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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逵的逆袭之路全文阅读

作者:水鬼游魂     李逵的逆袭之路txt下载     李逵的逆袭之路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650章 姑爷被扣了

    遇到个蛮不讲理的老头子,李逵骂不能骂,打更不行了。即便是甩甩衣袂走人,也怕章惇这糟老头子躺地上,嘴角对他冷笑:“你大爷,还是你大爷,不服不行!”
    “章相,下官刚刚成婚,还在假期,娇妻盼郎归,您老不会不通人情吧?”
    李逵认为这种状况之下,只能讲道理了。
    但是讲道理的结果很不好,章惇冷哼一声:“要不要老夫将你娇妻接过来?”
    见李逵不做声,章惇得意地笑起来:“小子,你就乖乖的从了吧。别以为老夫不知道,你那个娇妻和你青梅竹马,一两天不见面,不碍事。”
    “我……”
    李逵没辙了,朗声道:“章相,你不懂科学。”
    “老夫是不懂,但是你懂就行了,甭废话,要是不写出个子丑寅某来……不,要是你不能让老夫满意了,你哪儿也别想去。”
    章惇摆明了用身份压人。
    李逵纠结道:“本官也是四品官,你虽贵为宰相,也不能蓄意陷害朝廷重臣。”
    “我呸,有你这样的重臣吗?老夫刚才差点被你气死。气死宰相,你即便不去沙门岛,也是剥夺官身,永不录用的下场。”章惇气势汹汹的凝视李逵,丝毫不退让。之前被李逵拿话撩拨的欲死欲仙,这下终于找到了报复的机会,老头时机抓的很准。
    说起来,章惇和李逵在性格上挺像的,他俩都是心眼很小,却总是要装出一副很大方的样子。
    可真要是小心眼的时候,就像是咬人的王八,说什么也不松口。
    李逵有点上头,见章惇一脸得意地捂着胸口,哪里像是要嗝屁的样子。可他真的怕这老小子躺地上装病危,然后李逵比当年被困白虎堂的林冲都要冤。
    毕竟,这正堂里只有他和章惇两人,一个倒下了,另一个好好的,不怀疑他怀疑谁?
    更要命的是,李逵就算是和章惇一样,装出重病倒地的模样,也没有人相信啊!
    无奈之下,李逵只好勉为其难的点头道:“章相,你可要明白,科学是很严谨的,没有经历过验证,都将是水中月镜上花,就不能成为技术的可能。”
    章惇满不在乎道:“老夫不用这些印证,你只要将方略写出来,印证的事都会有人去做。大宋不缺好的工匠,更不缺能够做到极致的工匠,只要你写的方略靠谱,老夫敢拍着胸脯保证,就是装几个轱辘,不用牲口拉就能走的大车,老夫也给你造出来。”
    装几个轱辘,不用牲口拉的大车,不就是汽车吗?
    李逵倒是知道,可他造不出来,这玩意太复杂了,复杂到他的脑子煮沸了也不顶事。
    人在屋檐下,怎能不低头?
    李逵无奈,只好在都事堂中开始写。按理说他应该从如何制造火枪开始整,熟铁敲打成圆管,不断的敲打加固,最后变成枪管。但问题是,这种想法根本就行不通。
    大宋的铁太脆了。
    铁脆的原因是大宋采用了规模化冶铁,最重要的是大量使用了石炭,也就是煤炭。
    大宋开采煤炭量,已经初具规模。沂州也有煤矿开采。甚至在汴梁,百姓寻常的生火做饭,都已经用到了煤炭。但是冶铁,也用没有经过加工的煤炭,肯定会有很多杂质。导致大宋的铁产量很高,却因为质量不行,将武器的重量不断往上加。从而保证武器的强度。
    最常见的就是二三十斤的朴刀。
    这在唐代是不可想象的,因为这种武器,根本就不适合骑兵使用。单手轮不开,双手却太短。要是加长了,还得增加重量。
    这也是导致,大宋好的刀剑,都是天价。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后续锻打的加工过程,让铁匠都绝望。还有就是加入自然界中存在的精铁,比如说陨铁。李逵的三尖两刃神锋,就是加入了不少陨铁,加上精铁,锻造成功的。
    而唐代的冶铁,用的是木炭。
    木炭没有石炭那么多的杂质,炼出的铁要比大宋好很多。但限于产量的问题,唐代的武器价格也很贵。
    原本是想要写如何锻造火枪,因为材料的问题,让李逵几近奔溃。
    不得已,从洗煤,土法炼焦开始写。
    好不容易写完了一篇之后交给章惇,章惇老脸一黑,指着李逵给他的条陈,怒道:“小子,你糊弄老夫呢?石炭本来就是黑的,为何要洗?能洗干净吗?”
    在汴梁,城外就有东西两个炭场,每日纲运往来的船只络绎不绝。对东京的百姓来说,煤炭和粮食一样,都是平民百姓最需要的刚需。章惇又不是来了汴梁就做高官,不食人间烟火的人。他也知道煤炭的用处,铁监也会采购数量巨大的石炭,用来冶铁。他当然也见过黑不溜秋的石炭,用人生六十年的经验告诉自己,李逵这厮绝对又糊弄他了!
    甭管对不对,章惇当即将李逵好不容易写好的条陈仍地上,悠悠道:“重写,别想糊弄老夫,蒙混过关。”
    李逵低头看着被团成一团的条陈,气地双眸充血,却看向老神在在的老头,一点办法都没有。把无知当性格,关键这老头还是宰相。李逵琢磨着,要是让章惇这等啥也不懂的老头子继续做宰相,大宋要完!
    可心里这么想,但面子上还得给足了,只好低眉顺眼的给章惇解释:“章相,你有所不知,石炭寻常使用虽方便,但是火力不足,主要是因为石炭之中杂质颇多,导致炼出的铁不精。脆且容易出孔,这是凝练铁砂的重要一步。”
    章惇狐疑道:“为何老夫从来没有听说过,铁监的官员也不见有人说过?”
    李逵歪着脑袋,还真想起来了一本书上有过记载,说道:“凡以炭炊饭,先烧令热,谓之炼火,方可入爨,不然犹有烟气。李使君宅炭不经炼,是以难以餐啖。”
    “这虽是前朝长安的一段典故,但足以说明,石炭在使用之前,需要煅烧去杂。”
    章惇有点上头,怒道:“什么书上记录过,老夫为何不知?”
    “前朝崇文馆校书郎康骈所著《剧谈录》就有记载,就是刚才那段话。”
    章惇还是觉得他不能轻信李逵,毕竟李逵睁着眼说瞎话的本事太大了,自己都被糊弄过好几次。立刻安排人去找这本书。
    都事堂外是什么地方?
    皇城。
    昭文馆、史馆和集贤院,都是大宋藏书的地方,加上直秘阁,秘书省,宝文、天章都有藏书。找一本前朝的书难度虽有。但宰相下令了,有难度也要克服。
    章惇和李逵两人大眼对小眼的瞪着,谁也不服谁。章惇不信李逵说的话,李逵认为章惇是鸡蛋里挑骨头,不懂装懂。
    没想到,史馆的官员先来了,来的还是熟人范冲,看到李逵的那一刻,还挤眉弄眼的好一阵沟通,但让他失望的是李逵压根就不想搭理他:“章相,您要的书来了。”
    《剧谈录》!
    康骈!
    都对上了,章惇盯着书案上的书,顿时有点慌。假装毫不在意道:“人杰,真有石炭的典故录?”
    “真有。”李逵没说话,反倒是立功的范冲却开口了,指着书中目录道:“石炭的典故就在这一章内。”
    章惇已经在李逵面前丢脸了,还能在范冲面前丢个大脸。当即放下书册,冷冰冰道:“出去!”
    范冲愕然,发现情况不对劲,臊眉耷眼的退后了几步,然后转身离开。离开的时候,嘴里还嘟哝着:“用人在前,没用了就揣,什么人呐!”好在他这话是说给自己听的,旁人听不到。
    等范冲走了,章惇这才翻找起来,很快就找到了李逵说过的那段话。一时间,章惇的老脸有点挂不住。他的进士也不是买来的啊!为什么,自己不知道的杂学,李逵却知道?
    章惇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良久才期期艾艾的问李逵:“人杰,这是你看书看到的?”
    章惇像李逵这般年纪,还在为中进士拼搏。这等冷门的杂书,他说什么也不会去看。可是李逵呢?
    中进士的名次比他高,还看了这等冷门的杂书。
    即便是心高气傲,睥睨天下英雄久矣的章惇,也架不住心虚起来。
    李逵点头道:“章相,下官之前在皇城担任直秘阁,昭文馆、史馆和集贤院都能查看书籍,章相你也知道,下官爱读书,在皇城坐衙的时候,每日与书籍为伴。”
    一开始,章惇还认真的听着。可听两句,他实在听不下去了。李逵做直秘阁的时候,确实天天来皇城,也经常会摸出一册书来,但这货并不是为了看,而是为了躺着睡觉的时候盖脸。李逵睡着了也不闭眼珠,别的就算了,要是不盖住脸,鸟屎落眼珠子里,他还活不活了?
    章惇吹胡子瞪眼的怒斥道:“说真话!”
    可真相是,这真的是李逵无聊的时候翻书看到的,真话让人不信,这是什么世道?李逵撇了撇嘴,无辜道:“以前听师祖说过。”
    “子瞻看过这本书啊!这就对了。”章惇果然顺着台阶就下,连欧阳修读书都不如苏轼多,章惇面对苏轼的时候,也是要仰望的存在。输给苏轼,他不丢人。
    章惇这才将地上的那团纸捡起来,摊平了,给李逵道:“继续写……”
    期间,章授派人去给李逵家人传消息,李逵留宿都事堂。
    可是让太师府的奴仆们一传,却变成了——姑爷被都事堂给扣住了。
    得到消息的刘葆晟,宛如晴空霹雳,顿时吓得手足无措,还以为李逵要被下大牢了呢?
    良久,才想出个法子,对管事道:“给姑爷送饭,记得整一只烤羊,他喜欢吃这个。另外多烙两斤饼子,不然吃不饱!”
    且不说太师府这边全乱了套,汴梁内城,到处都传递着李逵被都事堂降罪的小道新闻。甚至有鼻子有眼的,就差三法司会审,开堂问案了。
    这不,文家的女婿,马昱急匆匆地找到了范冲,没头苍蝇似的团团转,却什么办法也没有,一个劲的催范冲:“元长,你得想想办法,人杰可是我们的至交好友,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范冲愕然地看着马昱,不解道:“伯仁,你说的什么呀?我怎么听不明白呢?”
    范冲不解是有原因的,什么李逵被都事堂问罪,他怎么不知道?
    而且,之前范冲还带着一部很冷僻的杂书,去过都事堂,也见过李逵。当然了,另外一个当事人章惇也在。
    没见要问罪的样子,反而像是讨教学问。
    当然,按照范冲的经验,多半是人杰将章相给羞辱了。然后老头不好意思对人杰发火,转而将火气撒在了他身上。他好心给找来了孤本,连句好话都没有,冷着脸就赶他走,啥人呐!
    马昱却急得上窜下跳,情绪激动道:“人杰是对大宋有大功的人,不能因此小事就让奸臣给害了。元让,这时候你不该避嫌,唯一能够救人杰的只能是苏相了,只是你也知道,我和苏相没什么交情,不如你以子侄的身份去,再说了,你们可是世交。”
    这话没错,范家和苏家确实是世交,三代人的交情。
    可范冲根本就不明白,为什么李逵危险了?
    他见过李逵,也见过章惇。不解问:“元让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刚才,太师府传出来的,说是人杰被都事堂给扣住,要降罪,下大牢。”马昱紧张道。
    范冲摇头笑道:“一派胡言。”
    “你怎么知道一派胡言?”
    范冲用手指指着自己的鼻子道:“因为我去过都事堂,就在一个多时辰之前吧。”范冲撇撇嘴,忽然笑了起来:“我敢断定,章相是在考校人杰的学问,然后很可能输了,然后老头下不来台要夜战。当时我还给他们送过一部很冷门的书。”
    “这……”马昱顿时气地跺脚怒道:“流言害人呐!”
    不过,他也是个爱听小道消息的主,顿时凑近轻声问:“元让,说说,到底怎么个事?”
    不到一个时辰之后,内城的消息变了。
    身为宰相的章惇,因为考校李逵的学问,被反问住了,然后下不来台,非要分出个胜负不可……当消息传到皇城的时候,章授傻眼了,急忙找来传消息的都事堂仆役,问:“你怎么给太师府说的?”
    “小人哪有资格见太师他老人家,就给太师府的门前管事说了,李大人被相爷给留下了……不定几日能回。”
    章授一口气差点上不来,气地真想一脚踹死这不开眼的仆役。

第651章 脑子被门板夹了

    两天一夜。
    足足两天一夜,李逵和章惇在都事堂耗上了。
    当然,最后落败的是章惇,比体力,李逵怕过谁?
    但实际上,李逵也被累的够呛。不是说体力精力上的劳累,而是心累。章惇不明白李逵写的是真是假,他也有自己的智慧,就通过李逵的表情,眼神,加上对李逵的怀疑,然后否定李逵写好的条陈折子,让他重写。
    李逵还不能反驳,反驳的结果就是,章惇瞪着眼珠子,毫不客气的对李逵反问:“你骗老夫还少吗?”
    李逵也知道理亏,没办法,继续折腾。
    不过夭寿的是,他竟然通过这种被镇压的鞭笞,竟然神奇的想起来了不少炼钢的办法,甚至还整出了一个小高炉的设计图。
    不保证能否产钢的情况下,实在难以想象李逵这两天一夜之中,经历的是什么。
    “真能成?”
    “试试就知道了。失败不要紧,最重要的是,通过失败,我们朝着成功迈出了一大步。”
    李逵有气无力的看着眼皮都快耷拉成一条线的章惇,脑袋也是昏沉沉的,直打瞌睡。即便这样,他还不忘给章惇鼓劲。深怕这老头一个不对劲,继续和他耗下去。
    章惇无力的摆摆手,对李逵道:“你回去吧!”
    李逵来的时候是骑马,回去的时候坐着车走的。车是狗大户索封的豪车,车厢里地方很大,靠垫软和也保暖,尤其是浓厚的沉香味,仿佛要欲盖弥彰似的,让人很怀疑索封这车的其他用途。
    呼呼——
    呼呼——
    “少爷,到家了。”
    打开车厢,阮小二发现李逵竟然靠在车厢里的靠垫上,呼呼大睡,哈喇子都快下来了。阮小二无奈,只好架起李逵的胳膊,将人背进了院子。毕竟李逵年轻,车上睡了一刻左右,整个人顿时清醒了起来,挣脱了阮小二之后:“我自己走。”
    “少爷,您是装的?”阮小二还以为李逵用了计谋,故意示弱。
    李逵没好气道:“没有,就是累了。”随即想到章惇那老头固执的的样子,嘿嘿笑起来:“章惇肯定比我更不好受。”
    这一幕,让很多等着看热闹的好事者看到了,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这李逵不会是和章惇斗了两天一宿的气吧?
    瞧把人给累的,都站不起来了。
    而章惇?
    早朝错过了,皇帝派遣供奉官来询问,章授只能说:“家父没起来。”
    毕竟是老年人了,岁月不饶人。
    这一睡,睡了一天一夜。等到掌灯的时候,章惇让儿子章授拿来了李逵写的炼钢折子,就着灯光看了起来。从洗煤,到炼焦,然后到筛选矿石,将矿石打碎,最后投入小高炉。至于像一些基本的耐火砖之类的李逵根本就没写。
    毕竟,大宋已经能规模化炼铁,要是没有耐火砖,怎么可能建造炼铁炉?
    至于耐火砖是否合格,是否能够适应炼钢的需求,这就不是李逵该去考虑的事了。
    章惇看着李逵的条陈,似乎有点意思。可他又很怀疑,这样的路子就能出钢了?钢可是要比精铁更金贵的商品,要是如此简单就能办到,岂不是说大宋的军队武器能够提升好几个台阶?
    不信是不信,但当他抬头看向了油灯的时候,他迟疑了。
    章家有钱,不缺点灯的钱。以前用的都是蜡烛,还是加过香料的蜡烛,气味芬芳且明亮,也没有多少烟熏。
    可自从煤油作为东京汴梁很常用的照明之物之后,章家也开始用了起来。
    价格不贵,但是火光可以调节,不像是蜡烛,多大的灯芯,就多大的火苗。煤油可以通过拉长灯芯,增加火苗的高度,从而让光更亮一些。
    “授儿,你说为何在李逵之前,没有人去想过黑油可以提炼成煤油,使用起来如此方便?”
    章惇突兀的问话,让章授很无语。李逵赚钱是把好手,从雪花盐到煤油,都是他捞钱的手段。可要说道理,他哪儿知道道理?他要是知道了其中的奥秘,岂不是他成章百万了吗?
    至于说唐朝宫廷技术?
    章授第一个不信。连他都认为是幌子,足可见得可信度有多低了吧?真要是唐朝就有了的技术,哪怕是在宫廷里,可昭文馆里的史料没有任何记录,就是巨大的疑点。而且唐朝的武器死贵死贵的,甚至有些武器贵到连主人殉葬都不允许。可见,唐朝的钢铁,得来肯定不容易。
    章授恭敬道:“父亲,你还在为李逵的条陈费解?”
    “不是费解,而是担忧。”
    “担忧?”
    章授迟疑道:“父亲怕李逵此法能大行其道?”
    “这么说吧?我宁愿李逵糊弄老夫,也不愿老夫随便逼他一下子,就能挤出点让人惊诧的技艺,显得老夫很无能。同时,这会让老夫看不出李逵的深浅,这小子本来就滑不溜秋的,一不留神,恐怕就失去了控制。”章惇叹气道,任何大佬都不会喜欢随时随地都会失控的手下,哪怕这个手下确实立功无数。
    这个话题,章授也回答不了。只好沉默不说话。
    好在章惇不过是感慨,随后让儿子章授去叫人:“将铁监正郑琦给老夫叫来。”
    不到半个时辰,就在章惇就着小米粥吃咸菜的功夫,铁监郑琦慌慌张张的来到了相府。他虽说也是正四品的官员,执掌大宋的铁矿和炼铁工坊。但实际上,他还没有受到过章惇的独自传唤,冷不丁让他去相府,不免战战兢兢,还以为铁监出了什么大纰漏出来了,引起了章相的注意。
    “看看!有什么想法没有?”
    郑琦从章授的手中接过一本折子,仔细看起来。才开一眼,就皱眉了,小心翼翼的抬眼看向了章惇,心说:“石炭本来就是黑的,还用洗?怎么洗?洗到什么程度算是干净了?”
    可惜,面对前场强大到让他不敢大声喘气的章惇,郑琦生生的将这个疑问吞了下去。
    等到全部看完,还在云里雾里。
    身为铁监,郑琦必然或多或少的会和铁器工坊打交道。多少懂一点炼铁的工序,手中的折子,乍一看挺像是一回事,但细细品,却发现颠覆了自己的常识。
    内心这个叫纠结啊!
    可就在这时候,章惇地眼神飘到了他头顶,轻飘飘问:“有问题吗?”
    郑琦很想恭恭敬敬的问章惇:“是该有问题,还是该无问题?”可是他不敢,别看铁监也是文官,可真要把自己当根葱,离完蛋也就不远了。
    “问你话呢?”见郑琦不开口,章惇不耐烦道。
    郑琦猛然打了个哆嗦,急忙躬身道:“启禀相爷,下官一定按相爷的意思,做出来。”
    章惇怀疑起来,难道李逵说的是真的?
    他也不在意,冷冷道:“下去吧!”
    郑琦唉声叹气的离开宰相府,临走,看到了刚办完事回来的章授,急忙躬身求教:“三公子,下官刚才从相爷哪里拿来一份折子,您帮忙参详参详,下官该怎么做才行?”
    章授目光一瞅,就知道是李逵写的,随意道:“去太师府问李逵。”
    从宰相府,一竿子捅到太师府。
    郑琦觉得他的仕途真的太难了,都已经混到了铁监的地步,难道还不放过他吗?别看铁监正也是一监之主,正四品的高官。
    可正四品和正四品能一样吗?
    比如说给事中,中书舍人,秘书监正,都是正四品高官。这些官职和铁监的差别就像是秘书省的著作郎和太庙斋宫使的差距一样大。
    前者是皇帝跟前的文臣,前途远大,甚至还有机会进谗言。后者是太庙的管理官,主要职责就是,皇帝来了管斋饭,皇帝走了看大门……
    郑琦还以为自己得罪了章惇,心里七上八下的回到了衙门。然后备上马车,去了铁器工坊。没办法,章惇虽然没有日期限定,但指不定那天就问他进展了呢?
    至于去太师府?
    别想了,他见到宰相腿肚子打颤,难道见到了太师他就不颤了吗?
    他压根就不敢去太师府。想着先去铁器工坊问问管事,要是能成,就不用麻烦太师他老人家了。另外,郑琦也没有自信去请来李逵。他做官开三十年了,才做到四品官。而李逵呢?才三年不到的样子,就已经是天章阁待制了,和他一样是四品官,他找谁说理去?
    再说,李逵出了名的不好对付,他的面子,人家给是心情好;人家不给,才是正常。
    将折子递给了工坊的管事,郑琦唉声叹气道:“你看能成吗?”
    “这是谁给大人的折子,岂不是脑袋被门板夹了,才会如此认为?”
    说话的这位是铁器工坊的主事,鲁大师。仗着一身的本事,说话口无遮拦。
    平日里口无遮拦,谁也不把他当回事,毕竟在铁器工坊里,再嚣张,能得罪到谁的头上?可是郑琦拿来的折子可不是普通人给他的,而是章惇,宰相。背地里骂宰相‘脑子被门板夹了’不要紧,可万一要传到了章惇的耳朵里,鲁大师要倒霉,郑琦也要倒霉。
    郑琦吓得嘴唇都哆嗦了,紧张的捂着鲁大师的嘴,低声道:“小声点,是相爷给我的折子,你做不到就说做不到,别胡说八道,给自己惹祸。”
    鲁大师桀骜不驯的脸顿时垮了下来,他犹豫道:“大人,难道章相就没说过此法是谁进献的,该找谁去问。就小老儿的见识,即便是想要为大人效犬马之劳,却也有心无力啊!”
    “啊!如此之难吗?”
    郑琦诧异不已。
    鲁大师比划道:“大人有所不知,技法之道,一变则万变,小老儿见识浅薄,一点不通,全盘不明。”
    说白了,看不懂。
    郑琦踌躇良久,咬牙道:“你先去准备,明日……明日本官去给你找个懂行的大人来。”
    翌日,李逵被郑琦请上了马车,来到了铁器工坊。
    进入工坊之后,郑琦对鲁大师解释道:“这位就是懂行的大人,李大人。老鲁,你有问题就问他。”
    鲁大师迟疑了,随即想哭。
    李逵,他认识啊!当初做钟楼的时候,他就认识了李逵,可是李逵的炼铁手艺,还是他教给李逵的啊!
    这水平,还不如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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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2章 大科学家李逵

    顶着怀疑的目光,李逵开始了他在冶铁坊的指导生涯。
    只不过,和重新开地图一样,他的能力并没有被大宋技艺最精湛的工坊工匠们所认可。甚至因为身份差距太大,而产生巨大的质疑。
    只是没有人敢说而已。
    连铁监都上赶着巴结李逵,其他工匠哪有说话的份?
    大宋的工匠地位虽然还行,至少不会有卑贱的感觉,被人看不起。士农工商虽说将人的职业分成了三六九等,可实际上,任何朝代,最悲惨的应该是农夫。只不过农夫大部分都不知道而已。在大宋也是如此,大宋的城池内生活最好的普通百姓,大部分都是有一技之长的工匠。
    为了让自己的话有说服力,李逵开口就说了个劲爆的秘密:“诸位,你们可能不知道,我是铁匠的儿子!”
    这话没错,按照李母的说话,李逵他爹李匠,是蒙山镇方圆几十里最好的铁匠。至于为什么不是百丈村,如此技艺精湛的铁匠,百丈村如何能容得下?
    “这位真豁得出去!”这话也就是郑琦心里想一想,脸上可不敢露出任何不屑的表情。反而极其惊喜雀跃道:“人杰老弟,你这是家学渊源啊!”
    李逵没好意思搭话。
    他爹李匠,确实是百丈村唯一的铁匠,可在李逵重生之前,早就死了。之后别说李逵家了,就连百丈村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没有了铁匠。至于说家学渊源,更是无稽之谈。在他拿的动锤子之前,李匠就死了,他家的手艺早就断绝了。
    但李逵为了说服力,也是拼了。
    他假模假式的微微闭着眼,仿佛回忆似的说道:“说起来,我有一种炼制石炭的办法,可以祛除石炭的杂质,让石炭更加的纯粹,从而在点燃之后,燃烧的时候发挥更高的温度。”
    别说信不信,反正等真做的时候就能见真章。
    当然,李逵也不着急,大宋的工匠很富有创造精神。李逵只要将大致的思路说出来,等待工匠们将一个个难题解决,最终很有希望得到他所期望的结果。
    “说起用火炼石炭,关键的步骤还是控制火候,将其杂质逼出的情况下,保留其原本的火力。分为三个步骤,第一步,将燃烧用的石炭和炼焦的石炭用土墙分割开来,点燃燃烧用的石炭,放火灼烧;第二步,过火,石炭逼出杂质的过程之中,会有部分气燃烧起来,从而引燃等待炼焦的石炭;第三步,需要经验,通过观察孔,发现石炭已经开始焦化,将水注入从而加快杂质淬出,封闭火窑,等待冷却之后,将焦炭取出。”
    “取出之后的石炭,已经成了有空洞,重量较轻的焦炭。这才是炼铁的最好材料。配合合力的小高炉,甚至能够做到炼钢的程度。”
    “炼钢?”
    李逵如此轻率的说出炼钢两个字,顿时让在一旁默不作声的鲁大师怒了,他喘着粗气,冲到李逵面前,大声道:“李大人,你是读书人,不能满口胡说八道!”
    他胡说了吗?
    李逵摸着鼻子想了想,随即笑了:“你不信?”
    “我能在延安府用黑油提炼出煤油,当时也没有人相信;我十四岁的时候,用二十文一斤,最差的海盐提炼出了雪花盐,也没有人相信。但这不怪你,只是你们太浅薄了,对科学的力量一无所知。”
    铁监郑琦一脸迷茫地看着李逵,这一刻,仿佛李逵像是章惇附体一般,对周遭充满了鄙夷和不满。
    但章惇或许只有鄙夷和傲慢,但李逵可不会这么做。他喜欢以德服人,用事实说话。
    李逵并没有对鲁大师的冒犯而不悦,反而指着一干工匠道:“古人云:千里之行,在于足下。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我要是现在说炼钢,你们肯定会怀疑,甚至会认为我这里不好了……”说话间,李逵指着自己的脑壳,仿佛真的脑子出问题似的,翻着白眼。
    最后又一本正经的说道:“但是不要紧,我虽然提出了思路和部分的解决办法,但最终实践的人是你们。如果一次次的靠近目标还无法让你们彻底相信,那么简单,我们就一路成功,直到完成这一壮举。”
    鲁大师纠结了起来,李逵他是合作过的。当初苏颂和李逵主持大宋时钟的研发,最后成功。其中铁器坊的工匠之首就是鲁大师。
    那时候的鲁大师还在工部,去年才来了铁监。
    回忆起当初,李逵似乎说过的话,都能完成。这是个一诺千金,说话算话的男人。
    他还不至于为了所谓的名气,说谎来糊弄他们。
    鲁大师这才释怀了一些,低头道:“还请大人示下!”
    李逵满意道:“好。”
    “咱们一步步来,先将石炭焦化完成了。第一步洗煤,郑大人,你可知道铁器坊的煤来自哪里,规格如何?”
    李逵转身问郑琦。
    这简单,大宋的石炭北方各地都有产出。比如说河东路的石炭,主要销售给当地并州等大城。而东京汴梁的石炭也从开封府,东京西路运来。
    郑琦不假思索道:“人杰,咱们的石炭主要来自禹州。禹州的煤烟少,且黑亮,价格差不多是一百五十文一石。咱们的石炭不用交税。差不多和市面上两百文的石炭差不多。”
    大宋的商业税很低,大部分商品只需要缴纳三十税一就能入城。
    但是石炭的税收一直很高,而且采用实物兑付的方式。一般都是十抽一,甚至五抽一。也就是一百斤的石炭,抽取十到二十斤的税收。
    李逵不再多问,而是拿起作为样品的石炭,开始说起来:“洗煤说起来简单,将碎小的煤渣洗去,用水冲洗,筛选即可。”
    “另外,就是耐火砖的问题。焦炭燃烧火力足,你们需要考虑用更好的耐火砖来代替原本的耐火砖。”
    有了李逵的指挥,工坊内的工匠也不疑惑,而是按照李逵的吩咐去做。建造用来炼焦的窑,然后将筛选出来的石炭堆放在一起。等待窑干燥之后,进行第一步的烧制过程。
    似乎一切都很顺利。
    第一批石炭炼焦的工作也在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内筹备完成。
    期间,工匠们还实验了不少耐火砖的制作。原先的耐火砖用的是粘土制作的耐火砖。工匠们琢磨之后,选择了其他的几种配方。效果最好的可能就是加入了煤粉的耐火砖。单这一切都在试验规程之中,有的顺利,有的失败。
    但或多或少,都能得到一些进步的孤立,让工匠们渐渐将怀疑的心态板回来了一些。
    “大人,今日要点火了,小人想让大人主持。”
    好不容易等到要点火炼焦炭的这天,李逵被邀请到了工坊之内。
    一座排窑,坐落在工坊之内。
    这本来就是大宋铁监最大的几处工坊,占地颇光,丝毫不用担心地方不够。
    李逵将点燃的火把塞入了窑口之中,随后浓烟渐渐的从窑口之内冒出来,过了一会儿,红彤彤的火苗也从窑口冒了出来。
    浓烟顺着管道,进入了烟囱,然后滚滚浓烟朝着天空飘散开来。
    李逵看着冒黑烟的烟囱,微微皱眉。似乎这土窑的破坏力有点大,但这是大宋,环保这个问题也不是李逵需要去考虑的。
    他嘱咐了一阵鲁大师:“你们要分配好工匠,观察土窑的燃烧情况。同时要安排人记录下所有的操作过程,不断的改进更好的办法,将石炭焦化的加工过程做好。”
    “大人放心,我们都是按照您的吩咐去做。”
    李逵表示了适当的满意,不过他也没准备在土窑边上盯着,而是查看了铁监的工坊一会儿,就招了个由头离开了。等出了焦炭他才会赶来。
    最近,郑琦几乎天天都要往来于皇城的都事堂,向章惇禀告工坊的进度。
    想起来也有些冤,他堂堂的四品铁监,竟然成了跑腿的小厮。可是章相盯着的事,他不敢糊弄。
    “相爷,这是这几天李待制在铁监的公务记录。请您过目。”
    身为临时相府探子,郑琦做的很不到位。比如说,他没有记录工匠们对李逵的态度转变,也没有记录李逵让铁监发了两次赏赐,主要是工匠提出了建议,让李逵获得了启发。从而改良了土窑。
    当然,郑琦是读书人出身,虽身为铁监,不得不和工匠们接触多了。
    但本质上,还是不怎么待见工匠。尤其是铁器工坊的工匠,因为整日一身臭汗,还有一身灰,这让铁监大人觉得很不体面。
    章惇看完了之后,问:“还有什么?”
    “相爷,下官只是疑惑。李待制从来没有制作铁器的经历,为何对铁器坊如此熟悉?尤其是他拿出来的技艺,更是我铁器坊都没有的技艺。不会是李待制将家中的秘技献了出来?”郑琦这几天一直被李逵的‘铁匠的儿子’给困扰,还真的以为李逵是将家族的技艺给拿出来了。
    按照大宋朝廷的制度,贡献技艺,可以获得钱财上的补偿,如果对帝国好处很大,会授予不重要的散官。
    这并不是郑琦故意要买好太师府,而是李逵表现出来的镇定和从容,加上指挥若定的气度,让他不得不觉得可疑。
    难道真的是家传之秘?
    章惇冷哼道:“笑话,李逵是进士及第的身份,之前老夫记得他好像是猎户。什么时候和铁匠有关系了?再说了,他之前制出了雪花盐,难不成他家以前是私盐贩子?而且他还在延安府炼制了煤油,总不至于他家还是油贩子吧?”
    不过,章惇也好奇,李逵藏着掖着的本事不小,难不成还真有隐情?
    等郑琦离开了,找来相府的亲信去打听,李逵的家传。
    所谓家传就是传家的手艺。
    傍晚,打听的奴仆回到了相府,带来了一个让章惇目瞪口呆的消息:“相爷,小人打听清楚了,李逵先祖是因为躲避战乱,而躲入沂州山林的前朝神策军。只不过,后来族人相继离开大山,到了李逵祖父这一代,山里日子日益艰难,这才更多的人去狩猎。至于李逵的家中,他爹还真的是铁匠。”
    “铁匠?”
    章惇有点懵了,还真的是家传的手艺。
    但铁匠是铁匠,打铁的手艺,什么时候铁匠会冶铁了?
    这看似像一个行当,但绝对是两个截然不同的行当。
    章惇拿起张琦带来的几块焦炭,还真如李逵当初说过的那样,上面布满了空洞。而且入手很轻,比起石炭来说,应该轻便了一半以上。而且入手,也不会太脏,反而敲击起来有亢亢的金石之音。
    这让章惇更好奇了,难道李逵说的是真的?
    能够规模化生产大宋急需的钢?
    别说钢了,就算是精铁,李逵也将功不可没。
    大宋因为材料的问题,国内的铁器一直很脆,质量很差。这对于普通百姓来说,无所谓,但是对军队来说就要命了。
    军队应为需要大量装备武器,不得不将武器做的无比沉重。甚至要比唐朝时期的武器更重,却质量反而下降了很多。
    当然,唯一的好处就是价格便宜,大宋的武器可以随意列装百万大军。这才是大宋明知道如今的冶铁的方式不好,却还是硬着头皮继续使用这等办法的原因。
    要是有更好的替代办法,大宋的武器和军力将迅速提高。
    尤其是一些铠甲的造价,成本会直线下降。
    比如说鱼鳞甲,甲片比指甲盖大一些,如果这样的铁片如同朴刀用铁一样发脆,容易断裂。那么铠甲还谈什么防护作用?
    而且铠甲还不能无限制的增加厚度,毕竟人的负重也有极限的。
    如今鱼鳞甲的造价数百贯一件,这让重步兵这种大宋禁军之中最为精锐的步兵数量也无法普及。
    一旦解决了这个问题,大宋的禁军的战力将上升不少。
    章惇于是上心了,为了不让人引起不必要的慌乱,他决定在开炉之后就动身去瞧一瞧铁器工坊的处铁效果。
    这日,章惇没有前呼后拥的带人,而是带着府中的虞候,化妆成普通客商的样子,去了铁器工坊。
    来到工坊的时候,派人去叫来了郑琦,后者匆匆赶来,刚要行礼,就被章惇制止道:“老夫是微服,就是来看看。”
    “老……先生里边请。”
    “李逵人呢?”
    “李待制随后就来,还在路上。”
    “情况怎么样?”
    “这个……”
    炼焦已经成功了,但是炼钢,太高端了,郑琦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章惇也不在意,径直朝着小高炉而去。临近了,却感觉热浪滚滚而来,脸颊上仿佛被刺痛一样,麻酥酥的,时间一长,让人受不了。章惇看着边上的工匠头子,颇有威望,像是个主事之人。于是走过去问:“老汉,你说这炉的铁能成吗?”
    “能,肯定能?”
    说话的是工坊最为威信的鲁大师。
    他斩钉截铁的回答,勾起了章惇的好奇:“有何依据?”
    鲁大师撇了一眼章惇,发现是商人打扮,顿时没好气道:“你是不是傻啊,看看这火焰,蓝中带白,可见温度之高?你来购铁,难道不知其冲奥义,连做生意都如此外行,你还能成啥事?”
    说话间,鲁大师将手挡在眉骨下,从而阻挡部分扑面而来的炙热,满是激动的盯着出火口的一个小孔喷出的火焰,这火焰让他如此的痴迷,至于根本就没有发现,他用一句话就让当朝宰相给记住了他。

第653章 精铁?

    身为一帮耿直到说话都带刺的老大,铁监郑琦很绝望。
    章相小肚鸡肠的人,能放过他吗?
    老头脸都黑了,还不记他一辈子啊!虽说章相也一把年纪了,估计也多少年好活了。可问题是,鲁大师心里绝对没有自信,他一定能活过章惇。毕竟对方捻一捻手指头,就能将他捏死。
    为了扭转尴尬的气氛,郑琦来到了鲁大师边上问:“什么时候能出铁?”
    “现在就能出了。”鲁大师随口答应着。
    郑琦下令:“还不快出铁?”
    鲁大师丝毫不为所动,断绝拒绝自家衙门大佬的命名,反而说了句让郑琦气地牙痒痒的话:“李大人还没来呢?怎么能如此随意?”
    郑琦气地恨不得将鲁大师这老头塞炉子里化了,才跟着李逵几天,就一口一个‘李大人’,本官是你顶头上司的上司,为何不加你多给点面子?
    鲁大师是什么人?
    大宋冶铁界的权威,铸造界的大能,他还是个官。
    虽说技术官员,不能称为职官,不属于文官和将门,脱离在外的杂官。但不要忘记了,这个官职要比其他官职更让百姓羡慕。因为这是个可以子承父业的官,是可以支撑一个家族经久不衰的压箱底的技术。
    类似的官员还有,养马的马官,医官等等
    章惇虽说是宰相,但也是装扮成商人的宰相,被他堂堂大宋官员鄙视怎么了?
    反倒是知情的铁监郑琦吓得尿都快滴出来了,呵斥道:“鲁大师,你这破嘴何时能有个把门的时候?”
    鲁大师回头看了一眼郑琦,其实他什么也看不清楚。试着看过耀眼光芒的人都知道,看非常亮的光,立刻去看相对比较暗的地方的时候,眼前会一片漆黑,要等好一会儿,人的眼睛才能适应过来。鲁大师呵呵一笑,丝毫没有觉察到郑琦的恐慌:“改不了,这辈子都改不了。除非像是李大人那样的才学之士,才能让老家伙心服口服。”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炼铁也好,炼钢也罢。
    温度是关键,温度越高,炼出的铁的杂质就越少,得到的铁的质量就越好。
    章惇是外行,十足的外行。他哪里看得明白其中的奥义,就是感觉鲁大师的气势不凡,像是个有本事的人。即便是小肚鸡肠的人,遇到个心高气傲的主,一旦发现对方是大能之后,也会收敛一下自己的情绪。说起来,章惇的小肚鸡肠,更多的是针对同是文官的同行,而不是针对普通百姓和杂官。同行伤人才最深,尤其是元祐党籍的死敌,更是如此。
    章惇看似没有在意,摆手沉声道:“无妨。”
    郑琦瞥了一眼章惇黑黢黢的脸膛,心中犯嘀咕:“哪里像是不要紧的样子?”
    他同时他也在为鲁大师祈祷,倒不是他真的是个关爱属下的好官。而是手下就一个鲁大师技术最好。大宋是盐铁专营,铁监有矿山,有工坊,还有一年的生产任务,要是完不成,他这个铁监就要倒霉了。铁监最强的匠师就是鲁大师,其他要么是鲁大师的弟子,要么是连鲁大师弟子都不如的工匠,真要是鲁大师被降罪,他这个铁监属下的第一工坊,技术将大打折扣。
    李逵带着阮小五,从战马上跳下来的那一刻,身后的阮小五看向李逵的背影满是迷离。
    他哥阮小二去了京营做营将了,而他顶上了阮小二的空缺,成了李逵身边的小厮。按照他的理解,小厮很无趣,比运货差远了,至少钱途上不可同日而语。可跟了李逵没几天,他发现错了,早知道跟着李逵如此威风,京城的衙门随便进,他是能被送货的三瓜两枣打动的人吗?
    阮家如今也不缺钱了,阮小二跟着李逵南征北战,积攒下的家私已经足够他在京城购买一座宅子。
    只是阮小二现在也很纠结,买房子没人住,他是那种不讲究吃,不讲究穿,就喜欢好勇斗狠的头铁汉子。除此之外,别无爱好。
    当武将,住营房,有厨子,还有免费住的院子。甚至他都不用给李逵倒洗脚水,还有亲卫给他倒洗脚水,不香吗?
    以至于连不喜欢洗脚的阮小二,如今也习惯每日临睡前泡脚。不为舒坦,就为了这份特权。
    为什么要买房?
    自家俩兄弟,平日都住李家,买房子根本就没人住。加上他是财迷喜欢枕着用命换来的金银财宝睡觉,随手摸一块金灿灿的金子,能让他心情愉悦一整天。哪怕这块金子上面,还有发黑发暗的血迹,亦是如此。
    至于将两个弟弟的籍贯迁到京城之类的愚蠢念头,他从来就没有过。
    阮小二不是读书的料,连带着两个弟弟,小五和小七都不是读书的料。他家根本就不需要学区房,没有任何意义。
    真要是将宅子安在太学边上,岂不是花了无数的冤枉钱?
    唯一的好处就是离教坊很近。
    但阮小二也是有追求的,随着年纪大了些,他发现风尘女子不适合他,他更喜欢良家。
    阮小五费力的牵着李逵的战马,一边对不习惯生人的大黑马讨好道:“黑爷,您挪步,唉,抬腿,对了。”同时还不忘对李逵道:“少爷,您歇着,我去给叫人来伺候您。”
    李逵有点头痛,阮小二头铁,但是阮小五欺软怕硬的性格,真让人头痛。记得原先不这样啊!倒是这家伙功夫很不错,比阮小二差的不多。
    李逵最理想的小厮应该是李庆,一方面是同祖同宗的族弟,知根知底;另外,李庆要比其他人更圆滑一些,很适合当小厮。可这家伙如今出入一大帮子人,俨然是京城脚行的头面人物,让他去做小厮,估计李逵能镇压得住,但李庆心里绝对不乐意。
    这也是为什么阮小五成了他随从的原因。
    真是没什么可用的人。
    至少在家奴仆役上,李家的底蕴真的支撑不起一个大家族该有的牌面。
    “大眼贼,大活人站在你们面前,都不看一眼。”阮小五挺着胸膛,挎着腰刀,一副神气十足的样子,指着看守工坊的仆役大声质问。
    铁监的工坊,也不是谁都能来撒野的。除了一部分官员之外,随便个人还真不敢在这地方撒野。
    “小子,你活……”
    ‘腻歪’二字还没等说出口,仆役就看到了在阮小五身后的李逵,这位面黑的汉子官职不比铁监大人小,前几日是铁监大人亲自迎来送去,做门房的自然要长一副要眼珠子,立刻就认出了李逵,躬身迎了出来:“李大人,您老来了,我家大老爷早在工坊里等着大人。”
    李逵颔首道:“前面带路。”
    “少爷!”
    阮小五要追上去,被李逵用眼神拦住了,只好无趣的朝着门房而去。
    铁监的冶铁工坊很大,比工部的要大得多。李逵跟着仆役,走了快小半柱香之后,才到来地方。几天没来,那个立起来没几天的小高炉浓烟滚滚,一片红火的景象。高炉下,大群的杂役费力的拉着风箱,挥汗如雨。
    李逵穿过了四处通透的雨棚,来到了高炉边上。
    他的视线落在了个锦袍的老头身上,这不是章惇吗?
    李逵上前行礼道:“章相,你怎么来了?”
    “我来受气来着,你管得着吗?”
    章惇一开口,满嘴的火药味。
    李逵茫然的看向了郑琦,后者无奈的苦笑。而鲁大师整个人都傻掉了,手指刚抬起来指着章惇,却吓得猛哆嗦放下,铁器工坊啥时候来过宰相?
    打从大宋建国以来,从来没有宰相会来这等地方。
    你堂堂正一品的宰相,不声不响,穿着商人的锦袍,装成无辜小老头来害人,简直阴险之极!
    李逵将手搭在眉骨上,仿佛像是敬礼,却是铁器工坊匠人的习惯动作。这样可以比较清楚的分辨高炉出火口的火焰亮度。
    亮度越亮,温度就越高。要是有茶色玻璃,就更好了。可惜,没有。
    李逵站在鲁大师边上,问:“出过炉渣了吗?”
    “出过一次,准备再出一次。”
    鲁大师咕咚,吞下口唾沫。章惇给他的压力要比苏颂强多了,老好人苏颂同样是宰相,却有种给人如沐春风的感觉。但是章惇,北风最寒冷的时候,就是章惇待人处事的方式。他是个绝情的人,甚至对家里的儿子也是如此。
    鲁大师瞥了一眼李逵,揶揄道:“大人,是否准备出炉水?”
    “行了,出吧!”
    “退后,不相干的人都给老夫退后,取模子,准备出炉水了!”
    说是炉水,其实是铁水。
    章惇也在郑琦等人护着的前提下,往后退却。炉子内是一千多度的铁水,连李逵都躲的远远地,这也不是宣誓勇气的场合。武功再高,也挡不住一千多度的铁水。
    当亮红近乎泛白的炉水,顺着被捅去封泥的炉口流出来的那一刻,整个高炉周围的气温陡然上升,甚至连人的脸上都有种**辣的痛处。鲁大师却站在路子出炉水口不到十米的距离,身子仿佛像是标枪似的一动不动,盯着出炉水口。
    口中不停的暴吼:“换班!”
    “出炉渣。”
    “再加把劲,最后的底炉水了。”
    即便是四处通风的房子,只有柱子和屋顶,墙壁都没有的工坊内,却让人忍不住想要逃跑。四周席卷的高温,让人无法忍耐被炙烤的痛楚。
    “人杰,情况如何?”
    章惇是外行,就连陈琦这个铁监,实际上也是外行。文官,什么时候会来冶铁作坊看冶炼?
    他们最多,也就是去铁匠铺,打造一柄游历时防身的青釭剑。
    李逵也不敢笃定,小高炉炼钢,在无法控制高炉内温度的前提下,想要知道炉子内炼出的是铁还是钢,在铁锭冷却之前,是无法分辨的。
    李逵也不是神,他不过是懂得多一点,还不是懂得全套的,只是前瞻性的眼光,让他能够勉强指导大宋技艺最精湛的冶铁匠师而已。
    冷却的过程很慢,要不是郑琦见章惇实在等不及,名人将其中一块铁锭泼了冷水,就算是在冬天,等待两个时辰以上也是需要的。
    鲁大师从弟子手中接过斧子,用力的砍了下去。
    铛——
    金属膨胀的鸣音如同炸开似的,在人的耳畔回荡。
    生铁脆,易碎。
    钢的韧性好很多,不会碎裂,只有斫入的印子。
    鲁大师眯着眼睛,仔细的看着斧子砍下去的痕迹,脸上的笑容如同绽开的花似的,喜悦堆满了脸庞:“李大人,大喜啊!精铁,至少是精铁,咱们工坊的炉子,终于能炼精铁了。”

第654章 技法之争

    即便不太明白精铁对于铁监的意义,章惇也是立刻肃穆起来,仿佛听到了不得的大消息。
    好在铁监正郑琦对此非常熟悉,低声对章惇解释道:“章相,精铁比普通的沙铁价值百倍。”
    章惇这下明白了,等于是一下子将一文钱的东西,变成了一吊钱,这比打劫来钱快。
    之后,章惇还看了以前铁监铁砂凝练的一炼铁锭,眼卖相很糟糕,比刚才从高炉中炼制出的铁锭差老远了。一种表面布满了沙眼,宛如蜂窝状的生铁锭,看着都不像是高档货。而刚炼制出来的铁锭,表明凝结光亮,看不出有孔洞沙眼的样子。
    章惇觉得这样的铁应该附和李逵的要求了吧?
    随即问:“人杰,你看这样的铁能用吗?”
    “还差点火候。”
    李逵张嘴就能气死人,尤其是郑琦,要不是看在章惇在,李逵又是太师的女婿,皇帝的连襟,早就开口骂人了。
    见过好东西没有?
    就敢胡说八道?
    郑琦一肚子怨言,他虽说不懂冶炼的事,但也清楚精铁对于大宋的意义何在。铁监有点精铁,都给了枢密院的工坊,用来锻造武器了。而铁监控制着大宋所有的生铁冶炼和锻造,整整一年也存不了多少精铁。
    可章惇不清楚,但并不妨碍他瞎高兴。勉励李逵道:“人杰大胆去做,继续让铁监改造高炉,务必早日能够达到你的要求。”
    不过,李逵的担心不在冶炼的工坊,而是在朝堂上,尤其是枢密院。
    想要将大宋的武器变成热武,对于枢密院来说,确实不太能够接收。再加上士兵,也不见得能接受火枪的训练。
    相比冷兵器时代的冶炼,热武器,尤其是性能不太可靠的热武器的训练,会对士兵的心理造成莫大的压力。
    李逵担忧道:“章相,枢密院那里恐怕不太容易说服。”
    “你不去游说?”
    章惇觉得对李逵的好需要保留,安焘和李逵的关系很紧密,即便是李清臣,也是李逵名义上的老师,李逵去说,肯定要比他找上门好办的多。
    好在,章惇不是个怕事的人,见李逵不想深陷其中,当即表示道:“此事包在老夫身上。”
    安抚好了李逵,章惇眯着眼睛看向了鲁大师,这老家伙刚才还得罪了自己。真要是欺负这样的杂官,章惇也觉得没脸。吓唬吓唬他倒是容易,招手让鲁大师过来,询问道:“高炉产铁多少,比之前可有增加?”
    “回禀相爷,高炉产铁数量是以前的四五倍,卑职估算至少得有四五千斤。这还是一个炉子,要是多起几个炉子,就咱们找个冶铁场一天就能数万斤的精铁。按照枢密院的要求,寻常的朴刀加入精铁两斤,至少可以打造一万柄朴刀以上。这等产量,卑职活这么久,也是闻所未闻。”
    知道对方的身份后,鲁大师异常老实,更掩盖不了,他的内心的惶恐。
    章惇悠悠道:“尔何名?”
    “卑职姓鲁,名大石,蒙大伙抬举,才称卑职为鲁大师。”鲁大师恭敬道。
    章惇心中暗暗不爽,鲁大石?鲁大师?这不一样吗?谁给起的缺德名?好在这也不是发牢骚的时候,章惇颔首道:“以后要砥砺前行,将大宋的冶铁工艺完善且精湛起来,最好能够每一炉都出钢。”
    说完,章惇招呼门人,离开了铁监。
    反倒是铁监郑琦一溜小跑,跟着章惇离开,随后跑着回来了。
    他着急啊!
    就刚才章惇和李逵的只言片语之中,他听到了有大事发生的迹象。
    郑琦也是堂堂四品大员,他也不想总是参与大宋的经济活动,却和政治活动无缘。好不容易逮着机会,绝对不想让机会跑了。
    正巧李逵准备离开,他腆着脸跟了上来:“人杰,你说哥哥对你咋样?”
    “还行。”别看李逵在官场的道行不深。可李逵混迹的都是什么群体,耳濡目染之下,哪有看不出郑琦这家伙的古怪?
    让他参与一把倒是没事,可问题是章惇乐意吗?
    既然有风险,李逵断然不会让郑琦参与。再说了,论交清,他们之间哪来什么交情?
    可郑琦不打算放弃,追着李逵想要表明心迹。可李逵就是不松口,反而给郑琦下了个套:“郑兄,你也是官场的老人了,总不会不明白交浅言深的道理吧?再说了,此事是章相的事,他老人家的脾气你也是知道的,与其让我帮忙,还不如去向章相表明心迹。”
    说完,李逵接过了阮小五递过来的缰绳,骑上马一溜烟跑了。
    留下郑琦在大道上懊恼,拍着大腿怨道:“落花有意随流水,流水无情空误花!本官心里苦啊!”
    确实如此,大宋的政坛,一般在京城,就几个衙门的事。中书门下两省,也就是都事堂和御史台,通事院,另外再加一个枢密院。其他的衙门,连尚书省都只能看戏,毕竟六部的衙门在参与政务上,没有太多的发言权。
    离开了这几个衙门,其他衙门只能是看戏的份。
    何况铁监这样的衙门,紧要关头用不上,平日里也没人关注,根本就不会让人在意。
    再说章惇,自从李清臣入住枢密院之后,章惇就没有去过枢密院。
    尤其是安焘和李清臣搭档之后,更是同气连枝,与都事堂对着来。章惇更绝了去枢密院走动的心思。可让人惊诧不已的是,这日早朝过后,章惇意外的走进了枢密院。这可是在皇城之内,刚愎自用的章惇去枢密院,难道是要一对二?
    就连做堂枢密院的李清臣和安焘,面对突然到访的章惇也是一脸不解,他来干什么?
    “摒退左右,老夫有要事相商。”
    李清臣不为所动,你说摒退左右,就摒退左右?这是老夫的地盘,你就算是宰相,说了也不算。
    章惇冷哼一声,将手中的手札丢给了李清臣,冷冷的说出两个字:“看吧!”
    李清臣看后,脸色复杂的对外巡值校尉道:“今日老夫不见客,任何人求见,都拦着。这个院子任何人都不准入内。”
    等到巡视的兵丁离开之后,李清臣才面色不善的对章惇道:“子厚,你这是要挑起技法之争?”
    “何为技,何为法?”章惇丝毫没有在意,冷笑不已:“当年王相变法,为的是解决大宋的财政和国力。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你看到了什么?争论来争论去,昔日的同窗变成了仇敌,今日的挚友,不知道哪天又要反目为仇。你以为老夫就愿意如此吗?”
    “那是为何?”李清臣觉得章惇这厮装的有点过头。
    说漂亮话谁不会啊!
    可关键是,说出来的话,要有人信啊!
    章惇冷笑了几声,铁监的高炉给他足够的信心。说明李逵的办法真的有用,一劳永逸解决北方草原的任何威胁,让草原在中原头上的威胁彻底抹去。只要做到这一步,他章惇就是千古名相。人这一辈子,为名所累,为利所驱。
    要是能够成就千秋美名,还有什么不能舍弃的呢?章惇本来就不是重利的人,要不然,也不会将四个儿子都给限制住了发展,他好名,尤其是身后之名。
    对着昔日的政坛盟友,章惇语气坚定道:“老夫要成为千古名相!”
    李清臣倒吸一口冷气,你要成为千古名相你就去做,为何要拖累老夫?更何况,折子上的文字,可是一步步朝着收服燕云十六州而去,宋辽大战的后果,别人不清楚,李清臣能不明白吗?
    尤其是他这个枢密使,要比任何人都要紧张。
    其中牵扯到问题,稍有不慎,他就要万劫不复之危。李清臣本就和章惇反目,为何要陪着章惇一起做如此高风险的事。他想了想,不再纠结,沉声道:“老夫以为,偏听则暗,兼听则明。此事关系重大,非廷议不能明辩。”
    可章惇根本就不想廷议,上前一步,双目没得感情的冷冷盯着李清臣道:“破坏此事,你便是大宋国贼。此事你我商议有果之后,禀告陛下。都事堂,枢密院联合督办。其他人,老夫信不过,也不能信。”
    面对咄咄逼人的章惇,李清臣沉默了。
    他感受到了章惇的偏执情绪,同时根本就不相信,大宋能收复燕云十六州。辽国很强,强大到大宋已经一百多年没有了攻打辽国,收复失地的念头。
    这时候,安焘抬起眼,看向章惇调侃道:“子厚,这折子上的东西,你想不出来。本官倒是有个人选能勉强凑合着做到。不过这小子油滑的很,你能保证他对你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他对你承诺下的每一句话,都能做到?”
    虽说折子上没有署名。
    但是安焘已经看出了浓浓的李逵风格,联系上之前章惇强行在都事堂扣押李逵的场面,安焘不难看出,这是章惇压榨李逵之后的产物。但是,这里面牵着了一个让任何文臣都不敢轻易变动的事,大宋军制改革。
    尤其是通过技术革新来推动军队改革,万一失控了,这个责任谁能担当的起?
    章惇乍一听,还真有这可能,整个都人陷入了患得患失的紧迫情绪之中。
    可安焘却贱贱的勾起嘴角,笑出声来:“太严肃了,老夫随意开个玩笑而已,不用认真!”

第655章 陆海联合作战的宏图

    “这个刺头!”章惇在心里默默骂了一句。
    安焘是够阴险,他明摆着能够轻松解决当初自己对他的攻讦,可是这老贼竟然忍了下来,还可怜巴巴的装出闭门谢客,仿佛真的犯了大错似的。
    正当台谏准备对安焘罗列罪名的时候,青塘的十个刚被敕封的土司,竟然一口气进献了两万匹战马。皇帝赵煦高兴之余,差点给安焘升个观文殿大学士的贴职,要不是他据理力争,才给了资政殿大学士
    。这个贴职其实比安焘的实际官职要低一些,毕竟他是正二品的同知枢密院。
    除了可以多给一份钱粮之外,啥好处都没有。
    可这是荣誉,在皇帝的眼里,安焘什么罪都没有了,一下子都被洗清了,连带着这货竟然在皇帝眼里成了好人?
    安焘是好人吗?
    他是个屁的好人,大宋二品以上的官员有一个算一个,这货最阴险了。
    相比李清臣这类从秘书省、翰林院出来的文臣,安焘这种从御史台染黑了的腹黑御史文臣,才是章惇认为的心腹大患。
    如今的安焘,一扫之前的颓废,反而精力旺盛的都敢调侃他的军事才干了,是可忍孰不可忍,章惇想着怼回去,却头痛的有点迟疑起来。
    李逵这小子会不会骗自己?
    满朝文武,有一个算一个,四品以下的官员,敢瞪着眼对他满口说胡话的就是李逵这厮了。
    想到这里,章惇也迟疑起来,李逵说的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更要命的是,他堂堂宰相,竟然分不出李逵说的是真是假,这才是最尴尬的地方。
    可事已至此,章惇也不能任由安焘拿捏,当即正色道:“人杰是我看着长大的,性格敦厚,我相信他不会欺瞒于我,罔顾大宋的利益。”
    章惇说这话的时候,要是脸上堆着美好回忆,或者赞赏的样子,自然没有问题。
    可你咬牙切齿的样子,让人很没有底气啊!
    如何能相你?
    但章惇也不是没有任何准备而来,他也是带着一点成果的,就是通过李逵改进了大宋冶铁炉子,采用了石炭的焦化工艺,将原本铁砂冶炼出来的生铁,一下子提高了好几个档次,变成了纯度极高的精铁。
    要是继续下去,章惇琢磨,李逵说的军中之变,并非是完全没有指望。
    想到这里,他阴恻恻地笑了,笑安焘的浅薄,尤其是李清臣的六神无主,完全听从安焘的样子,更是让他得意,两个麻瓜,不是老夫的一合之将。
    “老夫来之前,让人杰改进了新的冶铁术,通过铁监一个月的摸索和改进,已经将原本铁砂冶炼出的最次的麻铁,一下子提高到了精铁。而且,一次开炉能够达到四五千斤的产量,是之前的数倍。尤其是精铁能够量产之后,我大宋的兵器将获得长远的提高。”
    章惇说这些都是他盯着的成果,自然说起来侃侃而谈。
    李清臣咳嗽了一声,打断了章惇的自吹自擂。反而让章惇很想不来台的评价道:“子厚,你也说不清楚,还是让人杰来吧?”
    章惇多要面子的人啊!
    李清臣张口就污人清白,说他不懂装懂,他能忍?
    “李清臣,老夫全程盯着,难道还不如你懂?”
    章惇吹胡子瞪眼的怒不可遏,却并没有吓住李清臣。
    大家都是当朝一品,谁怕谁啊!
    再说了,李逵之前搞出来的火炮还能理解,但是雪花盐和煤油呢?
    尤其是盐田法之中,为什么祛除海盐中的杂质可以通过不同温度的结晶?为何盐田需要不断的抽送卤水,将不同浓度的卤水抽入不同的盐田,老是换地方。最后凝结出来的盐竟然达到了以前最高海盐还要好的海盐?
    为什么最后去除盐中的杂质,要用豆浆?
    别说李清臣了,就是盐监都说不清楚。别说盐监了,就连李逵也说不清楚。有的他倒是能解释,不同的盐酸盐的凝结的饱和度不一样。但是有些他也说不清楚,比如说豆浆为何能吸附杂质,变成浮沫?
    这关乎到蛋白质的特性,李逵能说清楚才怪了。
    所以,他所有的秘方,都只有制备的办法,没有原理。不知道原理,谁也解释不清,这到底是为什么?
    章惇不信邪,李清臣也不会给他面子,当即问了章惇一个问题:“海盐略苦,盐田法被确认可行之后,我大宋已经推送此良法,效果显著。但本官问你,为何盐田法中要不断的将卤水改池子,最后要煮雪花盐,为何要加入豆浆?这是什么道理?同样的道理,李逵为何要炼焦,为何要改用新的炉子,就能一下子出精铁了,这是何道理?”
    章惇愕然,他也是知道盐田法的流程,但要让他说出道理,确实有些强人所难。炼铁比晒盐要复杂的多,他如何能说得清楚?张口闭口好一阵,章惇一甩衣袂走了,临走丢下一句:“老夫去去就来。”
    李清臣看着章惇的背影,坏笑道:“他去翻书了。”
    “书上有吗?”安焘咯咯咯笑出声来,要是有,为何李逵之前从来没有发现?
    开卷有益,但不是任何学问都能开卷找到的。
    李清臣其实说对了一半,章惇是回去翻书了,同时也派人去请李逵。
    至于为什么不在枢密院等?
    主要是章惇根本就受不了李清臣和安焘狼狈为奸,小人得志的嘴脸。
    官小,就没有人权。
    明明是在假期之中,李逵刚想离开京城回老家,就被章惇给扣住了。如今想走也走不了,还得经常被人喊去铁监。
    好不容易,铁监的事告一段落。如今的铁监,掌握了石炭焦化法,高炉法之后,还在一个完善工艺,消化技术,增加产能的过程之中。
    他琢磨着,终于可以准备回老家了。
    这不,章授亲自跑来喊他,让他的准备又有打水漂的嫌疑。
    “章三叔,你黑这个脸,难道又没钱了?”
    宰相家的三公子章授是来请人的,按理说应该是笑脸相迎,可没办法,来之前被在枢密院受了一肚子气的章惇呵斥了一通,还得马不停蹄的跑腿,他脸色能好才怪呢?
    章授唉声叹气道:“但凡你三叔我有个官,也不会混成这等鸟样子。”
    “您是进士,要选官,还不容易?”
    “当朝宰相不答应,谁会给你三叔我官做?”
    章授眼巴巴的想要离开父亲章惇的阴影,可是很不幸的是,他根本就没有这个能力。
    李逵也是苦笑,他也帮不上忙。而且他的情况比章授好不了多少,虽说他没有个当宰相的爹,但是太优秀,被太多的人盯着,日子难过。
    散漫的骑着马,从保康门前下马,然后穿过右掖门,穿过长庆门,沿着宫道一路走,依次是门下省、都事堂、中书省和枢密院。可以说,枢密院是靠着大庆殿最近的官衙,一度是最为显赫的衙门。如今沦落为都事堂之下,说起来,也是够憋屈的。
    李逵刚到枢密院,章惇随后跟着来了。进门就嚷嚷:“人杰,你给李清臣和安焘说说,科学是个什么东西?”
    “科学不是个东西!”
    李逵张嘴就来。
    章惇当时就急了,他拉着李逵窃窃私语道:“你小子要拆我台?”
    “我哪敢?”李逵当即叫屈不已,用章惇无法理解的领域欺负他不懂他是没少做。可当面让章惇下不来台,他还真要考虑考虑。章惇要是急了,李逵琢磨着他岳父刘太师也保不住他。
    李逵脑子飞快的转起来,突然想到个词:“是格物,格物致知。”
    虽说‘格物致知’这个词出自《礼记》,东汉时期大儒郑玄也对此有过注解,之后的大儒对这个词一直有过解释。通体上最能让人接受的是唐朝的李翱:“万物所来感受,内心明知昭然不惑。这就是格物致知。”
    章惇挑眉怒道:“小子,你之前跟我说的不是这样的。”
    李逵有些词穷,只好无辜道:“当时没想起来。”
    章惇若有所思的盯着李逵,他觉得自己被坑了。好在李逵并没有过多的解释,而是对他在都事堂写的折子开始解释起来:
    “诸位,下官所述都看过了吧?”
    “主要是改革军制,但是连武器都变了,这不太合理吧?”
    李逵笑道:“并非是全部用新式武器,而是改用训练更简单,攻击力更强的步兵武器,来抹平大宋,乃至中原军队和草原骑兵之间的野战差距。具体说来,火炮能够冲散骑兵密集冲锋,这个很好理解,在金明寨大战时期,已经被验证过了。”
    章惇、李清臣和安焘频频点头,不可否认,火炮确实在野战之中能够给密集冲锋的骑兵很大的打击力度。
    但是火枪呢?
    士兵不拿刀枪,而用凑近了和烧火棍没有什么区别的火枪作为武器,岂不是很吃亏?
    李逵道:“至于火枪,跟多的需要配合各种战法。小子不才,改进了偃月阵之后,认为用大车作为桩,栅栏为墙,可以保护火枪手的安全。同时配合火炮会有不错的效果。但是火器也有一个致命的缺陷,雨雪天气无法作战。所以,一旦我大宋和辽国作战,还是需要骑兵,但不是轻骑兵,而是重骑兵。”
    “重骑兵……这是个吞金兽。西夏和辽国用举过之力才打造了多少?西夏的铁鹞子一直只有三千人,辽国的铁林军,数量也没有超过万人。”
    李清臣当着大宋的枢密院的家,虽说大宋一年军费是个天文数字。
    但真要组建重骑兵,他也犹豫。
    对于重骑来说,一骑三马是弱配,一骑五马才是标配。这还不包括配套的武器,铠甲,马具等等。光饲料钱就不是一笔小数字。可以说,在以前,一个重骑兵上花的钱,可以养一百个枪兵,五十个弓弩手,二十个重步兵。
    而且,大宋上马重骑兵,对于李清臣来说,似乎有点跨太大了。
    他没有反对,也没有支持,显然他要好好琢磨一番。当即转移话题道:“如果我大宋和辽国开战,仅仅这些就能确保打赢吗?”
    “说什么胡话呢?禁军什么战力,你会不清楚?”章惇这段日子被李逵怼了不是一天两天了,好不容易逮住机会,能放过奚落李清臣的机会?
    李清臣冷笑这看着章惇:“你敢动禁军?”
    这等于是将皮球踢给了章惇,可章惇也没办法。动禁军,虽说大宋大部分禁军都已经烂到了根子里,可要是动禁军,这是动摇国本。
    即便章惇贵为宰相,也不敢变法变到禁军头上。
    当初范仲淹,王安石搞变法,也没有针对禁军。只不过弄了不痛不痒的农兵,募兵制都不敢说,只能偷偷在西军里搞。这还是得益于西军几次差点全军覆没,人都死了大半,不得不接受募兵制补充兵力。
    要是在河东路,河北北路有如此大动作,非把将门都给惊动了不可。
    此事,连章惇如此头铁的人都不敢夸下海口。只能绕过去:“此事让官家定夺。人杰,你继续说。”
    李逵问:“宋辽边境舆图,还有海图在不在?”
    “海图有什么用?”章惇问了个对李逵来说愚蠢的问题。
    李逵无法想象,辽国根本就没有水师,可是大宋却有在当前世界最强大的水师,这股力量不用,这不是傻?
    “从河东路,河北两路进攻辽国,虽说是主力。但对于我们的目的来说,是拿下燕云十六州,如果我大宋能有一支军队绕到辽国后方,在这个地方登陆,一来,可以威胁辽国的中京;二来,也靠着地理优势,掐断辽国从中京和东京的援军,为何不用?”(辽国也有东京,只不过叫辽阳府……后世的话,距大城市铁岭很近)
    李清臣也好,安焘也罢,盯着舆图看不出所以然来。
    至于章惇,他琢磨着船要多大,如何进军,万一偷鸡不成蚀把米怎么办?
    李逵看着都着急,指着地图上一个手指头大的岛屿道:“水师拿下觉华岛,不仅能够威胁辽国后方,还能在必要的时候,进攻辽国腹地。如同一颗钉子,插在辽人的心脏上,让其动弹不得。”
    李逵一巴掌盖住了舆图上的一个小岛,气势如虹道。
    但是章惇很迷茫,大宋根本就没有海军作战的思路。甚至从来没有想过用水师来威胁辽国腹地。等到南宋的时候,登州被金人控制,这才想着要用水师进攻。如今,从宰相到地方小令,都没有水师作战的想法。
    章惇想了很久,看向了李清臣,后者也不敢下定论,看向安焘。
    安焘老脸顿时难看起来,心说:“你们不懂,我也不懂啊!”只好期期艾艾道:“这又要花不少钱吧?”
    “钱不钱的无所谓,三年步卒,十年骑兵,五十年的海军,也就是水师,只要海军强大了,我大宋何必将辽国看在眼里?”李逵指点方遒般的指着舆图,信誓旦旦道:“届时,我大宋海军所到之处,皆是吾国吾民。”
    五十年?
    章惇气地冷哼道:“老夫还看得到吗?”
    李逵张了张嘴,他觉得有点多余。五十年海军,是指建立一流的海军,可以争霸天下的情况下。而现在,辽国连能下海的船都没有几艘,还用建立什么海军?如今的大宋水师能欺负到辽人哭爹喊娘。只不过,这时代的大宋海军有一个致命的弱点,登陆能力太差,一旦水师官兵上了岸,在辽人眼里就是待宰的羔羊。而热武,绝对是海军最大的救星。
    李逵从满心期待的海陆联合作战,到最后发现堂堂大宋的宰相和枢密使都双目流露出迷茫之色,顿时气恼道:“算了,还是让官家决定吧!”

第656章 缺个得力的帮手

    自从收复青塘,压制了西夏,勘定了大宋占大便宜的西北边境之后,赵煦的心中有种谜一样的自信,他很神奇的感觉,只要他想干,天底下就没他干不成的事。
    听到章惇说要打辽国之后,他觉得有门。
    “章相的意思是募兵建立新军,作为攻打辽国的杀手锏?”
    赵煦听完章惇的解释之后,心里当即就做出了判断,答应章惇。当然问还是要问一下的,毕竟要给宰相足够的尊重。
    章惇躬身道:“官家,我大宋一直以来北疆深受辽国之患,前两年大河改道,我朝上下无不担忧,深怕辽国会顺着大河水道,轻松抵达大名府。一旦冲破大名府的防御,中原就任由辽国铁骑践踏。”
    “大河不是回去了吗?”
    赵煦觉得这个问题不用再提,实际上,根本就是大宋的朝堂上杞人忧天。就辽国的哪些破船,能载的动多少兵马?
    真要是辽国放弃最强大的骑兵,用水师突进,大宋能够将辽人打到怀疑人生。
    可当时的黄河改道,确实让大宋朝堂上下吓出了一身冷汗。这黄河也太没立场了,一下子从大宋京东东路的莱芜附近的出海口,直接拐到了辽国的南京道,这不是背叛了中原吗?
    这不过是其中一次危机。
    赵煦发现说了一句蠢话,当即干笑道:“章相,我大宋如今西北的禁军不能动。河北两路的禁军,恐怕也不是辽人的对手。”
    这话绝对是给大宋脸上贴金,不仅不是对手,甚至河北的禁军连阻挡辽国的南下的能力都没有。当年澶渊之盟的时候,河北北路的禁军还很强,给地给辽军造成了巨大的麻烦。可如今,百年过去了。大宋在河北两路的军备上,不知道差了辽人多少。可以说,十来万禁军,几乎成了摆设。
    章惇惆怅道:“靠这些人,恐怕不成。这不,人杰给臣一个思路,咱们的禁军虽部分已经不堪重用。但如今大宋国库将充盈起来,训练一支新军,也不是难题。唯一难的是,如何训练,训练成什么样子,用什么样的武器来阻挡骑兵,这些臣将拭目以待。但臣以为,做,或许是失败;但不试一试,肯定不会有成功的希望。”
    赵煦追问:“章相认为我大宋有几成把握?”
    “这个……”章惇也说不清楚,只能脸色揶揄的看向了李逵。
    李逵心中暗骂:“老贼,你就不能有点担当些,当年王老大当政的时候,基本上都是拍着胸脯他老人家一力承担的。”
    没办法,李逵只好硬着头皮道:“如今的铁监能够批量产出精铁,要是铁监的技术更好一些,应该能出麻钢。到时候,我大宋的火炮铸造就能使用铁炮,而不用青铜铸炮。只要工匠和工坊人手足够,应该能满足需要。唯独水师,如今的水师战船并不适合安装火炮,需要改造战船的结构,从而建造能够在海面上威胁辽国海岸线的大舰。”
    “至于火枪,还要摸索其结构,只有等造出来之后,才能看出是否有压制骑兵的能力。加上对辽作战,我大宋应该准备重骑。”
    赵煦好奇道:“为何要重骑?”
    “因为辽人喜欢用轻骑兵,正面战场想要克制轻骑兵,只能用重骑兵。但是如果配合火器步卒作战,轻骑兵冲阵之力不足,不如重骑兵好用。”
    李逵一问一答,让皇帝赵煦终于明白了想要对付辽国的所有的准备。这些都准备好了,他就好奇,大宋和辽国真的开战,胜率几何?
    “李卿,如果所有的条件都满足了,我大宋有几成的胜率?”
    “六成吧!”
    李逵砸吧了一阵嘴,想着道:“因为火器军队如何战斗,适用什么样的战法,无从得知。因为是个全新的兵种,需要有对手可以练手。成军太早,一旦装备完成之后,可以试着组建一个营左右的士卒。”
    大宋的一个营是三千人,包括五个指挥,每个指挥五百人。
    “谁适合?”
    赵煦觉得不打辽国,似乎没有太合适的对手。
    反倒是李逵嘿嘿冷笑道:“西夏。”
    说到赵煦,平生最恨那几个番邦?
    一个是西夏,一个是辽国。
    都是给他爹神宗皇帝造成了沉重伤痛的对手。
    一说到这两个番邦,赵煦就忍不住会上头,咬牙恶狠狠道:“我大宋要想扬威四海,就不能让西夏割裂我西北,不能让辽人威胁我中原。朕决心已下,就按照李卿的想法去做,不要怕靡费军资,如今大宋有的是钱。”
    李清臣张了张嘴,实在忍不住,这才开口:“官家,按照李逵的设想,恐怕钱有点不够。”
    “唉!”赵煦瞪眼吃惊不已,他心里有点打鼓起来,他也变不出来钱啊!
    关键是,李清臣提道:“官家,辽国想要南下的心思,一点也不比我大宋想要收复燕云十六州的心思轻。新军从武器,战术,训练都是一抹黑。真要是大张旗鼓,辽人恐怕不会等我大宋筹备完全,就会率先动手。不得不防啊!”
    这是个问题,赵煦看向安焘,觉得问不出来结果。
    只能看向章惇,章惇虽说脾气不太好,性格执拗,甚至要做出决断的时候,朝堂上谁也没有章惇果断。
    “章相,你怎么看?”
    章惇想了想,了然道:“建立一个新衙,让擅长其技的官员担任主官。先制作火器营需要的武器,比如说火炮和火枪。”
    说话间章惇看向了李逵,意思再简单不过。
    安焘明悟,正色道:“官家,新衙应该设在枢密院,其道理有三。其一,火炮今后必将成为我大宋攻城拔寨之利器,其为军械,自然该在枢密院;其二,新军编练,虽说是殿前直下,但火器不同于其他,需要保密;最后,只有枢密院才能统筹如此繁杂的公务,其他官衙无法做到。”
    章惇闻听,当时就急了,指着安焘道:“这是坏了祖制。你枢密院只有指挥之权,什么时候连练兵都归你们管了?”
    安焘不急不缓道:“权宜之计,等到我大宋火器营成军,必然会将练兵之权交给殿前直,在此之前,完全是不得已而为之。总不至于交给殿前直吧?殿前直还能统筹铁监,还能指挥得动工部?”
    这是肯定的,武将指挥文官,门都没有。
    忙活好一阵,最后便宜了枢密院,这事章惇能干?
    可一看李逵,他差点鼻子都气歪了。李逵这家伙竟然置身事外的看他们吵架,就差搬个板凳来看戏了。他一琢磨,这事情还得落在李逵身上,能将筹备训练火器营的权力收在都事堂,那么最好不过。要是无法收在都事堂,至少不能让李清臣和安焘得了便宜。
    “人杰,你是主持之人,你说说你的想法?”章惇将皮球踢给了李逵。
    李逵呵呵一乐,摇头道:“我没想法。我还等着省亲之后去御史台上任呢。到时候,火器营筹备的时候,我倒是可以给些意见。”
    做梦!
    关于李逵这厮还想着当正气凛然的御史,章惇、李清臣和安焘都觉得这小子是在做千秋大梦。火器的研发和筹备火器营,都离不开李逵。因为只有李逵才是懂行的,朝堂上有一个算一个,都无法胜任新衙门主官的公务。
    让御史台管理火器营,这不是给御史佩刀吗?
    反正听着就让人觉得心惊胆战。
    章惇对安焘威胁道:“枢密院绝对不能训练火器营,火器营的训练,必然需要在官家的管辖之下,你们想都不要想。”
    李清臣和安焘用眼神交流,似乎一切都在预料之中。
    只要火器营没有让章惇插手,对他们来说,就是胜利。
    反倒是章惇,却用心良苦的李逵蛊惑道:“人杰,你不知道收服燕云十六州的好处。这可是封王的功绩。”
    赵煦似乎也在配合安焘,点头道:“先皇遗诏,收复燕云十六州,封王。”
    李逵连犹豫都没犹豫,当即拒绝道:“封王还能做宰相?我的志向可不是封王。”
    章惇气地差点和李逵拼命,之前李逵还告诉他,他的志向是吃好的,穿好的,住大宅子,多娶几个美娇娘。一转眼,竟然暗戳戳的惦记着他的宰相之位。
    可一转眼,章惇有惆怅起来。
    似乎李逵才二十一?
    他六十二。
    就算是耗,李逵也能耗死他。即便章惇能和文彦博一样能活,也活不过李逵。
    这期间,赵煦不知道在想什么,反而有点沉默。突然,他张嘴对李逵道:“李卿,收复燕云十六州是我大宋百年之愿,但凡有可能,必当全力以赴。为了大宋,你可不能推辞。只要大宋百年夙愿能实现,封王这个条件不变,宰相之位,朕也能答应你。”
    都这样了,李逵要是还拒绝,恐怕就不妥了。
    他躬身道:“臣定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以报君恩。”
    “善!”
    赵煦这才松了一口气。他当然想过,其他人能否训练火器营?
    答案肯定是能。
    只要李逵在关键的地方多参谋,多提意见,火器营一样能建起来。
    但是对于赵煦来说,他谁也信不过,就是相信李逵。
    并非是做君王的盲目,而是李逵的战绩,让他不得不盲目。从未一败,每战都是惊天动地的大场面,还都是以弱胜强。这样的人,文臣武将中一个都挑不出来。
    尤其对大宋来说,宋辽之战,不容有失。也败不起。
    澶州之战之后,虽说大宋和辽国一直保持了长久的和平。可是双方的摩擦从来没有间断,对于大宋来说,燕云十六州是中原王朝永远的痛。只要一天燕云十六州没有回归,大宋就一天没有统一完整的华夏领土。毕竟,辽国霸占的燕云十六州,可是九州之一的幽州。九州缺其一,能算是大一统吗?
    加上缺乏阻挡骑兵的有利地形,造成大宋在战略上的被动,让大宋不得不投入巨大的人力和财力,却收效甚微。尤其是,辽国也不是个安分的主,经常用武力威胁大宋。大宋想要打辽国不是一天两天了。
    可大部分都是想一想,西夏的崛起,让大宋无暇顾及辽国的事。
    大宋战略上的所有重心都被西北给吸引住了。
    可从心底里来说,任何一个大宋皇帝,有一个算一个,没有一个不想收复燕云十六州的。尤其是宋神宗对辽国的怒火,更是史无前例。
    元丰初年,神宗准备对西夏用兵。这场大战结局就不说了,大宋惨败,且损失惨重。但在大战爆发之前,辽国却横插一脚,表示大宋要打西夏可以,但是要割让关南十县给辽国,要不然辽国绝对不会坐视辽国的属国西夏遭受大宋的进攻。其实辽国这也是在试探大宋。想要通过威逼,看出大宋的态度。关南十县,其实在澶渊之盟中就已经划定了,归属于大宋。
    神宗皇帝虽说运气差点,命短一点,但是做皇帝一点也不差。断然拒绝辽国的无理要求,于是辽国用老套路,边境陈兵,吓唬大宋。
    这样一来,大宋准备攻打西夏的精锐,就不得不要去防备辽国,攻略西夏就再无可能。神宗皇帝无奈之际,只能答应了辽国退而求其次的要求,每年增加岁币二十万,从澶渊之盟的每年三十万岁币,增加到每年五十万。
    神宗当初是咬着牙答应了下来。
    要是宋军最终灭了西夏,收复了河套地区。这每年二十万的岁币,对于大宋来说是值得的。
    可惜的是西夏没打下来。这有运气的问题。但更多的是将帅不合的原因,鄜延路宣抚使沈括对志大才疏的给事中徐禧言听计从,手握八万精锐的种谔和沈括、徐禧之间的矛盾,种种原因,造成了最终的兵败永乐城。
    这一站,大宋元气大伤。
    神宗从此之后,郁郁寡欢,甚至不得不迫于旧党的压力,中止了变法。
    虽然,变法派在神宗朝一直控制着大部分朝堂,但是变法扛旗的人物——王安石,却被驱逐出了朝堂。拉帮结派的变法派,内部就开始分裂,更是不成气候。
    就算是神宗在驾崩之前,还是留下了遗诏:“收复燕云十六州者,虽赵氏异性,亦可封王。”
    等到赵煦亲政之后,西夏短时间想要灭掉不太可能。但是收复河湟之地之后,赵煦感觉自己已经做到了他爹当初最辉煌的成就。
    接下来,他也琢磨,难道就不能超越他爹了吗?
    这不,就会来了。
    章惇说要攻打辽国,这个建议,表面上看大宋并不具备。辽国不同于西夏,拥有百万雄兵的辽国,其军力,战争资源,甚至是人才都不是偏安一隅的西夏能够相提并论的存在。打,是真想打;可真要是打起来,就不是西北几路的问题了,而是整个河北,整个河东,甚至中原都有可能成为战场。
    如果李逵统军,恐怕辽国打不到大名府吧?
    仅凭这一点,赵煦说什么也要让李逵组建大宋第一支火器营。
    甚至不惜将铁监、工部的铸造工坊、登州水师,都拨付给新衙门下。
    就差取个低调的名字,来掩盖大宋未来对辽国的战略了。
    叫什么好?
    章惇建议,直接叫火器营。
    被安焘无情嘲讽:“你让人杰去做营将?”
    文官做营将,而且营将只有五品,这等于是贬谪还被羞辱。李逵能干?
    不用去问,就看李逵的表情都知道不可能。
    李清臣道:“不如叫火器局,直接由官家指挥?”
    “不妥,火器太泛泛了,应该隐晦点。只好是将我大宋暴露的火器命名。”
    章惇皱眉道,总觉得不太对劲。
    皇帝赵煦猛然想到了一个名字,金口一开:“炮局如何?”
    “炮局?”李逵听的脑袋嗡嗡响,什么破名字,可问题是皇帝想出来的,不敢当即反驳。
    尤其是章惇几个都点头认同了,李逵只好无奈道:“总不能就我一个人吧?我得找个得力的帮手,能力要强,尤其是擅长统筹各种杂物,且做事雷厉风行的助手。”
    “人杰,你看种建中如何?”
    “他不成。大宋想要建立重骑兵,只能在青塘组建。而种家是我大宋少数几个有骑兵训练和作战经验的将门了。大宋要训练重骑,种建中是最好的选择。”李逵当即反对。
    章惇掌管着吏部官员的任命,只要李逵想要的官员,他没有找不来的人。
    当即大包大揽的对李逵道:“人杰,满朝文武,四品以下的官员,只要你说得上名来的,老夫都给你招来。”
    李逵眼前一亮,问:“真的?”
    章惇冷哼一声道:“老夫是吐口唾沫都是一个坑的信誉之人。”
    李逵撇撇嘴,轻声道:“好吧,我要蔡京。”
    章惇一个趔趄,好悬没扑倒在地上,蔡京,你还真敢想。
    倒不是蔡京官职大,而是蔡京如今虽在贬谪途中,完全符合李逵的要求。只是蔡京可不好管,但这些章惇都不担心。他担心的是,蔡京成名已久,心胸也不怎么开阔。要是真成了李逵的副手,恐怕两人天天都要闹上一场了。他脸色古怪的看向了李逵,心说:“你还敢说自己招揽蔡京当副手,难道不是想要报仇吗?”

第657章 低调有内涵

    “人杰,做人呐,心胸要宽阔一点!”
    回垂拱殿,在皇城内的路上,章惇对李逵语重心长道。
    可是让他郁闷的是,李逵投射在他身上的眼神,仿佛是在打他的脸。满朝文武,有一个算一个,能说这句话的人很多,但绝对不包括章惇。
    意识到自己被李逵被鄙视了,章惇也是一脸愁容和尴尬。
    当然,他是绝对不会承认自己小肚鸡肠的,他可是宰相,宰相肚里能撑船且不说吧,至少有容乃大,容人的气度还是有的。章惇唏嘘道:“你看子由,就凭他追随司马光这贼子,老夫定要贬谪他去岭南。可是你看,他如今不是在京城好好的吗?”
    咳咳咳——
    章惇立刻盯上了自家儿子,原因是章授在边上也听不下去了。
    苏辙之所以没有被镇压,是皇帝在保他。而不是章惇什么宽容大量,不计较当年被保守派贬谪的惨痛经历了。实际上,章惇小肚鸡肠别说在外头,连他亡妻张氏也是心知肚明。张氏在病故之前,还嘱咐章惇:“你性格刚毅,遭遇贬谪,吃了不少苦,他日回到朝堂,一定不要报复。”
    要不是在生死之间,章惇的妻子肯定不敢说。
    正因为知道命不久矣,说出的话才是肺腑之言。
    这话外人不清楚,但是章家的子弟都清楚。当时,他们都在母亲的榻前跪着呢。
    章授听不下去,绝对是因为他爹忒不要脸了。
    李逵却固执道:“蔡京有手段,还不要脸,这样的人才用好了,事半功倍。”
    “元让,他不好办呐!”
    章惇苦着脸,蔡京倒下就倒下了,但是他弟弟可是王安石的女婿,尤其蔡卞的手腕,实际上要比章惇高出不少。别看他不显山不露水,可章惇却不得不依靠这个盟友,才能维持变法派表面上的团结。
    李逵嘴角挑起,轻慢道:“蔡京的名声臭了。”
    “他已经够倒霉了,你还要将他收在门下,难道当初有老夫不知道的隐秘?”章惇好奇心起来了,觉得李逵心眼小过头了。
    李逵当然不会承认他小肚鸡肠,当初蔡攸这厮竟然想做太师女婿,要是没机会也就算了,这大好的机会,李逵能放过去?有道是父债子偿,李逵弄一个子债父偿也说的通。
    “他如今的名声,除了我能好心用他,这大宋还有他的机会?章相,你就别琢磨了,他要是还想翻身,就让他的名声再臭一些,保准他啥心事都不敢有了。”李逵道。
    见李逵坚持不松口,章惇也只能想着去和蔡卞好好说道说道,争取将蔡京骗来京城。
    为什么要说骗?
    蔡京能屈能伸,但毕竟成名已久,而且还是做过二品大员的人,能甘心给李逵当下手?
    当然,李逵的衙门如今就他一个光杆,怎么着得招些人。今后,他肯定少不了要和都事堂互通有无,必然需要一个双方都能信任,而且还不会随意被人撬边的人选,李逵盯着章授看了一眼,顿时有了想法:“章相,今后新衙要隐秘其事,不得用你我都信任的人选。不知道章相可有人选?”
    章惇这边倒是简单,他如今是宰相,想要附庸他的人不计其数。至于能信任的人选也不少,但要是李逵也能信任,就难了。
    李逵之前混迹的人,大部分都是宦官。
    章惇琢磨着,难道自己还得去宫里寻摸一个?
    “容老夫想想。过几日给你答复。”
    章惇不敢当即拍板,毕竟此时事关重大,得从长计议。可李逵却指着章授道:“章相,三叔做事缜密,又是章相骨亲,为何舍近求远?”
    章惇还没反应过来,反倒是章授惊喜的道:“人杰,以后三叔都听你的,你要往东,三叔我绝不往西。”
    “混账东西,为了做官,连做人的气节都不要了?”
    章惇怒不可遏的指着章授要泼口大骂,别的不说,章惇洁身自好的做派,在大宋是绝无仅有的。四个儿子中了进士,仅仅小儿子才被允许进入官场,进入了官场之后,还一直压着小儿子的升迁,如今快十来年了,还在县令这样的小官任上转悠。这位可是进士第五,换个宦官人家,早就做到了五品官了。不得不说,大宋的宰相,在这方面比章惇做得好的一个都没有。
    当然,有人要说了,举贤不避亲,章惇故意压制几个儿子的手段太过明显,招人诟病。
    别忘了,章惇是宰相,他的四个儿子,都是进士出身。科举最好的成绩和他一样,排名第五。这要是进入官场,没几年,就能擢升至五品以上的官员,甚至十年之内,成为从三品的直学士也不是不可以。
    可章惇就是压制了几个儿子,目的不得而知,他从来没说过。
    但李逵看出来了一点门道,章惇这老家伙想做殉道者。他甚至不在乎和天下为敌。
    他这个做法,就是不给自己留后路。
    儿子,一旦进入官场之后,章惇的顾忌就多了。
    可章授寒窗十年苦读,才智并不比大宋最精英的读书人差,反而颇为优秀。难道他们就一点没有做官的想法吗?
    想,做梦都想。
    可是老爹不让啊!
    李逵开口就问章惇要章授,章惇第一反应肯定是拒绝。但是说到今后两个衙门之间的互通有无,至少传递消息上,没有人比章授更适合了。
    章惇犹豫了片刻,只好点头:“就给他个书办做吧?”
    “书办?”别说李逵看不过去了,章授也急了,低声提醒道:“父亲,这是吏,不是官。儿子虽说不如二哥和四弟在科举上大放异彩,可也是进士出身,做吏岂不是让父亲蒙羞?”
    章惇怒道:“你做官不成,祸害的是百姓,才会让为父蒙羞。至于你务农,还是经商,为父都不在意,你觉得为父会在意你是否是官,还是吏?”
    “三叔,来咱这地方,先做丞,虽说八品官完全不符合三叔的气质,但好歹是个官。”
    李逵当然不能听章惇的话,堂堂进士给个吏员的身份,这不是招揽人才,而是打相府的脸。再说了,给个丞,李逵都觉得委屈了章授。别的不说,章授的能力确实很不错。一直跟着章惇,耳濡目染之下,待人接物的本事就不是李逵能比得上的。
    章授完全可以代替李逵沟通其他衙门,而且别看章授官小,还是粉嫩的官场新人,可是他背靠相府,普通四品以下官员还真不敢不给他面子。
    章惇也清楚其中的道理,也只能接受。
    不过章惇也有要求到李逵的地方,低声对李逵道:“有个人想要拜见你。”
    “什么人?”
    “骑军指挥王舜臣。”
    李逵心中顿时明镜似的,骑军指挥,看来章惇也想要在骑兵中插一手。但这对李逵来说,更本就不是事,他还巴望着这样的人多些。反正种建中在青塘练骑兵,最缺的就是能征善战的将才。而王舜臣的勇猛,李逵也有所耳闻。
    他当即点头道:“青塘各州不适合让文官统领,不如让他去兰州训练骑兵。权知兰州,章相以为如何?”
    “这个,不符合官制吧?”章惇有些担忧,王舜臣能力有,但是没功劳。或者说,对于晋身的功劳来说,略显不足。而在大宋,武将也可以知军州。但需要很大的功劳。冒然将人提拔上这样的高位,恐怕还是有捧杀之嫌。
    李逵浑然不在意道:“青塘不过是个池塘而已,青塘的骑兵要想要真正训练出来,没有吐蕃练手是不可能的,吐蕃才是汪洋,只要他能力不差,获取军功再简单不过。”
    章惇面露喜色,他在李逵打下青塘之后,就有了对吐蕃用兵的想法。
    一方面,他担心李逵对青塘的影响力太大,不想他人插手青塘。一旦李逵反对他,他的西征策略恐怕要沉沙折戟。而李逵却一口认定,大宋的骑兵成军之前练兵对象是吐蕃,那么章惇所有的疑虑都将烟消云散。
    甭管李逵是那一派的人,章惇完全不在意。他只要知道李逵和他一挂的,就心满意足了。
    迈着八字步,章惇心满意足的去都事堂坐衙了。
    留下章授,眼巴巴的看着李逵,几次张嘴,想问却不敢问,深怕刚得的官职又丢了。
    “大人!”
    “别啊!三叔,以前我们怎么论,今后还怎么论。放宽些,今后新衙门里是我们的地盘,关起门来,咱爷们说了算。”
    李逵在做事上,喜欢放手。他当然不会说自己怕烦,而是堂而皇之的说给属下锻炼的机会。如今,又是这样,他笑着对章授道:“三叔,你也是新衙门的官员了,今后我不在衙门,你做主。”
    “啊!”章授幸福的都快冒鼻涕泡了,他刚入官场,就能替四品衙门的主了?这似乎比大理寺少卿都要威风啊!
    当然,他高兴还没多久,李逵的任务就下来了:“三叔,京城你熟吗?”
    章授拍着胸脯表示,京城他没有不熟的地方:“人杰,三叔托大,这么叫你。”
    “不碍事!”
    李逵摆摆手,不在乎道。
    章授道:“要说京城,你三叔自从科举之后,在京城足足待了十几年,能不熟吗?只要人杰问,三叔断然没有答不上来的地方。”
    “这就好,三叔有两件事需要你去督办。”
    “人杰请说!”
    “咱们这个炮局……”李逵撇撇嘴,越来越觉得这个衙门晦气,眼珠子转悠道:“三叔,咱们这衙门是大宋的机密,能低调些最好。炮局似乎不太妥当,你回去琢磨个名字,长一点不要紧,关键是能让人听不出来咱们是干什么的。”
    这个任务很突兀,但章授却很认同李逵的说法,当即表示:“包在三叔身上。回去就去琢磨一个。交给人杰审定。”
    “别给我,直接给章相就行了。”李逵促狭道。
    章授没觉出不对劲,反而认同道:“这样也行。但是人杰,三叔我还不知道咱们衙门到底是做什么的,真要是想名字,也无从想起。”
    李逵摸着下巴,思量道:“其实也不多,主要是变革我大宋的军队的武器,比如说火器中的火炮。监察铁监各工坊,工部各工坊,还有就是设计新的战舰。除此之外……还有一部分监察各地禁军的情况,评定其战力之类的。另外,我大宋准备募集骑兵,需要筹备之类的杂物,事情很多,也很杂。这是个全新的衙门,取名尽量要低调有内涵。”
    章授了然道:“这岂不是小枢密院?”
    谁说章家人不会拍马屁的?章授的天分就很高,一个‘小枢密院’就让李逵心花怒放,仿佛他距离枢密使的一品官职,就差一步似的。
    “哈哈哈……三叔,你很有天分!还有就是寻找个合适的地方,最好在城外,作为训练人手之地。”
    章授摸着自己略显年纪的脸,跟着笑起来了:“此事简单,包在三叔身上。”
    回去之后,章授立刻翻书琢磨,该叫什么名字。等到掌灯时节,他终于从拟订的名字之中,选了个衙门的名字,陪着十分的小心,在章惇用膳之后将拟订的名字给了章惇。
    章惇定睛一瞧,不解道:“人杰让你来的?”
    “是,人杰认为炮局虽然威风,但不符合衙门低调的特殊性,让儿子询问父亲,是否可以改个名字。”
    章授小心翼翼的抬起眼皮偷看了一眼老爹,随后又飞快的落下。
    心头扑通扑通的乱跳,以前没这毛病啊!章授也奇怪不已,难道是他爹当朝一品,而他却成了八品官,这是权势的全方位压制?
    章惇也不在意,将折子往衣袂里一塞,满口答应:“此事老夫去和官家说。”
    他也是累了一天了,说服蔡卞骗他兄长来京城就不容易。但章惇却异常关心新衙门的筹备,问章授:“人杰选定了衙门驻地没有?”
    章授震惊了,他刚当上官,连衙门都没有,这是个正经官吗?
    章惇嘱咐了一句:“你尽力督促人杰,把衙门选址定好,是修是建,都要尽快。另外人员筹备也要想好。”说完,就去了书房。快到书房的时候,章惇还嘟哝了一句:“兵事调查统计局,这是个啥玩意?”
    蔡府。
    执政蔡卞看着在他面前恭谦的侄子,说不出的心烦。他不喜欢他这个侄子,做事太功利,和他兄长一个德行。
    但是章惇午后找他谈话,不得不让他见侄子一次:“蔡攸,这次科举,太学之内的选拔可有机会?”
    蔡攸没来由的头痛不已,低声提醒叔叔:“叔父,太学选拔举子,需要上舍生才行。侄儿,侄儿……”
    “你还不是上舍生?”
    蔡卞震惊了,他老蔡家兄弟多大的名声,竟然养出个连上舍生都考不上的蠢蛋。顿时气地冷哼道:“蠢才,蔡家的脸都让你给丢尽了。”
    “侄儿愚钝!”蔡攸有什么办法,太学里都是妖孽,他哪里争得过人家?
    就如才入太学一年多的李邦彦,长的眉清目秀,踢球又好,说话有好听,诗词歌赋都非常厉害。平日里太学里的学生都喜欢和他玩。可这位如此放浪不羁,却轮到考试,每每都是名列前茅,如今也成为了太学的上舍生了。这种人,天生就是打击人的,而像李邦彦这样的人,才学上舍之中并不缺。
    蔡攸琢磨着自己要和人家比,给人做跟班都不够格。
    太学的上舍生不超过三百,每次科举,总有一百人多左右下场。当然,这名额也是需要考试得来的。但是厉害的是,每一榜科举,太学生至少能获得五十个以上的进士名额。这就恐怖了,只要进入太学上舍,就等于一只脚已经跨过了贡士的身份。
    蔡攸的才学,距离进士真的还很远。
    蔡卞拿出一封家信对蔡攸道:“你带着这封信去浙江给你父亲,告诉他回京的事有眉目了,但不要伸张,偷偷来,你可明白?”
    “侄儿一定亲自送达,将叔父的话带到。”蔡攸躬身接过信,贴身放好。
    蔡卞摆摆手,不待见道:“去吧!”

第658章 局座

    宰相公子章授的人生也曾辉煌过,榜上有名,春风得意马蹄急的风光,他也经历过。
    中进士之后,十几年却只能跟随在父亲章惇跟前。如果章惇倒霉,被贬谪途中也就算了,毕竟身为读书人,起码的孝道是要遵从的,他在章惇跟前,总比奴仆贴心一些。可恰恰是章惇的倒霉没几年,大部分时间都很风光。这就让他苦闷了。
    阿弥陀佛。
    章授在心里默念佛祖,他也不想自家老爹倒霉。
    可问题是,明明是章惇已经贵为宰相,却还是不给他机会,不得不说,曾经想要有所作为的少年郎,变成了中年大叔之后,对家里没有一点怨气是根本不可能的。
    但有怨气还能怎么办?
    他爹是个能听劝的主吗?
    堂堂进士老爷,却没有做过官,这说得过去?更何况,他还不是做学问的材料,不是说他才学不够,而是在家族里,能人太多,他羞于将好不容易琢磨出来的学问拿出来给人垫脚。
    可不做官,只能做个跟在章惇身边如同管事般的随从,这份憋屈,存在他心里已经十多年了。
    连章授恐怕也想不到,他的转机来自于一个几年前他就认定是个奸滑之人的李逵。
    和李逵认识,完全是因为苏轼。
    谁也闹不明白,苏轼为什么会给章惇写一封热情洋溢的认错信。然后,他爹竟然神奇的原谅了苏轼。要知道,在家里,章惇不止一次臭骂过苏轼不讲义气,是个彻头彻尾的小人。按照章惇的记仇性格,这是一辈子都过不去的坎。
    可章惇突然就原谅了苏轼,这让章授等身边人很不解。后来在颍州知州任上的苏轼遇到了困难,章惇也派了章授去帮忙。也就是这一年,他认识了才十四岁,刚跟在苏轼跟前读书的李逵。
    恐怕那时候,谁也想不到,短短几年时间,李逵就经历中进士,出仕,立大功,才弱冠的年纪,就已经是朝廷四品大员了。
    这天醒来,章授听着窗外略显冷清的声音,打开房门,寒风扑面而来。却让他感觉格外的清爽,换作之前他早就撇嘴不悦了。
    “三少爷,老爷让你起来之后就去都事堂。”
    章授这样的八品官,是没有资格上朝的。所以,他根本就不用早起,反而能睡到天亮。可是让他老大不乐意的是,为什么他已经当官了,还要去都事堂听差?
    面对家中老奴,章授瞪眼道:“我要去坐衙,怎么可能去都事堂?”
    “少爷,你忘了昨日求老爷办的事?”
    老奴的提醒起作用了,章授不敢奢望昨日给他爹写的折子,今天晌午之前就能办了。可他还是带着期待去了皇城。
    来到都事堂,章授很郁闷的连他爹的面都没见到,反而是索封拿来了都事堂公文,交给章授到:“已经用过印了,相爷诸事繁忙,就不留仁和老弟了。至于圣旨,等两天才能弄好。有都事堂的批文,你们就能开始筹备衙门了,不碍事。”
    诸事繁忙?
    章授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皇城内耸立的钟塔,这是苏颂和李逵的功劳。要不然,大宋也不会有这等奇妙之物。他一眼就看清了钟上的时间,这个点,应该是他爹喝茶休息的时间啊!
    章授接过批文,有点伤感的在心中想到:“这就要六亲不认了吗?”
    可是打开公文,他顿时心情大好。昨天才递上来的折子,今天就批复好了,说明什么?说明他很重要,很有面子。
    甭管是自欺欺人,还是真的如此,反正章授有种大权在握的感觉。
    原先他觉得李逵不靠谱,连公廨都没有,官员属员都缺编的衙门,岂不是个天大的坑?
    但是坏事有时候也能变成好事,比如说衙门冷清,但是主官有了,还是有功之臣。除了都堂主官之外,就是他这个跑腿的人了。这说明什么?在新衙门里,他可是元老,筹备之初就被肩负重任的元老之一。
    后来者,无一都要用仰慕的目光来瞻仰他的丰功伟绩。
    出万胜门的时候,他意外的碰到了蔡京的儿子蔡攸。
    对于这个小老弟,章授感觉还是不错的。会来事,对人恭敬有礼,只不过他爹如今时运不佳,流年不利。
    但章授认为,这一切都会过去的。
    “章三叔,你是要去祈福吗?”
    蔡攸老远就打招呼,他似乎有种要出远门的样子,身边还有几匹马,几个蔡家的家丁跟着。章授定睛一瞧,却没有和往常那样热情,反而表情有点古怪,对蔡攸尴尬道:“以后你爹是我上司,章三叔就不要叫了,不妥当。”
    蔡攸震惊不已,他爹什么时候要成为章授的上司,更让他惊讶的是,相爷什么时候允许儿子进入官场了?他叔父蔡卞只是告诉他,他爹蔡京回京的事有眉目了,仅此而已。没想到章授却知道的比蔡卞更多?蔡攸顿时多了层心思,想要套出章授的话。
    “三叔,你是长辈,侄儿怎敢如此无礼。”蔡攸巴结地凑上来,邀请章授道:“三叔,侄儿听说前面的园子来了个曲中大家,如今用膳早一些,不如去听个曲子如何?”
    “这个……不好吧?”章授有点纠结,要是往常,这等无伤大雅的吃请,他都是来者不拒。
    可如今,他是胜负皇命的朝廷命官,上衙时间去听小曲,不合适吧?
    但转而一想,他的衙门呢?
    就在章授迟疑之际,蔡攸拉着章授就进了一处庭院风格的园子。章授扭捏的浑身不自在,可是两杯酒下肚,他顿时话多了起来:“居安,以后你章三叔还要仰仗你父提携,咱们这新衙门虽说李逵大人说了算,但你爹也是官场名宿,手段了得,才能卓绝,虽为副手,也是位高权重。倒时候,可不要忘了你三叔对你的好?”
    李逵?
    当衙门主官,然后他爹当副手。
    蔡攸听到这个消息之后,顿时如同五雷轰顶。他后悔了,当初不该动小心思,想着和太师府扯上关系,如今好了,李逵这厮发达了,然后逮住他们父子就不放手,忍不住腹诽不已:“这厮心眼也太小了。”
    蔡攸紧张地抬起衣袂虚点着额头的冷汗,陪着小心问:“三叔,你说李大人,会不会是故意针对我父?”
    “不可能。”章授瞪眼道:“李大人心胸宽广,怎么可能做出如此没品的事?”
    随即,章授又宽慰道:“你也别多想,咱们这衙门虽然是新的,但权力不小,做好了比其他衙门要出彩的多。再说了,要不是李大人抬举你爹,你爹还能入京?”
    蔡攸最后是心事重重的离开了京城。
    而章授看着曲终人散的院子,有点懊恼,他不该喝这酒,平白耽误事。
    且不说,蔡攸。
    就说章授,微醺着回到了宰相府
    和往常一样,奴仆送来了洗漱的热水,他胡乱擦了一把脸之后,就要往自己住的小院方向迈腿。
    “三爷,老爷有请!”
    章授反应略微迟钝地转过身,也没多想,去了他爹的书房。
    来到书房,章惇脸黑的跟锅底似的,章授腿刚迈过门槛,就听章惇如同炸雷般的怒吼,在耳畔想起来:“跪下!”
    章授猛然打了个激灵,很顺从的跪在地上,抬起脸看到他爹的黑脸,顿时吓得低下了脑袋。他在这方面很有经验,装出语气极其无辜的说道:“父亲,我错了!”
    “错哪儿了?”章惇冷冰冰的声音,如同院子外的寒风一样无情。
    章授心里暗暗叫苦,他哪知道错哪儿了,只不过他爹让他认错,肯定是他错了。
    章授猛然拿起书案上的折子仍在了章授的脸上,啪——的一声,颇为响亮。章授顾不得脸上火辣辣的疼,急忙将地上的折子捡起来,看了一眼,吓得猛然哆嗦起来。
    巳时出门,万胜门遇到蔡京子蔡攸。
    喝酒听曲……
    直到申时离开园子。
    更可怕的是,他自己都想不起来跟蔡攸说了什么,可是他爹却将他说的每一句话都记录在案。
    这岂不是说明他全程都在他爹的监控之中?
    章授惶恐不已,跪在地上求饶:“父亲,孩儿只是遇到熟人,一时抹不开面子受人邀请这才去了。其实,当时孩儿想要拒绝来着,没来得及开口。”
    “你做官也忘记了?”章惇怒其不争的指着章授破口大骂:“混账东西,朝廷养你,给你俸禄,是让你去喝酒听小曲的?”
    到这时候,章授的酒完全醒过来了,他也没真喝醉,只是反应上迟钝了一些而已。
    章惇站起来,手中攥着另外一个折子,丢在了章授的面前。章授跪着摊开之后,大惊失色,哀求道:“父亲,给孩儿一个机会,孩儿一定铭记今日之耻。”
    原来,章惇连儿子章授引咎辞官的折子都写好了,就等着章授明天自己提交上去。
    章授此时悔恨不已,只能苦苦哀求。面对铁石心肠的章惇,他也知道机会渺茫,可是他确实很想出去做事,而不想在家里混吃等死。如同狗豕一样的生活,他早就过够了。
    章惇被儿子抱着大腿,有点难受,脸上更是悲凄。他原本只是认为自家儿子不成事,哪里想到如此不堪造就?
    可要是章授不肯亲自递送辞呈,他越俎代庖当然也能做到,可是李逵那头怎么解释?
    这才让他犯难了。
    章授还在苦苦哀求:“父亲,孩儿从今日起戒酒,今后要是再饮酒误事,不用父亲出面,孩子自当辞去官职。”
    话到这个份上,章惇要是继续强硬的要求儿子辞去官职,恐怕他们父子真的要有隔阂了。章惇无奈的叹口气道:“也罢,明日起,早早去上官门前请示,你可明白?”
    “孩儿明白!”
    翌日,章授一脸憔悴的出现在太师府。
    其实他已经去过一趟保康门李府,可惜李逵没回来。反正两家住的也近,而且他已经准备离开京城,回老家省亲。出发的日子也定好了。搬来搬去一个是麻烦;二来,也让妻子和岳父岳母多亲近几日。
    他听到管事来禀告,章授在门口等着,还以为听错了。问:“怎么回事?”
    “姑爷,小人问了,可是章三爷他不肯说,非要当面和你说。”管事也很无奈,毕竟章惇家的老三,在京城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他身为太师府的管事,自然认识章授。
    “章三叔啊,你这是唱的哪出戏?”
    李逵打着哈欠,来到大门口见到了章授。后者表情僵硬地苦笑着,对着李逵作揖到底,道:“李大人,卑职昨日饮酒误了大人的事,还请大人责罚。”
    “章三叔,你我还见外?不是说好了,你叫我字吗?”
    章授固执道:“尊卑有度,礼不能废。”
    别说李逵被吓了一跳,连太师府的管事都被吓得不轻。堂堂宰相公子,竟然是来给自家姑爷认错,这事闹的可不小!
    还以为出大事了,赶紧准备去后宅禀告太师他老人家。被李逵拦住道:“没事,不用通知岳父了。算了,我和章三叔出门溜溜。”
    说完,李逵拉着章授就出门而去。
    反正距离自家也近,干脆邀请章授去家里坐坐。
    坐定之后,李逵才问章授:“章三叔,你这是唱的哪一出啊!让小子摸不着头脑?”
    “那个……我要是说了,你可得宽宥我?”章授像是犯了错的孩子似的,陪着小心道。
    李逵满口答应道:“咱还用这一套?章三叔你尽管说,到底招惹了谁?这偌大的京城,别说王公大臣咱们惹不起,但凡身上没有官身的,官职比咱们小的,只有咱爷们欺负他的份,满京城没人能欺负到咱们头上的道理。”
    章授感动的眼泪都快下来了,听听,这才是人话啊!
    多中听,多温暖?
    哪里像他老爹,动不动就骂他。
    章授只好将昨日荒废了一日,被蔡攸拉着去喝酒听小曲的事说了。李逵听后,毫不在意道:“就这事?”
    “这事不大?万一要是让人杰的谋划落空了,我这罪过可就大了。”章授陪着小心道。
    李逵撇嘴道:“多大个事。蔡攸知道就让他知道,反正蔡京迟早要知道。他要是不来京城,哼哼,除非他辞官,我有的是办法治他。至于做事?章三叔,我啥时候说过咱们衙门要开始处理公务了?我还在假中,明日就要离京城回老家省亲,衙门正常开衙,怎么着也得年后……不行,年后太赶了,三月吧,早春时节万物复苏,是做事的好时候。要是三叔在京城呆腻了的话,不如去沂州耍耍。”
    面对李逵的诱惑,章授艰难的吞了吞唾沫。
    为什么一样都是做官,李逵能做的如此洒脱,而他爹却恨不得住在官衙?
    这就是差距,此时此刻,章授才感受到了温暖,来自官场的温暖。
    章授突然想起来,从怀里拿出了一份公文,双手递给李逵道:“大人,都事堂的批文已经下来了,公文也用过印,圣旨过两天就能下来。”
    “我瞅瞅,新官衙叫什么名字?”李逵带着开宝箱的心情,翻开册页,随后却目光呆滞地落到了折子上,良久才问章授:“就叫这个名?”
    “是啊!就叫兵事调查统计局。你看,咱们衙门和枢密院有往来,叫兵事应当吧?”
    “应该!”
    李逵认同道。
    “调查二字源于咱们衙门的职责,调查河北几路的禁军战力,这是大事。得署上。”
    “行吧!那么统计呢?”李逵好像记得这个词根本就不是来自于华夏,而是来源于西方。
    章授正色道:“统筹而谋算,岂不就是统计二字吗?”
    “官家也知道了?”李逵追问。
    章授不好意思道:“这折子是我交给家父,都事堂过审,内省御览,官家当然已经知道了。”
    李逵有点无辜的盯着房梁,已经改过一次,要是再改,恐怕章惇和皇帝都要不高兴。只好长叹一口气,对章授道:“算了,你以后也别称我为大人了,叫我局座吧!”
    章授感觉了一下,竖起大拇指欣喜道:“局座,好称谓,够威风。”

第659章 王舜臣

    汴梁城外,李逵站在岸上,举起酒盏对送别的喷朋友告别。

    “诸位,送君千里,终有一别,还请止步。来年春光烂漫之时,我等再聚!”

    “人杰,来年桃浪滔滔,三月牧风之节,我等在汴水边上等你归来!”

    范冲有点嫌弃的挪动了脚步,他想和马昱站的远一些,免得被这家伙的傻气给溅一身。

    话说起来也奇怪,马昱这家伙做官不追求上进,可是这货竟然在衙门里挺受欢迎。反倒是他,兢兢业业,却总是被人嫌弃,连范冲都说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难道是老爹范祖禹当年的仇人太多,以至于他要父债子偿?

    看到李逵登船之后,船头离开了码头,渐渐的往南而去。对于大宋的水运来说,五丈河永远是非常憋屈的一条河。因为这条河总有那么几个月,把肚皮露出来,嘲讽着世人对大自然的一无所知。

    好吧,五丈河在冬天最寒冷的一个多月里,河里基本上没水。大部分地方,都尴尬的露出平坦的河床。

    这是因为五丈河所有的水源都来自于大河,也就是黄河。大河封冻之后,就没有补充活水的地方了。其次就是,五丈河淤塞严重,每年冬天都是疏浚河道的大工程。

    不同于五丈河,汴河的水源一部分也来自于大河,但同时,蔡河也能给汴河带来充沛的水源,即便是封冻,也不过是一层很薄的冰层,用些外力加持也能行船。

    李逵选择南下,就是绕去应天府,然后进入沂水回沂州。

    虽说路程远了些,但相比坐车,坐船要舒服的多。

    “大人,等一等!”

    船行不到二十里,汴梁的城墙还能看到,但河岸边上已是冬日的田园风光。没有了京城的嘈杂,多的是冬日里大地的蛰伏和平静。

    李逵就站在船头上,看到一行十五六骑,如同离弓的箭矢一样,飞快的冲到了河岸边上。马背上的骑士不像是普通的家丁奴仆,而像是禁军,李逵大为不解,他不记得自己在京城还有禁军朋友。他虽说认识的将军也不少,可都在西北窝着呢。

    李逵也是艺高人胆大,根本就不惧这么几个人偷袭,标枪似的站在船头,吩咐船家:“靠岸。”

    “大人,这些人来历不明,万一对大人不利,小老二就算是全家问罪,也担不起啊!”船老大看着对方马背上的武器,忧心忡忡道。

    没等李逵开口,三叔公从船舱里低头迈腿出来,傲然道:“我就不信有人敢劫我沂水李家,真要是遇到好手,是龙也得老朽盘着,是虎也得给老朽趴着。”

    三叔公终于敢回老家了,他得到敕命那天就想要回老家,找李云的爷爷李利德的晦气。可惜,李逵要办婚事,他作为长辈,总不能离开吧?好不容易等了一个多月,这才动身,此时他故乡心切。

    要是再不当官,他很可能会死在了京城。

    这叫啥,客死他乡。

    还是无颜见家乡父老的一事无成。

    可如今不一样了,三叔公阔气了,回到老家,甚至知县老爷面到他都要行礼。这等待遇,在京城根本就享受不到,他迫切的想要去沂水县走走,最好在县衙门口来一场和知县老爷的偶遇,就再好不过了。

    带头的骑士有点不知所措,仿佛他被当成打劫的了。

    他忍不住摸了摸脸庞,他除了老点,也没长成凶神恶煞啊!即便说老,也只是针对李逵,他如今的年纪也就是四十不到,相比李逵是老了一些,但要比起其他人,算年轻多了。至于说面相,他可比李逵的面相心善的多了。

    从马上跳下来,为首的骑士躬身对李逵施礼道:“卑职殿前副指挥使,兰州统制王舜臣,奉命来护送大人省亲。”

    说是省亲,其实更多的是衣锦还乡。

    做官了,真到老态龙钟的年纪归乡,还真的要如同贺知章告老回乡后的感慨:“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到时候,就算是衣锦还乡,也没有炫耀的对象了,岂不是人生一大憾事?

    就在王舜臣准备提醒一下李逵,李逵想起来了这人是谁,对船家道:“接木板,让他上船。”

    “李大人,卑职奉命前来护送大人。”王舜臣说完,对身后的亲卫下令:“尔等去前方上船。”

    李逵将人让进了船舱内,也没有让座的意思,直接问:“可有字?”

    “卑职字圣振。”

    “坐吧。”李逵煮茶招待王舜臣,开始煮茶。煮茶用的是竹炭红炉绿壶,颇为雅致。但是手艺差了点,毕竟李逵喜欢牛饮,虽在苏轼门下受过王姨娘的栽培,可惜志不在此,学了个稀疏平常。好不容易将一碗中药色的茶汤递给了王舜臣,才开口:“凑合喝吧,本官不善煮茶。”

    “卑职何德何能,哪敢受大人如此恩惠。”

    王舜臣真的是来巴结李逵的,不说别的,就凭借李逵能够让他呵快融入青塘军中,就值得他投靠。毕竟,军中将领,在殿前司的时候,他们倒是无所谓,毕竟在京城,大量的武将都没有带兵的权力。一旦下到军队之中,真要想有所作为,兵权是最为关键的一点。

    而李逵能轻易解决他最迫切的难题,王舜臣不得不小心应对。

    反倒是李逵却根本就不在乎青塘的事,尤其是对章惇用人遮遮掩掩的手段颇为不齿。他开口:“章相很器重你,特地问过本官,该如何安排你。本官告诉章相,可配权知兰州知州之印。可没想到,他还是魄力不足,没有一步给你准备齐整。”

    统制官是临时指挥,权知知州带兵也是临时指挥。

    但在大宋的作战体系之中,这可是有着天差地别的差距。

    前者不过是将领,自主作战权几乎被剥夺。而后者,可以是偏师主将,有独立作战的权力。要是战争规模小些,甚至可以成为一军统帅。

    当然,知州大部分都是文官的痉挛,让一个武将突兀的主持一州的事务,确实是有点被架在火上烤的意思。

    但兰州不一样,兰州是军镇。

    之前一直是西夏,青塘,大宋争夺的焦点。属于四战之地,这地方根本就不可能有文官发挥的机会。

    权知兰州也说得过去。

    面对李逵的坦率,王舜臣又惊又喜,他以茶代酒,恭敬的一口干了之后,对李逵躬身道:“卑职能够去边塞已经是万分惊喜,不敢奢望显贵。卑职这次来,一来是护送大人;二来也想请教大人,卑职去了兰州之后该怎么办?”

    “练兵,练骑兵。”李逵打量了一阵王舜臣,对方给他的感觉很熟悉。并不是他们认识,而是李逵见过类似的人。性格沉稳,气息悠长,尤其是一双星目格外明亮。他很快就想起来,庞万春也是这副样子,随口问:“你擅长骑射?”

    “大人目光如炬,卑职确实最擅长的是骑射。”

    王舜臣原本对李逵武力有点怀疑,可是从他看自己几眼,就能看出他的路数,顿时惊为天人。像李逵如此目光如炬之人,在殿前司内肯定有,毕竟大宋禁军的武将都在殿前司挂职。但是文官之中,却也能看出他的跟脚,这让王舜臣不由在心中感慨。

    有道是人的名,树的影,李逵能够立下如此功勋,其能是浪得虚名?

    可是接下来,李逵的话却让王舜臣惊慌失措起来。只见李逵轻描淡写道:“骑射,契丹人擅长,党项人也擅长,就连吐蕃人,也擅长。你觉得和他们比,你有优势吗?如果由你练兵,能否比契丹人、党项人训练的轻骑更骁勇?”

    这话,王舜臣说什么也不敢接。

    他是马军指挥,是宋人。在骑射上,根本比不上草原民族擅长。之前还信心满满的王舜臣不由的紧张起来,如果让他抛弃骑射,他在殿前司之中,根本连被关注的机会都没有。

    可以说,他一身的本事都在骑射之上。

    可李逵却自顾自道:“我在青塘的时候,麾下猛将庞万春,十连珠,一口气能射出十支箭矢,中者**。但是在和青塘吐蕃交战过程之中,他却发挥不出该有的实力。甚至还不如在金明寨之战之中,在步兵方阵之中的作用。你可知道原因?”

    “难道是……青塘人之中有比他更骁勇之人?”王舜臣自问,他的箭术虽好,但真要是比过庞万春,也没底。

    庞万春从一个亲兵,靠着功勋两年时间跻身五品将门,要是没有真本事,如何能有此殊荣?

    而他不一样,王家是将门。

    他二十多岁就进入了殿前司,官居六品校尉。

    花费这么多年,才擢升到五品将军。王舜臣琢磨,自己是多半不如庞万春的。

    李逵冷冷道:“谬也!青塘吐蕃将军到士兵,有一个算一个,没有一个人比得上庞万春的箭术精湛。但是你不要忘了,这是千军万马之间的交战。一个人再强大,能左右上万人交战的结果吗?你再厉害,能让你的士兵和你一样厉害吗?如果做不到,那么就是用我大宋的弱势,与对手的优势去交战,结局如何,你应该猜的到。”

    “兵法有云: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近而示之远,反之亦然。利而诱之,乱而取之。”

    “你用敌人擅长的手段去进攻敌人,必然会遭受最惨痛的失败。就是这个道理。”

    章惇之前看中王舜臣,恐怕就是这个人擅长草原骑兵战法。就是轻骑骑射。但问题是,人家才是祖师爷,你这是去祖师爷面前班门弄斧。

    王舜臣原先打算去了青塘就训练轻骑兵,然后去吐蕃跟人死磕。

    听了李逵一席话,顿时如梦初醒。可问题是,他要是抛弃骑射,难道是要去训练重骑吗?章相是说过,要训练重骑兵,但重骑兵的消耗可不是小数,大宋能组建多大规模的重骑兵?

    人少了,不顶用。

    人多了,用不起。

    犹豫再三,王舜臣请教道:“敢问李大人,重骑克制轻骑,却不如轻骑灵巧,难道对付草原骑兵,必须要出动训练极其困难的重骑吗?”

    对于骑兵来说,轻骑兵是最好训练的,骑射更是骑兵之中最为简单的科目。相比之下,重骑兵的训练极其严苛,体力,协同,甚至战术都要极高的标准。

    抛弃容易训练的轻骑兵,转而投入重骑兵的训练。要是练出来了也就算了,要是练不出来,岂不是竹篮子打水一场空?

    李逵呵呵笑道:“草原天清气不足,重骑兵肯定是跑不动的。我只是告诉你,用草原人擅长的战术,很难正面打赢草原人,因为他们比我们更加熟悉这个战术的优缺点。但大宋比吐蕃的武器和铠甲更好。你按照这个思路去想办法,或许能找到破敌的机会。”

    “另外,我不用人保护,大宋能打劫我的贼子还没生出来呢?等到前面的河滩,你就下船。”

    这是真话。

    青唐城作战的时候,骑兵交战不能持久,就是这个原因。李逵倒是明白其中的道理,海拔太高,空气太稀薄,重骑兵的消耗成倍的增长,一旦一击不中,会被轻骑‘放风筝’耗死。

    王舜臣乘兴而来,没想到被李逵的一堆问题给难住了。

    回去的时候愁眉苦脸的,心事重重。

    而一路无话,果然,没人敢打劫李逵。

    平平安安地带了沂水县的码头,李逵带着人就去李家庄。

    如今这座庄子,完全被果园和房子给占满了。本来庄子就不大,原先是巡检使韩大虎的庄园,现在应该叫三姐夫了。庄子的农田都被院落给占据了,变成了一个沂水,乃至沂州最大的李氏族人聚集区。

    庄子中心位子自然是祠堂。

    而在靠近祠堂附近的一个大宅,竖着一根旗杆,门口的牌匾上书两个大字,李府。而进入大门,二层院子的正厅赫然挂着四个字的牌匾——进士及第。

    这在沂水县,绝对是独一份。

    要是在沂州……算了,沂州第一家族是琅琊颜家,他家祖宗是颜回,根本就不是李逵这等铁匠儿子能够相提并论的豪门高阀。

    三叔公下船的时候,偷偷换上了他的官袍,进入宅子之后,放眼望去,竟然没有李云的爷爷李利德在场,顿时气势如虹的质问赶来迎接的五叔李林:“你六叔呢?为何不来见我?”

    李林识趣的凑上前讨好道:“三叔,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老人家如今官比你小,没有你的传唤,哪敢来啊!”

    “好小子,一年没见,长进不少。”

    三叔公在前厅爽朗的大笑起来,这份憋屈足足攒了有一年多,直到如今才释怀。

第660章 迁坟

    就像是三叔公绝对不会给六叔公李利德在他面前卖弄嚣张的机会,六叔公也是如此。他不禁没来,甚至编了个让三叔公气乐了的借口,去临沂城过冬了。

    三叔公一年多来的怨气终于一扫而空,鄙夷地嘲讽道:“也就这点出息,承认不如老夫有那么难吗?”

    三叔公威风凛凛的穿着官袍,走在了庄子里。才没多久,老头脸就沉了下去,看到原本他在庄子里制定的规矩,竟然没几个遵守了。

    顿时暴跳如雷,要整顿庄务。

    且不说三叔公,李母在后宅看到了李逵的两个媳妇一个小妾,笑的在椅子上乱颤,高兴道:“好孩子,多俊呐,是个懂礼数的,李家将来的兴旺,就全指望你们了。”

    兴旺的原因,李逵猜测三个总能比一个会生。

    随即,老太太老大不乐意的撇了一眼大儿子李达,嘟哝道:“比大郎强得多,他娶了个妖媚子,要不是我儿回家省亲,他连老娘都快忘记了。平日里就住在登州城,一年到头也不知道回家看看,估计也忘了家里还有娘在。”

    李母在李逵面前告状,大儿子不合他心意。

    当然,老娘不满儿子,更多的不是真的对儿子不满,而是不满儿媳妇。

    李大郎幽怨地看着自家老娘,心中暗叹:“我的亲娘啊!接你去登州,你说登州海风大,冷地厉害。留在庄子里,也有人照应,却如此颠倒黑白。做儿子难,做孝子更难,做媳妇和老娘不对付的孝子,难上加难。”

    “娘,玉莲不是说过想要来老宅服侍你吗?”李大郎憨厚的笑着,他如今也是财主了。名下两个庄子,还有一个家族的造船厂归他管。主要是他替自家兄弟管,这船厂说白了,就是李逵的。

    虽说有了财主的身价,也穿上的裘皮夹袄,裘皮帽子,可让人奇怪的是,衣服都是他花钱买来的,可穿在他身上,就不像是他的样子。

    一如既往的精瘦,一路既往的胆小,好不容易鼓起点勇气,被人一吓唬,立马就怂包。

    李母当即怒道:“我可不要她来装好人,我这把老骨头经不起她这个女人的折腾。再说了,她像是能伺候人的样子吗?我估摸着到时候还是她的侍女来替她,你老娘是却了使唤丫头的人吗?”

    不知不觉之间,语气尖锐了起来,显然李母的怨气很大。

    李逵似乎瞧出点门道来了,问李母:“娘,这玉莲是咱们县上的人吗?”

    “沂水县最出名的寡妇,当年你还带着李庆几个不要脸的去偷看过人家……”李母在家里,当然什么话也没有顾忌,说话如同滚珠似的一个劲往外秃噜。

    “娘,你可别乱说,平白污人清白。”李逵当即反驳,老脸有点挂不住。好在他媳妇和小妾已经去了院子里,没有在厅堂里说话。要不然,他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名声都要被毁了。

    可被李母这么一说,李逵还想起来有这么个人,堪称沂水县最俏的寡妇。嗯,不对,是沂水县最懂风情的少妇。

    那是个喜欢穿着白练裙,双臂拖着领巾,款款如画中人般的女人。练裙出自汉宫,以飘逸为妙,可做舞服。领巾,就是飞天双臂挂着的那根丝带,清风拂过,仿佛撩拨的不是风情,而是男人心头的那根心弦。这等穿着,除了不保暖,样子肯定是极美的。而且只有美女才敢这么穿。

    可以说,这个女人,在沂水县是非常有名的。

    甚至当年李逵的老师周元当年也有过想法,为此,李逵还专程去查看了一番。

    这也就有了李逵带着李庆几个不要脸的去寡妇门前偷窥的事。

    但都是陈年往事了,李逵想起来,也觉得好笑。当然,他肯定不会说,自己年轻的心曾经也被撩拨过。毕竟,少年人在懵懵懂懂之中,会或多或少的有过一段无疾而终的恋情。青涩,每每回忆起来却异常的甜蜜。

    李大郎的脸色也不太好看,他警惕的盯着李逵,深怕他兄弟和他抢,闹出人间惨剧。毕竟他老婆要要身段有身段,要脸蛋有脸蛋,而且还是风情万种的女人。

    李逵见状,气不打一处来,冷哼道:“张玉莲吧?我记得她年纪不小了,似乎比你大三五岁。”

    李大郎老脸一红,尴尬道:“我不在乎。”

    好家伙,有了老婆之后,李大郎似乎底气也足了不少,仿佛背后有人撑腰了似的。

    李母却嫌弃道:“也不见肚子有动静,你哥总是做些没用的事。要说当初我给他说了个媳妇,他死活不愿意,没想到自己找了这么个主。”说完,老太太唉声叹气起来。她更多的似乎是因为李大郎没有顺从他的心思,而不是针对她的儿媳。

    李大郎苦着脸,哀怨道:“娘,你给找的比豕都壮,还常年杀猪,虎背狼腰,比汉子都更像是汉子。”

    “你以前对李全家里的也有过想法,她也壮实的很。”

    “娘,这不一样,胖春是个勤快的女人,还是有本事的,也耐看。况且,我根本就没有对他有想法,您可别到外头胡说八道。要让全哥儿听去了,可饶不了我。”李达当年的丑事怎么可能瞒得住他娘呢?被李母一阵掰扯之后,李大郎也有点怂了,他觉得自家老娘无理取闹的很,他快招架不住了。

    再说,胖春当年……唉,这都是命啊!万一被李全听去了,这家伙可是一根筋,自己指不定会挨多大一顿打。

    “可人家能生养,你倒好,选了个中看不中用的货……你就是贪图人美色。好看有什么用,好看能当吃能当喝吗?”李母拍着大腿,哀叹道:“如今我还没有抱上亲孙子,却抱上了干孙子,你说我冤不冤?”

    李大郎蔫了吧唧的反驳道:“娘,我成婚比全儿哥要晚。”

    “早晚都一样,你媳妇连个屁的动静都没有,胖春的孩子都生出来了,八斤六两,都快赶上我儿了。”

    “娘,你大晚上在我屋子外头偷听,我和你儿媳妇哪敢造次?”李达也有苦衷,仿佛他老娘的爱好让他惊恐万分。

    李母不耐烦道:“这不刚成婚的时候听了几次,后来我回了老家,不爱着你们什么事了吗?再说,我这不是着急嘛?你有啥好丢脸的,你身上哪处是我没看过的?老娘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拉扯大,你就不知道上进些?”

    李大郎,无奈,只能落荒而逃。他也清楚,李母说的‘我儿’根本就没有他李达的份,开口闭口都是李逵。都是儿子,做娘的偏心,他也没办法。但说起来,李达内心也很感激李逵,要不是李逵,他还在给人赶大车呢。哪可能成了财主,迎娶俏寡妇?

    李家就是这么奇怪,李大郎明明是大哥,在家里却没有什么地位。就算是李母,也并不喜欢这个唯唯诺诺的儿子。唯一一次违抗她老人家的命令,就是选了个让李母气不打一处来的媳妇。

    是夜。

    洗漱之后,李逵准备上炕。

    热炕烧的有点过头,刘清芫如同烙饼似的浑身不舒坦。

    刚有点心思,却见他微微皱眉,门外有个人。气息倒是很熟悉,不像是不开眼的贼子。可总感觉怪怪的,就连刘清芫也似乎觉察到了。对李逵轻声道:“屋外好像有人。”

    “秋霞,去看看。”

    “老夫人,你怎么蹲在地上,不冷吗?”

    庞秋霞腿脚多利索,外头的人根本就来不及躲,就被她逮个正着。李母被抓住了听墙根的劣迹,也不恼,反而埋怨道:“小丫头片子,我这不是着急上火吗?”

    李母对抱孙子的急切,似乎让屋内的李逵也大为惊恐。他只好出屋子,将老娘送去了正房,劝解了几句,这才回来。

    刘清芫好奇道:“老夫人睡了?”

    “应该睡了。”

    李逵也吃不准,哀叹了一句:“早些休息吧,路上累了。”

    刘清芫脸红扑扑的,不敢做声。遇到这么个婆婆,她也很慌。

    翌日。

    李林带着人来告诉李逵族中的重大决定:“人杰,族里定了,将百丈村的先祖坟茔都迁出来,将来也好祭拜。”

    李逵爽快道:“什么日子?”

    “早就找人勘过了,后日就是个好日子。要是错过了,就该年后了。”李林显得有些心不在焉,随即问李逵:“人杰,我说咱们李家的船厂啥时候能把船造出来啊!我总不能总是光顾别家船厂的生意,却对自家船厂视而不见吧?”

    如今已经是京东两路数得着的货运商人的李林,对着李逵抱怨了两句。

    李逵蹙眉不解,按照他的打算,登州船厂主要是建造大型海船,最好是战舰。可是一开始,总该从小船,或者内陆船入手吧?

    他狐疑道:“怎么,还没有建造出合用的船只吗?”

    “人杰,你是不管事,可船厂你可是投了大钱进去的,要是再不去瞅瞅,我看这生意要黄了。”

    李林抱怨着船厂,可更多的是仿佛给李逵提醒,船厂的情况并不好。

    “行了。过几天我去登州看看。”

    李逵答应了一句,随后回家去准备。

    沂州去百丈村,先得去蒙山镇,再入山。

    如今百丈村如何光景,连李逵也不得而知。或许已经荒芜,或许还有人看着。但是百丈村对面山坡上的坟地,恐怕真的要被荒弃了。

    迁坟是件重要的事。

    迁出来也好,将来至少祭拜先祖的时候方便些。

    毕竟,去百丈村一趟也不容易。荒山野岭,一个人去瘆得慌,也不放心。李逵倒是不怕,可他如今做官,连回趟老家都要上折子奏请。等吏部准了,才能回老家省亲。

    迁坟的工期很赶。

    当天就得出发。

    好在如今的李家不缺马匹,每人一骑,带着干粮祭品之类的就匆匆上路了。

    天黑之前,一行上百汉子路过了蒙山镇。他们根本就没有进入镇子,而是在镇子外的山货行留下了马匹,一行人连夜进山。

    李家都是从这片山林里走出来的山民,想要迷路也不太可能。

    夜晚虽有狼嚎,却不见有狼来袭扰。

    等到天色渐明,他们就进入了百丈村。村口的老槐树依旧在,冬日里显得干巴萧索,而村子里……放眼看去都是残垣断壁,杂草丛生。主要是老族长当年搬离山林的决心太大,一把火把村子给烧了,断了所有人的退路。

    后来虽有心想着重建百丈村,但随着李庆这帮半大小子跟着李逵去了京城,这个想法也被搁置了下来。

    再说了,就算是三叔公下令让李庆几个回到百丈村,这几个小子也不见得会听。

    如今,荒芜的不成样子的村子,只有些许断壁,石头的院墙,才能依稀看到村子往日的样子。

    老族长三叔公悲从心头起,跪倒在村口,老泪纵横:“儿孙不孝,荒废了祖先的基业。”

    上百个汉子都齐刷刷跪倒在老族长的身后,只不过表情复杂。当初您老带头烧房子,如今却来装好人,祖先恐怕也不答应。

    好在老族长的伤心来的快,去的也快。

    当他站起来了之后,却已经看不到悲凄的痕迹,反而大手一挥道:“去坟地。”

    迁坟是件大事,李逵的老爹死的时候,他还小,没啥记忆。只是听人说他爹是在山里去打猎,没回来。既然没回来,那么坟茔里埋的是什么?

    他好奇的问兄长李达,李大郎回忆道:“我记得有一天,村子里的人都说爹死了,可是不见尸身,按照规矩要立个衣冠冢。可家里穷,爹的衣服都穿在身上,连留在家里的破布烂衫都没有。娘当初问过我,想不想打铁?”

    “那时候我才几岁,怎么会想打铁?可衣冠冢也得是人生前最为常用的物件,爹最常用的恐怕就是打铁的锤子了。后来娘就将爹打铁的锤子埋在了坟里。”李大郎一脸唏嘘地说着老李家的心酸史。

    李逵惊呆了,他从小到大,绝对想不到老李家的坟头下,竟然埋着一把锤子,这也太不靠谱了。

    不过,李大郎还有心情嘲讽别人,比如说五叔李林:“人杰,你绝对猜不出来,五叔公的坟里埋着的是一个枕头。我敢打赌,他肯定找不到。这也是命啊!做猎户的,一旦十天半月不会来,基本上就永远也回不来了。”

    李逵还以为是瓷枕,觉得李大郎幸灾乐祸,很不地道。

    “枕头总不至于有人偷吧?”

    李大郎低声道:“咱们村谁家用的起瓷枕?都是山里头淘换来的石头,要么就是木头砍成枕头的样子。一般都是石头的,可这么多年了,包在石头外面的草垫子,破布早就烂掉了,咱们这里地底下多石头,遇到差不多的根本就分不出来。”

    果然,刚开挖不久。

    问题出现了,好几家遇到了大问题。

    他们埋在坟里的物件,找不着了。

    而更多的是从坟地里起出了各种破碗,破罐子,等破烂。反倒是一具尸骸都没有挖出来。三叔公从土里刨出来一个铁疙瘩,随即小心翼翼的包好,贴身放在了胸口。可是他也吃不准,到底这玩意是不是当时当成衣冠冢埋下去的物件?细思极恐,他坐在边上的一块石头上沉默了,他似乎有点白操心了。

    这些破玩意,将来如何能祭拜?

第661章 打劫

    老爹墓中放把锤子,就连胆小怕事的李大郎都觉得很别扭。他对李逵商量道:“二弟,咱还留着这宝贝吗?”

    宝贝?

    李逵瞥了一眼已经锈成红疙瘩的锤子,木柄早就烂掉了。想了想,慎重道:“你有想法,你去办好了。其他的我不管。但这玩意,算了,你带回去当传家宝吧,别傻乎乎的拿回家让娘看到。”

    “这不能够!”

    李大郎自信的表示,他是怂,不是傻。对于迁坟的事,他早就有了打算:“我给咱爹整一副铠甲,放在上好的楠木棺材里,风风光光的下葬。”大宋不禁刀剑,铠甲的话数量不多也不存在犯谋反之罪。

    李逵没有意见,颔首道:“也行,此事我就不过问了。”

    李大郎这才松了一口气,在家里,他是老大,可让他憋屈的是他说的话从来就没有管用过。以至于他就怕李逵和他对着来。按照他的人生经验,李逵从来没让他顺心过。可李逵做官之后,仿佛性格好了不少。

    忙活了两天,李家子弟最近采购了不少奇奇怪怪的玩意。倒也没有引起人注意,只是李家迁坟的动静有点大。

    有些人认为,这是坏了老李家的风水。

    也有些人却觉得,李家的祖坟风水肯定不怎么样。要不然,老李家穷了一百多年才翻身,这地方要说是风水宝地,也没人会信。至于李逵……这货小的时候说他是长大了是山大王,肯定没人怀疑。如果说他今后会中进士,肯定会被人嘲讽眼瞎。

    可谁能想得到,李逵还真考中了进士,然后一飞冲天。

    连带着老李家一人得道鸡犬升天,都得了不少的好处。只能说老李家发达,只能是印证在李逵这个变数身上。

    临了。

    要分别之际,李逵随口对李大郎说了一句:“过几日我要去登州船厂看看。”

    本来是挺和睦的样子,至少李大郎是这么认为的。可是临了当李逵对他说了这么句话之后,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兄弟,船厂经营好着呢,只不过你也知道造船需要日子。木材晾干就需要耗费不少时日,想要打造出大船,必然要耗费不少功夫。”李大郎偷偷瞄了一眼李逵,看不出李逵的想法,但是心里却打鼓起来。

    船厂的情况如何,他是清楚的。

    当然,作为兄长,肯定不能坑弟弟。主要是不敢。所以船厂之内,别看投入耗费巨大,但实际上,真正的损耗并不多。

    只不过大部分花出去的钱,变成了船厂的产业和原料。比如说木材,船坞,还有码头。可毕竟李逵投入了十万贯这么一大笔钱,要是真的什么产业也没有的话,恐怕也说不过去。但实际情况是,啥起色都没有。

    李大郎管理下的船厂,不仅没能造出像样的船来,甚至最近一段日子,船厂的工匠都停工了。

    李大郎可不敢对李逵说,硬着头皮对李逵道:“兄弟,其实看不看都一样,等过些日子咱们的大船造出来,肯定是天下的这个……”说话间,李大郎挑起了大拇哥,自夸起来:“这碧海汪洋之中,舍我其谁。”

    甭管李大郎吹的天花乱坠,也无法转移李逵的心意。

    无奈之下,只好提前回登州,想对策应付李逵的到访。

    而李逵会晚一些动身,他要过完上元之后,再离开沂州。

    绍圣四年的沂州上元夜,一如既往的寒冷。但再寒冷也抵挡不了百姓对于过年的热诚。李逵带着刘清芫走在了沂州的庙街上,往来都是人。

    所有人的脸上都带着喜色,随着大宋在西北的战事接连胜利,都事堂也废除了几项杂税。让已经担负着沉重赋税的百姓终于可以松了一口气。其实章惇等人也清楚,大宋的赋税已经对普通百姓非常严苛的程度,尤其是农民,更是盘剥到了时刻都有民变的程度。自从收复青塘之战,大宋不仅没花钱如流水,反而小赚一笔。这让章惇信心顿时足了起来,心里盘算着以战养战。

    百姓困顿,无备荒之粮,这也是为什么大宋遍地闹民变,占山为王的原因。

    可有时候,大宋却一点办法都没有。就像是元祐末期,大宋和西夏每年都要在边境发动战争。战争的规模动辄几十万人马?

    这样规模的战争,就算是不算胜负,光需要筹备的物资就是笔天文数字。这也是为什么神宗时期的府库,就连州县的府库,都是粮仓充盈,物资堆积如山,不少县里的粮仓,都有二十万石常平米。而如今的府库,甚至有些地方闹灾荒,连州里想救济,都捉襟见肘。

    就像是当年颍州,米荒的时候,苏轼想要调集赈灾的粮食,都无从可调。

    绍圣之后,虽说大宋并没有停止战争,但却因为接连大胜,朝廷的府库之中宽裕了不少。这也给大宋喘口气的机会。这年的沂州格外的热闹,似乎更甚往年。

    自从婚后,刘清芫显得端庄了很多。

    她应该意识到,已经嫁为人妇,需要承担起后宅的重担。可她毕竟还是十六七岁的韶华,正是少女心性的年纪。

    只是李逵跟着刘清芫越走越偏,让他很是不解。

    沂州州城临沂并不大。离开了热闹的庙街,穿过一条偏巷顿时有种隔绝尘世的静谧,仿佛城里所有的人都去了庙会,看花灯去了。其他地方就显得冷冷清清的被遗忘了似的。

    信步由缰的散步,李逵并非是跟在刘清芫身后,而是并排走着,主要是他反应快,只要刘清芫作出反应,他都能跟上。可让他奇怪的是,东拐西拐的,也不知道刘清芫到底是想要干什么?

    突然,刘清芫站住了,抬头看着高高的墙头,仿佛陷入了回忆之中。

    良久,她回眸笑着对李逵道:“当年李郎就是抱着我从这里跳到了房顶上的,还记得吗?”

    李逵的记忆不差,别说提醒的如此自白,就算是不提醒,他也能想起来。可问题是,刘清芫说的和他记忆中的画面有点不一样。他摸着下巴回忆道:“我怎么记得当年是夹着你跳上了墙头,就像是夹着根棒子似的,那时候你也够小,够廋。那都是六七年前的事了,那时候你还是个丫头片子。”

    说话间,李逵比划着试图想要让刘清芫得到完整的回忆。

    有的人,总是能够将非常唯美的画面,在倾刻之间破坏的支离破碎。

    刘清芫攥着拳头,真想跳起来一拳头砸在李逵的脑门上。

    她生命中最重要的记忆之一,被李逵用一句话给湮灭了。

    而李逵还在对刘清芫掰扯道:“对了,你还吓得哭了,还咬人。”

    连带着将刘清芫主动忘记的记忆都勾了起来,李逵这才作罢。他不喜欢回忆,尤其是回忆过往。对他来说,回忆对他来说只能是痛苦。因为他的记忆太混乱,以至于深怕迷失在这患得患失之中。加之身上太多的秘密,导致他从认识到回不到从前的那一天,就只能超前看。

    这些心底的秘密,李逵不敢,也不会对任何人说,哪怕这个人是刘清芫。

    以至于连刘清芫回忆过去,都会让他害怕,甚至用很生硬的措辞,幻灭了刘清芫心中可能最甜蜜的记忆片段。

    好在刘清芫也觉察到了自己的任性,不过她却有点好奇,当初李逵为什么选择这里跳上围墙,然后跑到沿街的房顶?

    “当初你为何选择这里上墙?”

    李逵指着巷子前后,然后对刘清芫道:“这地方冷清不冷清?”

    上元夜,能够纵情快跑的巷子,肯定热闹不起来。

    即便是同样的日子,这条巷子依旧被人所遗忘。

    刘清芫发现连人都没有,点头道:“奇怪了,为何看不到人。我感觉之前身后有人的啊!”

    “小姑娘,你说对了,是有人,还不是一个,是一群。嘿嘿嘿……”

    沂州这地方不太平,长年出匪徒,这是有目共睹的事实。

    李逵和刘清芫走在街头,就被人盯上了。尤其是刘清芫发髻上的金钗,更是让人动了邪念。为首的大汉根本就没在意李逵,反而对刘清芫不怀好意的奸笑道:“小娘子,把你身上的珠宝金钗都给爷留下,要是敢说个不字,让你父女二人惨死街头!”

    父女?

    李逵原本觉得有趣,他竟然也有被堵在巷子里打劫的这一天。往常都是他堵人。

    可是一句‘父女’顿时让他怒火滔天。强压着心头的怒意,他低头对刘清芫道:“你想被抱着上房顶吗?”

    “好啊!”

    有李逵在身边,刘清芫有什么可怕的道理?

    反而惦记脚跟搂住了李逵的脖子,就见眼前一花,耳畔呼呼作响,就被李逵送到了房顶上。当李逵跳下来墙头的那一刻,还故意堵住了其他人逃跑的路线。这才冷笑道:“你们几个想怎么死?”

    “呦呵,有点意思。算你小子倒霉,我们京东五虎往日只求财,不劫色。但谁让你小子不配合,别怪我们几个坏了道上的规矩。”

    沂州,别说沂州了,整个京东东路大部分地方都有练武的传统。李逵的这一手,看似厉害,但并不能说明李逵比对方强多少。尤其李逵是一个人,而对方是五个,根本就不怕李逵。练武之人,在没有拳对拳,脚对脚的较量过之前,都不会知道对方的厉害。

    为首的大汉眯起眼睛,冷笑道:“兄弟们,并肩子上!”

    咚咚咚

    哐哐哐

    就像是木匠铺子开张似的,李逵一通拳头下去,顿时哀嚎声起。至于对方手里的武器?李逵要是连这几个杂碎都对付不了,岂不是浪得虚名?

    才半柱香都不到的功夫,几个之前还嚣张至极的家伙,如今一个个都捂着身上的不同的部位哀嚎。

    为首的汉子还不服气,做出很有牌面的样子认怂:“这位好汉,我们兄弟几个今日认栽了,有道是山水有相逢,来日再报答兄弟的恩情!”

    说是报答恩情,其实是不服气,想要找回面子。

    可李逵却沉声道:“我让你们几个走了吗?”

    “阮小五,死哪儿去了?”

    李逵对着巷子头怒吼了一声,阮小五小跑着来到李逵面前,献媚道:“老爷,我怎么也想不明白,这沂州的强人还敢惹到您头上。”

    “去,将人裤腰带解了,拴着回府。”

    一行人,如同霜打的茄子似的,耷拉着脑袋被绑住了双手,如同螃蟹似的系成一串,被阮小五拉着来到了临沂刘家老宅。还得提着裤子,要不然掉在地上就是斯文扫地,道德败坏。

    其中一个汉子在进门前,发现他们被带到了太师府。顿时紧张挣扎起来:“为何将我们带到刘太师府?”

    刘家的老宅府邸并没有挂太师的匾额。但是当地人都知道,老刘家出了个贵妃,还出了个太师。

    按照江湖规矩,求财不算坏事。最多挨顿打,或者找人来说项,喝一顿酒的事。可要是官方出面了,那就不能善了了。

    李逵根本就没开口的意思,径直进入了府邸。

    几个人被阮小二牵着进入了花厅。

    有了灯光,边上的汉子这才看清来人,惊诧道:“二哥。”

    李逵瞪眼看去,汉子吓得浑身哆嗦起来。他是沂水县人,倒霉催的和李逵是同乡。要是不知道李逵也就算了,可问题是他们是在李逵的阴影下长大的啊!李逵在沂水的时候,哪有他们出头的日子?

    如今打劫打到了李逵的头上,顿时有种天旋地转的恍惚。六七年不见李逵,他们竟然忘记了李逵的模样,这才是人生最大的悲剧。

    李逵坐定在院子里,刘清芫被庞秋霞陪同着去了后院。李逵眼神不善的在几个人脸上划拉,突然努嘴对戾气最终的那个汉子问:“你叫什么名字?”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爷是莱州燕顺。江湖人送外号……锦毛虎。”

    边上的汉子屡屡给这位不开眼的打眼色,可这位还是我行我素。

    冷不丁的,李逵突然暴起,如同一团黑风冲到了燕顺的面前,冲着胸口就是一脚。燕顺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似的,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喊出声,胸口凹陷了下去,飞出去三五丈,噗通一下掉在了地上。口中血水不断的往外流,眼瞅着活不了。

    李逵不屑道:“江湖匪类,人人得而诛之!”随即看向了其他两人,问:“你们不是沂州人?”

    “那又如何?”

    “阮小五,弄死了让衙役来领人。”劫杀皇亲国戚,杀了也是白杀。

    一眨眼的功夫,五个人就剩下两个。

    这两汉子吓得当即轨在地上,哭哭啼啼道:“二哥,饶命呐!”

    李逵以前蛮横,但下手还算有分寸,一般情况不会无故杀人。可几年没见,当年的煞神,变成杀神了,岂能让人不怕?

    李逵打量了一阵俩人,看着像是兄弟,长相有点像,他能认出对方是同乡已经不错了,不过记不起对方的名字,随意道:“你们两个不是李云的小跟班吗?李云这小子不地道啊!发达了之后,竟没有提携你们?”

    朱贵和朱富兄弟面面相觑,露出了无奈的苦笑:“二哥,我们实在是没办法,才离开云哥儿的。”

第662章 兵统局的新员工

    “云哥儿对我们是真好,可是二哥,你也看出来了,咱哥俩不是那种能享福的人啊!”朱贵没开口,显得比较谨慎,反倒是朱富对着李逵就吐苦水。

    可李云待他真的是不错,就算是吐苦水,也没脸说,只能装可怜。

    李逵笑了,大有幸灾乐祸听人倒霉取乐的样子,指着朱富道:“说说你们的倒霉事,让二哥高兴高兴。”

    面对李逵的恶趣味,朱富倒是没生气。他也生气不起来,在沂水县,他的曾经认为最大的倒霉事,是在街头闲逛,迎面撞到李逵。

    如果有更大的倒霉事,就是撞到心情不好的李逵。

    也不是说李逵欺压弱小,而是这货会变着方的折腾人。

    等到李逵心情好了,他们的心情就坏透了,想死倒不至于,就是感觉活着有点多余。

    朱富苦着脸开始絮叨起来:“二哥,你也认识咱哥俩,当年您老在沂水县叱诧风云的时候,咱们兄弟都是您的仰慕者,且不说牛背山一战,让您老威名远播,就是那种快意恩仇的洒脱,也让我等兄弟羡慕不已。”

    “小子,才几年没见,这嘴可比以前甜多了。有句话叫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用你身上也应景。”被人拍马屁,李逵自然没有生气的理由。尤其朱富这货垂头丧气却还要陪着小心巴结自己的感觉,要比这货当年梗着脖子不服气的样子讨喜的多。

    朱富以前头铁,脾气也很坏,是李逵在沂水县不多的几个解压神器。

    如今,李逵也不如当初那么暴躁了,却神奇的发现里朱富竟然也在进步,有种不经意间的小惊喜。

    朱富苦着脸道:“二哥,你也太瞧不起人了,咱怎么说也差点当官的人啊!”

    “当官?就你们俩?”李逵倒不是看不起朱贵和朱富俩兄弟,而是这俩兄弟没门路,没靠山,连本事……都很让人怀疑。

    朱贵是个打听消息的好手,可是在大宋,探子有啥前途?

    皇城司就不用说了,身家清白,有功权贵子弟的条件,就将他给刷下去了。至于枢密院的职方司,倒也是养探子的地方。可这货也不像是能混进枢密院的主啊!

    除非李逵帮忙,倒也有可能。

    但职方司中的官职真不多,还得是文官,除非朱贵和朱富能够考中进士,才有希望。要不然,家里没有长辈做大官,他们也别指望荫补上官员了。

    至于朱富,就更不堪了。

    李逵压根就没想起来,这货能有什么用?

    被李逵嘲讽了一把,朱贵不服气了,低声道:“二哥,云哥儿之前准备让我们先读书,然后去蒙山书院通过学考入书院求学,学几年就有机会参加武举了。云哥儿知道咱兄弟家里不富裕,还给寄来了学费。只要咱们哥俩获得了武进士的身份,云哥儿就准备让我们进入军中历练。即便他到时候不方便,来求您帮忙。”

    “李云倒是挺讲义气。”李逵觉得自己不能被李云比下去了,再说了,说漂亮话谁不会啊!当即表示道:“行了,既然有好出路,我别的或许帮不了你们,但是给你运作个校尉,选个能立功的禁军,本官的面子还能办到。”

    突然,李逵语气一转,怒斥道:“既然有好前程等着你们,为何结交匪类,做这杀人越货的买卖?”

    “二哥,冤枉啊!我们是第一次……”

    “混账玩意,被抓了,都说自己是第一次。”李逵恨铁不成钢道:“尔可知辜负了二哥我对你们的期望?”

    朱贵傻眼了,李逵啥时候对他俩有过期待啊!

    可势比人强,被李逵抓了个正着,他也不敢反驳。因为朱贵和朱富都明白一个道理,在李逵这里,死扛是没用的,宁死不屈会让李逵更高兴。只有蔫了吧唧的认错,才会让李逵失去了欺负人的兴趣。

    当然,这是李逵年幼无知的时期的性格,那时候他整天以欺负人为乐。是沂水县第一大祸害,更要命的是,李逵的老师竟然是县太爷,太让人绝望了。

    朱富沮丧道:“二哥,咱也想读书,也想要入书院求上进啊!可是颜夫子讲的经义,去了书院考试都考不到,肯定是他讲的太深了。这不,咱们哥俩去考蒙山书院,落榜了。”

    “你俩是不是傻啊!颜夫子他能教你们些什么?”

    朱富嘟哝道:“二哥,咱哥俩读书已经用心了啊!可是颜夫子才学渊博,咱们哥俩根本就血不过来。”

    李逵感觉被人欺骗了,心情很不美丽。连颜夫子的教学都跟不上,说明朱贵和朱富这两兄弟的脑子真不太好使。

    再说私塾教育,老师都是按照学生的学习进度来授课的,这就说明问题了。兄弟俩是昨天学的,今天就忘,这才会跟不上颜夫子教学的牛车。

    李逵指着朱富问:“你们都学到哪里了?”

    “回二哥的话,小弟学到了《论语》。”说完,朱富挺起胸膛很骄傲的说道。

    李逵又问:“朱贵呢?”

    “我哥进私塾的时候都十六了,羞于和六岁的童子一起读书,他没脸去!稀里糊涂的就跟着我瞎学。”朱贵尴尬不肯说,遇到了敢将他老底都给掀了的兄弟,他也只能用眼神威胁一二。

    在京东东路,能称得上一流书院的不是没有,徂徕书院就是大宋最好的几家书院之一。就这哥俩读书的路数,根本不可能考上好书院。别看蒙山书院已经被划归到武校的范畴。被书院界所鄙视。可即便是蒙山书院,也要培养学生写策论,懂得兵法,研究典籍。就朱贵和朱富这样的学生,连县试都没指望考过的,解试更是痴心妄想,蒙山书院的山长没瞎眼的话,这等货色说什么也不会收。

    颜夫子在沂水县也算是有点小名气的私塾先生,他的私塾里,主要给蒙童启蒙。要说颜夫子有水平吧,这沂水县上百年没出过进士,就是最要的写照。而且,颜夫子还是李云的启蒙老师,李云在他跟前,啥也没学会。

    颜夫子的教学大纲就三样:《百家姓》、《千字文》、《论语》……论语还是残缺的。他还会一些《千家诗》,尤其是擅长劝学的诗词。

    比如说真宗皇帝的《劝学诗》。

    别小看真宗皇帝一直认真搞笑。这位先帝迷信过头,喜欢封神仙,改自家老祖宗,将三条腿的蛤蟆当祥瑞、拿了条狮子狗当麒麟……被底下官员骗的团团转的皇帝真的不学无术。

    真宗也是非常有才华的,但是他的才华被自己的搞笑给掩盖了。

    比如说‘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娶妻莫恨无良媒’,这些脍炙人口的名句,可都是出自他口。

    而这几句,在大宋私塾启蒙教育之中,是最为受欢迎的激励诗。因为这首诗概括了读书的真正目的,要发达,要美娇娘,就读书。

    颜夫子也就会这类的诗,指望颜夫子教授的学生进入徂徕书院,入太学,中进士,这是没指望的。即便以夺取武进士为终极目标的蒙山书院,也不能收取颜夫子教过的学生。真要是才智卓越之辈,怎么会去颜夫子门下读书?颜夫子的水平,最多也就是教出几个账房先生的水准。

    蒙山书院就是解千和解万兄弟读书的地方,其实这个书院不能算是书院,如果说成是蒙山武校,更为贴切一些。

    朱贵还解释起来他们的遭遇:“后来,考书院失败,咱们哥俩也觉得没脸见云哥儿,这才想着去做生意,也好有个安身立命的营生。可做生意,也需要本钱,咱哥俩手上不宽裕,前段日子遇上了燕顺,他说帮我们筹备做生意的本钱。而且他说,他做生意以前就做的极大,财源广进。”

    “就你们这样的,还敢做生意?能数清楚钱吗?”李逵嘲讽道:“这个燕顺不是什么好鸟?你们为何要听他的?再说了,这厮会做生意,还会做这无本的买卖?”

    “我们也没有做过这等买卖,只能先跟着试一试。谁知道这厮上次就动手杀……”

    “兄长,别胡说啊!”

    “唉呀,二哥,别打我,我错了。”

    朱富被李逵一脚踹到之后,立刻爬起来,规规矩矩的跪在地上。

    燕顺这货是什么人,李逵不见得比朱贵和朱富知道的少。吃人心肝的人渣,李逵就想出来,这货怎么就养成了这等嗜好。不过如今好了,这货死了,也算是干净。不过燕顺应该不是一个人,他也有手下,似乎还是个山寨的寨主。

    李逵指着朱氏兄弟,道:“你们将知道的都给我说说,尤其是燕顺。”

    “燕顺是莱州人,在青州扯旗立山头,只是听说手下人不多。前段日子来了二当家,他就有了出门做生意的机会,可惜这次没来。死去的两个汉子,都是他的得力手下。如今他准备扩建山寨,可惜手上没钱,想要下山来筹备钱粮。他来我们沂州是盯上了咱们这里雪花盐。二哥,真不是我们想要卖您,这我们也是刚知道。”

    李逵摆手,让朱贵继续说。

    朱贵陪着小心继续道:“燕顺这厮多次邀请我们去山寨入伙,还说他山寨来了个好手,准备凑齐五虎。我和我兄弟朱富要是去了,坐第三第四把交椅。”

    “那不错啊!看来燕顺很器重你们兄弟,为何不去?”

    李逵觉得朱贵和朱富都沦落到打劫的地步,可让李逵诧异的是,朱贵还挺有底线,黑着脸道:“有道是道不同不相为谋,我和兄弟朱富和燕顺不是一路人,走不到一块去。”

    “呦呵,还挺能说,都知道‘道不同不相为谋’,看来已经读过《论语》了。”李逵嘲讽的口吻说的朱贵一点脾气都没有。读过《论语》还去做劫道的生意,显然这书是白读了。

    朱富在边上揭老底:“二哥,我兄长就会这几句。”

    朱贵红着脸,想要动手揍自家兄弟,却碍于李逵的威慑力太大,始终不敢造次。

    李逵悠悠道:“算了,就你们俩还做生意,被人卖了都不知道。如今本官主政一司,如果真要是没处去,就来我的衙门替我做事吧。要是做事得力,过个一两年,给你们谋划个将仕郎的散官,要是立功也好升迁。”

    “二哥,真能做官?”

    朱贵眼珠子都红了,能做官,他还做什么劫匪?

    做官的,就是最大的劫匪。再说了,做官好,做官没有徭役,不用缴赋税,连带着家里也能抬高门楣,以后媒婆还不踏破了他家的门槛?

    李逵不屑道:“本官堂堂四品大员,骗你俩有意思吗?再说了,就你俩的身手,去军中效命,没等立功,魂归阵前的可能倒是很大。跟着李云去军中,还不如来我衙门做事稳当。”

    “咱们兄弟一定为二哥肝脑涂地,效犬马之劳,以报答二哥的恩典。”

    原本还以为做官的机会没了,朱贵没想到,一次偶然的打劫,让他在危机中找到了机遇。人这一辈子,能有几次翻身的机会?

    跟着李逵,肯定不会比跟着李云差。

    毕竟,李云以前也是跟着李逵混的,才有了如今的官身。

    “不过话说在前头,我不养闲人。之所以对你们网开一面是看在乡里乡亲的份上,要不然,就你们的行径,早就和燕顺一个结果了。以前的事,我可以既往不咎,但是以后谁要是敢坏我的规矩,我让他后悔来到这世上。”

    李逵警告朱氏兄弟,这对兄弟虽说是故人。还有李云的关系。正因为这样的关系,才要更将规矩。

    朱贵跪倒在地,抬手起誓:“弟子朱贵,如果再结交江湖匪类,作奸犯科,背叛李二哥,天打五雷轰!”

    “弟子朱富,今后如果结交江湖匪类,作奸犯科,背叛李二哥,天打五雷轰!”

    李逵不在意誓言这东西,但这个时代的人挺相信的。朱贵和朱富都已经表明了心迹,李逵也不能让他们寒心,至少这时候不能去嘲讽他们。他点头赞了一句:“很好,如今你哥俩已经是我兵事调查统计局的吏员,今后要砥砺前行,为大宋进忠。”

    “小人明白!”朱贵和朱富双双躬身,前者抬头看了一眼李逵,发现二哥如今是宝相尊严,威武的很。他心虚的耷拉着脑袋,往前一步,对李逵问道:“大人,咱们这衙门小人似乎没怎么听过?”

    “新建立的衙门,隶属于中书省,属于宰相和枢密使直管,向陛下负责。闲杂官员,无权过问。”虽说兵事调查统计局的名字让人闹心,可要说职责,肯定是非常大的。加上李逵这厮像野猪一样的性格,连太后都敢往死里得罪,天下还有他不敢做的事?

    还真别说,李逵即便是省亲,也没忘公务。李逵带着几块招揽属员的铜牌,让阮小二找出来丢给了朱贵和朱富一人一块。

    两人保证一番之后,千恩万谢的出门,摸着刚得到的腰牌,青铜材质,云纹字迹都像是很高端的样子,兄弟俩面对面一脸喜色。

    再说腰牌,还真的如李逵说的那样,正面写着三个大字,‘中书省’。反面,两个大字‘兵统’,朱富看清了腰牌的成色,欣喜道:“兄长,二哥果然没有骗我们,真的是中书省的腰牌。咱们这算是被诏安了吧?”

    朱贵脸上的笑容凝固了,随即一巴掌扇在胞弟的后脑勺,怒骂道:“咱是投效李大人,为朝廷出力。什么诏安?咱兄弟是农户子,是良家子。要是让我再听到你嘴里胡说八道,我打死你!”

第663章 李逵式筹钱

    李逵开始招人了,招人无所谓,可朱贵和朱富,虽然名字富贵相伴,可这哥俩比谁都穷,兜里一个大子都拿不出来。

    这不,招人的第二天,朱贵和朱富被店家逼着,跑到了刘府外。

    他们倒是没敢进门,反而朱贵兄弟和掌柜在掰扯:“万掌柜,咱们兄弟真的找到了事做,不仅如此,混个官身也就是三五年的事。如今咱们虽然囊中羞涩,但指不定那天就发达了。看看这府邸,刘太师家的祖宅,我们做事衙门的大老爷就是刘太师的女婿。”

    “我呸,就你们这样的,大清早的带着我来太师家要账。没钱就明说,不用拉虎皮扯大旗,用太师他老人家来压我。说句不中听的,你们兄弟人高马大的,两膀子有把子力气,但凡是个安生过日子的性子,码头货栈,有的是挣钱的路子,也不至于连房间饭钱都付不出。”

    万掌柜被朱氏兄弟的无耻给气地不行。但凡这俩人要是认识个做官的朋友,也不至于连他这点房钱都要拖欠。

    半年了,光看到这两兄弟往外花钱,就没见过进项。

    万掌柜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他铁了心要将人赶出去,拿不到房钱也认了:“两位,按理说正月里做生意的做不出要账的事,丢不起这个人。可是两位,你们摸着良心问一问,总是吃我的,住我的,却从来不提给钱,合适吗?”

    “万掌柜,我们真的找到事做了。你看,这是我们的腰牌,过些天就要进京城做吏去了,以后就是体面人,您老给咱们留点面子,日后好相见。”

    朱贵好言好语的劝着,可惜万掌柜不为所动。掂量着手中的腰牌,压手,有分量,看着像是真玩意。可问题是,万掌柜活了快五十岁,就没听说过大宋有个叫兵统的衙门。还中书省,就你们这好吃懒做的懒汉,知道京城在南在北?

    万掌柜他虽不敢上前去打门。

    当朝太师的老宅门,是他这个开廉价客栈的掌柜能敲的吗?其实,他们即便吵起来,也不会让刘府的人注意。毕竟隔着一条街,老远的站着。

    朱富偌大的汉子,也被万掌柜臊的不行,羞红着脸不答应。

    恰巧,阮小五打着哈欠迈腿要出门。被朱富撇了一眼,正好想起来,这位是二哥跟前的跟班,叫阮小五。当即高声喊到:“小五哥!”

    阮小五定睛一瞧,发现是昨日两个不开眼的莽汉。长腿迈开步子,径直朝着朱富走来,走近了,见到有个老头拉扯着朱氏兄弟,好奇道:“怎么回事?”

    朱富压低了声音,轻声对阮小五问道:“小五哥,能否借点钱给我们兄弟周转一阵,等发了俸禄,我们一定还你。”

    这时候万掌柜果断松开了手。

    阮小五是从太师老宅出来的大人物。看穿着应该是武人,而且穿戴不俗。估计是太师府中有地位的管事,他可得罪不起这等人物。

    阮小五从束带上解下了钱袋,将里面的大钱都摸了出来,随后潇洒地抛给了朱富。头也不回的走了。

    阮小五从钱袋往外掏钱的动作,看在朱富的眼里,急在了心里。朱富心说:“遇到个狠心的主。丫穿这么贵的鹿霓冬衣,腰上的束带还镶嵌着玉石,钱袋里竟然都是大子儿……还装出一副不在乎的豪爽。兄弟,你装地有点过分呐!”

    当然,在朱富看来,阮小五再狠毒,也不必过李逵。

    当年李逵出门兜里从来不带钱,等到回家,他出门时候空瘪的钱袋,总会鼓鼓囊囊的,有时候甚至会装不下,骇人听闻呐。

    当阮小五将钱袋人给朱富,朱富接手的那一刻,顿时吃惊的发现,手上的钱袋很压手。急忙打开了钱袋,一抹银白色之中,还有一点金灿灿的光芒。

    “是金叶子?”

    虽说只有几片跟榆树叶似的金叶子,但这也是金子啊!一两重的金子,得多少钱?朱富吃惊的看着钱袋里的钱,都傻眼了。他这辈子是第一次见到金子,说不出心中的激荡。但是他就是感觉到金子是如此的可爱,让他爱不释手,尤其让他称奇的是,他虽是人生第一次见到金子,但是却笃定的认为阮小五的钱袋里金灿灿的小金属片,就是传说中的金叶子。

    此时此刻,朱富有点幽怨起来。似乎阮小五将金叶子这等贵重的货币,和铜钱放在一起,是对财富的极大不尊重。

    随即,他们兄弟想到二哥身边的一个小跟班,随身携带的钱袋里就有数百贯的银钱,他们兄弟顿时对未来充满了期待。

    朱氏兄弟本来就是穷人,住店也不会住奢华的客栈,而是选择破败寒酸的客栈。房钱和饭钱,加起来也没多少。

    好不容易和万掌柜结算清楚了房钱和饭钱,他们拿着根本就没有怎么动的钱袋。摸着钱袋外坚挺的隆起,有种腰缠万贯的豪放。

    突然,朱富对朱贵认真道:“兄长,我们今日忘了一件重要的大事。”

    朱贵不解道:“不是为了应付万掌柜吗?如今不用应付了,连房钱和饭钱都给了。”

    “不,兄长,我们今日起来之后,竟然没有给二哥请安。”

    朱富年纪小一些,也没有做事为官的经验。朱贵也大不了多少,根本就不懂官场的规矩。他们本来就是沂水县的穷人,在沂水长大,然后初次闯荡江湖,就遇到了燕顺这等绿林魔头。钱途没看到,却发现江湖只是打打杀杀。他们是实在人,莫问前程,只问钱途,男人有钱才能硬气的起来。

    此时此刻,他们才豁然惊醒。原来做官才更有钱途。被钱途给填满了心头的朱富这才想起来,他们竟然没有给发他们俸禄的大老爷请安,顿时内心七上八下的,不安起来。

    朱贵果断道:“速去,速去!”

    “对,兄长,我们快些,别再耽搁了。”

    说完,朱富迟疑的看着朱贵,不说话,也不动弹。朱贵急了,问:“兄弟,你这磨磨蹭蹭的做甚?”

    “兄长,要不我们去铁匠铺将兵刃赎回来吧!”

    ……

    等到两兄弟赶到刘府的时候,阮小五已经将朱氏兄弟的遭遇禀告给了李逵听。

    李逵用人,也不能光看乡里乡亲。再说,李云看人也不准,总要让人去打听打听。阮小五就去李家在沂州的店铺之中,找人去询问了一番。

    情况尚可,没有大恶。似乎也挺讲义气。

    等到朱氏兄弟来到刘府,管事通报之后,李逵开始琢磨起来,是否得给朱氏兄弟一份正式的俸禄?

    大宋的财政很有计划,元丰以前是三司使的度司在年初定下一年的财政支出,然后通过往年的收税情况,判定必须要支出的钱款,最后上报皇帝审核。

    元丰以后,三司使的权力收归户部。

    而元丰以前,三司使包括三个衙门,盐铁监、度支司、户部。

    改制之后,户部尚书收取了三司使的权力,成为了朝堂上最为重要部门之一。甚至一度有超过吏部的迹象。唯一欠缺的是,吏部尚书的待遇要比户部尚书好一点,吏部尚书授金紫光禄大夫,而其他的尚书只能授银青光禄大夫。

    兵统局设立的时间有点问题,是在年末,近年初。

    这就是说,这个衙门在设立之初,当年的拨款就别指望了,根本就没有。

    而第二年的拨款,向户部申请预算的时间过了,度司早就将明年的用度上报给了皇帝。也就说,明年的预算中也没有兵统局的份。当然事情也不可能这么做,要不然李逵肯定得炸锅。都事堂收拢了各个衙门用剩下的钱财,然后像是打发叫花子一样给了李逵。

    这点钱,想要修缮衙门的钱都不够,更不要说招揽人手了。

    之前,倒是无所谓。

    偌大的兵事调查统计局就他一个主官,还有被李逵骗来的宰相公子章授,他俩一个在户部领俸禄,打发家中的管事去领取就行了。一个根本就不在乎俸禄,是为了脱离老爹章惇的阴影,实现人生理想,钱不钱的无所谓,重要的是有事做。

    以至于,他们两个朝廷命官很神奇的根本就没想先到要给手下发俸禄这种事。

    即便蔡京被哄骗来了京城,这位也是不在乎俸禄的人,蔡京擅长写招牌。京城不少招牌都是他写的,润笔费也很可观。

    当然,蔡京也会见缝插针的给自己捞好处,这位是从来不会吃亏的主。

    “给大老爷请安。”

    朱氏兄弟给李逵请安之后,朱富将阮小五早上给他的钱袋还给了阮小五。抱歉道:“小五哥,用去了十五贯,改日我们兄弟还你。”

    阮小五也不是打鱼人家的穷小子了,才十五贯,他真没在心上,浑不在意道:“你我兄弟,就不要客气了。”

    “不客气,真不客气。”朱贵讨好的笑着。

    然后兄弟俩眼巴巴的看向了李逵,李逵心知肚明。这俩货连吃饭的钱都没有了,恐怕就等着他给发俸禄。

    大宋的官员,京官,六品以上去户部领俸禄。六品以下,衙门里就能领取。

    兵统局筹备至今,根本就没有发俸禄这一说法。

    尤其是钱从哪而来?

    李逵总不能做了这个破局座,就得往里贴钱吧?

    他倒是不在乎这三瓜两枣的,可是公私不分,是官场大忌。李逵不能明知道如此,还去落人口舌。李逵对阮小五道:“去账上给他们领取一百贯银子回来,算是本官送他们的。以后俸禄,等回到京城造册之后,按月发放。”

    “谢二哥赏!”

    朱氏兄弟喜上眉梢,没想到才跟李逵做事第一天,就能得一笔横财。

    但是李逵却琢磨着,得开源。

    他打量了一阵朱贵,突然问:“朱贵,你擅长什么?”

    “小人擅长打探消息,走访各处。主要是小人会一些其他地方的俚语方言,很容易蒙混。而且小人经过半年多的闯荡江湖,去过京东东路不少山寨,知道贼人消息。”朱贵恭敬道。

    李逵突然心头有了想法,含笑道:“很好,本官现在命令你去打探燕顺老巢的消息,你意下如何?”

    朱贵不解,但还是爽快的答应了下来:“大人放心,小人一定给大人办妥。只是打探消息之后怎么办?”

    “攻打其老巢,浇灭这股匪类。”李逵解释:“朱贵,咱们这个衙门担负着大宋一项非常重要的使命,就是考核各地禁军的实力。如何判定禁军的实力如何?打仗不太可能,只能用最容易的剿匪来试试看。你的任务就是,将各地的山寨情况都摸清楚,然后等待禁军过来戡乱。既平定了山贼土匪,又惩戒的恶徒,弘扬我大宋军威。”

    “二哥……这不是您以前做的买卖吗?”

    朱贵艰难的吞了口唾沫,这话听着怎么就那面熟悉。当初李逵强吃牛背山的山贼,也不是用了个惩恶扬善的幌子吗?

    随之而来的是,朱贵开始为自己的小命担忧起来。

    要是让人知道了他出卖了整个绿林,他会成为绿林公敌的,出门就暗杀的那种。

    李逵的大手突兀的拍在了朱贵的肩膀上,语气极其蛊惑道:“朱贵,付出多少,就收获多少。本官不是吝啬的人。剿灭山贼的缴获,咱们衙门和禁军对半分,要是你的消息可靠,你可以提半成的奖励。”

    半成虽然听着不多,可是整个山寨的财货啊!

    尤其李逵对他低声道:“本官当初灭牛背山的时候,财物和首级,各种收入将近五万贯。光金银丝绸钱财就快三万贯了。”

    朱贵的眼珠子都直了,五万贯,别说五万贯了,就算是三万贯,提成是半成,他一个人就能分到一千五百贯。

    这等好买卖,他还用去琢磨?

    朱贵当即跪地起誓,对李逵信誓旦旦道:“大人,小人保证给大人打听出详备的消息,如若不然,提头来见。”

    李逵对朱贵的决心很满意,精神振奋的大手一挥,勉励道:“去吧,注意安全。让朱富在清风寨接应,你们的腰牌去了青州给知州看后,他应该会清楚你们的身份。第一次做事,本官会随后赶来。”

    “大人,小人去了!”

    李逵目送两兄弟离开,低声道:“都是实诚人啊!”

第664章 公报私仇?

    “派人将本官的帖子送齐州宣抚使衙门,请求协助。”

    “派人将本官的行程转青州知州。”

    “八百里快马送中书省,报备!”

    “八百里快马送枢密院,报备!”

    “小五,去请三姐夫来。”

    ……

    李逵既然准备要去青州,必然需要一些准备。不同于当初他单枪匹马,最多也就是带着李全和李云去‘发财’,这次是公务出行。属于中书省派人来审核地方,同时还有枢密院的公务。要是他突然出现在青州,必然会引起恐慌。

    甚至会引起青州知州的怨恨。

    啥意思?

    搞我?

    大宋不兴搞突然袭击,这不符合官场的制度。被弹劾的话,就不美了。李逵在边塞做事随心所欲,那是因为在西北,根本就不需要报备。党项人打过来了,等到请示回来,人都死光了。而在京东东路,这样做肯定会闹出大乱子的,于是他选择了按规矩做。

    余下的几天时间里,李逵只需要等待即可。

    京城,都事堂和枢密院,章惇突然被李逵的一份公文给吓住了。

    谁也看不顺眼谁的章惇和李清臣不得不碰面,两人都私下里琢磨了一阵,很尴尬的是,他们谁也没有看出李逵的路数。

    不是说好了去省亲吗?

    为什么刚过完年,就不消停。

    不消停也就罢了,兵统局如今的首要任务好像是革新冶铁工艺,铸造熟铁大炮。取代造价昂贵的青铜大炮。

    这才是首要之务,可李逵突然要搞京东东路的军备,这让李清臣百思不得其解,他琢磨着章惇的儿子章授跟着李逵混,多半是得到了一些消息。这才匆匆赶来询问:“章相,禁军之事,关系大宋根基,为何你要动手,不告知本官?”

    章惇也是满脸疑惑,他自从接到快马送来的军情,还以为要打仗了。可看后,有觉得枢密院肯定瞒着自己搞小动作。好绕开自己,反正枢密院很不爽都事堂插手禁军的事。

    章惇带着嘲讽地表情,仿佛看一出好戏,还知道了结果似的,轻慢道:“李枢密,你可是李逵的座师,他原本好好的回老家省亲,为何突然要搞这一出,别告诉我你也不知道?”

    “我该知道什么?你不是不清楚,我和李逵虽有师徒的名分,不过是朝廷恩典而已。他考中进士,是他有才,和我没太大的关系。”

    李清臣沉默良久,爆发了。李逵这货出门做事,什么时候给自己说过啊!

    别看他们俩是师生关系,这是没办法的事,李清臣是绍圣元年的大宗师,是主考官。名义上,绍圣元年出来的进士,有一个算一个,都是他的学生。

    要是在皇城碰上,李逵自然也得恭恭敬敬的喊上一声:“老师!”

    可实际上,李清臣连李逵的一条老腊肉都没吃上过。倒不是说李清臣堂堂枢密使,一品大员,真嘴馋这点吃的东西。而是说明李清臣和李逵的关系很普通。更不要说李逵写信给李清臣了,李逵从来没有想过要维护这份师生情谊。

    别说李清臣了,就是苏辙和李逵的关系,也很普通。

    京城官员之中,除了太师刘葆晟和李逵,这是翁婿,自然不一样。只有苏颂老爷子和李逵是忘年交,可苏颂养老去了。虽还有个太乙宫使的荣誉官职,可这个官职不过是朝廷给有功之臣告老之后的褒奖而已。

    老头如今玩机械玩的火热,根本没心思搭理朝政。

    唯独李逵亲近的也就是苏轼了。

    原因很简单,李逵啥也不是的时候,苏轼将李逵当成弟子一样教导,这份情谊,李逵说什么也不能忘。

    可苏轼辞官之后,李逵给苏轼造了一座桃花坞,就苏轼的秉性,只要李逵写信告诉苏轼用桃花可以酿造桃花酿,苏轼下半辈子就被拴在桃花林里出不来了。

    满京城,堂堂军政一把手,能问话的只有是太师刘葆晟。可刘葆晟不好召见,即便来了,估计也打听不出什么来。

    章惇心里头有点七上八下的,他发现李逵失控了。

    更让他恼火的是,失控的原因,章惇竟然不知道。他迟疑了良久,也没有对亲信询问,反而直接对李清臣求证道:“或许枢密院应该将李逵调查禁军战备和军力的权力收回来。”

    李清臣哪里肯答应?好家伙,做好人你去,得罪人的事让我来?什么人呐!他想都没想,当即拒绝道:“为何你不去说?如今都事堂也知兵事,禁军的事,你也能管。”

    章惇眉头紧促,一张脸挤弄成了皱巴巴的老茄子,最后还是下不了决心。但是心里头已经开始后悔了,早知道这货如此不好管,他当初吃猪油蒙了心,心心念念想要去招揽李逵。

    不得已,长叹道:“算了,让赵挺之去头痛吧!”

    “这样也好。”

    似乎说到赵挺之,章惇和李清臣面面相觑之后,突然幸灾乐祸的笑了起来。

    他们似乎觉察到了那股淡淡的阴谋味道。

    赵挺之,苏轼的仇人。

    其实他们俩人结仇很突兀,主要是当年王安石变法,赵挺之迎合上意,在他的治下推行兵法。当时黄庭坚也在和他一个地方做官,然后黄庭坚坚决抵制赵挺之强烈推行的市易法,闹得不可开交,官司打到了京城。原本两人一个是从六品的地方推官,一个是七品的监官,他们的官司根本就不会引起大宋朝堂的注意。

    但是苏轼忍不了,黄庭坚可是他的首席大弟子,被人欺负了,这是欺负他老了?

    至于讲道理,苏轼这辈子讲道理的时候就不多,有道是帮亲不帮理,苏轼当即赋文一篇。按照他老人家的地位,举国传唱那算是小意思。于是,赵挺之就有烂大街的危机了。当然,王安石也不爽苏轼,但是之后赵挺之参加召试馆职,被苏轼给搅黄了,苏轼赋文将赵挺之说成是‘聚敛小人,学行无取’,然后给搅黄了。耽搁了赵挺之好不容易等来的机会。

    虽然后来他成功通过了召试馆职的考试,但个中经历,只有他自己知道。

    召试馆职是大宋文官最重要的考试。制科大部分都不考不上,但是召试馆职机会还很大。考试合格的官员可以去秘书省任职,从而平步青云。

    赵挺之的名声,差点被苏轼给毁了。连带着考试的机会也没了。

    可惜,当时苏轼如日中天,他根本就对付不了。终于等到了元祐六年,苏轼担任翰林学士写的一份敕诰出现了问题,让他找到了机会。当时是御史的赵挺之当即弹劾苏轼,说苏轼抹黑大宋。

    这是苏轼离开京城,去颍州做知州之前。

    当时,赵挺之的弹劾太牵强附会了,想要告倒苏轼根本就不可能。主要是苏轼在京城不开心,所以干脆就离开了京城。

    这一来,两人的仇可算是加深了。

    另外还有一个李格非,苏轼欣赏李格非的才学,李格非被无辜说成了苏门后四学士之一。很莫名其妙的成了苏轼的学生。这大概是后来李清照一个女人,却要用文章去诋毁黄庭坚,秦少游等人的原因了。外人认为李格非是苏门子弟,可李家人不认。要不然李清照就是欺师灭祖的大罪了。

    当然,赵挺之有个儿子,比他更出名,赵明诚。

    就是娶了李清照的赵明诚,如今应该还是小屁孩而已。

    齐州,宣抚使衙门。

    赵明诚看到了李逵名人送来的公文,左等右等没等到李逵来拜访。

    随后,赵明诚觉察到了一丝阴谋的味道。

    可他没在意,反而很轻视李逵,觉得李逵年轻,虽然官职做到了天章阁待制,品级上和他差不多。但李逵才当官几年?

    这官场的事根本就不是他这等小年轻能左右逢源的事。

    反倒是李逵,将行动制定之后,立刻准备动身。刘清芫有些不舍,同时还有点担心,建议道:“要不让史大哥跟着你吧?”

    “就几个小毛贼,用得着他出马?”

    李逵根本就没有打算动手,更不会动用自己的实力。他就想看看驻扎在青州的禁军实力如何?让史文恭去试矮脚虎王英的实力,这不是打史文恭的脸吗?

    同时,他也不介意在此期间,找几个不开眼的立威。

    两天之后,韩大虎带着三百兵马来汇合。

    不过听说要攻打山寨,他也是一脸苦涩,对李逵叫屈道:“人杰,我这些人可是农家子,我不过是团练使,训练的是农兵。”

    “三姐夫,你多虑了。不用你动手,拿我的帖子去济州库房要三白套甲胄武器,甭管能不能打,先装扮的光鲜些才好。”然后李逵带着韩大虎,还有穿上了新甲胄的农兵,从济州出发打,直扑青州。

    等到青州知州命人将情况报告给赵挺之的时候,他这才发现,李逵这厮根本就不安官场套路来。

    想要治李逵一个僭越之罪,可是枢密院和都事堂的公文都在他的书案上放着呢?

    不得已,天寒地冻的时节,赵挺之不得不舍弃在齐州舒适温暖的官舍,带着人马赶去了青州。

    整个京东东路,从淮阳军,到厢军,然后到各地的团练,都被惊动了。甚至大部分官员都不明白,对付一群不开眼的山贼而已,至于吗?

    赵挺之在路上紧赶慢走,好不容易到了青州治所,找到了青州知州,茶都没赶得上喝一口,就问:“李待制人呢?”

    “他五天前就已经抵达了清风寨,然后召集了各地的团练,堵住了清风寨的所有退路。让驻扎在青州的禁军准备攻山。”

    赵挺之怒火中烧,怒吃道:“李逵,他到底要干什么?”

    “肯定不是来给你拜年的吧!”青州知州转身嘟哝了两句,还好没让赵挺之听到。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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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逵的逆袭之路介绍:
百丈村的二傻子站在村口的老槐树下,对着全村老少爷们大言不惭的说着自己的志向:“爷们要上进,要读书,要科举,将来金水河上游船,御街上放马,光宗耀祖,进士及第……”老族长豁开一张臭气熏天的大嘴,傻呼呼地瞪着李逵,然后很不厚道的带头笑起来……(这是一个属于莽撞的小人物在北宋末年奋斗的故事)李逵的逆袭之路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李逵的逆袭之路,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李逵的逆袭之路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