主的庞秋霞还有什么人是她怕的,只能是他哥庞万春。 当然平日里不怕,只有当庞万春发火的时候,她才会心里生出一丢丢的怯懦之意。 庞秋霞带着滔天的怒火,跑到她哥面前告状,说李逵把五小姐给欺负惨了,要拉着他哥哥参加对李逵的申讨之中,如果申讨不成,她将保留太师府首席大丫鬟的权力,去太师府搬救兵。 庞万春乍一听,还以为是真的。可是细细一品,却觉得不对劲了起来。李逵为什么要欺负五小姐? 他们不是青梅竹马吗?新婚第一晚,就做出禽兽行径?越琢磨越不对劲,总不至于新婚第一晚,李逵和五小姐在新房里躲猫猫吧?总得做些对得起祖宗的事才好。出现点状况,太正常。想到这里连庞万春都不好意思了起来,当即脸就沉了下去。 已经不是什么初哥的庞万春,自然明白其中的道理。 他虽然说不出: “正是破瓜年纪,含情惯得人饶。 桃李精神鹦鹉舌,可堪虚度良宵。 却爱蓝罗裙子,羡他长束纤腰。” 这样的诗词。 更没有下作到说出:“一种**谁解得,云英三五破瓜前。”的念头。 但他也明白了:“破瓜之岁,志慕清虚。”的深刻含义。面对亲妹子,他只是茶壶里煮饺子,一肚子话,却说不出来这种意境罢了。 虽说是亲兄妹,但也是有些话能说,有些话不能说。而妹妹愤怒的根源,正是属于他不能说的范畴。要是家里有个女人……庞万春琢磨着,也许会好很多。可惜,事赶着事,哪里容得他去临时找人来替代嫂子的角色? 至于家里父母,他们家就剩下了兄妹两人。长兄如父,却也遇到了男女有别的事,让庞万春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好不尴尬。 面对叫嚣着,扬着手中的弹弓要保护五小姐的妹妹,庞万春默默的将妹妹的弹弓没收了,并且很严肃的告诉自家妹子:“以后不能如此野了,李家是读书人,今后容不得她造次……” “还给我!” 见喜爱的弹弓被兄长没收了,庞秋霞顿时急了,如同鼹鼠般在地上蹦哒,却怎么也无法从庞万春手里抢回来她的宝贝弹弓。 庞万春虽武功低微,唯一的实力是神箭无敌。如今他连和阮小二一争长短的心思都没有了,他已沦落到了在李逵麾下只能欺负熊孩子阮小七这样的半大小子,但要想不让妹妹将弹弓抢回去,实在太简单了。 又是威吓,又是怒斥,好不容易等妹妹消停了些,他这才开口道:“妹子,你这样的性格,以后哪里有婆家要你?” 这话要是对十六岁少女说,绝对是晴空霹雳,天都要塌了的噩梦。 可是庞秋霞才十三岁。 当然,普通人家十三岁的女孩,也懂得不会女红,不懂的勤俭持家,是不会嫁人之后幸福的。可惜,庞万春是太师府周围孩子王,她是女儿身,但是长了一颗熊孩子的心。大大咧咧的叉着腰对庞万春叫嚣道:“不就是男人吗,姑奶奶上街去走一遭,抢十个八个也不在话下!” 庞万春气地暴跳如雷:“你个妮子,竟然想要当女霸王……” 话说到一半,连庞万春都有点说不过去了。 李家是什么人,他难道还不清楚吗? 真要是妹妹成了这样子,恐怕在李逵会被继续朝着女霸王方向养。在沂州遇到李逵的时候,李逵表现出让他怀疑的热情,很让人怀疑。 当然,李家也不是什么真的书香门第。他之前就想要夸奖一下老李家的优良传统来着,可惜话到嘴边,发现不合适。 除了刚认识李逵的时候,还有李逵在赶考的时候有点读书人的样子。等到这厮中了进士,殿试上大发神威之后……就原形毕露了。除此之外,老李家根本和书香门第没有任何关系。甚至家里头称得上好人的都没有。反倒是李逵在战场上,才是李家人驰骋的地方。 可大宋对将门太不友好了一些。 李逵真要是投靠将门,他恐怕这辈子都要被读书人欺负死了。 同类之间的倾轧,才是最可怕的。尤其是当同类发现其中出了个异类的时候,更是会像是中了符咒似的,完全不管不顾。当年的王韶,有王安石的支持,可是当他收复了青塘,回京入主枢密院之后,就成了众矢之的。 王韶也是进士出身,本身还是进士及第,可以说在科举上,属于最为精英的一小撮读书人。 即便这样,王韶还是成了所有文官的眼中钉,肉中刺,最后不得不被诬陷之后贬谪。 李逵的情况也很不妙,好在他官小。 没错,就是官小。 他不像是王韶那样,统筹熙河开边的一把手。名义上指挥作战的是安焘,他可不好对付。该忍的时候忍耐,真要是逼急了,就安焘的战斗力,拉着章惇一起死不太可能,可是拉着蔡卞就很有希望。所以,面对安焘,变法派发现这位怂了之后,就没有了下文。 可李逵不一样。 李逵的根基和安焘没法比,安焘执掌了谏院十多年。可以说朝堂上的御史,不少都是他以前的部下亲信。如果变法派发动弹劾,别让安焘知道,一旦让他发现了对手是谁,他也不是没有反击的手段,而且更加猛烈。 有着莫大麻烦的李逵,肯定不会像当初那么包容庞红霞了,甚至会厌恶。 当然,这些都是庞万春自己的想法而已。 婚后三日。 也是女主人归宁的日子。 在大宋,还有种说法,叫拜门。也就是女婿和女儿,在成婚第三天带着礼物去老丈人家里汇报成果……不对,不会这么快,主要是去老丈人家里吃喝,算是认门。不像李逵和刘葆晟认识好几年了,而且两家还非常熟。很多女婿直到成婚的这一天,还见不到老丈人。 等到拜门这一天,才是翁婿第一次见面,才有机会给老丈人敬酒。 这是给两家人认识,熟悉的一个礼节。 一般拜门,女婿会在老丈人家里住上一段日子,除非女儿远嫁,或者女婿是官员,无法离开官员辖区。在东京城内,这种规矩被弱化了。好在李逵如今是待选官,只要官职一天没有落实下来,他就能一天不上衙。 这日,刘家清扫了前后院子,将女儿出嫁前的院子整理出来,好让女婿和女儿住下。 就连刘葆晟,这几天也没有离开家里的意思。 等到李逵带着礼物进入刘家的时候,门房的下人,甚至账房管家都恭敬的喊上一句:“姑爷!” 阮小七从身边的钱箱子里散出一把银瓜子,就当是打赏了。 “岳父请喝茶!” “好孩子!” “岳母请喝茶!” “好孩子!” 被连着称呼两声好孩子,李逵的老脸有点挂不住,不由有点发烫的迹象。好在刘葆晟却并没有继续要夸奖他的意思,反而对李逵道:“人杰,随我来。” 来到刘家的书房,李逵有点吃惊。并不是老刘家的书房有什么玄机,而是刘葆晟竟然在书房里放了不少的书。满满当当的堆满了四周的架子,少说也有数百部,上千册。 可他记得以前沂州的时候,刘葆晟在书房里放着的是弓箭和大刀。也有书,不过是些行军打仗的阵图兵书,就那面几本而已。而他老人家又不会打仗,书房里唯一一本对他有用的书或许就是皇历了。 李逵的点茶手艺不怎么样,但刘葆晟也不是那种口味刁钻的风雅之人。 他接过了女婿奉上的茶盏,拢在手里取暖之余,询问道:“人杰,你可听到不好的风声?” “没有啊!” 李逵心说:他都近期不打算进入朝堂了,趁着结婚至少休息三五个月,好平息他收复青塘的副作用。没想到竟然还有不开眼的要和他作对。顿时不乐意了:“岳父,是谁要弹劾我?” “没有。没有的事。”刘葆晟连忙摆手道:“是中书舍人索封,他被御史卢敏世弹劾,说他在内城购买了一座两万贯的豪宅。硬是子虚乌有的事,被说成了他勾结青塘土司上去了。如今连章相也非常恼怒,这不是摆明了让他不痛快吗?” 说完,刘葆晟见李逵不说话,试着问:“人杰,你说会不会安焘大学士对章相开始反击了,可这样一来,岂不是要连你都被连累?” 这话不假,如果索封出了问题。 那么连带着李逵、童贯,甚至种建中都将出问题。甚至当时还没有辞去西军统帅的安焘也会被牵扯进来,想到这里,李逵摇头道:“不可能是安大学士,这么做,对他来说遗患无穷。” 毕竟是是一起捞功勋的官员,被打压了一个,就会一大群人牵扯出来。这样的结果,并不符合安焘的利益,再说,安焘也不会如此简单。要不然,他用什么去和章惇斗? 可见,有人想要浑水摸鱼。 可李逵却面带不解的瞄了一眼刘葆晟。他这个岳父,别人不知道,他还能不清楚吗?什么时候会关心国家大事了? 都知道刘葆晟就是个样子货而已,父凭女贵的勋贵,仅此而已。 至于刘葆晟是为了担心李逵,带着消息来询问他,就更不可能了。别忘了,李逵是文官,同科六百同窗,虽说大部分都不来往吧,可在京城还有不几个和他关系莫逆。朝堂上稍微发生点事,他得到消息的速度并不比刘葆晟慢多少。 更重要的是,李逵大婚之后,他已经是皇帝要力保的亲信。 这时候搞李逵,没人会这么傻。李逵笑道:“岳父,你也不用担心,如今朝堂即便是冲天的大火,也烧不到我身上。”他的威胁更大的是在今后的官场会不会被针对,而不是眼下。 唯一的可能就是刘葆晟趁着关心李逵的机会,有点其他的意图。果然,刘葆晟听到李逵解释之后,宽慰道:“贤婿做事,老夫一直是很放心的。只是老五出嫁之后,家里头冷清了许多,也没有点人气的样子,大好的家业,却看着有点寂寥的颓败。” “岳父,您老有话就说吧!” 李逵扯动了一下嘴角,他已经猜出了刘葆晟的想法。什么家里头冷清啊!女儿不在身边,家里缺少了温暖之类的,骗别人还可以。 可是太师府并非冷清,而是很热闹。 第三代外孙都在太师府里住着,你敢说冷清? 再说了,自从刘太师的外室生下了儿子之后,刘葆晟就不经常住家里头了。韩夫人碍于面子,迟迟不开口让刘葆晟将儿子接回府的话,这可把老头愁怀了。想来想去,只能找女婿来商量,可还不能明说。 先说几句关心的话,总没错。 至少刘葆晟心里是这么想的,然后他眼巴巴的盯着李逵。 太师也心累,他身边能出主意的不少,但是能出靠谱主意的以前一个也没有。如今李逵算是他刘家的女婿了,刘葆晟终于可以将家事让李逵参谋了。 李逵沉吟不已,他也为难。称了岳父的心意,多半要得罪岳母。可要是不让刘葆晟将儿子接回家,恐怕太师府家里还得继续闹下去。 而他今后几年可能要在京城做官,反正太师和太师夫人闹矛盾,总不至于惊动皇帝这个女婿吧? 到头来,最后还是得落在自己头上。 想来想去,还得替刘葆晟帮忙将未见面的小舅子接回家,要不然老头的心悬着,他也要跟在后头被拖累。 李逵想了想,想到个办法,只是岳母哪里? 刘葆晟也是个通透的人,当即表示:“只要你让浩儿认祖归宗,你就是我刘家的大恩人。” “要不岳父你做寿吧!” “做寿?” 刘葆晟满脸的不解,他是想要接儿子回家,和做寿有什么关系?满心期待,却得了这么个馊主意,刘葆晟失望不已,看向李逵的眼神也失望了许多。原以为是个靠谱的,没想到却还不如大女婿和二女婿,别人至少想不出办法,还会宽慰他两句。 可李逵呢? 明明是认祖归宗,却突然一竿子打到了做寿上去了。 刘葆晟失望道:“做寿倒是简单,可是做寿就能办到吗?再说了,老夫还有几个月才是生辰,岂不是本末倒置?” 李逵却笑道:“岳父,我是说让你大办。” “大办有用吗?”就如今刘葆晟的身份,他要是真做寿,而且广发请帖的话,京城的官员,即便是章惇也要派儿子来送礼祝贺。可是这……还是对幼子认祖归宗没有任何帮助啊! 李逵也是醉了,遇到个心眼实诚过头的岳父,他只好对刘葆晟一字一句的解释起来:“大操大办,能请的都请来。另外,将刘家族人也请来,岳父,您总该有长辈吧!” “那是有的。” 刘葆晟还是不明白李逵葫芦里卖什么药。 李逵冷不丁问:“岳父,我且问你,寿宴开始第一步做什么?” “子孙敬贺寿星……”突然,刘葆晟眼珠子亮堂了起来,猛拍了一下大腿,恍然道:“以前都是女儿,老夫也没想过此中关节,更没想要大操大办寿宴的心思。可现在……一定要大操办不可。只要族老来了,我儿就能入族谱。只要敬酒这一关过了,浩儿就能认祖归宗。总不至于你岳母这时候还不吐口,要与全天下为敌。” 说完,刘葆晟竟然压抑着狂喜,如同老母鸡般咯咯咯地笑起来…… 汴梁东水门,五丈河就是从这里流淌进入东京城内。 水门外,刘唐看着巍峨的城墙,心中满是不甘,在白胜的催促下,这才迟迟登上船,懊恼道:“我还会回来的!”
第647章 问话都事堂
这日,李逵照常起来活动筋骨,练功之后去饭堂吃饭。 没多久,太师府管事匆匆赶来,低声对李逵道:“姑爷,中书舍人索封求见。” 索封,以前的艰苦朴素的清流,如今东京汴梁数得着的狗大户,穿着白狐裘,头戴貂皮帽,就差脖子拴根大金链子,要是再走出六亲不认的步伐,就更像了。反倒是他中年文官的优雅,不知道丢哪儿去了。如今就索封的派头,在街头上一站,就要告诉人,他有钱,老有钱了。 “令明兄,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自从索封堕落之后……也不能说堕落,而是拜倒在青塘富婆的石榴裙下之后,他和李逵的关系直线升温。如今都快以兄弟相称了。 当然,李逵嫌弃索封太老,你一个中年人把我当成兄弟,平白让人以为我也是中年人了。 但俩人的关系确实已经达到了利益共同体的程度,属于盟友之中最为牢固的关系之一。 索封得瑟的将头上的貂皮帽取下来,捂出脑门子的热汗,拿下帽子的那一刻,就见白色的水汽从脑袋上悠悠然地往上飘。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头发着火了。坐在李逵对面,索封瞪眼怨恨道:“林希这狗贼,连自己人都不放过,刚欺负许将这位元祐堂官,现在连我都咬,简直不当人子。” “卢敏世是林希的人?”李逵终于表现出了一丝惊愕,同时也好奇起来。“你们不都是章相的人吗?” “是章相的人,但我和他不对付。当年也不知道哪个多事的人,在章相感慨:当初司马光用苏轼为掌制,鼓动天下。也不知道谁那么碎嘴子,就说了林希可以。章相一问,原来是同乡。顿时许诺,他也是在我之前的中书舍人。才不到一年,如今已经是礼部尚书。过年之后主持开考,已经定下了吏部正堂的官职,这等狗才,何德何能敢窃取如此高位?” 升官不按制度也就罢了。 从正四品的中书舍人,擢升到正二品礼部尚书,这还是刚升迁一年。有大佬看重,真的很重要。 “可林希能和苏公现提并论吗?”索封很气愤,同时也极力贬低林希。但说真的,林希确实不能和苏轼比,主要是名气上,差的不是一星半点。就连蔡京也比他强不少。 李逵点头认同道:“林希徒有虚名,他差远了。”关系到师门的问题,李逵别无选择。就算是有人说苏轼能文安邦定国,武能开疆拓土,他也绝不会反对。 司马光当年用苏轼,确实一开始效果很好。但很快,司马光就后悔了,悔地肠子都青了。苏轼名气足够响亮,但问题是他要是不高兴了,谁都喷,连司马光这个宰相都不放过,谁能受得了? 说到阵营,索封忍不住愤怒起来:“谁和他是自己人?他仗着自己是福建人,和章相是同乡,还有蔡卞等人都是同乡。可我是河北人,根本就不能算是自己人。他靠着同乡的身份,青云直上。而我呢?任劳任怨,多少年了,才混到如今的官职,我呸——” 随后索封幽怨道:“我算是看出来,什么志同相合,都是骗人了。旁人就是见不得人好,一旦比他强过十倍百倍,就仿佛夺走了他气运似的。我不就是在内城购了一座府邸吗?两万贯而已,他要是有钱能买下,本官绝不恼。而他呢?嫉妒也就罢了,还用这等下三滥的手段,让人不觉心寒。” 李逵有点头大,这属于变法派之间的地域歧视,他没资格评论。再说了,这算是狗咬狗一嘴毛的事,谁对谁错,又是谁知道? 他咳嗽一声,转移话题道:“令明兄,你今日来?” 毕竟李逵是婚假之中,而且还是在太师府拜门,属于新女婿上门的磨合期。按理说,索封不应该上门来拜访。 可索封来了,显然不是私事。 索封一拍脑袋,懊恼道:“差点把正事忘记了,章相传你。” 身为在京官员,虽说还是待选官。 但李逵的官职很神奇的挂靠在了都事堂,也就是中书省门下。这其实不奇怪,大宋的六部在元丰改制之前,更像是装样子的似的,从来没有被重视过。 吏部一直归中书门下管,户部归三司使管辖。 以至于当年的参知政事只能盯着刑部、礼部、工部和兵部。可实际上,兵部受枢密院的管控,而工部和礼部,最重要的只能还得分出去一些。比如说工部的铁坊,就会受到铁监的管辖,而礼部竟然没有独立科举的权利,连会试也要分出一部分给秘书省。 这也是为什么当年范仲淹官为参知政事,执掌尚书省,主持变法却一年也坚持不下去的原因了。 堂堂大宋帝国的执政,表面上看统领六部,可实际上,官员的任免权他说不上话;而作为变法执行者,连财权都没有,这样的变法即便有皇帝支持,也难以为继。 元丰之后,王安石通过神宗开始对六部,三司使,等帝国直属官员职能进行改制。主持这场改制的官员是当初的翰林大学士李清臣。 尚书省收回了户部等部门,而彻底废除了三司的大部分权力,等于将原本很重要的三司使架空了一多半。 这才让尚书省在帝国的核心衙门之中的地位提高了不少。 但吏部,官员任免权,还是没有彻底下放,落在了中书省,也就是都事堂管辖范围之内。 宰相,要是连官员任免权都没有了,那么也就成了名不副实的摆设。 再次站在都事堂衙门口。 李逵深吸一口气,他记得上次来都事堂,好像是伪造宣仁太后的遗诏。这事不能说,只能拦在肚子里。 反正秘书省也没人敢记,几个当事人都是守口如瓶的老家伙,一个比一个精明。 至于李逵这样的年轻人,他们也不会担心。毕竟关系到身家性命,谁也不傻。 通报之后,索封迎了出来,热络的招呼李逵,一边对李逵道:“人杰,情况不太妙,章相的心情似乎不太好,他老人家在正堂等你,你去吧。” 有了索封的通气,李逵也开始琢磨起来,难道章惇要打压他? “天章阁待制李逵求见!” “进来吧!” 章惇放下公文,抬头看向李逵的那一刻,目光宛如雄鹰,突然冷冷道:“人杰,你要韬光养晦?” 李逵冷不丁的愣了愣,却像是没事人似的坐在了章惇面前。后者眉头高高的挑起,如今的章惇,能够如此不把他当回事的官员,在大宋可不多见。 李逵虽然不是唯一一个,但绝对是官职最小的一个。 说到韬光养晦,李逵真有这个心思。 主要是他也知道自己单枪匹马,在朝堂上混迹,说不定还不让他岳父刘葆晟呢? 刘葆晟即便不过是个凑数的帝国一品大员,但好在没人会和刘葆晟过不去。该给的面子,从来不会落下。 可李逵不一样了,他有功劳,也有很好的官场出身。但李逵苏门的印记是无法磨灭的,当然,苏门也不见得都是君子,小人也不少,比如说苏轼很看中的温益,就是蛇鼠一窝的货色,给点好处就能背叛的小人。他即便不站在苏辙一方,也只能中立。 至于章惇的质问,李逵却呵呵笑起来,轻声问章惇:“人活一辈子,到底求什么?” “求问心无愧,求事事洞达。”章惇还是冷着脸,似乎是个没得感情的泥人。 李逵却瞥了一眼边上的仆从,努嘴道:“什么眼神啊!倒茶去!” 喝上了都事堂的茶水,李逵这才开口说起来:“以前,家里穷,就想着顿顿吃肉是这辈子最大的志向。后来发现打猎很简单,吃肉也不难。然后琢磨着应该读点书,谋求个功名,至少不能随便来个巡检就拉去修城墙吧?” 李逵的话,是没一个有进步想法的大宋年轻人都有的想法。 但根子不太好看,主要是李逵这厮读书为了逃避徭役,这要是在乡下地方说说,也就罢了。可这是都事堂,大宋最为尊贵的衙门,比白虎堂之类的凶险多了。 李逵继续道:“后来遇到了我老师周公,他被小子的才学所动,收录为门下弟子。” “等等,周元收你为弟子,不是被你骗了吗?他经常后悔,别以为老夫和你师祖少了通信,就不知道。”章惇终于绷不住了,脸上带着得意的笑。 李逵老脸一红,轻笑道:“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小子终于有了进入官场的可能。当时小子就想,要是以后做官了,有花不完的钱,就多娶几个女人,过神仙般的生活。可是做官的愿望实现了,花不完的钱也有了,多娶几个女人也不难,可整日不着家,还被一脚踹到西北,我琢磨肯定有地方不对劲。” “后来小子发现,是下官面相太正派,让人误会下官是个想要一心为朝廷效力,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能臣。可大宋的能人多了去了,我又算老几?”李逵装出后悔的样子,苦笑道:“直到如今,章相,我悟了,我要多给其他人机会,不能光想着立功。” 扑哧。 在边上的章授听着都笑了起来,李逵这厮,嘴里就没一句真话。 章惇也被气乐了,指着李逵道:“人杰,你的字是老夫起的,今后你想要清闲,老夫不答应。” 李逵顿时头大,连混日子都不给机会,这也太难了。拱手问:“章相,你不会要有大动作吧?” 章惇冷笑道:“攻辽算不算?”
第648章 输定的战争
“章相,打辽国好啊!怎么打?我李逵豁出去了,只要你章相一声令下,就是刀山火海,风里来雨里去,全凭您老人家一句话的事!” 听到打辽国,李逵顿时表现出一副要和辽人死磕的样子,不像是作假,可章惇却听的心头一阵的冷颤。 他要是知道怎么打,还用问李逵? 不是说不知道,而是他不知道自己的战略是否能够奏效,这才是致命的问题。 人的名树的影,李逵已经用西夏和青塘几十万条人命宣誓了他就是大宋的第一统帅,别说章惇,就算是章楶来了,也得靠边站。可问题是,李逵这厮什么也不说,就光说都听都事堂的,都事堂怎么说,他就怎么打? 章惇也是统领过军队的人,他还评定过五溪叛乱。 可实际上,五溪就是两湖大山里的部落,实力比山贼强不了多少,只要找到了五溪主力的巢穴,大宋的禁军过去就能痛扁蛮族勇士,甚至连波澜都不会起。 可西夏和辽国就不一样了,西夏极限动员五十万大军,辽国极限动员百万大军。 这能和灭蛮族几千毫无章法的莽夫能相提并论? “哼,你小子滑头。老夫要是知道如何面对辽国百万大军,我还能用你?”章惇心里想着,嘴上却根本就不松口,随即用眼色让儿子章授将都事堂指定的战略拿出来给了李逵,努嘴道:“喏,都在这里了,你先看看。” 章惇看似随意,但实际上,却非常紧张,仿佛学渣面对老师拷问学问的时候,那种手心冒汗,腿肚子打颤的心虚。 李逵还真看的挺认真,可是看到八门金锁阵,太乙阵,这种他连想都没有想到过的阵法,一双大眼珠子白的多,黑的少,都快翻上天了。 章惇紧张问:“人杰,你看如何?” “章相准备动用多少军队?”李逵问。 章惇沉吟道:“打辽国,没有四十万大军不行。稳妥起见的话,准备五十万大军。这等于是国战了,就是不知道此战是否能奏效。” “准备三十万副棺材吧,应该够了!” 李逵砸吧了一阵嘴,还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 章惇胡子都气地快飞起来了,可还是忍住胸口的怒气,问:“能胜吗?” “死了一半多,还谈什么胜不胜的,根本就没有意义。能输的体面些就已经很不错了。”李逵不是针对章惇,而是都事堂根本就没有考虑过,他们会打仗吗?连决战的排兵布阵都指定好了,要武将做什么,干脆你章惇直接去指挥不就成了? 几十万人,双方一百多万人马的厮杀,宋辽边境上百城池的争夺。偏师从哪儿出击,如何隐秘,如何袭扰,如何决战。 这些问题要是靠着推算都能得出来,岂不是人人都成帅才了? 章惇捂着胸口,好一阵没缓过来。倒是章授忍不住用衣袂掩着偷笑,被他看到了,立刻被抓了现行,指着儿子怒骂:“蠢才,给我滚出去!” 章惇就是这么直接,从来不会掩饰自己的情绪。这也是他被人评价为轻慢的原因之一。儿子章授败退,章惇斜靠着,缓了好一阵这才有了点神色。倒不是他对李逵宽容,喜欢到无边无际了。他主要是已经受过打击了,李逵并非是第一个看过他攻辽大略的人,第一个是章惇的族兄章楶。 章楶年纪比章惇大,是兄长,而且还是长房家的当家人,就连科举,都是状元,你说气不气人?他别看官不比章惇大,但根本就不用给章惇丝毫的面子。开口就告诉章惇:“用你的策略,大宋亡国不远了。” 但是章惇头铁,不甘心,问章楶:“那么让你全权指挥宋辽几十万人马,结果会如何?” “最多死二十万,大宋不输。”章楶很谨慎,他很清楚辽国不是西夏,这是一个幅员比大宋都大几十倍,军队数量不少于大宋的帝国。就大宋的这点家底,要是和辽国死磕,还真的很难预料。 死二十万大军,还没有打赢的希望,章惇肯定不甘心。于是问:“大宋还有谁能担当此任?” “李逵!”章楶想也没想,理所当然的说到一个人。他回忆道:“李逵进攻天马行空,从来没有章法,却屡屡建功;但防守四平八稳,非常谨慎。他要是去统帅大军,兴许只要死十万人。” 这是看不起人呐? 章惇可不这么想,要是李逵死十万人马就能和辽国战平,要是再多死十万人呢?岂不是能胜了?章惇所求不多,只要燕云十六州就行。 而且章楶还是个毒舌,他对人好起来,真的是没说的,比亲兄弟还亲。可是对亲戚,不仅一点面子都不给,反而句句诛心。临走的时候,还提了提章惇小时候的外号:“大目啊,宋辽之战,关系国运,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 章惇,章大目,就是眼珠子大,却无光。 章惇不信邪,招来李逵再问。 当然直接问肯定是不行的,他还得试探李逵的态度。李逵真要是跟着保守派走,即便有能力,章惇也不会用。这也是为什么有了之前问李逵志向的话,可李逵呢? 一通胡说八道,根本就是答非所问。 章惇做大佬也不是头一次,投靠的人多了去了,形形色色的都见过,滑不溜秋的也不少。李逵两头都不想下注的想法,立刻被他看透了。 这才有了后来询问他攻打辽国的策略。 只不过,李逵这厮也长了一张毒舌,比章楶一点也不差。让章惇准备三十万副棺材,直接把章惇说的没了脾气。反倒是李逵开始审视自己的能力,听章惇告诉他,章楶说只要死十万人马,就能和辽国大战不输大宋的国威。也就是说,五五开。大宋死十万,辽国也不见得就能死八万。 章楶可以这么说,反正没影子的事,他怎么说都可以。 但李逵可不敢这么想。他的能力自己很清楚,骑兵指挥三万人,对手不强的话,能胜。这是在西夏就印证过的结果,不用解释。但当时西夏的情况是支持梁家的兵马,士气低落,且在边境输了一场大战。这样的情况下取的胜利,和打顺风仗有什么区别。根本就无法判断李逵的真正实力。 真正硬碰硬的一战反而是李逵在兰州城外的骑兵对战。三千对一万五,大宋骑兵武装到牙齿的骑兵,对付青塘几乎没有任何防护的轻骑。用碾压的结果,取的了胜利。这场战斗,只能说李逵在战术上的素养已经达到了一流武将的程度。 但这种才能,对指挥几十万人马一点用都没有。 但让李逵去指挥几十万人,他扪心自问,自己根本就没有这个能力。 军队数量多了,不仅仅战术要改变,战略上的关注点也将发生变法。宋辽边境,延绵一千多里,牵扯到两千万人口,一百多个城池。这样的战争,根本就不是冲杀能够解决的。需要在后方,不断的调动资源,筹备谋划,给出诱饵,互相试探,最后还是决战。尤其是大战筹备,试探,僵持,几十万人马的大战,不是打一两天,也不是一两个月就能结束的。 一年,两年都有可能。漫长的作战试探期内,任何失误都可能被放大,最后成为溃败大堤的蚁穴,变成一场人间惨剧。神宗事情的永乐城大败,就是这样的一种情况。宋军一开始接连胜利,西夏节节败退,可就是被西夏抓住了一次战机,持续了将近一年的大战,最终却以超过二十万的伤亡结束。此战之后,神宗皇帝闻战色变,甚至不久之后,病故,多半也和此战的惨败有关。 而且最终决战还可能是骑兵占据主导。 骑兵作战,李逵懂得真心不是太多。 尤其是大规模的作战,看的还是主将的勇气。可是真要是十万人,二十万人的大战,主将的勇气其实也不起作用。李逵充其量就是能够指挥三万以下的骑兵大战,而且胜率能保持在六七成。之所以没有破金身,他归结于运气。 可几十万人的大战,运气还有用吗? 有,作用不大。 尤其是宋军还有个致命的问题,一对一,宋军仗着装备好,还真敢说天下无敌。至少最一流的禁军是这样。 五百人一下的交战,宋军胜率甚至能够达到**成。 一千人,基本上就成了六四开。 三千人,四六。 要是一万以上,三七、二八、一九都有可能。 原因嘛! 不太好说。大宋指挥级别的军队,也就是五百人的士兵和校尉,都是长期训练的袍泽,有着很强的默契。营级别,也就是三千人的军队,就可能是临时组建的指挥,拼凑起来的营。作战指挥会有很大问题,但毕竟军队不多,算到指挥级别,才六个,主将要是能力强一些,又能得心应手。 万人以上的军。 二十个指挥,营将就已经是殿前直派遣,主将更是没有作战权,只有训练权。或者只有作战权,却从来没有在军中一天的文官。这样的战斗想要打赢很难。西军之所以战斗力在大宋最强,主要是打破了大宋的这种用兵制度。种谔当年可以指挥八万人马,取得数次大捷,都是真来的。 可是河东路,河北东路,河北西路的兵马,可没有像西军这样,打破原有的指挥系统。将之不兵,并不知将的局面还存在。 这样拼凑起来的几十万军队,还是面对骑兵作战,还是以收服燕云十六州为目的进攻战略,稳输。 可章惇还是不想放弃,他要超越王安石,收服青塘,攻打西夏,这些都无法超越。变法更是全盘继承了王安石的变法思路,只有攻打辽国,收复燕云十六州,才是他全面超越王安是的机会。都已经做了宰相,如果还没点理想,他和咸鱼有什么区别? “人杰,你给我说句实话,如果宋辽大战,我大宋要准备些什么?” 章惇正色道。 李逵心说:头真铁。但这也就是章惇,要是头不铁还能是章惇吗?李逵倒不是卖弄,指着宋辽边境说到:“河东路北线多为山地,守卫关隘要比进攻更加有优势。十万大军固守河东,足够了。河北两路,如果一旦发生决战,除非将辽国南下的骑兵堵在涿州,必定需要大量骑兵作战。需要不弱于辽国的骑兵大军十五万,步兵十万。加上水军,总兵力四十万或许够了。” 章惇双目放光,自从解决了西夏和青塘之后,大宋的财政健康到了章惇想要折腾一把的冲动。 有什么比发动一场战争更烧钱的? 有什么比发动和辽国的战争更烧钱的? 听到李逵开口四十万大军,章楶当即决定,给了。他咬咬牙点头道:“你统帅?” 李逵吓了一跳,自己什么水平他能不清楚吗? 李逵的脸色顿时垮了下来,低眉顺眼道:“章相,我的才能最多也就是指挥三万人的水平。最多,最多也就是五万人马,你让我指挥四十万人马,小子就是浑身是铁也扛不住啊!” “要不您还是找章大伯去商量一下,大宋能指挥得动如此雄兵的,李逵保证,天下就他老人家一个了。” 章惇怔怔地看着李逵,他还以为自家大兄和李逵沆瀣一气,私下里早就通过气了。他早就找过章楶商量过了,自家兄弟,面子都不给,连婉拒的套路都没有,就差指着章惇的鼻子大骂:“大眼贼,你连你大哥都陷害!” 要不然怎么会,你推崇他,他举荐你? 章惇的脸色立刻阴了下来,就李逵对章惇的了解,这货要发飙。 章惇似乎还有些不甘心,想了想,似乎想到了一个能够增加大宋军力无限的办法,指着李逵道:“大宋有你发明的大炮,你总不该说一点用都没有吧?” 发射实心弹丸的大炮能算得上真正的大炮,李逵浑不在意的撇撇嘴,不屑道:“章相,您对大炮一无所知啊!”见章惇目光惊喜,李逵立刻意识到说错了,急忙改口道:“我是说,大炮不是万能的。” (求订阅,求收藏,求推荐!喜欢的朋友,还请支持正版阅读,你们才是作者支撑下去的希望之光!)
第649章 科技之光
(求订阅,求收藏!) 在章惇满是失望的眼神之中,李逵悠悠道:“但并不是完全没有一点办法。” 大惊大喜之后是愤怒。章惇耷拉着脑袋,阴恻恻无声对自己说了一句:“这该死的小子!” 说话大喘气也就罢了,还不把宰相放在眼里,这样的官员还能要? 按照章惇以前的做法,李逵要是武将,估计可以交代后事了。可他是文官,死罪免了,推出德胜门斩首这就别想了,大宋不杀文官的传统历经百年,还算是保留了下来。就算是被查实了犯罪,也很少抄家流放的文官。一般来说,只有贬谪,或者去掉官身,永不录用。真要是再严重,就只能去沙门岛了,这才是真的九死一生。 当然,大宋的律法也不会同意谋反颠覆王朝的文官能活命的道理,可是大宋的文官从来没听说过谋反叛变的。 倒是被诬告很多,基本上都是子虚乌有的事。 所以,章惇即便对李逵有杀心,也最多是将这货放到崖州去自身自灭。 可按照李逵的见识,他绝对能在崖州过上很不错的生活。章惇虽然被气的半死,但也没有真的要李逵的命。他即便小肚鸡肠,报复心极强。可章惇不是傻子,他比大多数人都要聪明的多。他也清楚一点,如今的大宋,要说名将,真的找不出来。 可要说带兵打仗有统帅之能的,武将里找不出来,但是文官之中却意外的冒出了两个人。 一个就是章惇的族兄,不把他堂堂宰相放在眼里的堂哥。另外一个就是李逵,同样不把他堂堂宰相放在眼里。 这让章惇就算是想要生气,也生气不起来了。有本事的人有脾气,没本事的人不堪重用,这恐怕是章惇最为心累的一面。 说实在的,章惇真不想答应李逵,可是没办法,他的夙愿,或者说成为千古名相的愿望,还得落在李逵身上。 大宋只有收复了燕云十六州,章惇才有资格成为千古名相。要不然,排在他前面的牛人太多,他连冒头的机会都没有。北宋出名相,从赵普开始,一个个名声在外的宰相,别说章惇了,就算是王安石想要超越他们也颇为不容易。 “人杰,老夫自问是个豁达之人……”这话说出口,章惇有点胸闷,睚眦必报老匹夫,什么时候变成了豁达之人?可章惇还想获得李逵的好感,或者更确切的说,为了让李逵说出收复燕云十六州的办法,不得不装圣人:“只要能够收服燕云十六州,你要什么,老夫给你什么。只要大宋有的,老夫都能给你找出来。这一点,你自可放心!” 李逵放心吗? 他不放心,但要说收复燕云十六州,他心中的执念并不比章惇少。 如今的李逵也是一大家子,北方的辽国内乱早就有了迹象,不足为虑。但真正让他担忧的是从林子里跑出来的女真人。 看似不多的女真人,却喊出了‘女真不过万,过万不可敌’的口号,而且这个口号竟然是女真的敌人喊出来,这就让他担忧了。万一大宋的磨难还要来那么一遭,对于李逵来说,也是无法承受的损失。而且按照他的年纪,更是在知天命之年左右,经历这等磨难。 所以,李逵比谁都想要解决掉北方的威胁。 燕云十六州的重要性就不用说了,这是草原进入河北东西两路的必经之路,如果占领了燕云十六州,整个大宋的北方防线就完整了,进可攻,退可守,面对草原部落,将命运掌握在自己的手中。即便是大宋的军备因为制度的原因,出现了巨大的**和实力下降,只要控制住燕云十六州,大宋的作战方式很神奇的就会从野战,变成了城邑防御战。 要问大宋最擅长的战术是什么,任何一个禁军和厢军都会告诉你,守城。 而草原上的游牧民族,对于攻城,真的一点心得都没有。面对城池,他们只能在城外谩骂:“有本事出来!” 拥有城墙的保护,大宋的军队就有了勇气和底气,面对草原人的口无遮拦,必然会站在城头大吼一声:“有本事进来!” 这等于大宋在一个非常擅长且富有经验的军事领域和对攻城毫无心得的对手交战,即便自身差点,也能教北方的马背民族做人。 所以,李逵也想拿下燕云十六州,再说了,太宗不是有过诏书,取燕云十六州,封王。 童贯就是因为这句话,一心想要成为大宋第一个封王的宦官。 童贯能想,为什么李逵就不能想? 想到这里,李逵心中整理了一下思路,开口道:“大宋想要和辽国交战,不得不面临野战的情况。在任何军事作战之中,用自己不擅长的方面去和对方擅长的方面交战,都是一种愚蠢的行为。大宋的步兵方阵虽然能够在弩箭充裕的情况下,在野外获得一定的自保能力。” “但是一旦弩箭消耗一空,大宋的步卒方阵几乎成了辽国骑兵口中的肉,想要什么时候吃,就什么时候吃。而大宋能够在野外有自保能力,能和骑兵短暂对抗的步卒有多少,章相您恐怕也知道吧?” 从李逵开始分析双方优劣,章惇的心情终于不用被李逵这张破嘴撩拨到无法克制的地步了。反而顺着李逵的话,思索了起来。 其实这方面李逵最有经验,当初的猛虎营在金明寨对战西夏大军。那一战,表面上看李逵赢了,大宋禁军赢得了荣誉和胜利。 但实际上,按照当时的战争强度,只要再打半天,猛虎营就会面临弓弩和火药全部耗尽的局面,一旦出现那样的局面。除了少数人有可能逃跑之外,几千人马将全军覆没。连可能逃跑的机会都不会有。这就是步兵对骑兵的劣势,逃,又逃不了;追,又追不上。一旦失去了自保的手段,就是案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的局面。 可即便这样的步兵,训练起来也很麻烦。弓弩手的训练,需要从姿势,熬力气,听军令,布阵之类诸多训练合格之后,才能成为一个合格的精锐步兵。最好还能上战场,沾点血,就更完美了。 良久,章惇才平静道:“不足五万。” 这五万还是西军精锐,根本就不是河北禁军能相提并论的存在。 可接下来,李逵的追问让章惇顿时如坠冰窟:“章相,我是说假如,假如宋辽之战,大宋处于劣势,是否要动用这五万人稳住阵脚?” “自然。” 没什么可以考虑的,这样的问题根本就不需要思索,章惇如是道。 李逵接着问;“万一,这五万人马折了呢?” 大宋最精锐的兵马折了,这对于大宋来说,简直就和脊梁骨被打断没什么区别。虽说,只要给大宋五年,十年,还是能够拉出这么这么一支军队出来。但问题是,辽国会给大宋这个机会吗? 肯定不会给,反而会发疯的进攻,一旦大宋连最精锐的军队都覆灭了,河北两路还如何防御?大宋想要收服燕云十六州,你以为辽国就不想要进入中原吗?真要是一场战争能够让辽国看到控制中原的希望,辽国上下绝对会万众一心。将所有的矛盾暂时搁置一边,全力攻打中原。 甚至辽国要比大宋更加渴望获取中原。 因为一旦辽国做到了这一步,国内所有的矛盾将烟消云散。 辽国骑兵要是长驱直入,大宋是否要重新经历一次澶州之战? 章惇如同泄了气的皮球,紧绷的身体再也支撑不住,他也是带过兵的人。他深知训练一支精兵需要的时间是多么的漫长。尤其是在宋辽大战时期,弓弩手没有三年根本训练不成,而重步兵就更严格了。 章惇失望道:“难道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 李逵突然笑了起来,看似自信,却落在章惇眼里大有幸灾乐祸的样子。他心中暗暗发狠,要是李逵没有给出一个完善的策略,他非要让这小子知道,得罪宰相的罪过后果到底有多严重? “别卖关子,具实说?” 章惇压着嗓子,既有不耐烦的情绪,又有期待。 李逵挑眉问:“章相,你觉得火炮如何?” “火炮很好用,这方面你最有经验。”章惇有些奇怪,随即心动道:“你是说,结合火炮就能让辽国骑兵对我大宋步卒精锐无法击破?” “怎么可能!”李逵大声道:“章相,我是说火炮的训练只要一个士兵一两个月就能初见成效,如果弓弩手的训练能够降低到三个月,对于大宋来说,只要大笔的银钱投入下去,大宋将再也不缺精锐。” 没有任何瞄具,全凭手眼瞄准的近程火炮训练就是如此简单粗暴。 章惇怀疑:“这和火炮有什么关系?再说了,火炮造价不便宜,训练的费用更高。比神臂弓都要贵很多,大宋就算是每年能挤出两千万贯的收入,也经不起这么糟蹋。再说了,别以为老夫没有野战经验就不清楚其中的凶险,火炮这样的铁坨子,铜疙瘩,真要让人冲到眼前,人和东西都是人家的,和白捡没有什么区别。” 炮兵阵地就是如此不堪一击,真要是被骑兵冲击到眼前,根本就没有自保能力。 但李逵说的不是火炮,而是另外一种武器——火枪。“章相,你就没有想过,将火炮变小,然后变成了单独士兵就能操作的武器。这种武器用火药发射,射程要远远高于弓箭,而且杀伤力也将大于弓箭。说成炮肯定不合适,但定名为火枪你觉得如何?” “训练周期短,杀伤力足够,拥有持续的打击能力。如此一来,战争的形势也将改变,变成大宋占据优势,而辽国骑兵用劣势和我大宋对战。”李逵蛊惑道:“将来我大宋军队,甭管是近战城防,都将成为草原骑兵的噩梦。” “这武器叫什么,造价如何?”章惇顿时兴奋的站起来,手臂用力的虚空抓了一把,似乎想要抓住自己的命运一般用力。 李逵张了张嘴,小心翼翼的对章惇道:“这不过是小子的臆想,还没造出来。但小子认为只要大宋拥有了这种武器,大宋和辽国之间的作战将发生颠覆性的改变。只要成功,我大宋……将无往不利……所向披靡……” 堂堂章惇,宛如被雷劈了一般,整个人都被定住了。 他心头宛如点燃的火药般,原地爆炸,咆哮道:“李逵,你竟然敢耍老夫!老夫和你拼了——” 能把章惇逼到这个份上,李逵绝对是大宋少数的作死能手。 至于说拼命,不至于的。就章老头这体格,能威胁得了李逵? 来一百个都轻松放到。 只不过章惇的怒吼之后,门口来了一队禁军,看着章惇和李逵剑拔弩张的样子,都像是傻了似的不敢动弹。 得罪谁,他们都没好果子吃。 “滚,都给我滚出去!没有老夫的命令,谁都不准踏入正堂一步。” 好在李逵见章惇真的毛了,也不藏着掖着,大声道:“我能造出来。” “要多少人手和工匠?”章惇不抱希望道,被李逵气了这么久,他发现自己距离豁达的胸襟,已经近在咫尺了。 “现在不行。”见章惇挑眉,李逵顿时解释道:“大宋的铁不行,需要更好的锻造。然后工匠也需要培训,还有冶铁的技术也得改进,别看这些似乎造火枪没什么关系,但这是科学。” 李逵说的一本正经,仿佛他真的懂科学似的。 反倒是章惇被懵住了,要是李逵不懂科学,章惇就更不懂了。 李逵解释道:“科学是严谨的学科,需要一步步来,不能着急。这是水到渠成的过程,真要是到了那一天,别说辽国了,西域大宋也能收复,恢复汉唐盛世也是轻而易举。章相,这事我可以回去之后些写份详细的计划,让您过目。” 章惇眼神在李逵身上打量了一阵,悠悠道:“别回家了,就在都事堂给我写,什么时候写完了,什么时候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