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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逵的逆袭之路全文阅读

作者:水鬼游魂     李逵的逆袭之路txt下载     李逵的逆袭之路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785章 投献

    别看章惇对伯尼丹这位琉求国太子的存在很不感冒,可是当城内百姓对琉求国太子流落民间的故事越来越好奇的时候,他也不得不站出来让鸿胪寺出面,将这位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太子给安置在了四方馆。

    鸿胪寺?

    琉求国太子伯尼丹还是没混上。

    不过这家伙挺会来事,开口闭口就说自己是大汉遗民,是东吴派遣到夷洲的将门后裔。在京城街头收割了一波好感。

    就是看着不咋像!

    因为黑。

    大宋时代的海外诸国的土著,基本上有一个特征。尤其以南洋诸国为甚。从长相上来看,占城的土著鸠形鹄面,皮焦齿黑,其他地方也好不了多少。就伯尼丹的肤色来看,说他是大汉遗民,绝对是自己给自己脸上贴金。

    可是,大宋京城的百姓是见过世面的。

    京东东路第一条好汉,文武全才,活着的财神爷李逵,李人杰,不也是长的黑黢黢的肤色吗?

    说不定,大汉的时候,东吴人都长伯尼丹那副鬼样子。

    可琉求国太子伯尼丹入住四方馆的动静还真不小,李逵来了,给他这位在开封府举目无亲的太子爷站台。

    李逵这是给这位琉求国太子站台,当然,投桃报李,伯尼丹也说出过自己的计划,他想要成为大宋人,想要投献琉求国。

    找个说辞,足够让李逵给他壮一壮声势了。

    “季康,你怎么来四方馆了?”

    钱廖愤恨道:“在礼部做伺候人的事也就罢了,没想到来到鸿胪寺,还是伺候人。我这命怎么就这么苦啊!”

    钱廖是李逵的同科进士,在官场有着与生俱来的亲近感。

    钱廖偷偷靠近李逵,眼神却落在了伯尼丹的身上,对李逵小声道:“这位就是最近城内传的沸沸扬扬的落魄太子吧?”

    “琉求国太子,帮忙照应着点。别让他受欺负。”

    这还真的是有可能,四方馆接待的是使团,一国使团,再不济,也不能来两个人。总该是老老少少来帮子人,伯尼丹就主仆两个,很容易受到排挤。

    钱廖叹了口气,无精打采道:“哥哥我也就这点权了,放心吧,我一定好吃好喝的供着,把人养地白白胖胖的,乐不思蜀。”

    “不用供着,只要不让他委屈就行了。”

    三天后。

    伯尼丹双手托着舆图,高举过顶,跪倒在保康门外,高声道:“番邦琉求国王子伯尼丹,投献番邦海图舆图,恳请大宋皇帝收留!”

    周围的禁军都看傻了,急忙有人入宫去禀告。

    垂拱殿上,郝随将听到的消息向皇帝赵煦禀告之后,低声道:“奴才去看个究竟。”

    “别惊扰了琉求国王子。”

    赵煦端坐在龙椅上,一如既往的面部反应迟钝,哪怕是心里乐开了花,也有种不动声色的沉稳。

    这是多年的傀儡皇帝养成的毛病,估计这辈子都改不了了。

    但是在皇帝跟前做事多年的郝随明显的能感受到皇帝心情的愉悦,这么多年了,大宋还没遇到过这等好事。上一次投献,还是大宋开国初年,吴越国王族亲自来开封府纳土归宋,成就太祖皇帝大一统功勋。

    虽说琉求国和吴越国无法相提并论。

    但也算得上是大宋第二次纳土归宋的大事件。

    皇帝赵煦也犯嘀咕,给吴越国钱氏封王,这都怕委屈了钱氏。毕竟钱氏归宋,将赵匡胤推上圣君的高坐上下不来了。这份情,赵氏皇族得世世代代领着。

    但是给琉求国什么待遇,就让他难以决断了。

    给多了,赵煦就成了冤大头;给少了,显得他刻薄寡恩。

    “陛下,奴才已经打听清楚了,琉求国王子伯尼丹要投献琉求国,海图倒是没什么,从泉州港出发几天就到琉求国了。可他画了琉求国的舆图,可见心诚。”

    郝随撅着屁股,哈着腰,将整个身体挤成一个古怪的姿势面对皇帝。

    他已经习惯了,宫里的官宦,基本上面对贵人都有一套看着很卑贱,却给上位者很舒服的说话方式。因为这样,上位者能够很清楚的看清宦官的脸,同时还不用扭动脖子。

    “带来了吗?”

    “陛下请御览!”

    “传章相觐见。”

    很快,章惇就赶来了。

    他早就知道琉求国的这个破落王子背后有人指点,可让他也没有想到,对方竟然玩的是这么一出。投献王国,这在大宋开国的年景有过一次,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出现过。

    伯尼丹弄这一出,皇帝说什么也不能马虎应对。

    “老臣见过官家。”

    “给章相赐座。”等到章惇坐定之后,赵煦这才问:“章相可知德胜门外宫门发生的事?”

    “陛下,此事得从长计议,可以先给琉求国的使团调整更好的住处。”章惇蹙眉道,他有种被人当成提线木偶的愤慨。

    赵煦随即答应:“可。不过章相,这事得快些做出决断,不能让心向我大宋之百姓寒了心。”这话一出,章惇只能暗暗叫苦。皇帝不轻易做出决定,平时大部分政务都是章惇批了之后,皇帝写个准字。

    可是章惇却深知赵煦的性格非常执拗,认定的事,没有人能改变他的心意。

    至于琉求国王子伯尼丹的事,肯定背后有人教唆。

    可问题是,他说了算不算?

    王子仅仅是王子,哪怕他是太子,琉求国的事也轮不到太子做主吧?

    章惇心里恨得牙痒痒,摆明了这事背后是李逵,这小兔崽子还以为自己是傻子,还想裹挟着堂堂宰相跟着他走?

    可实际情况是,章惇确实被裹挟了。

    他不清楚李逵的打算,却被李逵影响着朝着李逵设定好目标前进。这种感觉很不好受,就像是当初蔡卞为了给王安石正名,无所不用其极,同时也裹挟了他这个宰相。可蔡卞的问题不算严重,毕竟给王安石正名,也是它这个曾经变法的先锋该做的。

    属于半推半就之下的举动。

    可李逵……这小子难道就不想说些什么吗?

    想到这里,章惇就气不打一处来,回到都事堂,就冷着脸对属下下令道:“叫李逵来见本相。”

    根本就不用人去请,李逵就在都事堂等着。

    “相爷,恭喜恭喜!”

    “我——”

    章惇一口气堵在胸口,差点没顺上来,指着李逵怒不可遏道:“你弄什么鬼?”

    “降低试点的难度难道不好吗?”

    李逵摒退左右,然后大大咧咧的坐在了章惇的对面,拿起茶壶给章惇倒上了热茶,一边敬茶,一边解释道:“章相,海外不同于陆地,我大宋禁军随时随地都能过去。除非将土著都杀光了,要不然,我们很难彻底统制这片地区。”

    “琉求国还算是好的,他们的国王承认自己是大汉遗民,这是认祖归宗。但谁知道有没有人会反对琉求国归宋。同时有个人带着进入琉求国,总比两眼一抹黑进入要好吧?”

    “话是这么说。可你打算如何安排琉求国的这位王子?”章惇面色稍微好看了一些,又问了一个难题。

    “陛下怎么打算,就怎么安排。”

    ……

    “臣谢主隆恩!”

    几天之后,四方馆,伯尼丹跪在地上接圣旨,圣旨之中将他父亲封为靖海伯,世袭罔替。

    大宋能够世袭的爵位不多见。

    哪怕是可以世袭的爵位,下一代继承者也会降一级。

    而不降爵位级别的真的不多见。

    这也是李逵坚持的封赏,需要将封地的特殊性凸显出来。要不然,过几代都一样了,谁还会削尖脑袋去海外封地?

    海洋霸权的初始之路,不好走。

    而琉求国投献之后,琉求国将成为大宋第一个封地的消息不胫而走,很快竞买爵位的消息就开始传播开来。

    开封府最近聚集着越来越多的富商。

    以至于京城的房租都涨了不少,尤其是内城的豪宅,更是一天一个价。

    随着竞买的日子越来越近,在大宋都城之外,也发生了一些奇怪的事情。

    “哥哥,又有财主来送礼,让我们去共谋大事。不会是都要反赵氏天下了吧?”

    梁山,聚义厅,晁盖懵圈的看着堆满了聚义厅的礼物,他是个山贼唉,为什么会有豪商庄主上赶着给他送礼?

    想了好几天,也想不明白,晁盖满眼血丝的看向了吴用,气馁道:“我觉得是个阴谋!”

    吴用瘪瘪嘴,也说不上所以然来。

    原本是‘肥羊’角色的商队幕后东家,却上赶着给山寨送吃送喝。

    这样诡异的事,在山贼历史上不敢说绝无仅有吧,但也是闻所未闻。至少,吴用博览群书,从来没有看到如此荒唐的事。

    可就是这等荒唐的事,却让他们给赶上了。

    这让吴用心中有点沮丧,难道当山贼也成了光荣的事,可以受到豪商们敬仰,然后躺着就嫩发财?

    或者晁盖是帝王之姿,让不认识的豪商们都要蓄意结交的地步了吗?

    “哥哥,我总觉得不对劲,要不我们去城内探探消息?”

    吴用建议道。

    刘唐却不以为意,叫嚷着先分财物,采购肉食,大吃一顿再说。

    晁盖不是这等鼠目寸光之人,也觉察到了信息不对称造成的不解,当即认同道:“还请贤弟跟着为兄去城内走一趟。”

第786章 山贼的春天

    自从做了山贼之后,出门都不大方便。

    要担心被衙役盯上,被有心人跟踪,甚至在外被抓……

    反正不方便的地方很多,甚至去城里幽会老相好,都要准备一番,最好化个颠覆性的妆容。这就是山贼,一个生活在灰色地带,被大宋正常社会彻底摒弃的小部分人的生活。

    他们是行走在山林之间的歹徒。

    从本质上来说,都是坏人。

    哪怕是因为命运的不公,运气不好,时运不济等等,遭遇了人生的挫折之后,也不应该去以掠夺为生。

    因为在这个行当,总会沾上鲜血。

    就连梁山上品行端良的大当家晁盖,也最多做出这样的规矩——肥羊不反抗,不准杀人。

    也就是说,肥羊要反抗,就是个死。

    这帮人哪怕不聚啸山林,也都不是什么会消停的人。平日里好吃懒做且不说,不少都是身背多条命案的江洋大盗,比如说刘唐,就是水匪出身。

    “哥哥,我陪你去!”

    刘唐听说晁盖和吴用要去县城,嚷嚷着要跟着一起去。晁盖虎着脸,一脸不乐意,刘唐这家伙多半不是为了想要保护他,而是想去郓城县里开荤。

    山上什么都好,就是没女人……

    “你添什么乱,我和军师这次下山是为了打探消息,真要是带上了尔等,多半要坏事。”晁盖一点也不客气,直接拒绝了刘唐的要求。

    在山寨里,晁盖是唱白脸的威严大当家,而吴用却是个唱红脸的装好人。一来可以缓解头领们和大头领晁盖的矛盾,同时也能凝聚山寨的力量:“刘唐兄弟,你且不用着急,我和晁盖哥哥先去须城打探消息,不去郓城。要是你真的稀罕阎婆惜,等我和晁盖哥哥打探消息回来之后,将人给你掳来,给你当压寨夫人。”

    “这多不好意思。”刘唐裂开大嘴,害羞的笑着:“哥哥们都没有中意的相好,却便宜了小弟,让小弟怎有脸独享好事,要不让阎婆惜来山寨做生意吧,兄弟们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一个丑鬼,害羞的样子不会让他更加可爱,反而会更让人更倒胃口。

    吴用忍着心头的恶心,也是暗自摇头。

    阎婆惜,其实就是郓城县里的头牌歌伎,天生一副好嗓子,如同春日里的黄莺似的清脆,面容娇好,身段婀娜,是不折不扣的美人。

    听说是从京城来的歌伎,见过大世面。婆惜,不是人的名字,而是表示女子样貌娇柔怜惜,用通俗的话来说,就是:姓阎的娇滴滴的小娘子。

    要是宋江活着,或许这等美色也只有宋江这等财主家的傻儿子能享受。毕竟阎婆惜爱财,没有足够的财力,根本别想一亲芳泽。

    可惜,宋江死了。

    阎婆惜在郓城县名头虽响,可惜在郓城卖不起高价。心里痒痒的男人不少,可除了样貌之外,没钱。倒是有钱的人舍不得那笔昂贵的聘礼赎身钱。也就是刘唐这厮,手里有点钱就送出去快活,阎婆惜贪财,就当和鬼做了个噩梦罢了。真要是嫁人,给人做妾,她是说什么也看不上刘唐这等货色的。

    当然,阎婆惜也就是在郓城这样的小地方出名,真要在京城,她在花坊连出头之日都不会有。

    好说歹说,刘唐被留在了梁山上。

    如今的梁山,发展并不顺利。

    虽说从七八个寨主,如今也发展成了二十多个寨主的大山寨。

    拥有匪徒喽啰近两千人马。

    可真要说强,这点人马,一个大一点的庄子恐怕都打不下来。

    大宋的农庄,只要上规模的都是豪商,甚至权贵的庄园。平日里壮丁就有数百,甚至上千人马。而且庄子和庄子之间也有互通有无的约定,真要是一个庄子被攻打了,附近的庄子肯定会来增援。顷刻间,就能冒出几千人马来。这点喽啰,真的不够看的。

    尤其是,随着吃饭的人越来越多,晁盖感受到了莫大的压力。

    更让他糟心的是梁山眼巴巴的瞅着山下最丰厚的生意,动也不敢动。

    最大的生意肯定是京东东路李氏家族的船队,押运京城近七成的粮草。可就是这么一头肥羊,晁盖天天瞅着在他面前来来回回的挣钱,自己却连下嘴咬一口的胆量都没有。

    沂州李氏,足足有十几个庄子,壮丁六七千。

    这还不算完。

    黑面煞神李逵。

    黄面瘟神李全。

    小旋风李云。(李云表示对他的诨号很不满。)

    铁面郎君,李林。

    铜算盘,李洪。

    小将军,李庆。

    铁尺无常,李清。

    ……

    天地良心,老李家人没有这么闲,给自己乱起什么江湖匪号。可架不住,江湖上有的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主好事,乱按江湖名号。早年间,有人觉得李逵、李云跑去做官了,老李家该弱了吧?

    可是跑出了个李林,出山就把梁山给灭了。

    等到李林离开京东东路了吧?

    有冒出来来个李清。

    哪怕这些人都随着李家的崛起,到给地去管事了。看家的也是个硬茬子,铜算盘李洪。

    这家子,按照所出人才的类型来说,绝对是做山大王的贼窝子。谁也没想到,这么个靠着武力横行霸道的家族,竟然还冒出了个读书人。绍圣元年李逵高中殿试第三名,江湖人称,黑李探花。

    随着李逵和李云两兄弟,尤其是李逵在官场的官职越来越大。如今,沂州李氏,不仅仅是在绿林之中,而且在官场,都是八面威风。

    可要问老李家发家的秘诀——只能是黑吃黑。山贼的首领,在李逵眼里,就像是一只只准备过冬的老鼠,筹备了足够的粮食,到头来在入冬第一天,被李家人一锅端了。

    没有什么生意比打劫山贼更挣钱的了,有一段时间,京东东路往南到淮南路,往西到应天府,往北到大名府的山贼首领一个个都活得战战兢兢,深怕被李家给盯上。

    当年,中原绿林,闻沂水李家色变。

    如今,李家人开始玩低调,平日里商行都不打自家的名号,仿佛没落了似的。可道上的好汉都知道,李家比以前更强,更恐怖。至于为什么不黑吃黑了?

    不是李家没人了。

    而是李家看不上这点好处了。

    可看不上是看不上,但在江湖上,也没有那个山寨敢给李家添堵。真要是惹出了李林,晁盖都要头痛不已。比实力,他根本就没有和对方交手的资格。要是把李逵和李云惹出来了,到时候晁盖只能弃山寨而逃了。

    惹不起,咱还躲不起吗?

    占据着官道,水道,却只能捡些个没根基的商队下手,这也是梁山如今的窘境。

    山寨发展太快,吃饭的人太多,可是收入却限制了山寨的健康。

    当天夜里,几艘小船出了水寨之后,朝着须城方向而去。上岸的地方是石碣村,这是须城靠近梁山附近的一个鱼市码头。

    几人下船之后,一路朝着须城而去。

    “大哥,打酒吧!”

    “打吧,打吧,早晚喝死你们。”

    白胜臊眉耷眼的哀求,晁盖其实心里挺瞧不上白胜这家伙。可架不住这家伙软绵绵的来他跟前哀求,是个英雄好汉都要嫌弃。

    可白胜呢?

    得到了大当家的应允,顿时高兴了,对酒楼跑堂的伙计大喊道:“来两瓮酒,快些上。多切些牛肉。”

    “客官,牛肉没有了,只有羊肉。”

    “算了,就羊肉吧!”

    随着大宋对草原作战的接连胜利,牛肉,尤其是只张膘不能下地干活的草原牛,代替了原本还要偷偷摸摸吃的黄牛肉和水牛肉,成为大宋百姓餐桌上常见的美食。

    以前牛肉也有,只是杀牛税实在高昂,只能偷偷杀,偷偷吃。

    如今不一样了,任何一家酒楼,都将牛肉价格写在了柜台后面,高高挂起来。

    白胜还在为了口腹之欲的满足而雀跃,可是吴用看着酒楼里周围的食客装束,仿佛都是同道之人,有点担心起来,低声对晁盖道:“哥哥,有点不对劲呐。”

    “嗯,须城虽说地方不靖,可平日里也没有这么多的江湖人。”晁盖不知其为地喝了一口酒,眼神却一直落在周围江湖人士的身上打量。

    其实没什么好看的。

    长相凶恶,带着武器,不修边幅,眼神侵略,如果身上还有那种一年没洗过澡,散发出来的诡异气质,那就更靠谱了。

    当然,这也不是一尘不变的。

    比如说一些特殊的行当,采花大盗。

    采花分为文采和武采。

    文采说白了,就是偷心。这类匪类需要长相英俊,甚至还要有一些技艺傍身,琴棋书画至少会个一两样。说话好听,相貌堂堂,获取无知少女的青睐,被迷地五迷三道的,把钱和身子都迫不及待的贡献出去。然后男人消失……这些女人除了从少女晋升为妇女,运气不好还会在肚子里多个孩子。

    武采,就毫无技术可言,两个字——用强。甭管是用药,还是辣手摧花,都是用强的路子,为江湖好汉所不齿。

    后者长相不论,习惯不论,邋遢残疾都一样。

    还有一种匪徒,也会穿着整齐,非常注重仪表,就是山寨的军师。平日里就是给大当家出谋划策的聪明人。

    比如说吴用。

    晁盖说不明白,为什么吴用这厮总是那么喜欢洗洗涮涮,还骚包地把自己整地香喷喷的,平日里还喜欢在腰间挂个香囊,这是采花大盗的路子。但是晁盖笃定,吴用不喜欢女人,这很神奇。他和刘唐这些粗鲁臭汉子呆的久了,晁盖也喜欢嗅着吴用身上清爽的气味。

    当然,晁盖只是被刘唐这几个家伙身上的臭味给熏迷糊了,贪婪的吸口香香而已。

    可让晁盖伤心的是,吴用这厮总是会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看他,然后像是被恶狼顶上的小羊羔,慌慌张张的躲开。

    两个男人之间,能出什么事?

    晁盖说什么也想不通,为何吴用会用害怕的眼神看他,这让他很受伤。

    听说桃园三结义,刘关张,当初可是睡在一起好多年,也没出过什么事。

    男人和男人,只有情义,安全的很。

    正在白胜这厮胡吃乱造,吴用提防周围,晁盖双眼出神的时候,一个汉子走到了晁盖的桌子面前,拿着手中的酒瓮,对着晁盖道:“这位好汉,请了!”

    行走江湖,在外不喝他人敬酒,哪怕是喝酒,也只喝自己碗里的酒。

    这就是江湖规矩。

    一个有经验的江湖人,不会做出菜鸟才会干出来的傻事。

    敬酒这位汉子,显然是个老鸟,带着酒来,不喝晁盖桌上的酒。晁盖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态,拿起酒碗一口干掉,豪爽之余,也偷偷打量了对方几眼。

    他们是来打探消息的,而不是来结交朋友的。

    要是结交朋友,将来有的是机会。

    “这位朋友,做的什么营生?”

    可惜,晁盖有心抹过去,对方却如同膏药般的贴上来,惹得他老大不乐意。

    晁盖沉声道:“贩枣。”

    行走江湖,需要化妆成商贩掩饰行踪。最好的办法就是贩卖价值不高,脱手容易,储藏方便,随时随地可以丢弃,也不心疼的货物。

    大枣,就是这种理想的货物。

    对方似笑非笑的看着晁盖,良久,哈哈笑出声来:“没想到这位兄弟竟然是某以前的同行。”

    同行就同行,为何要加上个以前?

    吴用起身抱拳问:“看壮士身姿飒爽,必然是我等同道之人。小弟,智多星吴用,敢问哥哥尊姓大名?”

    “原来是梁山好汉,你们多久没下山了,咱们如今行走江湖装商人,早就不贩卖大枣了,喊出这买卖的江湖豪杰,多半是很久没下山了。如今咱们的好日子要来了,你们听说没有,朝廷要开始经营海外封地了,有心去海外的山寨都再寻找门路。”

    “尤其是有实力的豪商,说是要组建万人去做城主。前些日子,小弟竟然在山寨收到了商人送来的礼物,可把小弟吓坏了。下了山才知道,原来变天了,我等草莽英雄将要大放异彩了。说不定真的能成为一城之主,享受荣华富贵。”

    说完对方,眨巴了眼珠子呆呆地看向晁盖和吴用,发现对方很懵圈,急忙双手像是往回拥抱似的指着自己的胸膛急切道:“我,我孔明!”

    孔明以为自己很出名的,根本就不需要介绍。没想到,大佬对他没什么印象。

    “诸葛孔明?”吴用啧了一阵嘴,有点迟疑地问。

    孔明急了,他怎么会是诸葛孔明呢?心急火燎的指着自己的鼻子道:“白虎山的孔明,我也个兄弟,叫孔亮。”

    “原来是孔大当家的,久仰久仰!”

    面对吴用和晁盖虚情假意的客套话,孔明心里一阵怒吼:“我白虎山难道就如此不堪吗?说起来,他也是有六百喽啰的匪首啊!脑袋至少值一千贯呢!”

第787章 梁山匪首聚东京(求订阅)

    好吧,人多势众的孔氏兄弟,决心去梁山泊瞅瞅,到底那个被灭掉的梁山到底实力如何?

    有什么资格瞧不上他们兄弟。

    在孔明看来,一个因为打劫失败,而被迫占山为王的山贼,并不是值得尊重的同行。

    因为——不专业。

    对于非常需要技术和实力支撑的山寨事业来说,专业很重要。

    成功率,是检验一个山寨战斗力的核心标准。

    可惜,梁山泊让人失望了,出门摔一跤,已经成了行业笑柄。虽说占据了天大的便利,占据了梁山泊,可后来的发展,也没有风声鹊起的样子。

    这对于靠着吹牛,全赖着名声混迹的绿林,梁山泊彻底沦落为缩头乌龟的显著代表。

    如今的梁山泊,连‘替天行道’的幡子都不敢打出来。

    深怕被李逵惦记上,晁盖可不想再一次加深被绑在柱子上被鞭子抽地死去活来的记忆了。当初那场噩梦,已经够让他这辈子回味。可说起来,晁盖其实心里也琢磨不透,当初明明李逵有机会将他们一网打尽,甚至以绝后患,为何……却给他们机会?

    禁军看押的罪犯,最后被放在了地方上,这就不合理。

    就郓城县这个贼窝,简直就是晁盖等人的幸运地。

    步兵班头雷横,马军班头朱仝,都是他晁盖的好兄弟。

    当他们几个被关押在郓城大牢之后,立刻就让人给救了出来。

    人逃了出来,可是连带着晁盖,还有山寨的其他头领,都对李逵有了阴影。有一个算一个,都被李逵毒打过,有的甚至被李逵毒打过多次。

    而晁盖想的更多一些,他琢磨不透,为何李逵要放他走?

    这不合情理!

    几年了,他一直没想明白。

    因为梁山泊所有的首领都有心理创伤,而且还不小。以至于梁山泊的发展虽然比较顺利,可名气却并不大。连江湖上不入流的势力,都对他们不了解。

    这不能忍!

    吴用当即劝说晁盖放弃继续游离,邀请孔明去山寨。

    孔明也觉得无所谓,也想去看看这个梁山泊到底实力如何,要是实力差劲的话,说不定他还能收服梁山泊的势力。

    毕竟当年白衣秀士时代的梁山泊确实有过不小的声势,可是自从王伦被灭之后,晁盖时代的梁山泊就低调了很多。

    当即,欣然应允。

    “哼、哼——”

    “哈、兮——”

    来到了梁山泊,孔明惊愕地看到数百壮实,拿着朴刀,站成方阵,正在演练。孔明看到这一幕的时候,整个人都吓傻了,心说:你们是山贼啊!演武,这不是禁军才玩的花活吗?开什么玩笑!

    关键是,对于山贼来说,平日里好吃懒做,打家劫舍的时候争先恐后,等到官兵来了,就做鸟兽散……

    大家都在混吃等死,水平稳定停留在乌合之众的水准之上,你们竟然连武阵都开始演练了。

    更过分的是……

    希律律

    战马嘶鸣的马队如同穿堂风似的从军阵边上穿过,这阵势,别说普通厢军了,禁军用出来都吃力啊!

    可是梁山泊呢?

    竟然轻而易举就能使用出来。天下山贼,谁还能比得上梁山泊?

    孔明脑海中如同撩过一条闪电,想到了一个可能嘴角哆嗦地问晁盖:“哥哥,你不会真的想要造反吧?”

    “孔明兄弟,不要瞎说,我们是良……”

    ‘良民’两个字,吴用说什么也说不出口,毕竟他们是山贼,是朝廷的钦犯,画像贴在城门口的乱臣贼子。

    可山贼,从入行的那一天起,就已经是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把自己的命不当回事了。

    喝醉了,天天说:只要胆子大,敢把皇帝拉下马。

    但是造反不过是一句醉话而已,真要让这帮没胆子的去做,别说把皇帝拉下马了,就连杀官都不敢。

    毕竟,对于朝廷来说,哪怕是梁山泊真的胆大妄为,杀了郓城县的县令。一个八品的小官(宋朝县令大部分都是八品官),也是和朝廷对上了。对于朝廷来说,这是对其统治的挑衅,是不可以饶恕的存在。必然会引起朝廷大军的扑灭。

    梁山泊的好汉从郓城县跑出来,财主,他们杀过,为了钱粮;小吏他们杀过,也是为了钱粮。可是官员,他们一个都不敢动。

    真要是动了,整个京东路都要被震动,甚至开封都要被震动。

    可是让孔明不理解的是,为何不打算造反,却演练起来了军阵?你们这么强,山贼圈里还容得下你们吗?

    孔明觉得晁盖和吴用肯定别有企图,甚至有大谋划,要不然绝对不会怎么干。

    “几位哥哥,给小弟托个实底,为何要训练士卒。各地的山寨小弟也去过不少,可从来买有哪个山寨会像哥哥这样郑重其事的练兵。也已经不是普通山寨的谋划了,不攻打城池,你们也不用如此大费周章吧?”

    孔明完全理解不了,梁山泊这帮家伙到底怎么了?

    吴用尴尬的笑了笑:“主要是怕官府围剿,不得不出此下策。”

    这话是真心话,但也不见得是说出了所有的真相。

    真正的真相就是:梁山泊这帮人被李逵打怕了,他们别的不怕,就怕到时候来围剿山寨的统帅是李逵。简直是不给活路!

    李逵……

    这厮,谁打得过他呀!

    孔明觉得很荒谬,撇嘴道:“不是小弟多嘴,而是各位哥哥,我们占山为王,只要能打的过县里的农兵和衙役,这事已经成了,地盘就能立的住了。为何要怕官军?官军有不会盯上我们。”

    这话说的,连晁盖嘴里都发苦。

    他无奈的看着吴用,还有听着身后喽啰们训练中尽情的喊叫,要是寻常之人,他们用不着如此大费周章。

    可是他们的对手太强大,以至于必须要高标准严要求。

    晁盖苦笑道:“梁山泊训练士卒的目标是针对飞廉军,至少要达到这样的水准。可是我等一缺钱,二缺武器,恐怕连寻常的禁军对付起来都难。”

    “飞廉军?”

    孔明一副早知如此地表情,愤恨道:“哥哥,我早知道你们是要造反。”

    将飞廉军当成假想敌,不是要造反还能是什么?

    飞廉军可是如今大宋最为精锐的军队,听说在西北,两万飞廉军横扫了十万青塘王庭,一战定乾坤,收复了河湟之地。

    还有西夏的大军,面对飞廉军也是屡战屡败。

    真要是梁山泊有和飞廉军叫板的本事,或许真的能够划地而治,拥有分裂大宋的资本。

    “不是造反,只是我等实在是有难言之苦。我等兄弟落草,一部分是因为朝廷税赋越来越重,大伙儿苦不堪言。另外一个原因就是,我们所有兄弟都被李逵针对过。孔明兄弟,你也知道飞廉军是李逵训练出来的精锐,听说此子统兵作战,必然会动用飞廉军。我们就怕,有朝一日,和李逵对上,没有了自保的能力。”

    晁盖说到这里,有点尴尬地讪笑道:“实不相瞒,我们所有人在李逵手里一次都没赢过。太憋屈了。”

    晁盖这话不是虚情假意,而是真的。

    他经常半夜里做梦惊醒,醒来总会发现自己冷汗湿透内衣,仿佛是从被水里捞起来似的。梦里,李逵拿着鞭子,对着他嘎嘎冷笑的模样,他这辈子都忘不了。不仅仅是他,还有其他人,都是如此。刘唐看到李逵就跑,连动手的胆量都没有,李俊几个也是如此。

    除了雷横没有遭遇过李逵的毒打,还整天叫嚣着要和李逵论天下英雄排名之外,梁山上,几乎人人自危。

    李逵就是他们所有人迈不去的坎。

    “这么说来……”孔明看向晁盖的眼神中流露出怜悯的神色:“晁盖哥哥恐怕赶不上这趟了,这次从黑转白,从暗转明,少不了去一趟京城。而李逵如今正好在京城做官,你们去了,可就大大不好了。”

    “这个孔明兄弟不用担心,我们也有人打入了京城。”吴用之前听孔明夸海口,说他手下小一千人马,有心将这个孔明招入梁山麾下。说出了梁山的困难,这叫吐露心扉。而说梁山的优势的时候,就要掷地有声,让对方坚定信心。

    吴用道:“贤弟你可不知,我们有一兄弟,如今在京城。”

    开货栈?

    开始做酒楼?

    对于山贼来说,也就这两个行当会当成掩护。毕竟,太专业的他们也做不来。

    孔明果然被吴用的话给勾起了兴趣,好奇道:“吴用哥哥,哪位兄弟在京城做什么生意?”

    “做官!”

    孔明抑郁了,他觉得自己虽然不聪明,但你在光天化日之下,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骗自己,这是羞辱他的智商啊!

    他都想气地走人了,可是……周围都是水。

    来的时候容易,可是没有船,他回不去了!

    “真的!”

    晁盖用力的点头道:“我那兄弟原先也是忍辱负重,替兄弟几个挡过罪。原本是当成钦犯押解去京城的,可没想到,许是他学过道法,是正经的正一道士,被当朝太师的二女婿程节度使看重。如今已是道宫宫使,也算是五品道官。”

    孔明这才脸色好看了一些,他真的怕晁盖说有个兄弟在京城做文官。

    这不是侮辱他了,而是侮辱他爹妈啊!

    可道官?

    不是不能接受。

    尤其是太师府……?

    原本,他们这些山贼首领,也不会关心当朝太师是谁。

    可是谁让他们赶上了好时代,遇到能洗白的时候了呢?

    这段日子,别看商会,豪商们在打探山贼,寨子。就连山贼首领们也开始研究起来如今当朝官员,太师刘葆晟,还是京东东路的武将,女儿刘清菁,更是如今的皇贵妃,贵不可言。

    能够和当朝太师搭上话,那么岂不是……飞黄腾达就在眼前。

    孔明掩饰不住心头的狂喜,低声问:“当真!”

    “如果我晁盖有半句欺瞒,天打五雷轰。”

    晁盖当即发誓赌咒,说完,还偷偷看了一眼天空,晴空万里,顿时放心了些。

    虽说公孙胜能够进出太师府,本人与程知节主仆关系不错。可说实在的,公孙胜和李逵的关系,还是个谜。

    毕竟,当初晁盖等人被李逵擒住之后,就数公孙胜被李逵打地最惨。

    好在如今公孙胜改头换面,估计不会那么难了。

    孔明犹豫了一会儿,当即做出决定:“晁盖哥哥,小弟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唉,你我兄弟,有什么话不能说的,但说无妨。”

    “哥哥,这次海外封地,小弟以为是个机会,天大的机会。可惜兄弟虽然有点兵马,可是和哥哥相比,简直是萤虫不知烈日,羞煞小弟。今日小弟恳请哥哥收留,我等共谋大事。”

    说完,孔明抱拳,单膝跪地。

    晁盖急忙双手托着孔明,受宠若惊道:“贤弟能来,晁盖以兄弟待之。”

    孔明当即站起来,诚恳道:“哥哥有如此门路,为何不日入京城,占得这先机?”

    公孙胜?

    晁盖经常在心里会默默的对这个人说上一句:“哥哥对不住你!”

    如今又要求到人家,晁盖有些迟疑。

    吴用眼前一亮,仿佛看到了坦途,对晁盖道:“哥哥,小弟担心错过这次机会,将来李逵肯定要对各地山寨下手,哥哥虽不想被招安。可与其面对李逵,还不如追随朝廷。”

    打不过,求加入。

    这话也就是这个意思。

    晁盖也是要脸的人啊!

    不由得脸颊涨得通红。

    晁盖只好点头答应。

    十天之后,开封府城内,晁盖带着朱仝、孔明、吴用等了来到了京城。

    没有来过京城,永远不知道大宋到底有多么富足。

    晁盖站在城门口,面对高耸的城门楼子,也是一阵失声。梁山泊太小了,他也太狭隘了。

    蔡家桥边上的蔡楼,公孙胜穿着道袍,戴着紫云冠,一副世外高人的样子走进酒楼。见到了晁盖的那一刻,忍不住想起了自己的青春岁月……

    “哥哥——”

    “贤弟——”

    感情到了,说什么也要抱着痛哭一阵。

    甭管是晁盖,还是公孙胜,都哭不出来。

    晁盖是嫉妒,公孙胜竟然是五品道官?

    这厮以前和他一样,都是朝廷钦犯啊!

    而公孙胜却有点怕见晁盖,主要是良心上过不去——他之前骗过几次晁盖,说李逵要灭梁山,将晁盖吓得老了许多……但主谋不是他,主要是李逵想要看看梁山的反应。

第788章 正经人谁做雇佣军吗?

    第788章正经人谁做雇佣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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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兄弟久别,要说江湖儿女的路数,必然要说两句狠话。

    比如说:杀了狗官,给哥哥出气!

    这才符合他们绿林好汉的路数。

    可是公孙胜来到包厢之后,首先目光落在了孔明身上,心中警觉:“这是个生人。”

    一个生人出现,还是晁盖带来见他的朋友。显然是晁盖非常信任的手下,可是晁盖信任的人,不见得公孙胜一定要信任,还把对方当成兄弟,这是两个概念。

    公孙胜对晁盖问道:“这位兄弟是?”

    没等晁盖开口,雷横爽朗道:“这位是白虎山的孔明,孔兄弟!”

    孔明?

    公孙胜玩味的咀嚼着这个名字,目光中透露出一丝不解,随即脸上堆砌起笑容,热情道:“孔兄弟,久仰,久仰!”

    “公孙大哥客气,小弟初来乍到,让哥哥费心了。”

    公孙胜说久仰,不过是客气话。可是孔明听在耳朵里,非常刺耳。他似乎觉察到对方眼神中闪过的那丝轻蔑。

    没错,就是轻蔑。

    历朝历代,别家造反都说得过去。可唯独孔家不行。

    不是说孔家必须要比别人更苦,而是孔家是孔子的后代,圣人血脉,历朝历代都受到皇帝封赐,深受皇恩,孔家人造反,肯定会被天下人唾弃。

    或者还有一层意思,叫孔明的名人可能有些,但最出名的无疑是三国时期的蜀国丞相诸葛孔明,就是武侯诸葛亮,他的字是‘孔明’。

    而诸葛亮是何等风采的人物,孔明怎么有资格用这等好名字?

    反正孔明心里很不痛快,仿佛背叛了家族,让家族蒙羞了。同时还糟蹋了一个名人的名节。这名字,缺德啊!

    可这事也不能怨他,他做不了主,都是他爹干的。

    按照孔明的出身,甚至他爹都做不了主,因为不识字,只能求庙门口的老和尚起了这么个名字。

    反正,孔明觉得自己被轻视了。

    无奈的是,他位卑言轻,根本没资格和公孙胜叫板。

    “哥哥,别来无恙!”

    公孙胜落座,低声询问晁盖近况。

    “如今山寨艰难,大道上,运河里,倒是天天有过路的商队。可要么是李家的商号,要么是李家的船队押运,一点机会都没有。”

    晁盖叹气道:“加上最近各地的禁军都有剿山寨的心思,梁山泊虽然暂时无忧,可说不定那天就会惹上大麻烦。愚兄这次来开封,不外乎求兄弟帮忙参详一下,这山寨今后的路该怎么走?”

    公孙胜撇了一眼吴用,要说阴谋诡计,吴用并不比他差。

    就算是天下大势,吴用也不见得说不过他。

    晁盖之所以来京城,在公孙胜看来,不外乎两个可能:“求生,改势。”

    前者简单,也容易。

    晁盖是山贼,只要晁盖不做山贼了,不做匪了,自然迎刃而解。

    当然,还有一条路子,也能解决晁盖如今的困局,那就是——招安。

    公孙胜沉吟一阵,慎重的开口道:“哥哥是听说了京城的消息吧?”

    “没……没错。”晁盖心头也有些忐忑,这话说起来,总觉得让他有点怪异,像是背叛了梦想似的,感觉自己堕落到让他厌恶。

    “其实我也……是怕兄弟们断了生计。”

    晁盖说的可怜,也不知道是存着让公孙胜心生怜悯之心,还另有打算。不过心生怜悯就算了,公孙胜原先也是贼子,这位要是长着一副慈悲心肠,也不可能做这不要命的勾当。

    公孙胜顿时透亮,也明白了晁盖的打算。他清楚晁盖这个人,脸皮薄,好面子,说不出招安的话。可是不招安,晁盖就可能要最终面对李逵。如今有了雇佣军这个台阶,晁盖顺坡下驴,也算是顾全了面子。想到这里,公孙胜心中一乐,面色不变的拿起酒杯,敬酒:“哥哥且宽心,来了京城,有什么打算尽情说出来,一切都有小弟承担。”

    这话说的,好像在京城没有公孙胜办不成的事。

    晁盖迟疑的看向了吴用,在招安这件事上,吴用要比晁盖积极的多。

    他说服了山寨之中的朱仝和雷横,另外还有其他几个首领。

    吴用面色如常道:“公孙兄弟,事情是这样的。我们听说朝廷要开辟海外封地,你也知道,靠着梁山泊我们兄弟都快活不下去了,不出去闯闯,恐怕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话是这么说。”

    公孙胜认同的点头道。

    吴用见状,心头暗暗惊喜,只要公孙胜不拒绝,看来他们的机会不小。

    公孙胜开口道:“开发海外封地主要是兵统局在办。原先李大人建议商人自己组建军队,可是这个提议被相公们否决了。李大人退而求其次,建议组建雇佣兵团,由朝廷监督。而雇佣军作为开拓军团,享受开外封地的利益。当然,商队不是不能招揽护卫,可是诸位哥哥,你们恐怕也不愿意委身商人之下吧?”

    晁盖沉声道:“这是自然。”他也是做过保长的人呐,算是个村长吧,加上自己也是财主,不怎么看得起商人。

    “多大的利益?”

    吴用闻听,微微蹙眉。他最大的愿望是做官……可是听公孙胜说话的样子,似乎这里头没有做官的机会。

    这让他有些失望。

    “相信吴用兄弟不是多嘴的人,小弟就直说了吧!如今这事虽还没定论,不过相公们已经商量的差不多了。雇佣军由的兵统局监管,只等组建第一支雇佣军,开拓琉求国的计划即将开始。”

    “琉求国?在哪里?”这不能怪吴用孤陋寡闻,主要是这个时代的读书人,基本上对海外王国都不清楚。

    最多也知道个西夏,青塘,辽国和大理国。

    公孙胜道:“就在福建路对面,从泉州出发,行船五天左右就能抵达。”

    “这倒是不远。”福建路,对于吴用来说还是太远了。这个雇佣军似乎不太符合他的心意,再看向

    晁盖,似乎挺心动。想到这里,吴用顿时明白了晁盖的心思,想要躲李逵远远的,福建路对面的琉求国,或许是个不错的地方。

    别说晁盖,梁山泊上有一个算一个头领,都在梁山泊待腻歪了。

    可吴用是读书人,他想要获得认可,朝廷的认可。

    想到这里,他干脆心一横,拒绝了这个提议:“公孙哥哥,琉求国非我等栖身之所。哥哥也知道,我们都是身负官司之人,想着靠着朝廷的这次机会,改变身份。如果只谋求一个苟延残喘的机会,天下之大,哪里没有我等容身之所在?我等……是要个能翻身的机会。”

    “这个嘛……”公孙胜多通透的一个人,他能看不出来晁盖和吴用的想法出现了分歧?

    可吴用说的话,更符合一个大宋人的想法。

    故土难离,另外一个目的恐怕就是做官,光宗耀祖了。

    公孙胜漫不经心的点点头,对吴用道:“不去琉求国,恐怕只能去辽东了。”

    他抬手按住想要开口的吴用,解释起来:“琉求国不过是求财之路,雇佣军甚至最后用都用不上。想要分润好处,也难上加难。因为琉求国太子就在我大宋,对方提出了投献琉求国。所以,商人去开拓琉求国,只要付的出足够的价钱,阻碍不会太大。”

    “辽东则不同,这地方如今是辽国的领土。不过李大人想要在辽东开辟战场,目的就是牵制辽国兵力。同时他和太师闲聊的时候,兄弟我听到过几句,朝廷对辽东非常宽容,跑马圈地,只要你能占,所有打下来的地盘都能属于你。只要招揽足够的兵马和拓荒之人,建立个小国也不在话下。”

    “建国?”

    吴用大惊失色道:“朝廷怎么可能如此……”这可不符合儒家的道义。

    公孙胜笑道:“这是辽国的土地,你要是去建国,朝廷有什么拒绝的理由?”

    话是这么说,可吴用却总觉得有点怪怪的。

    可是晁盖却兴奋了起来,拉住公孙胜道:“贤弟,朝廷真的如此打算?”

    “李大人年前入主河东路,官拜宣抚使,指挥北线三路大军,接连收复了易州,涿州,同州等城池。不过随着军费给养不足,只能退兵。辽东是分化辽国实力的关键一步,朝廷也不会在这件事上打折扣。但这是九死一生的法子……”

    晁盖闻听,果断打断公孙胜道:“唉,我辈江湖儿女,哪惜一死?”

    他是认定了辽东。

    一来辽国也是大宋的死敌,攻打死敌,大义上肯定是站得住脚的。其次,建国的诱惑,对吴用来说后续是大逆不道,可是对晁盖来说,简直是天赐良机。

    公孙胜见状,将事情揽下来:“几位,此事需要李大人点头,且等我几日,小弟找机会去问问。”

    等公孙胜走了,孔明看向晁盖的目光有点异样,之前说好了要招安。

    如今竟然要去打辽人,还要建国,这跨越有点大啊!

    不过,晁盖没多想,如果李逵在河东等地牵制辽军,他们在辽东似乎也不是一点机会都没有。

    真要是把辽国灭了。

    晁盖看向吴用,心说:“只要我当了皇帝,吴用,你就是大太子;朱仝,你就是二太子……”

    为什么晁盖会将太子之位留给自家兄弟?

    因为他连老婆都没有……

    总不能撸大枪杆子,就能儿女双全吧?

    这等好事,晁盖也不敢信呐!

    李府。

    李逵目光落在了被李逵看地浑身不自在的公孙胜,良久,才开口道:“你怎么来了?”

    “五姑爷!”

    李逵是刘太师家的五女婿,公孙胜之前是太师家的家臣,这么叫他也合适。

    “梁山泊的人来了。”

    “京城?”

    李逵挑眉,说起来李逵对梁山的人很奇怪。一方面,他不喜欢对方,可要说真的割舍吧?他身边抢了不少梁山的人。

    算起来,梁山,算是李逵的一块心病。

    公孙胜:“是的,在京城。”

    “怎么,他们准备投靠商贾?”

    真要是晁盖走出这个决定,李逵必然要鄙视一番晁盖,无胆匪类,也就这点眼光了。

    公孙胜委婉道:“姑爷,他们想要去辽东闯荡一下机会。”

    “辽东?”李逵琢磨了一阵,问:“晁盖的梁山有多少兵马?”

    “大概在三千左右。不过……一旦晁盖决定出征辽东,梁山泊说不定会有一场动荡。毕竟……”

    想要出征辽东,梁山泊至少要受兵统局管辖,就梁山这点人马,怎么可能去辽东搞事?真要是遇到了辽军,一战恐怕就要全军覆没了。

    “三千人,还要分家,离开一部分人马。这点恐怕不够。”李逵敲着桌面,沉吟道:“让晁盖招揽到五千人马,钱粮李家可以借给他。但是你告诉他,如果他投靠异族,就别怪我清理他。另外,你可知道梁山如今训练士卒是谁?”

    “雷横和朱仝。一个训练步卒,一个训练马队。”

    梁山泊如今实力不足,能够有马队已经不错了,根本就不敢奢望骑兵,只能充当斥候。至于雷横和朱仝,虽说一个有步军的经验,一个有骑兵的训练经验。可是他们训练的都是农兵,和正经军队完全是两码事。

    “梁世杰,你去京营查一下,可有合适的武将闲赋?选几个得力的出来,让他们训练梁山人马。”

    “京营里闲赋的校尉很多,下官立刻给局座去找。”

    说完,梁世杰去京营驻地。

    李逵对公孙胜嘱咐道:“给他们安排禁军校尉,不是夺晁盖的兵权,而是训练他们的士卒。告诉晁盖,机会只有一次,要是登陆作战失败,就不要来见我了。”

    公孙胜闻听大喜。

    他没想到李逵竟然如此大方,看样子,似乎并不像他猜测的那样,李逵不喜晁盖。

    不过,李逵有一句话没说,梁山泊是登录辽东的先头部队,俗称,炮灰。

    实际上,李逵是想要让李氏家族的人马去辽东,占领这片土地,靠着金州的港口,发展家族势力。李家在大宋境内,已经发展到了巅峰,继续下去,只能走权臣的路子。

    可是天下的权臣,有几个有好结果的?

    除非谋朝篡位,可也不现实。

    得到消息的晁盖,还真没想到,李逵会给他如此丰厚的待遇,脸色揶揄地问:“他不会又想……”

    “不会,哥哥放心。不过哥哥得想个正经的佣兵名字,来兵统局备案。等备案之后,你们就是大宋天字第一号的雇佣军了。”

    晁盖迟疑道:“贤弟,这可有说法?”

    公孙胜心中不在乎,暗忖:“正经人谁去做雇佣军啊!随便起一个不就得了?”可脸上却洋溢着喜悦的欢喜:“哥哥且用心些,想个好名字。”

第789章 好汉佣兵团

    “大人,这是我们雇佣军的名字!”

    “猛虎?你们咋想的?不知道飞廉军前身就叫猛虎营吗?那可是皇家禁卫,我大宋京营精锐中的精锐,就你们这样的身份,配吗?”

    “尔等草芥一半的身份能和禁军子弟相提并论吗?且不说身份,飞廉军之中各个都是良家子,而你们呢?我且问你……”

    晁盖很不开心,他感觉自己被针对且羞辱了。

    在郓城,在须城,还没有那个小年轻人指着他的鼻子呵斥,可是在这兵统局之中,这份羞辱让他差点暴走。

    吴用也是又气又急,可是他是顾大局的人,拉着晁盖的手臂低声提醒:“哥哥莫冲动,煞神就在边上的官舍里坐着呢?”

    他们一冲动不要紧,可是跑到兵统局,跑到李逵的地盘来耍横。这不是自投罗网,还能是什么?

    晁盖好不容易忍住了怒火,可是坐在书案后的梁世杰还在喋喋不休:“本官问你,失足之前是做什么营生的?”

    “我哥哥家里财主!”

    “哼哼,财主?这晁家怎么发财的你可知道?”

    “听说是夜遗黄金……”

    梁世杰已经给了晁盖面子。

    没说他是贼子,而是用了失足两个字。

    看着隐晦,却像是给晁盖脸上刺字了一样,让他心中万般难受。

    老晁家发家之路其实挺诡异,要不然,晁盖也不会喜欢结交江湖匪类。他家里本来就不缺少这样的朋友。打从上一辈起,根子就不干净。

    晁盖越想越憋屈,扭头走出了衙门,离开之前对吴用道:“这个不行,那个不行,干脆让人给我们想个名字不就行了,让我等苦苦准备,岂不是消遣我等?”

    “吴用,你和这位大人商量,我去门外了坐一坐。”

    保康门附近,如今都是兵统局的产业,加上兵统局如今也是今非昔比,招揽了不少江湖好手,根本就不怕对方撒泼耍横,这可不是他们能嚣张的地方。

    等晁盖离开了,梁世杰才从兜里摸出个纸条,对吴用道:“这是我们局座的墨宝,上面的两个字,你应该明白什么意思。”

    吴用展开纸条,上面赫然写着两个大字:好汉。

    “为何是‘好汉’?听着仿佛像是绿林的身份,大人,不能改一个吗?”

    梁世杰不乐意道:“哪有你挑选的份?你们以为给了这个名字,就是受委屈了?”

    吴用急忙解释道:“不敢,不敢!”

    梁世杰这才脸色稍霁,多说了两句:“名字不过是个说辞,本官告诉你,朝廷有意裁减厢军。也就是你们好命,可能获得厢军一样的待遇。真要是立功了,说不定还能封爵。当然了,万一你们要是发达了,说不定就看不上这个爵位了。”

    “哪能呢?多谢大人说笑了。”说话间,吴用接过了梁世杰递过来的公文,却在交接的时候,入手一块颇为压手地的金属,以梁世杰丰富的经验来掂量,这是一块金子,还是一块差不多一斤重的金子。他的脸色这才转冷为笑:“好说,好说。”

    好汉佣兵团?

    打从李逵做官之后,大宋出现了不少稀奇古怪的新事物。

    比如说‘千里镜’。

    ‘大炮’。

    ‘火枪’……

    佣兵团,雇佣军是最近的热点。

    李逵特意将第一个佣兵团的位置给梁山泊留着,原因是除了梁山泊这群山贼,其他的山寨一个比一个差劲。梁山泊别看是个贼窝。可就是这么个贼窝,有武将(还不少),还有军师,甚至连后勤的头领都有。士卒还有足够的训练。

    这样的配置,差不多是一支地方厢军的配置了。

    这才是梁山泊要被招安的原因。

    晁盖不想被招安,可是他说了不算。尤其是晁盖是个特别讲义气的人,他自己不怕死,可是要让他眼睁睁的看着追随自己的兄弟跟着一起死,这比杀了他都让他难受。

    形势逼迫之下,晁盖不得不听从了吴用的建议,走靠近朝廷的路线。

    吴用原先还很诧异,李逵竟然还惦记着他们。多少有点受宠若惊。可看到李逵给他们取的佣兵团地名字,有点傻眼了。

    好汉佣兵团,听名字就好像不太正经的样子。

    梁世杰见吴用不仅没有感激涕零,还表现出嫌弃的意思,顿时不乐意了,努嘴训斥道:“你这酸书生,到底什么意思,为何见我家局座给取的名字,露出嫌弃的表情?”

    吴用急忙拱手告罪:“不敢不敢,这是有些费解。”

    费解,不过是说辞,说白了,就是不满意。

    凭什么,他们梁山泊的兄弟不能组建个霸气的,叫起来响亮的佣兵团名字,非要叫‘好汉佣兵团’?

    这个名字听起来就不想是一群正经人扎堆的地方。

    他吴用是读书人,要是实在没有将学识卖与帝王家的机会,他也不会跟着晁盖去胡作非为。吴用最高光的时候,就是参加解试,可这也已经到头了。

    大宋不缺读书人,吴用的才学,真要和读书人相比,真的一点优势都没有。

    在李逵看来,甚至连李邦彦都比不上。李邦彦这货是真有天赋,读书那个叫轻松,如今在太学里也是混地风生水起。

    而无用不一样,他是平头百姓,而且还没有考取真正的知名书院。

    在大宋,北方的书院之中,真正能够排的上号,获得科举出头的书院不多,也就那么几所。

    太学就不说了,其次就是应天府书院,这是官办书院,教学也是一流。范仲淹就是应天府书院的学子。而且每年科举中的进士,不少会来到应天府书院担任教授。这也是北方除了太学之外,排名的第一书院。

    其次就是徂徕书院,就在泰山。徂徕山又称小泰山,就在泰山边上。这也是京东东路最好的书院,可惜招收的学员比较少。

    另外,追随名师也能获得扣动科举的大门。

    毕竟,太学也好,应天府书院也罢,都需要名士推荐。

    可惜,吴用根本就没有机会进入这样的书院。最多也就是混迹在县学之中,这样的学生要是能中进士,除非是像苏轼、欧阳修这样的学生,天赋在任何地方都不会被压住的天才学生才有机会。吴用比他们差的不是一星半点。至于说科举黑幕,大宋还真的不敢有将状元试卷黜落的可能。

    毕竟,求学,科举,不是考排兵布阵,更不会对杂学会大行其道。

    吴用想要上升,就不得有一个足够开拓的平台。可惜他没有,郓城其实比沂水县的情况更糟糕一些,沂水县已经是贼窝子了,可郓城是贼窝子里的贼窝子。毕竟,郓城靠着五丈河,这是开封向东一直到登州的交通要道,商贾云集,劫道可比种地来钱快多了。

    吴用沮丧不已,他从梁世杰这里得到的,并非是好消息。

    官舍,李逵抬起眼皮看向梁世杰,问:“他们人走了?”

    “局座,都离开了。”

    梁世杰媚笑地给李逵倒上茶汤,然后恭恭敬敬的放在了书案上,退后两步,恭敬道:“局座,卑职以为您对他们太宽容了。这晁盖和吴用等人,一看都不是那种知感恩之辈,他们哪里懂得局座的良苦用心啊!”

    “江湖人,桀骜不驯。以前杀就杀了,不过如今正是朝廷用人之际,能用则用。”

    李逵当然不会表达出对梁山的优待,其实在他心里,梁山虽然万般不好,可要说人心思简单,用起来好用,绝对要比禁军出身的将领好用的多。

    就连杨志……

    没有落草过的杨志,也有小算计。

    真要是到了生死抉择,李逵笃信,梁山会有几个不怕死,成全义气的莽汉。但是官场,算了,恐怕一个都没有。假如李逵这时候举兵反宋,他琢磨着也就几个人会死命追随他:李云、鲁达、花荣、阮小二、武松、焦挺他们几个。除此之外,别人都不会跟着他。这些人……大概率都和梁山有点关系。

    当然李逵没打算造反,不过是打个比方而已。

    这些话,不过是心里话,实在人,用起来放心,这是李逵的真实想法。当然,真要是烂人,李逵也不好。

    不是他无容人之量,而是烂人到哪里,都会带坏其他人。

    “焦挺。”

    “属下在。”

    “你带着兵统局的公文,去梁山接收兵马,往来的物资都由你经手,可有问题?”

    “属下定不负局座期望。”

    “去吧!”

    ……

    衙门外,晁盖迎上了出兵统局衙门的吴用,嘴里骂骂咧咧的不痛快:“这势利的衙门,也不知道安得什么心。吴用兄弟,让你受委屈了。兄弟们在酒楼等你了,今日好好喝一杯。”

    晁盖就是这样的性格,他首先关心兄弟们的心思,反而对大事并不怎么关心。

    吴用将公文递给了晁盖,然后低声道:“哥哥,都办妥了。”

    “好汉佣兵团?”晁盖摸着下巴上的胡子,看着公文,忽然间笑了起来,仿佛非常得意似的,高兴道:“这名字取得好,正合我意。”

    能不合晁盖的心意吗?

    这名字听着,就不像是被招安的样子。

    晁盖心里抵制招安,可为了兄弟们的前途和小命,不得不走上了这一步。但一个‘好汉佣兵团’却让晁盖心头温暖了起来。

    他还是那个大口吃肉,大碗喝酒的好汉。只不过,这次他们不会祸害乡里,成为人人谈之色变的山贼,而是成为佣兵团,出国征战,打辽狗。

    吴用看到晁盖一扫几日来眉宇间的阴霾,也是忍不住翻白眼。他也不想告诉晁盖,这名字根本就不是他起的,而是死对头李逵给取的名字。这个傻哥哥呦,这可是给人当替死鬼,有什么可高兴的?

    就梁山泊这点人马,哪怕是招收了足够的士卒,全团达到五千人马。难道就能够和辽国交战了吗?

    他可不认为李逵会那么好心。

    甚至心中黑化,认为李逵这是排除异己。

    “敢问是好汉佣兵团的团长晁盖?”

    正在晁盖得意的时候,感觉有被一堵墙堵住了似的,周围都暗了下来。抬头一看,顿时惊诧道:“敢为这位仁兄是?”

    “京营校尉焦挺,在兵统局李大人门下当差,今后是好汉佣兵团的司马,认识一下,在下焦挺。”

    焦挺是那种站着仿佛一做肉山似的人,给人莫大的心理压力。可实际上,正面对上他,压力会更大。

    晁盖站起来,抱拳道:“在下晁盖。”

    他没心思说下去了,觉得朝廷不信任他。为何连通知都不通知一下,就给他安排了个司马?这岂不是不信任他?

    反倒是吴用听说焦挺在李逵门下当差,顿时眼前一亮,急忙对焦挺行礼道:“见过焦校尉。”

    “不知焦校尉来可是……”

    焦挺看着一桌子酒菜,他是个豁达的人,胖子一般心胸都宽阔,遇上点难事,基本上没有一碗红烧肉解决不了的事,要是不能,那就再来一碗。

    焦挺落座,抬头看了晁盖、吴用、雷横等人,说道:“站着干嘛,坐啊!小二,上酒上肉。”

    说话间,他将胳膊下夹着的一个红皮箱子取出放在了桌子上,打开之后,五具千里镜的皮套赫然其中。

    伸手将东西推到了晁盖面前:“这是兵统局给好汉佣兵团的指挥装备。”

    “装备?”

    晁盖不明所以,看着也不像威力很大的样子,抬头狐疑道:“焦司马……”

    “以后大伙儿在一个锅里吃饭,别叫校尉了,显得生分。就称呼我焦挺,看得起某的,叫声焦兄弟。”

    “好,焦兄弟,看得起我晁盖的,请满饮此杯!”

    “干!”

    “干!”

    焦挺比武松心思缜密,他也是大大咧咧的人,但绝不是没心没肺之人。他从腰间取出了一个和箱子一模一样的皮筒,打开盖子将里面的千里镜倒出来之后,拿在手里对晁盖几个讲解起来:“此物是我兵统局的产品,名叫千里镜。一个外头卖上千贯,当然了,你们不认识也正常。如今除了京营上四军,还有飞廉,禁卫之外,大宋没有军队配备此物。西军之中也只有少量。”

    “此物的用处就是打开之后,将一头小的目镜靠近眼睛,用手伸缩镜筒,调节,取个恰当的距离之后,几里外的景物,如同近在眼前。”

    晁盖见焦挺的说的神奇,试着拿出来一架千里镜,来到了酒楼的窗口。

    按照焦挺说的步骤开始使唤起来,一开始真不习惯,不过随着熟练度增加,他真的找到了一些门道。

    口中一个劲的赞叹不已:“太神奇了,此物简直就是无价之宝,巧夺天工。这千里镜之名,确实名副其实。”

    晁盖虽然口中不停的夸赞着千里镜的功效,可还是暗暗庆幸。刚才他差点把这东西当成是暗器,很没有见识的样子。

    幸亏没有说出来,要不然可就丢脸了。

    另外,晁盖也为开封的繁华而吃惊不已。

    如果走在城池之中,他那种感觉不那么强烈的话,如今他靠着手中的宝物,看到的还是一眼望不到头的房子和百姓。那种心灵上带来的震撼,让他久久不能平静。

    这……

    咦——

    晁盖突然感觉双眼被针要刺瞎了似的,急忙将千里镜给挪开,脸色蜡黄的扶着窗台,一个劲喘气,雷横急忙跑来扶着晁盖,紧张道:“哥哥,可是被这东西暗算了?让我看看,小弟非识破此人的奸计。”

    晁盖一把将千里镜放好,盖好盖子,放在箱子里,嘴上却阻扰道:“贤弟不用担心,是为兄不胜酒力。”

    可是在心里,晁盖却是怨声连天:“这京城果然是邪恶之地,大白天的竟然在庭院里……好没羞耻!我晁盖三十多年的功力,差点功亏一篑。心中默念静心咒,最后还加了一句:万恶淫为首!”

第790章 举火为号

    按照李逵的心思,一个好汉佣兵团,还不足以满足他的恶趣味。

    他还琢磨着给晁盖他们写一首血脉贲张的热血歌曲,就叫好汉歌。

    可惜,次日,李逵得到的消息是晁盖带着人连夜跑了。

    蔡京带着梁世杰紧张地来禀告,深怕晁盖这厮匪性难除,得到点兵统局的好处之后,就回到山寨不认账。

    这种被山贼欺骗的事在大宋官员之中经常发生,以至于官场,尤其是文官都不愿意相信招安的贼子是真心实意的投靠了朝廷。

    “局座,这帮人会不会跑了?”

    兵统局如今家大业大,损失点钱粮,几天就赚回来了。大宋别的或许很贵,但是粮食真的便宜。这也是为什么大宋的酿酒业会如此发达的原因,粮食太多,吃不完,只能用来酿酒。

    加上兵统局还是个日进斗金的衙门,不怕损失钱财。

    可是丢人就不一样了,兵统局自从成立以来,只有坑人的份,哪里有过被人坑过?

    李逵对此毫不在意,有种让人奇怪的自信:“不用担心,梁山虽说是贼人,可这些人的领头之人是晁盖。晁盖这人最重面子,说出来的话,不会自肥。本官还想着出海作战之前,给他们配备一个指挥的炮兵。单靠着晁盖这些人马,去和辽军作战,断然没有获胜的可能。”

    蔡京担忧道:“局座,会不会太优待了他们?炮兵可是国之利器。”

    “没什么,只要他们不会造火药。扼住了火炮的弹药供应,他们掀不起浪花来。但是对于辽东,我势在必得。”李逵坚定道,辽东如今虽说是不毛之地。可对于大宋来说,辽东的资源绝对是大宋最为需要的资源。

    尤其是将来大宋要开发海洋霸权,就不得不倚重造船业。而辽东的森林资源,简直就是造船业最为渴望的原材料产地。一旦发展起来,辽东甚至可以成为大宋北方,乃至整个远东最大的造船基地。

    这份基业,李逵要定了。

    “对了,燕州方面还没有消息吗?”李逵问。

    蔡京顿了顿,微微蹙眉道:“还是没有。都事堂、枢密院都以为燕州会爆发一场大战,为此,枢密院从京东西两路抽调了一万兵马,从淮南抽调了五千兵马,各地零零总总有三万兵马去了真定府。可是奇怪的是,安惇什么消息都没有传来。”

    “没有好消息,也没有坏消息。这让人很担心呐!”李逵叹气道。

    蔡京却奸笑道:“局座,安惇不知兵事,不通政务,只会弹劾官员,这等人要不是章相力挺,早就在朝堂上无立锥之地了。要我说啊,这大宋和辽国之间的交战,也就是局座能掌控,换其他人,迟早坏事。”

    “别抱怨了,这事你我决定不了。”

    李逵说完,站起来,悠哉悠哉的离开了衙门。蔡京在他身后,恭敬地送出衙门,对着李逵的背影高声道:“恭送局座。”

    “岳父,这安惇在燕州迟早要完蛋。”

    “混账,此事关乎朝堂中枢,岂能是你能议论的?”闻听女婿有点出言不逊,蔡京当即板着脸训斥。

    “岳父,你不明白,安惇这个废物迟早要害死人。”

    梁世杰不同于蔡京,他可是跟着李逵去军中历练过了一圈。感受过辽军的勇猛。要不是禁卫军武器威力太大,辽国也不会有如此溃败。至于安惇,在他眼里不过是贪生怕死之辈,连他都比不了。

    如今禁卫军离开了北线战场,飞廉军的指挥权也交给了高俅。

    可以说,安惇手下已经没什么能用的人了。

    当然,仁多保忠似乎挺能打。

    可仁多部落才多少人,战斗力再强,也比不上飞廉军。要是在野外和辽军精锐作战,也就是五五之数。如果和辽国的皮室军碰上,甚至这点胜率都没有。

    靠着这样一支军队支撑整个北线,显然是不可能的。

    可奇怪的是,李逵来到京城之后,朝廷并没有急着派遣李逵重新回到河东路坐镇。反而就让李逵在京城。

    官阶升了一级,已经是直学士了。可是相应的,兵权被拿走了。

    这显然是都事堂和枢密院在斗法,而李逵不过是被波及了而已。明眼人都看出来了,相信李逵也看清楚来了。

    好在,对于大宋的文官来说,有没有兵权根本就不重要。李逵也不想揽上兵权,成为皇帝最担忧的那个人,乐得清净。之所以会关心北线,还是因为真要是安惇大败,到时候收拾烂摊子的还是他李逵。

    李逵自从回到京城之后,一直等着燕州方面的消息。

    可是这地方,仿佛被人遗忘了似的,连点小战都不曾发生。

    或许燕州对于大宋来说,并非太重要,毕竟距离开封一千多里地。大宋不会,也不可能将视线一直放在燕州这个北方城池上。

    对大宋如此,可是对辽国就不一样了。

    燕州,也就是辽国的析津府,南京城,辽国五京之中最为繁华的城池。这要是硬被大宋给夺走了,辽人怎么可能善罢甘休?

    不善罢甘休,就只能是战场上见真章。

    可是都快一个月了,却迟迟没有爆发大战。这让李逵觉得很不可思议。难不成辽人被打怕了?已经不敢南下夺取燕州了?

    丢掉一个城池或许还能忍受。

    可问题是,燕州城内拥有辽国最多的宫城,辽国皇帝的妃子们不少都住在燕州。还有皇太孙耶律延禧的妃子,也在燕州。

    这口气真要是忍了下去,大辽皇家的脸面往哪儿搁?

    就像是头顶悬着的一把刀,什么时候落下,全凭人家的心思。

    这对李逵来说,很不舒坦。

    但是没办法,谁让李清臣又和章惇对上了呢?

    章惇想要安插个签书枢密院事进入枢密院,这个官职听起来像是打卡的不太正经,可实际上,这是枢密院的三把手。

    一来,大宋在对外作战之中,节节胜利,这对于章惇来说,无法控制枢密院永远是他心中的痛。而另一方面,李清臣想着收服燕云十六州之后,窥视章惇的宰相之位。两人又一次斗了起来,谁也不肯让,就造成了眼下的局面。

    李逵是李清臣压箱底的手段,轻易不动用。

    至于安惇,李清臣巴不得看这家伙倒霉。反正是章惇的亲信,死再多,他也不心疼。

    这就是李逵的麻烦。

    他又一次成为了章惇和李清臣争夺兵权的焦点,而这一次,他被排除在了核心风暴之外。

    同时,也是李逵执意要开发海外封地的原因。让这两个加起来快一百三十岁的老头子斗来斗去,大宋恐怕真消停不小了。

    好在章惇也好,李清臣也罢,都知道李逵是他们必须要拉拢的对象,这才全力支持李逵提出的海外封地的设想。

    在他们看看来,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也就是李逵愿意去做。

    别看海外封地如今火热,是有利可图的机会。

    真要是到了丁点好处都没有的时候,必然遭受抛弃。

    燕州。

    安惇围着火炉,看着外面纷纷绕绕飘荡的雪花,仿佛整个人都被封在了冰窟窿里。

    忍不住打了个哆嗦,王进已经从顺州兵败而来。

    让安惇气地快升天的是,这家伙兵败不说兵败,而是说:“天太冷,士卒没有余寒的衣物。”

    这是人话吗?

    他们是在辽国腹地啊!

    别的没有,羊皮袄人手一件,这玩意辽国府库里堆积如山,根本就用不掉。

    四万人,打不过五千人,丢人啊!

    可安惇还不能骂王进不要脸,因为他手里除了王进,根本就没人可用。

    尤其是那个从宁化军要来的刘法,简直就是不把他当回事。根本就不听安惇的命令,连燕州的防御都不管,带着士卒去了涿州修整城池。不听他的也就罢了,关键是还天天派人来要粮食,要物资。

    他欠他的吗?

    算起来,还真的是。

    要是刘法不被安惇留下来,恐怕这时候已经在京城喝着小酒,听着小曲,好不惬意。哪里用得着在这等苦寒之地受罪?

    “大人,不对劲呐!”

    王进急匆匆的赶来,抖了抖身上的风雪,将披风丢给了手下的亲卫,刚进屋子就嚷嚷起来。

    “关上,把门关上。”

    被冷风一激,安惇急忙对王进下令道。

    等到关上了房门,安惇这才感觉到了一丝的温度,叹了口气道:“怕什么,这么冷的天,我们不想出城,难不成辽人就会攻打我们不成?”

    “不是啊,大人。韩资让最近几天似乎很不对劲。他在成为的兵营似乎扩充了一倍的人马,我总觉得要出事。”

    王进说来很奇怪,他没有什么指挥打仗的天赋。

    可是……他对危险的感知非常敏锐。

    “此时他跟我说过,天寒地冻,原本逃跑的溃兵回来了。也没多少人马,就三五千的样子。”

    安惇鄙夷的看向王进,心中暗叹:“但凡老子有个能打的武将,还用得上王进?”

    说话间,王进已经坐在了安惇的对面,伸手靠近火炉取暖,一边絮叨着:“大人,你不知道,韩资让这厮最近一直在收拢溃兵。可是属下却不得不好奇了,这么冷的天,野外还有溃兵吗?”

    “没有了吗?”十几万人马被杀散,按照安惇的想法,总不至于都死了吧?

    实际上,战场之上,战死一半人马都已经是不得了的事了。更何况,辽军退兵仓促,根本就没有好好收拢溃兵。

    安惇问:“韩资让的兵营如今有多少人马?”

    “快一万人马了!”

    这才是王进担心的地方。

    他的四万人马,在燕州的也就是三万人马。

    这点兵马,对上一万辽军,王进心里没底啊!

    当然,他是废物了一点。三万人担心看不住一万人,这不是废物还能是什么?

    可架不住王进忠心啊!

    当即对安惇道:“大人,如今天寒地冻,辽人恐怕也不会在开春前进攻。大人万金之躯,还要驻守边塞,属下心里也不是滋味。前几日不是来人说朝廷整顿了三万兵马进驻雄州,不如……”

    “也好!”

    安惇不愿意相信韩资让会叛变,也觉得不太可能。

    因为燕州城是韩资让献出来的,如今韩资让要是叛变,投靠辽帝,恐怕还不如在大宋做官来的好。加上安惇觉得自己对韩资让不薄,对方完全没有理由叛变他。

    可是王进这家伙别的本事没有,逃跑却是一把好手。

    主要是对危险的嗅觉实在太强大了,以至于安惇哪怕不相信,也不愿意冒险。

    想到这里,安惇拍着王进的肩膀宽慰道:“王将军,你劳烦你在燕州城内多驻扎些日子,待本官给朝廷催一催,让禁卫军和飞廉军尽快来燕州集结。”

    ???

    王进懵了,他原本想跟着安惇一起回到大宋境内,最好去真定府。周围都是自己人,还多了三万兵马,固守肯定一点问题都没有。

    反倒是燕州城内,到处都是辽人。

    让他浑身不自在。

    可没想到的是,安惇这个薄情寡义的家伙,自己跑来,竟然不带他。还让他给他殿后,这是人吗?

    谁也不知道,安惇会在押运物资的军队之中,离开燕州。

    而在韩资让的府邸,一个让韩资让心惊胆战的声音一而再,再而三的催促他。

    “韩兄,陛下已经来了信使,今日子时,一定要动手。”

    “可是,萧御史,你难道不清楚吗?我在城内不过只有一万人马,可是宋军足足有三万人马。而且我军都是骑兵,一多半还驻扎在城内,悍然发动进攻,要是失败了,必然被宋军反扑,届时,宋军恼羞成怒之下,焚烧宫城,你我难辞其咎。”

    “另外,你不是说有大军接应吗?大军呢?”

    “城外大营里的五千兵马就是。这已经是陛下能给出的最大兵马数量了。如今中京局势不稳,陛下必须要一场胜利还化解他如今不被信任的危机。而重新夺回燕州城,是陛下最好的突破口。韩将军,你要是想要重回大辽,不得不这么做。”

    面对对方咄咄逼人的语气,韩资让张了张嘴,良久仿佛是个被刺破的皮球,瘪了下去。低声咒骂道:“好吧,不过万一……”

    “没有万一,兵败,你我死在乱军之中。”

    遇到这么个不要命的主,韩资让也是满心无奈。只要点头道:“子夜三更,我带人杀向城门,接应你进城。举火为号!”

    “好,举火为号!”

第791章 死战不敌真英雄

    “站住,全城宵禁,擅自行动者杀无赦!”
    “停下,再不停下就放箭了。”
    “所有人都蹲着!”
    可惜,这样的警告根本就没有任何用。反而激起了对方的警觉,并且第一时间对方之中有人喊着契丹语,一下子从周围的街道上窜出了一群人,朝着城门狂奔而来。
    “敌袭,敌袭!”
    “杀啊!”
    河北西路的禁军,哪怕是王进精挑细选出来的巡查士卒,也无法和韩家一百多年养的死士相提并论。
    刀光剑影之下,一个个士兵怒吼着倒下,眼看城门附近的宋军快被清理光了。
    突然,一直火箭朝着天上射去,在空中突然爆炸,宛如流星一般照亮了深夜的黑暗。哪怕这种光芒仅仅是一霎那而已。
    王进在燕州,不可能高正无忧,他甚至有点杞人忧天,宛如热锅上的蚂蚁。在燕州,几十里外就有辽国的城池,而燕州有辽国不得不收复的理由。
    可惜,他想跑去真定府,安惇不让。
    他指挥打仗的水平虽然不怎么样。
    但是他发现危险,保命的手段确实高人一等。
    城内宵禁,这不过是王进在燕州城内的手段。
    各个城门的巡逻士兵,明哨,暗哨,只要能想到的,他都安排了。
    喊住往来行人的是明哨的士兵,就站在火堆前,一边靠火,一边警戒黑夜中的动静。一般这种哨位的效果很一般,毕竟是放在明面上的人,基本上都不指望他们起到警示全军的作用。
    这才是王进背地里的手段。
    可惜,对于宋军来说,这种手段仿佛是徒劳的。
    韩资让站在人群前,对手下吩咐道:“开城门!”
    咯咯咯
    沉重的大门被推开,韩资让占到了城头上,让手下准备火把,开始晃荡。
    城外的萧干早就准备好了,看到火光的那一刻,拔出腰刀大喊道:“全军入城。”
    此时此刻,他的内心火热无比,在离开了大辽之后两个月的都城析津府,终于再一次回到了大辽的手中。在他看来,城内的宋军,不过是一群待宰杀的羔羊,毫无抵抗力。
    尤其是燕州并没有在宋人手中遭遇到毁灭性的破坏。
    大部分的建筑完好无损,甚至府库也都保留着,只是有些珍贵的物资失去了不少。这样的损失,对于辽国来说,完全能够承受。
    一马当先跃入城池之后的萧干对着韩资让道:“韩大人,你的人由本官指挥,城池由皮室军接管。”
    “你们——”
    开城门的是韩家的人,死的也是韩家的死士,甚至这次偷袭,承担最大威胁的还是韩家。可是当王庭的人进入城池的第一时间,就将他们给抛弃了,甚至为了揽功,不惜将他们当成属下一样控制起来。
    说话的这位年纪很轻,很附和他这个年纪的年轻人冲动的性格:“析津府是我韩家保存下来的,城门也是我们韩家打开的,萧干,你别以为巴结上皇太孙,就能在析津府为所欲为?这不是你们萧家的地盘。”
    这话说的没错,析津府,也就是以前的燕州,一直都是韩家的地盘。
    唐朝时期,韩家就在这片土地上拥有无上的权力,眼瞅着要获取大功劳的时候,却被一个皇太孙身边的佞臣夺取了功劳,让他如何能忍耐。
    萧干根本就没搭理对方,而是看向韩资让:“韩资让,看好你的儿子,你当初献城给宋人,陛下不与你深究,已经是天大的恩宠,别不识趣!”
    “宽儿,回来。”
    韩资让根本就没有想过要争这份功劳,他也清楚自己自从献城那一刻,就已经不被朝堂信任。虽说献城有万不得已的原因,他甚至相信,如果在城内是耶律延禧这位大辽的皇太孙的话,也会因为无力守卫城池,不得不最后打开城池迎接宋军进入。
    因为这是根本没有意义的挣扎,大辽的体面也在皇帝陛下在清河原被李逵指挥的宋军击溃,并且从战场上逃跑之后,已经丢弃的干干净净。
    哪怕当初他献城给李逵的时候,拥有十足的理由。他是为了保护大辽皇宫,不得不做出的选择。
    “爹!”
    年轻人火气大,自然不肯。
    不过当韩资让沉下脸的那一刻,韩师宽还是退到了他的身后。
    萧干轻蔑的看着韩资让的反应,如今可不是萧太后当政的时期,你们韩家可是一代不如一代了。孤傲的用下巴指着韩资让,萧干开口道:“宋军在那个城区扎营?让你们的人带路。”
    夜晚偷袭,很容易造成炸营。
    萧干要做的就像是驱赶牛羊一样,将城内的宋军不断的驱赶,然后在宋军背后不断的绞杀,尽可能地增加宋军的伤亡,为天亮之后控制全城做好准备。
    可是韩资让的回答,一下子让他懵了。
    只见韩资让无奈道:“东西南北,各个城区都有宋军。”
    “宋将是傻子吗?怎么可能如此分配兵力,他到底是在做什么?难道他不是三万兵马,而是十万兵马?”
    萧干怒气冲冲地对韩资让咆哮道。
    韩资让无奈道:“萧御史,韩某不过是个降臣,宋人也不信任我。怎么可能告诉我如此排兵布阵的目的?至于说兵力,真的只有三万人马,这一点,韩某人可以保证。”
    “希望你说的是真的!”
    “我们走!”
    说完,萧干带着兵马直接扑向了原先南院大王的王府,这座气势恢宏的王府,原本是韩家的祖宅。当年韩德让是辽国的摄政王,生病了,喂药物的是像儿媳妇一样伺候他的太后。可见当年韩家的权势何等的滔天。可惜,随着韩家在辽国的地位不保,这座城内仅次于皇宫的王府,也只能让了出来。
    擒贼先擒王,这个道理别说宋朝的将军明白,辽人也同样非常清楚。
    对于一个城池来说,最奢华的宅子,肯定是宋军高层居住的地方。而这里也是萧干需要第一时间控制,并且俘虏宋军高层的重要一战。
    为此,萧干不惜耗费时间,不去搭理宋军重要的军营和物资堆积的库房。
    反而一头冲向了南院大王的王府。
    至于为什么宋军的高级将领不会住在辽国的皇宫之中?
    一来,来之前,韩资让已经给他说过,宋军统帅安惇连皇宫都没有去过,根本就不会住在皇宫之中。
    其次,深受中原文化熏陶的辽人也明白,在外征战的将领,如果破了城池之后,就祸乱一国的宫城,那么其行为在皇帝眼里和造反已经没有什么区别了。
    韩师宽还不服气,凝望着大队冲过他们身边的骑兵,不服气的对他父亲韩资让道:“父亲,难道就这么算了?”
    韩资让叹气道:“他想要功劳,就让他去好了。我们如今需要低调。再说了,别看宋军战力似乎不强,可是王进不是个好对付的角色。”
    “爹,你说什么胡话呢?王进,四万大军连三千人守卫的顺州都打不下来的废物?”韩师宽是年轻人,如果他爹说的李逵,自然让他心服口服。
    可是王进……这就是天字第一号的废物啊!
    这个宋军将领,简直废物到家了。他爹还说王进不好对付,不是说明韩资让比王进更加废物?
    别的都能忍,但是被当成废物,韩师宽绝对忍受不了。
    韩资让冷哼道:“遇到李逵这样的魔神一般的天人,你以为萧干还敢来?别说萧干,就是陛下都不敢来。也就是王进,给中京增加了不少的勇气。再说王进,你爹我从军二十多年,愣是没有看出他排兵布阵的路数,这就不简单。说他废物,只是他这个人不善于攻打城池,但绝对不是这个人不能给人找麻烦。我总觉得萧干会在王进手里吃亏。”
    韩师宽惊愕道:“这么可能?皮室军不是入城了吗?难道王进还能飞出去不成?”
    “算了,不说这些。你别闹情绪,跟着皮室军行动算了,千万别冲动。如今我韩家风雨摇摆,能自保已经不错了。”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韩家自从在韩德让手里达到了巅峰之后,就开始走下坡路。尤其是韩家被赐姓耶律之后,等于是被瓦解了他们在汉人之中的声望。
    这也是为什么作战之中,好事轮不上他,倒霉的殿后总是和他脱不了干系一样。
    韩资让凝了凝神,对儿子道:“命令韩氏子弟,跟上去。”
    萧干对于城内的一切都非常熟悉,哪怕是在黑夜之中,他也能带着军队直扑王府,当他正琢磨着如何擒拿宋军的将领,并且一举俘虏几万宋军,为陛下出一口恶气的时候。南院大王的王府突然着火了,火光顺着大殿往西奔着后院而去。
    萧干吃惊的看着喊杀声成一片的战场,怒道:“快,快绞杀宋军。”
    “马上救火。”
    燕州城在韩资让手里没有丝毫损毁,要是在萧干手里损毁掉了南院大王王府,那就是打脸。
    这才是他急着救火的目的。
    可是火起来了,想要救火谈何容易?
    在王府内的宋军很快被杀光,但是让萧干觉察到不妙的是,宋军的统帅安惇不在府邸。
    不仅宋军的主帅安惇不在王府,而且宋军的主将王进也不在王府之内。
    萧干脸色阴沉的对着周围的部下,不甘心道:“搜,给我搜,就是将王府给我翻个底朝天,也要将人给我找出来。”
    他坚信安惇和王进一定在城内,毕竟析津府是辽国的京城。
    宋国的官员肯定不敢说放弃就放弃。
    只要人在城中,不在王府之中,就该在兵营里。
    可是该死的宋军,在东西南北四个城内的区域都安排了兵营,他要靠着手中五千人马,加上韩资让的五千人马,一个个宋军的兵营攻打,要是运气差一点,攻打到宋局最后一个兵营的时候才能对上宋军主将。
    岂不是变数很大?
    关键是,韩资让的人马,在这场战斗之中,肯定不会拼尽全力。
    这样一来,冲杀的只能是自己的五千兵马。
    皮室军是骑兵,在城内作战,本来就不方便,如果宋军将街道打造成防御的堡垒,他哭都没地方哭去。
    之前攻打王府,王进一直露面,前后都被堵住的王府,也没有脱逃,等到抵抗彻底结束之后,王进还没有出现,那么说明,王进不在王府之内。
    但王进肯定在城内。
    他在哪里?
    萧干非常头痛,他要是抓不住宋军的统帅,这场偷袭的成功会降低很多。甚至会演变成一场苦战。
    这是他不愿意看到的结果。
    此时,王进正好在粮仓里。
    燕州的粮仓没有什么粮食,之前的粮食都让耶律洪基打仗消耗的差不多了,之后破城之前还被哄抢过一次,里面所有的存粮其实是宋军的粮食。
    这些粮食堆满粮仓一小片区域都不够,显得整个粮仓空空荡荡的。这地方,是燕州城内最不可能成为攻击目标的地方,却成了王进每日夜晚睡觉的地方。说起来不可思议,可是王进就是这么干的。
    王进夜间住在粮仓内,白天去王府露面。
    之所以这么选择的原因就是,这里距离城门近,距离城西的城外不过是一墙之隔。他甚至下令将整个城墙都挖空了,随时随地都能将城墙弄塌之后,大军出门。几万人马,想要从城门出城,需要很长一段时间,但如果是一段宽半里的城墙呢?
    只要很短的时间,几万人马一下子就能出城。
    反而王府的所在地在燕州城中央,真要是被包围了,他跑都跑不掉。
    看到城内的大火,站在城头上的王进愤恨的怒骂:“韩资让这贼子,出卖了我等。”
    “将军,为何你认定是韩资让?”
    属下不明所以,赶紧问道。
    “不是他还有谁?”
    王进恼怒地将手中的鞭子摔在城头上,对部下下令道:“升起三盏孔明灯。”
    “将支撑城墙的木柱子都拉掉。给我将所有的城门都点了,要是辽军分不清我退兵的方向,能给我们至少一两个时辰的时间。”
    “将军!”
    “还愣着干什么,还快去!”
    真要是死赖在城内,王进深怕自己被拖住,就再也跑不了。之所以要接应军队撤退,也不过是他的应对之举。
    但是在撤退之前,他需要看到燕州城在地狱般的烈火之中焚烧。
    既然注定要离开,他不介意给辽军造成更大一些的麻烦。
    这座城池注定要在他手里被丢弃,他就绝对不会给辽人一个完好如初的燕州城。为此,他在之前就藏下了不少点火的物资,在真个燕州城内。并且告诫所有的校尉,不放火就逃跑的校尉,军法从事。
    当然理由也很简单,让辽人全都去救火,他们才有机会逃跑。
    南院大王的王府着火不过是第一步。
    随着东城,南城,北城都相继被点燃,甚至西城的部分街道也被点燃之后。
    萧干看到火势蔓延到了整个城池之后,傻傻的愣住了,他只有五千人,根本就无法挽救这座几十万人的城池。城内的百姓也开始乱糟糟的冲出家门,看到火光冲天的城池,萧干有点口干舌燥,后背凉飕飕的。
    他不是防火的人,但是他来了,析津府被烧了个干净,哪怕是他深受陛下的信任,也脱不了干系。
    无数的工坊,官府,宅院陷入了火海之中。
    但这一切,仅仅是开始。
    因为最重要的宫城也有被火势波及的迹象。
    在追杀宋军和救火的选择之中,萧干悔恨的下令道:“全军马上去宫城周围救火,不能毁了宫城。”
    “将军我们不去追宋军了吗?”
    “你会带着兵马去调入一个明显是陷阱的坑吗?”
    在萧干眼中,宋军明显是有所准备,而这一切韩资让都没有探听到。
    至于说韩资让和宋军一伙的,这也说不过去,萧干还是韩资让放进城内的呢?
    天色蒙蒙亮的时候,王进带着兵马已经逃跑到了清河原上。
    风呜呜的吹着,迎面来了一支兵马,让他顿时紧张了起来:“来着何人?”
    “是刘法,刘法将军!”
    “可是王进将军?”
    王进看到刘法的那一刻,逃跑一夜的心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他急切的对刘法道:“我军被辽军围攻,死战不敌,只能撤退。”
    刘法看着王进,还有其身后的军队,陷入了古怪的沉思之中,看着不像是血战而退的样子,反而像是放火归来的样子,主要是不少士兵身上灰扑扑的,有被火焰燎着的痕迹。
    刘法沉声问:“辽军多少人马?”
    王进为难道:“大概齐,有十来万吧!”

第792章 爱兵如子王敬之

    之前张口,王进差点说成:“至少十万兵马!”
    这也是习惯使然,逃跑,尤其是主将逃跑,要是不把战况说的严重一些,能跑得了吗?
    上司鄙夷他怎么办?
    同行羞辱他怎么办?
    可问题是刘法的官阶可要比王进差远了去了,王进如果升迁,官职上肯定无法升迁,但在官阶上,肯定是奔着节度使去的。
    而刘法,没有二十年,连节度使的门槛都看不到,他至于对刘法动用如此卑微的姿态?这才说了个模棱两可的数字,可真要说敌军有多少?
    王进暗忖:“天晓得!”
    可刘法却当真了,他还真的以为王进遭遇了辽军的十万人马。虽说有点可以,但保不齐是真的。万一真要是王进说的那样,岂不是他们这些在野外的步兵就危险了?
    别看刘法如今带的兵马都骑着马,王进的士卒也大部分都骑着马。
    可实际上,他们这些士卒,根本就不会骑战。
    能够骑马赶路已经算是不错了。
    而辽军不一样,这是马背上的民族,一旦被辽军追了上来,他们这些兵马就要全军覆没了。想到这里,刘法神情焦急了起来,急忙下令道:“传令官,即刻启程,命令涿州城全军准备,与辽军死战。”
    “咳咳咳——那个,刘法将军,不需如此。”
    “什么不需如此?”
    刘法扭头看向了王进,要不是对方官职比他高,还经历了一场苦战,他绝对不可能给他任何面子。就他耿直的性格,不一口唾沫吐在王进的脸上,已经算是涵养过人了。
    都火烧眉毛的时候了,你还有心情说笑?
    可王进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指着燕州的方向对刘法道:“你看!”
    就两个字,还有天空都被映红的地方,可不就是燕州城吗?此时正是晨曦之时,冬日太阳出来的晚一些,而燕州方向,在远处看完全是笼罩在一片乌云之下,底下是一团烈火。
    这岂不是说……
    燕州被王进一把火给烧了?
    李逵喜欢玩火,那是人家艺高人胆大,可是王进?刘法不敢断定,难道这家伙表面看窝窝囊囊的,平白无奇的外表之下,隐藏的是一颗火热的心?
    “大人,你该不会是?”
    “没错!”王进得意地捋着下巴上的呼啸,洋溢着幸灾乐祸的笑容:“辽军想要一口吞掉本帅的兵马,也要有一口好胃口。可惜,他们似乎差了一点。”
    再说,王进能琢磨不出辽军的兵马人数吗?
    昨日夜里辽军刚偷袭的时候他可能真不知道,可出城之后,任何阻拦都没有,就足以说明问题了。辽军兵马并不多,真要是十万人马用得着偷袭,直接围城岂不是直截了当?被说王进,就是他的部下死命突围,也休想如此轻松的逃出包围圈。
    王进虽看着狼狈,但实际上,仅仅是狼狈而已。
    全须全尾,连根毛都不曾掉了。
    要说他临阵失措,阵前脱逃,也完全不为过。至少没有证据。
    刘法沉默了,良久,才道:“安学士在军中吗,末将求见。”
    “他回去了呀!”
    王进表情极其无辜的样子,仿佛说着和自己不相干的事:“早就离开燕州了,本帅早就洞悉了辽军的部署,而安学士因为要去真定府主持大局……”
    刘法嘴角扯了扯,贪生怕死就明说,谁看不起谁啊!
    非要用什么主持大局。
    用脚丫子去想,如今北线的大局就在燕州。
    不对。
    应该是涿州。
    燕州失守之后,涿州就成了辽军进攻的前线。这才是战争的阵眼,是真正的大局。去真定府,那是逃跑好不好?
    王进自顾自的说道:“刘法,你如今在涿州的部署如何?”
    问道涿州城的防御,刘法有点难言之隐,李逵烧涿州的时候太专业了,城门楼子都没留下,更不要说城内的建筑了。如今刘法的事情,只能挖半地下的土窝子抵御严寒,根本就没办法在短时间修建足够的房屋。
    更不要说防御措施了。
    王进其实更希望刘法能够在涿州站住脚,可是这么一支孤军,想要在涿州站住脚,几乎是不可能的。
    除非他派人来救援。
    但这不是要了他的命吗?
    想来想去,王进觉得不能放刘法在涿州,最好的办法就是退守的易县,背靠易水防御,还有雄州和易州作为掎角,形成对燕州方向的威胁。
    尤其是易水一线,还不算是平原。
    非常适合宋军的排兵布阵。
    干脆,王进下令道:“刘法,放弃涿州,毁掉城池,你军殿后,之后撤退进入易县。本帅在易县等你三日,三日之后你不来,本帅当你全军覆没。”
    这话的意思,不明而喻。哪怕是刘法陷入重围,王进也不会派一兵一卒过来增援。
    军中说出这等冷漠地话,足以让部下寒心了。
    都是军中的老人,怎么会听不出来?
    哪怕呼延灼这个家伙忙着找大腿,也看王进的眼神有点愤怒。
    要不是李逵的大腿抱不上,呼延灼也不想如此心思活泛,免得让人唾弃。可是让他追随王进这样的货色,他怕什么时候被阴死都不知道。
    可一转眼,呼延灼却看到了诡异的景像,偷偷用胳膊顶了顶刘法,低声道:“刘兄,你看出了什么不同吗?”
    刘法看着王进的兵马缓缓从自己的面前路过,然后远去。有种不可思议的发现,低声道:“我这么感觉王敬之的兵马似乎没少……”
    “慎言,属下称呼上司的字,不敬。该不会是这王进根本就没碰到辽军,或者是遇到了小股辽军,就慌忙脱逃战场,带着兵马逃跑了吗?”
    “他这叫撤退,不算脱逃。”问题就在这里,王进好好的带着兵马撤离战场,保全了大部分的兵力,按照大宋的军中规矩,这不但不算是罪,反而是有功。毕竟王进一没有坑害友军,二保全了实力,同时还和辽军遭遇了。更漂亮的是,这家伙跑的时候,还不慌不忙将燕州给烧了。
    功劳报到枢密院,可能还会嘉奖。
    这样的上司主帅,真的把刘法给恶心还了。气地怒骂道:“不当人子,王敬之,真小人也。我非拆穿此贼不可。”
    “别冲动,你我如今也该退兵了。王宣抚走的时候,不给辽人留下一座完整的城池,回去之后只要军报写的好看一些,足以蒙混过关。可是他们不行,按照军中规矩,我军只能是战场的偏师,但不是主将,没有资格写军报。这么说,都是王进说了算。”
    呼延灼说到这里,顿了顿,迟疑道:“再说王宣抚也不算坑我们,临走的时候,还让我们退兵。涿州是孤城,没有燕州的互相照应,会很难固守下来。我们不得不退兵。”
    刘法怒吼道:“那他王敬之这算什么?爱兵如子吗?善战者,无赫赫战功?”
    这话刘法还真不是无的放矢,而是有根有据。但问题是他们人微言轻,根本就没人听他们的。刘法越想越气不过,对呼延灼道:“此事我要上书不可。”
    呼延灼被吓了一跳,看破不说破,这是规矩。上书,就搞大了。
    再说了,李逵也不见得会帮忙。可刘法这家伙,性格太耿直了,根本就不知道隐忍。诋毁上司,真要是传开了,军中还有谁会把刘法等成可以信任之人?
    呼延灼无奈,只好用权宜之计敷衍:“我只能传书我家将军。至于我家将军如何决断,不是你我能干预的事。当然,你也可以你家将军述说前后因果,但是结局如何,我相信刘兄应该能够预料。”
    告诉米赟有什么用?
    米赟在军中的地位,比高俅差远了。问题是,告诉高俅也不顶用。
    更不要说李逵了。米赟在朝堂上连个靠山都没有,刘法告诉米赟,难道真的能将比米赟官阶更高的王进给搞下来?
    别做梦了,根本就不可能。
    遭遇十万辽兵,兵马没少。
    这岂不是骗鬼呢?
    王进在兖州的兵马至少在三万左右,可是之前匆匆造饭之后,被刘法发现火灶的数量,似乎应该在两万五千人马以上。
    这说明,王进根本就不可能和辽军死战。
    别的不说,仁多保忠的兵马只要要比王进强上许多。可是仁多部落和辽军交战,一战死两三千人都非常正常。这还是兵力相当的情况下。双方都没有打出火气来。
    可是王进不一样,这位是突围,被重重围困之下的突围。
    本来按照宋军的士气,除非是飞廉军这样的军队,习惯了以少打多的局面,要不然士气肯定低落,不溃败,已经算是烧高香了。
    可王进的军队不但没有溃败,反而仅仅损失数千人马,就顺利的脱离的战场。
    这不得不让人怀疑,什么地方出了问题。
    虽说告黑状不可能了,但是燕州失手的消息还是传到了京城。
    飞鸽传书,最多两天的功夫就能将燕州前线的敌情传到京城。
    皇城司,都知大宦官郝随。
    接到了刚来的飞鸽传书,之前还笑容满面的样子,顿时阴云笼罩,手忍不住的哆嗦起来。
    燕州失守。
    涿州失守。
    接连北线两个重要的战略重地被辽军收复,这岂不是对大宋来说,大大不利?
    匆忙穿过皇城,跑到了刚刚退朝在后宫的赵煦跟前,低声道:“陛下,北线急报。”
    皇帝赵熙看过之后,身子一晃,踉跄着坐到在地上,吓得郝随在边上急忙大喊:“陛下!”
    “快,召太医。”
    皇帝赵熙终于缓和过来,不过脸色有些苍白,对刘清菁道:“先带着太子回去。朕要政务要处理。”
    刘清菁担忧的拉着皇帝的手臂低声垂泪道:“陛下,龙体要紧啊!”
    赵煦感动的轻轻抚摸着刘清芫的柔荑,宽慰道:“不碍事,不过是惊着了。”
    等到宫中贵人退去,赵煦这才脸色阴沉道:“安惇干什么吃的,为何接连丢了燕州和涿州?”
    燕云十六州,是秦汉时期的幽州,自古为中原领土。
    什么同州,易州之类的州,不过是充数的州府。
    真正能够称为幽州重镇的也不过是涿州和燕州。这两个州接连丢了,哪怕是其他十几个州全控制在宋军手中,对于宋军来说,连一半的幽州都没有打下来。
    这点,安惇肯定清楚。
    正因为清楚,却丢失了燕州和涿州,这才是罪大恶极。
    皇帝差点被气晕过去,宰相,枢密使等人就不好过。
    章惇,李清臣连夜被召集入宫,甚至大宋宫门落下之后,绝不打开的规矩都破除了。要知道,当年神宗的妹妹重病,神宗想要出宫都被当时的都知宦官冯世宁给拒绝了。冯世宁的说辞:宫掖之门落下,非次日五更之前,绝不能打开,祖制不可违!皇帝也不行破例。
    但这一次,根本就不敢有人拦。
    皇帝赵煦杀人的眼神之下,真要是有人敢拦,恐怕当天夜里就要人头落地。
    章惇来到垂拱殿之后,殿内灯火通明。
    李清臣比他早到一会儿,这让他有种不好的预感。似乎出事了。
    而且出的还是军中大事。
    如今大宋西线和北线作战,不管是对西夏,还是对辽国,大军的统帅都是他的人。真要是出了天大的乱子,也造成不了李清臣的麻烦。只能是章惇的麻烦。西线的统帅是章惇的族兄章楶,北线是安惇。都是章惇倚重的帮手。尤其是安惇,更是被章惇寄予厚望。
    主要是章楶这个人吧?
    其实真不怎么听章惇。别看章惇是宰相,可是在章楶眼里根本就没用。摆宰相的臭架子,根本就不好使。千万权势,在章楶面前用一句话给怼回去了:“我是兄长!”
    蔡卞。
    曾巩。
    苏辙。
    一个个大臣都被从家里拖起来,都是上了年纪的人,精力上真的不济事。一个个哈气连天的抱怨着,有人还在打听:“章相,不知出了什么事?”
    章惇气地冷哼道:“侯着,人到全了自然知晓。”
    谁来都是这句话。他不仅不知道,还是一头雾水。可要说怀疑,倒是有一个人,郝随。也只有郝随控制了大宋的飞鸽传书,或者说皇城司的飞鸽传书。军中的传递,都不如皇城司迅捷。可郝随……自从当年被他出卖之后,就和他不是一条心了,愁人!
    不过也有个例外的人,李逵在大殿之外遇到了个熟人。这让他很紧张,不是这个人有多大的威胁,而是这个人根本就不该出现。
    安道全。
    太医院的医官。
    之前还立过大功,救了被赵煦刚敕封不久的太子。
    要是别人也就算了,大半夜的召集朝廷重臣,竟然连太医都准备了,这让他心中隐隐的担忧起来。
    好在安道全是个心思通透的人,看到了李逵之后,微微摇头。
    显然是说明皇帝无碍,这才让他放心了不少。李逵松了一口气,他还以为皇帝要死……
    大殿之上,赵熙看到官员到的差不多了,直接让郝随说明情况:“诸位大人,我大宋接连丢了燕州和涿州,此事刚得到军情,陛下请诸位大臣来商议,怎么办?”
    “安惇辜负朝廷重负,当罪!”
    章惇抬眼看去,心说:“让你想办法,为何要祸害我跟班?”

第793章 殃及池鱼

    安焘这时候跳出来,指责安惇,这是没办法的事。
    从战争的态势上来说,北线的局势岌岌可危。虽说得到的情报和消息不过是只言片语,需要等到足够的战报之后,才能做出判断。
    可是……两个支撑防线核心的城池丢失,这是不争的事实,无法脱掉干系。
    如果不把罪名按在安惇身上,那么最后只能是枢密院吞下苦果。
    可这是枢密院的锅吗?
    自从章惇执掌都事堂之后,他一直想要谋求军事指挥权。这样就是说,章惇想要宰相枢府一肩挑,独揽朝政,这事李清臣能答应?
    不仅李清臣不会答应,安焘也不答应啊!
    按理说,李清臣和安焘都曾经是变法派中的一员,之所以和章惇的关系到不合,然后到敌对,完全是章惇想要独揽朝政引起的。当然还有一个原因,章惇起复之后,按理说李清臣的身份地位最高,这位神宗时期就是翰林承旨学士,是翰林院两大巨头之一,竟然最后变法派胜利夺取朝政之后,李清臣要给蔡卞这个小字辈让位。
    大宋很少有从枢密使进入都事堂主政的文官。文彦博都做不到的事,李清臣就更难了。
    这是因为大宋从朝堂还是从皇帝,都不希望看到在军政两界都有巨大影响力的政坛巨擘出现。
    这不符合王朝对于权力的控制。
    可以说,李清臣被章惇赶去枢密院之后,等于断绝了宰相的机缘。
    这让李清臣如何能忍?
    情况有点像当年的赵氏三兄弟,赵匡胤偷天换日当了皇帝。说好了给弟弟当皇帝,就不能选自家的儿子。
    真要是这么做了,一场宫廷政变肯定少不了。
    你当了皇帝,说好了让俺当大太子,一转眼,封王就了事了,谁能忍?
    亲儿子都要反目。
    更何况李清臣和章惇的关系不过是盟友。
    实际上,变法派的重臣都有这个想法,宰相轮流做,今年到我家。
    你章惇做两年,过过瘾就可以,该换个人了。
    可是章惇却偏偏做宰相的瘾越来越大,当上之后,就没想过给别人机会。
    至于安焘,他们之间的关系就更复杂了。
    反正,安惇也不是安焘的兄弟,不过是同姓而已。安焘攻讦安惇只能让章惇丢脸,这就足够了。
    章惇虎着脸,威胁的眼神盯着安焘。可惜,后者一副不管不顾的样子,根本就没把他老人家瞧在眼里。
    大家都是老人家,谁怕谁啊!
    再说了,安惇是章惇任命在边境的亲信,他要是不承担任何责任,说不过去。至于枢密院,李清臣和安焘本来想用范纯粹出任河北两路军政一把手,河北安抚使。
    再说,这位大人可不一般,范仲淹的儿子。
    老范家的儿子,深受大宋皇室的信任和恩典,做官之后,一般都会去父亲战斗过的地方去任职。具体的职位就是,庆州知州。如果能力才学出众,会担任环庆路宣抚使之类的官职,加龙个图直学士。
    这是皇室对范家的恩宠,谁也夺不去。
    而庆州是边境,是大宋和西夏交战最为频繁的战区,范纯粹也好,范纯仁也罢,都在这个地方做过官。而且都擅长处理边境军事作战。
    可是安惇就不行了,他擅长的御史工作,具体来说就是——害人。
    这样一个文官,被安排到河北路,统一指挥几万大军,本来就是章惇的一厢情愿。
    这一刻,安焘的反击来的恰当好处。
    但章惇也有难处,范纯粹如今正在贬谪的路上,按照蔡卞的想法,这位是要从京城一路往南,贬谪到琼州才算完。如今正好在浙江路,还有一半路要走,怎么可能让这么个人回来。不仅回来,而且还被重用,这岂不是打自己的脸?
    用安惇,这是章惇没办法的办法。
    在北线,还有一个朝廷大臣,邢恕。因为陷害李逵,被赶去了大名府担任知府。也有资格执掌河北路军政。
    这货比安惇更不靠谱,胆略全无,就只会搬弄是非。还有文采斐然,才思敏捷,和打仗都不沾边。
    安惇至少还能杀伐果断,虽说针对的是保守派,可也能看出这个人比邢恕有担当的多。
    用邢恕,还不如用安惇。
    至于,范纯粹,绝对不可能。
    可范纯粹真的是最合适的人选。范家的人,别看政见不和,可是光看能力的话,都非常出彩。范纯仁,范纯粹,也曾经是朝堂上的重臣。而且两人都有边军作战经验。
    尤其是范纯粹,这位在西北多年。
    别看章楶在西北风头无两,靠着一己之力,护佑了元祐年间,近十年大宋西北的安危。可是要没有范纯粹的帮忙,章楶也不过是独木难支。
    看到恩主被攻讦,林希顿时站了出来,当初章惇也就是他和安惇之间选择,最后选了安惇,让他长出一口气。他要是去了北线,甚至比安惇更不如。至少,安惇还知道保住真定府,就是保住了河北西路,果断放弃周围十来个小城。
    这份果断,就已经比他强了不少。
    林希就差了不知多少,他写文章很好的,可惜打仗的本事全无。
    “安焘,丢失燕州和涿州,虽说对我大宋大为不利。可完全让安惇承受罪责,是否有失公允?作战选将是你枢密院的事,作战不利,难道不是你们枢密院的责任?”
    安焘怎么可能认?当即跳出来指着林希大骂:“他安惇除了在文书信件之中找人‘造反’的证据,还有什么本事?凭什么主政河北路?难道你心里没数。西军主将六人,偏将三十多,哪个你们都不能动,只能让王进继续在河北路统兵作战,你不该问我为何调动不了大宋禁军将领,而该问为何都事堂非要插手?”
    安焘这一把火,眼瞅着要烧到了章惇的身上。
    章惇坐不住,冷哼道:“安焘,你这时候跳出来职责老夫,难道认为西军不该攻打西夏,而是放着西夏缓过来,成为我大宋心腹大患?”
    “我呸,你心里怎么想的,我能不明白?乾坤独断,是想要当大宋的权臣。”
    “老夫拳拳之心,都是为了大宋,狗贼,我和你拼了!”章惇怒极。
    “来呀,老夫要是退一步,就不是人养的。”安焘鄙夷道:“敢做不敢挡,还说什么一心为了大宋,你这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別藏着了,范纯粹是旧党余孽,这话你们也说的出口?王荆州变法,还是抄的范纯粹他爹范希文公的变法条陈,我呸,不要脸的玩意。他一个不参与旧党朝政的‘余孽’,不过当年上书说几句王荆州变法过甚而已。我朝不以言论罪,你们这帮宵小鼠辈,转做这些蝇营狗苟之事,遭人唾弃。怎么?他女婿躲在背后阴人。你个不相干的人,想要当他孝子不成?”
    李清臣妥帖的躲在安焘身后,看着安老头子剑拔弩张,大杀四方,心中得意不已。
    得亏是安焘在他身边,要论吵架,安焘和刘安世之外,朝堂无人能及。
    可惜,刘安世被蔡卞给整到了,如今已经贬出京城。
    唯独安焘,是他的亲密战友,而且战斗力惊人。
    章惇气地连呼带喘,他不可能真的和安焘动手。两个文官,年纪差不多,加起来一百三十多岁,甭管年轻的时候体力多好,这都一把年纪了,战斗力差不多。
    真要是动手,万一安焘这货在朝堂上一口气捣腾不上来,章惇恐怕也脱不了干系。
    可万一打输了,就更丢脸了。
    蔡卞看吵地热闹,也是急在心里。李清臣和安焘当初要用范纯粹,其实章惇是想要答应的,可是他不同意。
    原因很简单,一方面,范纯粹是他搞下去,他丢不起这个人。
    另外,蔡卞也是才智不输任何人的人精。李清臣和安焘的心思他能看不出来吗?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哪怕是蔡卞没有听过这句话,他也不能放任这种可能出现。
    范纯粹是保守派的人,李清臣和安焘想要拉拢,说明这两人想要壮大实力。万一范纯粹在北线立功了(这很有可能),岂不是让李清臣和安焘得利?
    蔡卞清理朝堂,最大的契机就是以后进入朝堂的官员,就要站阵营的时候,会选择实力更强大的都事堂。而不是选择没有什么前途的枢密院。他这是一箭三雕,给岳父王安石正名;报仇;最后一个才是给章惇培植势力。
    因为蔡卞也看出来了,曾布几个,各怀鬼胎,章惇想要靠着他们执政,会越来越受到各方的掣肘。不如不破不立,制造权力真空地带,给自己阵营培养人创造机会。
    而阻拦李清臣和安焘招揽保守派边缘官员,最大的原因就是控制两人的势力。
    这两位可是变法派,如今变法派的大旗章惇扛着,这两人就算是和章惇斗,也掀不起风浪来。可要是让他们和保守派媾合在一起,对于变法派来说,简直就是灾难。
    皇帝赵熙坐在龙椅上,眼神涣散,他不明白都已经火烧眉毛了,为何他的大臣们还在互相撕咬?
    有意思吗?
    关键是,大宋的社稷要是损害到了根基,这锅竟然要他背。
    皇帝背负最大的责任,这是毋庸置疑的常理。
    就像是亡国之君,哪怕亡国真和他们没有任何干系,但也要背上个昏君的帽子。
    要是大宋明日亡了,他赵煦就是天下最大的昏君,这太不讲理了!
    这时,蔡卞突然指着李逵,想要转移目标。总不能让安焘这个杀千刀的诋毁他岳父王安石吧?
    “陛下,臣曾经看到过一份李天章写给都事堂的折子,上面有这样一段话,‘无援守城,有援攻伐’。都事堂当时问过枢密院,可有援兵。我可记得当初李枢密和安同知说过,没有。前方主将都认同应该放弃燕州和涿州,安焘,你为何在此纠缠不清?”
    眼瞅着火烧到自己身上,李逵心中哀叹不已。
    他本来就是个看客,这个级别的吵架,他参和不进去。
    再说了,这要是哪天他有机会参与了,恐怕也不会陷入章惇这样的困境。
    “蔡执政,你这话理解错了。”
    李逵当然不能认,这打败仗,还是自己造成的。
    他指着蔡卞问:“这不过是为防辽国狗急跳墙而做出的战争假设,你又不知辽军这次来了多少人马?如果来三十万,恐怕过不了多久,辽军可能都会到大名府了。难道这也是我教唆的?”
    “而且我记得这不是我写给都事堂的折子,而是写给皇城司,通过随军监军送到垂拱殿的秘折。你从何得知的?”
    李逵当即对皇帝躬身道:“陛下,这垂拱殿的折子,如果是军情,是否应该通报尚书省?”
    蔡卞是尚书仆射,主政尚书省,他自然没有资格参与军政。
    至少,秘折这种机密,他为了避嫌,不该去故意探听。
    当然,这不过是明面上的规矩。暗地里,朝堂上的大臣,为了知道更多的朝政,早就将这些规矩忘的干干净净。
    蔡卞不是唯一的一个,可惜,他撞上了李逵。
    皇帝赵煦脸色阴沉道:“承奉官!”
    “奴才在。”
    “去查,谁泄露了军情秘折?”
    蔡卞耳畔嗡嗡之响,李逵这家伙,说话简直就是跟敲钟似的,他还站地近,躲都躲不过去。
    蔡卞没有想过要让李逵背锅,他只是想要给安惇一条退路。毕竟都是一个条绳上的蚂蚱,盟友有难,他不能不拉一把。
    可没想到李逵竟然寸步不让,直接指责他泄密。
    尚书省,掌管六部。可实际上,吏部一直是都事堂管辖,兵部也不归他管。
    蔡卞根本就没有资格去主动探听大宋机密军情,除非皇帝告诉他,需要他出谋划策,要不然就是越权。
    垂拱殿是皇帝处理朝政的地方,有的朝代称为御书房,都是一个意思。
    正常的朝会在紫宸殿和大庆殿。
    垂拱殿其实有一套自己的班子,承奉官是宦官首领,下面还有抄录秘折,入库的文书人员,也都是由宦官担任。秘折泄露,多半和抄录的宦官有关。
    很快,泄露机密的小黄门被拖到了大殿之中,哭喊者:“陛下,奴才知罪,奴才知罪!”
    赵熙看着不停磕头的小黄门,心里忍不住的烦躁:“交皇城司询问。”
    进了皇城司的刑房,这条命基本上也就交代了。
    小黄门被吓得浑身颤栗,但是对于刑房的恐惧更甚。猛然挣脱押他的同伴,朝着大殿上的柱子,撞柱而死!
    这着实把皇帝吓了一跳,朝议也继续不下去了。
    赵煦从龙椅上站起来,甩动龙袍,走了。
    郝随紧跟而去,随后又回来,高声道:“退朝!”
    “人杰,别急着跑。”
    皇帝脸色铁青的走在皇城里,李逵跟在身边,良久,皇帝疲倦道:“李卿,收复燕云十六州真的无望了吗?”
    “一两年内,没机会。”
    李逵实话实说。
    几天之后,随着北线传来的军报越来越多,朝堂上终于稳定了情绪,还好,人还在。
    就丢了两个城。
    差不多十日之后,辽国使臣带着节幡入境,传告大宋:辽帝耶律洪基驾崩!

第794章 辽帝崩,要随礼吗?

    辽国皇帝死了?
    耶律洪基死了?
    咋死的?
    什么时候死的?
    为何燕州和涿州刚刚收复,耶律洪基就迫不及待的驾崩?
    明眼人一眼就看出了辽国的问题,辽国皇帝或许早就死了,可是为何不发丧?这才是让人古怪的问题,难道辽国内部又政变了,等到政变结束之后,才发布皇帝耶律洪基的死讯?
    说来说去,就是一个字,新皇帝是谁?
    老皇帝耶律洪基在死去的那一天,就已是过去。任何人,哪怕是辽国的臣子,对耶律洪基的兴趣也将彻底失去。哪怕耶律洪基的名字会在未来一段时间内,频繁出现在人们的耳畔。
    至于大宋……
    就更摸不着头脑了,没多久之前,这老头还带着兵马和大宋打地要生要死,怎么就死了?
    李逵也没在战场上伤着耶律洪基啊!
    难道是气死的?
    消息很快满天飞,有的说,辽国皇帝当日被李逵指挥的大军击溃之后,屁股上挨了一枪子,回去之后,伤口溃烂,最后熬不过去,死了。
    也有传言说,耶律洪基因为不堪战败的羞辱,回去之后,尤其是连析津府都不敢留,逃跑去了中京,却把老婆孩子留给了李逵。越想越气,最后吐血而亡。
    还有传言,辽国皇帝是黄龙,遇到了李逵这头黑龙,被黑龙煞气侵体之后,不治而亡……民间版本很多,总之,辽国皇帝死了,是李逵干的。
    “庆哥儿,这怎么搞,街头的百姓造谣的本事也太强了,这样下去,咱们李家可就危险了。”
    李庆,东京城内的地下之王,拥有喽啰无数,控制了东京城内民间运货的一半,俨然是京城的大人物。听到手下报告的消息,也是头痛不已。虽然被人泼了脏水,但是气势上不能丢,冷淡道:“慌什么,死一个敌国的皇帝,说明是咱家的本事。”
    族弟李弥担心道:“庆哥儿,二哥的本事你我都知道。可是这也传的太玄了,快压不住了。另外,死在二哥手里的皇帝不止辽国皇帝一个。”
    李庆倒吸一口冷气,许是急了,牙根都有些疼。他这才想起来,似乎西夏,青塘……加上还有一个太后,李逵的煞星名声已经走出了大宋出,朝着周边国度蔓延的趋势。
    这要是还想给李逵竖立一个正直,光明,充满正能量的大宋人文形象……杀了他也办不到。
    李庆也没办法了,愤恨道:“能怎么办,凉拌。”
    因为是敌对之国,辽国的使臣被拦在了国门之外,也就是易水边上的易县。而前方的快马将消息带到了京城。
    面对这层变故,哪怕是安惇也不敢自作主张,将辽国使臣放入国门。
    只能拦着。
    至于辽国的君主驾崩了,为何要通知大宋?
    多稀罕呢?
    宋辽是亲戚。
    没错,大宋和辽国是兄弟之邦,都一百多年了。破坏这层关系最为严重却是耶律洪基。可名义上,耶律洪基还是大宋的皇帝赵煦的亲戚。要是住在一个村子里,就要随礼去吃饭的那种。
    要论辈分起来,辽国的前皇帝耶律洪基应该算是赵煦的叔叔辈。
    辽国皇帝驾崩,完全盖过了大宋朝堂上的矛盾,同时也将北线战场不利的消息掩盖掉了。不是说不追责,而是暂时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办。
    紫宸殿,皇帝端坐龙椅。
    宦官之首郝随高声道:“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能没事吗?
    隔壁死人了呀!
    身为礼部尚书,林希站出来托着笏上的奏折道:“臣有事启奏。”
    “传。”
    不过是个流程,小黄门将奏折煞有其事的送到了赵煦的面前,这时候,林希已经开口述说奏折的内容:“辽国使臣萧常哥出现在易县,带着辽国书,要来大宋昭告辽国新君登基事宜,拦着辽国使臣,非我天朝风范。”
    “嗯,诸爱卿,可有异议?”
    “臣不敢苟同。”说话的这位很久不开口了,在朝堂上快被人遗忘了,苏辙。这位平日里不开口,主要是他一开口,章惇,李清臣,曾布都会团结起来。很奇怪的一种短暂联盟。
    当发现这些关节的时候,苏辙决心少搀和为妙。
    他也渐渐地给人一种感觉,从保守派变成了中间派。没想到,今天却突然开口。一开口,却对准了林希。
    “臣以为,如今宋辽交战,兄弟之邦名存实亡,辽国的新君受不受我大宋认可,都已经没有任何意义。难道大战之后,朝廷明年的预算之中,还要乖乖的给辽国五十万两白银的岁半不成?”
    苏辙这还真不是搞事,如果大宋接收了辽国的报丧之后,需要派遣礼部官员去辽国观礼。
    也就是辽国皇帝下葬,新君登基等礼仪。
    如果这样做的话,说明两国的邦交还是正常的,既然邦交正常,那么双方之前签订的所有条约是否也要履行?
    皇帝赵煦如同吃了苍蝇似的恶心,真不想搭理辽国。
    可正如苏辙说的那样,一旦大宋承认和辽国兄弟之邦的关系,岂不是说,大宋在北线虽然获得了一场大胜。然后过段日子,该给辽国的岁币还得给?
    凭什么?
    这不是说,大宋的胜仗岂不是白打了吗?
    不仅如此,按照协议,双方的国界早在一百年前就已经认定了下来。是否到时候,不仅燕州和涿州没有了,连同州,易州等大宋占据的城池也要让出来。
    站在苏辙的立场上,断绝邦交,无可厚非。但是在人家当家人死讯传来的时候断绝,不厚道。
    都已经兵戎相见了,还有什么说的?干就完了。
    可问题是,林希是礼部尚书,辽国来使,如果拦在国门之外,岂不是他这个礼部尚书的失责?不仅如此,大宋的官员,经常会因为一些小错误,被攻讦,然后不停的被袭扰,最后变成不可饶恕的错误,离开朝堂。
    林希冷冷的撇了一眼苏辙,后者老神在在的样子,仿佛刚才说的话,根本就不是出自他口似的。
    林希明知坚持会引起人不适,可宋辽邦交没有断绝,他就得按照礼仪来。有道是在其位谋其政,他别无选择:“苏相,我们谈论的是礼仪,生死,乃天地之大礼,不能等闲。辽国使臣在关外,拦着不让进,非我华夏待客之道。”
    “辽人不是客人。”
    苏辙耷拉着眼皮,轻飘飘的反驳一句。
    按照赵煦的经验,这伙人接下来得吵起来。他看向了章惇,问:“章相的意思呢?”
    章惇为难了起来。
    要是大宋能一口气灭掉辽国,考虑都不用考虑,直接把人赶走就行了。
    可问题是,灭不掉。
    这个时代,想要灭掉草原帝国,只能是草原帝国。
    或者说不是灭掉,而是吞并。
    这是草原的规则,强者通吃,不断的吞并周围的部落。变成自己的部族。等到足够强大的时候,建立帝国。
    匈奴是这么干的,突厥也是这么干的,契丹当然也只能怎么干。
    可是农耕民族,是无法吞并草原部族的。因为双方的战争空间不一样。辽国幅员万里,靠两条腿,从东走到西,没有三个月下不来。中间连个城镇都没有,战争越持久,补给线就越长,哪怕大宋占尽优势,最后也会因为补给而被拖死。而草原骑兵不需要补给,靠着掠夺和游牧就能发动一场针对万里之外的战争。这是大宋绝对做不到的事。
    章惇也明白其中的道理,但正如苏辙说的那样,大宋如今该如何应对辽国?
    双方都爆发了血案了,还当兄弟,肯定不合适。
    可堵着辽国的使臣,告诉对方,报丧可以,新君登基要观礼也行,不过条约要重新签订,就有点落井下石的感觉。
    章惇冷冷道:“陛下,虽说礼不能废,但宋辽之间,必须要有一个新的条约。”
    平日里笑呵呵的曾布,却在章惇没说完之前,开口了:“陛下,如此一来,大宋有落井下石之嫌疑。”
    林希听章惇的话,心头一冷。
    他可是章惇的人,还是同乡兼同窗,都算是欧阳修的弟子。毕竟他们是一科的进士,算起来,曾布和他也算是这层关系。
    可是让他愤恨的是,章惇却并没有支持他。
    反倒是平日里不显山露水的曾布,对他抛来了橄榄枝。他不知道辽国皇帝死了,大宋去奔丧,很憋屈吗?
    难道朝堂上就他一个二五仔?
    可问题是,大宋并没有明面上和辽国断绝邦交,他一个礼部尚书,总不能去做门下侍郎做的事吧?
    门下省管朝堂监察,别看苏辙如今不显山露水的,越来越像是个老好人。可问题是,这家伙真要是固执起来,皇帝也拿他没辙。
    给曾布一个感激的眼神,这时候林希真的是把曾布当好人了。虽说感觉上,他不认为曾布会真心帮他。
    曾布笑了笑,看向皇帝赵煦道:“陛下有所不知,辽国皇帝要是别人也就算了,但是耶律洪基驾崩,咱大宋还真得去。”
    皇帝赵煦皱眉道:“难不成耶律洪基对我大宋友善,我大宋才得以礼相待吧?”
    这话出口,显然表示皇帝心情很不好。
    皇帝有种被逼着做不乐意的事样子,负面情绪顿时充斥着全身。
    曾布不在意的笑了笑,大宋的皇帝,跟人讲道理……尤其是跟文官讲道理,似乎从来都没有赢过啊!
    曾布不敢说自己智慧冠绝朝堂,但也不是鲁莽之辈,不可能轻易落人口舌。同时,说服皇帝,对他来说,易如反掌。
    按理来说,耶律洪基敲诈过神宗皇帝,在赵煦的任上,还悍然发动了对大宋的入侵。这样的邻居,要是换个脾气差一点的皇帝,早就将东京城内的辽人都抓起来了。可是赵煦没有,只不过是让其报备,让皇城司监察,仅此而已。
    曾布给了林希一个放心的眼神,这才开口道:“耶律洪基于我朝至和三年登基为辽帝,在位四十多年,征战四方,桀骜不驯。”
    这些朝堂上谁都知道,和曾布不太和睦的安焘不乐意道:“这些我们都知道,难不成他做辽帝时间长了,我大宋就得认他?”
    “非也,非也!”
    在曾布的眼里,安焘这样的货色就是莽夫。不过是茹莽之辈,看看人家李逵,靠在廊柱上都快假装睡着了……
    唉,好像是真的睡着了。
    李逵自从入朝之后,就很少发表言论。似乎全身心的投入到大宋的海外开拓事业之中,对朝堂之事完全不作关心。
    这给人种韬光养晦的感觉,可是谁也对他没办法。
    李逵还是兵统局的监正,如今兵统局增加了海外开拓业务,似乎级别提高了一级。但是对于六部,三省的权力分配,还是完全插不上手。
    曾布急忙将李逵懒散的样子,从自己的脑子里赶走,他怕忍不住上去动手。
    当然,结局很可能被反杀。
    平日里,曾布也很少发表自己的意见,只不过这次为了拉拢林希,豁出去了。曾布深知,比底蕴,他差章惇实在太多了,比实力,他比李清臣也差很多。最好的办法就是,拉拢一个章惇的左膀右臂,同时对李清臣必杀一击,才有机会成功。
    这是一次机会,当然也有风险。
    反正从皇帝到臣子,对他的眼神都不太友好。可是曾布完全不在意,自顾自道:“陛下,至和三年是我朝明孝皇帝的年号。八年后,嘉祐八年明孝皇帝驾崩,消息传到了辽国析津府。当时的耶律洪基闻听噩耗,悲凄号泣,几近昏厥。之后,辽国罢朝十日……耶律洪基以皇帝身份要来大宋给明孝皇帝送葬,后被劝阻才作罢。”
    皇帝赵煦傻眼了,明孝皇帝是谁?
    庙号仁宗。
    算起来是神宗的爷爷,英宗皇帝的爹。虽说英宗皇帝是仁宗的嗣太子,不是亲生的。但是仁宗皇帝说什么也是赵煦的皇曾祖。
    耶律洪基当初听闻仁宗皇帝驾崩,人在辽国,当着大宋使臣的面,哭晕过去,这货……怎么能如此无耻?
    赵煦想不通:
    耶律洪基对大宋感情如此之好,为何要敲诈他爹?
    耶律洪基对大宋如此有感情,为何要发动宋辽战争?
    华夏人讲究个礼尚往来,耶律洪基这一哭不要紧,赵煦想到自己,自己要不要也哭一嗓子,晕过去才行?
    礼尚往来,讲究个相当。
    赵煦暗暗叫苦:这礼他赵煦有点还不起啊!
    太无耻了,是个人都干不出来!

第795章 下套

    耶律洪基的死,有点像是村子里的村霸死了,甭管得病死的,还是马上风……
    反正是死了。
    死了也就消停了。
    华夏人对于逝者是宽容的,哪怕是大宋和辽国如今的关系非常不好,但是在这一刻,赵煦也不能因为不满和不喜,而闹事。
    就像是村霸,生前恶事做绝,可死后,全村大部分人还得给他一份像样的,体面的葬礼。
    这是东方人的思维。
    活人,不和死人计较。
    可对于大宋来说,还有一件事情困扰着大宋。耶律洪基在仁宗皇帝驾崩的时候,随礼了,而且拿出来的礼不可谓不重。
    辽国举国哀悼。
    皇帝亲自在辽国京城设灵堂祭拜。
    辽国京城还全城百姓对宋仁宗披麻戴孝。
    仿佛死的不是邻居家的男主人,而是自己亲爹,行为有点过分,但这种事,即便是做过了,也没办法指责他。
    加上华夏人对死人的宽容,耶律洪基哪怕是个头顶生疮脚底流脓的恶棍,该给的体面也得给。
    这就让皇帝赵煦很别扭,想了想,觉得有必要争取一下,反正让他在大宋设灵堂祭拜辽国的皇帝,赵煦感觉自己做不出来。
    辽国皇帝耶律洪基死了,对大宋来说,这应该是喜事啊!
    怎么还得办一场丧事?
    这事,挺让人膈应。
    琢磨了好一阵,赵煦才吞吞吐吐道:“诸位爱卿,有道是一饮一啄,辽国皇帝驾崩,朕……甚感悲痛。可问题是,当初我父皇下葬的时候,辽国似乎没有足够的重视吧?”
    皇帝的意思就是,差不多就可以了。
    这不是自己家的事,搞的太隆重,晦气不晦气?
    仁宗驾崩,那是四十多年前的事了。当时苏轼苏辙兄弟,才十多岁的年纪,曾布年纪不大,都在学堂里读书呢。这等陈年老黄历都让他翻出来,十多年前的事曾布会不记得?
    皇帝摆明了不想大操大办,至少年轻人的心思还转不过弯来。但对曾布来说,这是个好现象,皇帝好面子,不腹黑,性格耿直,这才好控制。要是换个性格乖张,心黑手辣的皇帝,他们这些朝廷重臣就要成皇帝的应声虫了。
    曾布悠悠道:“陛下有所不知,先帝驾崩的时候,辽国也派人来了。原先是准备派遣皇孙耶律延禧,不过当时蔡确等重臣并不愿意让辽国皇孙入境。因为辽国皇孙拥有亲卫,人数还不少,都是骑兵。怕惊扰了国境。最后来的是耶律吾也。而且,辽国还给神宗皇帝办了场法事,就在辽国西京皇家寺院。”
    “耶律吾也,听着名字好像挺熟悉的……”
    赵煦听到这个名字,似乎有点印象。
    章惇附和道:“陛下,此人是耶律洪基的左膀右臂,之后长期坐镇辽国南京道。”
    赵煦这才想起来,这位是辽国的南院大王。不仅仅是辽国皇帝的左膀右臂那么简单。他记得当初辽国使臣来大宋,似乎很嚣张。朝臣怕皇帝被辽国使臣冲撞后惊扰,尤其是面对还是南院大王这样的狠角色,章惇还特意在会面之前,问过皇帝:“怕不怕辽人使臣?”
    当时皇帝赵煦虽然只有十岁,但还是假装很沉稳的说了一句:“辽人禽兽也,何惧之有?”
    这话确实对章惇印象深刻,而赵煦也在幼小的心灵之下,种下了辽人是仇人的种子。小皇帝当年第一次会面使臣,表现出的沉稳,让耶律吾也大为震惊,回去之后就告诉耶律洪基,宋主有圣君之相。
    原本以为,辽人来大宋奔丧,属于不安好心的一种。
    谁能想到辽国皇帝耶律洪基是个白事热心人,听法事上瘾。他对于英年早逝的神宗皇帝,也表示出了足够的尊重。并没有提出过分的要求,同时在辽国还祭奠了神宗。
    这让皇帝赵煦简直哑口无言,简直就是畜牲啊!
    搞的两家人仿佛是亲兄弟似的,至于吗?
    直到现在,赵煦也慌神了。感情耶律洪基不是对人敬重而瞎掺和,而是这货本来就喜欢参加白事。
    遇到个脑子不正常的对手,赵煦能怎么办?
    “也就是说,我大宋需要立刻迎接辽国的使臣,然后学着当初辽国皇帝那样,在东京城也做一场法事?”这话说出口,赵煦就甭提有多恶心了。反正,这事憋屈啊!
    不办?
    大宋皇帝不懂礼数。
    如果是在大唐,或者大汉。
    完全没有问题,大宋不趁这机会出兵攻打辽国,已经算是很有武德了。
    但这事,大唐和大汉都可以做,大宋不能做。
    大宋以儒道立国,这是根本。虽说汉唐也是以儒道立国,可是瞧瞧汉唐的读书人都是这么做的?
    班超三十多人,愣是杀五百人,然后靠着一腔热血,将西域给收复。这就是汉唐读书人的缩影。怎么看都不像是读书人的样子,倒像是个有文化的武夫,干的事冲动不说,还都是大事。
    可大宋的读书人,身子骨真的弱啊!
    想想看,章惇这样,年轻的时候因为长的好看,被抓去给人‘借种’的读书人,已经算是猛人了,大宋的读书人怎么去和人家比?
    可这事办起来就是别扭。
    皇帝不管了,赵煦发现之前想要反对林希,自己就是个傻子。遇到耶律洪基这么个对手,是他的劫难。
    不对,不是他的劫难。
    是他父子的劫难。
    这也没办法,大宋是中原文化,是农耕文化的继承者,而辽国是草原文化的继承者。或许在辽国统治者眼里,宋辽之间的关系,不过是你打我一拳,我打你一拳的事,喝顿酒,啥事都过去了。这是草原的思想,武力为尊,你要是拳头大,我就服气。
    可大宋却过不去,挨打了,一年后,记着呢?
    十年后?
    还记着呢。
    就算是人死了,儿子还接着记仇。
    可是辽人不这么想,小心眼,爷们打了你,你打回来不就行了嘛?
    这就是两个王朝之间的最大的不同。敌人,死敌,对待的方式也截然不同。
    耶律洪基哪怕是辽国皇帝,难道他就不是草原汉子了?
    既然是草原汉子,他想的很简单,咱们是亲戚,在我不缺吃不缺喝的时候,可以穿一条裤子。没吃没喝的时候,抢你一把也不是不行。
    但是大宋的皇帝,从来都没有这种念头。
    这才是本质的区别。
    “诸位爱卿,你们看辽国皇帝驾崩,大宋应该以何种礼节处理?”赵煦妥协了,没办法不妥协。他甚至觉得耶律洪基就是个疯子,好的时候,亲如一家人,一转眼就打黑拳。
    林希琢磨一阵,谨慎道:“陛下,您看我们参考辽国做如何?”
    “不能按照明孝皇帝的样子来。”赵煦深怕林希拎不清,傻呼呼地瞎搞。真要是京城举国哀悼,这让边境作战的战士们怎么想?
    咱爷们为了大宋,在和仇人拼命。
    可你们倒好,一转眼坐在一起吃席面。这种背叛的感觉,会让士兵对大宋朝廷产生怨怼,甚至愤怒,为什么?
    赵煦总不能让曾布写诏书,告诉天下的黎明百姓和军中的士卒,因为辽国刚死的那个皇帝耶律洪基太热情了,当年他曾爷爷,爷爷,父皇驾崩的死后,人家都随礼了。咱们大宋不能没有礼数,不闻不问。
    这话说出去,朝堂上倒是简单,大臣们都会相信,因为不少大臣都是当年的见证者。
    当年辽国皇帝确实派人来了,而且规格还很高。可百姓们不知道,士兵们理解不了。
    毕竟他们根本就不知道耶律洪基其人如此扭曲,以至于,连赵煦都感觉自己有点扭曲了。
    苏辙不同意,高声道:“陛下,华夏办事,得按华夏的礼办。《周礼》中早有就记录,辽国算是大宋的兄弟之邦,既然如此,国君薨,观礼应该,切不可设灵。”
    曾布不乐意了:“苏相,你说的简单,可要是辽国使臣发现我大宋对待辽国皇帝的驾崩,太过敷衍,指责我大宋无礼怎么办?”
    “这不是这个道理,总不能狗给你下跪了,你也得跟着下跪吧?”
    苏辙语气很不善的反驳,气地曾布认为苏辙是含沙射影的针对自己。
    赵煦压制怒气道:“别吵了,此事迫在眉睫。使臣还被堵在关隘,护送其入开封是第一步。之后该如何做,见机行事吧?”
    随后,赵煦点了两个人:“曾布。”
    “臣在。”
    “辽国使臣萧常哥是辽国重臣,你去接待他。就出城迎接吧?”赵煦忍不住头痛道:“算了,再远一点,去大名府迎接。”
    “然后一切按照盟友礼仪执行,不要过了。”
    “林希。”
    “臣在,你辅佐曾布。”
    “臣等谨尊圣旨。”
    曾布转身看了一眼林希,心中顿时活泛了起来。林希,只要你上了我的船,想要回去就难了。
    不过,赵煦也实在忍受不住安惇在真定府,丢弃涿州和燕州,对于大宋来说还能接应。毕竟,这些土地和城池虽说以前属于华夏。但如今在辽国的统治下已经一百多年了,硬要说人家是宋人,估计也没几个答应。
    可万一安惇要将雄州和真定府丢了,对于大宋来说,就是灭顶之灾。
    赵煦也感觉到了安惇的不靠谱,想要补救,干脆就用范纯粹:“拟旨,擢范纯粹入京。”
    这是准备要重用范纯粹了。
    这让章惇和蔡卞有点紧张。每一次的试探,一次次的击破皇帝的底线,没想到皇帝在这个节骨眼上,竟然反弹了。
    用范纯粹也是没办法的事。
    变法派其实能用的没几个,尤其在边境,有作战经验的文臣没几个能用的。
    章楶算一个,吕惠卿也算一个。
    前者已经被重用,甚至是寄予厚望,后者不敢用。
    下朝时候,太师刘葆晟陪着李逵一起离开皇城。两人都是闲庭信步般走在皇城之内。
    前者没事可做,他上朝,不过是有点不好意思拿着朝廷的俸禄,连朝会都参加。可要是真参加了,也没他说话的份。
    当然,李逵不一样。
    他的办公地点在皇城之外,保康门附近。
    要比皇城坐衙轻松的多,也自由的多。
    “贤婿,安神医给我出了个方子,长期吃能生儿子。等会儿来家里吃饭,我把药方给你。”
    “岳父可要小心,是药三分毒,此事不着急。”
    李逵并不在乎自己家都是女儿。已经是三朵金花的父亲。反正在他看来,只要数量够大,反正不会缺儿子。
    不会影响到李家的传承。
    刘葆晟着急道:“这怎么行,年纪大了再想要生儿子,伤身体啊!”
    刘葆晟很有经验的告诉李逵,人生有多么不容易。关键一个是累啊!
    刘葆晟对于老李家人丁不旺的现状颇为着急,都是女儿,如何承载李家的香火。李逵不着急,觉得刘葆晟有点过于执着了。
    甚至可以说是执念。
    当初他为什么将老四刘清菁送去宫中,那是刘葆晟觉得自己生儿子没有了指望。只能指望女儿,成为人中龙凤。
    可惜,最后皇后没有做上。
    再后来,老刘家发达了,他生儿子的执念又被勾起来了。
    “贤婿,最近家里老是有人来送礼。拒绝抹不开脸,可是收下吧,又不知人家要办什么事,心里过意不去。”刘葆晟迟疑的问李逵:“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哪怕是问人要办什么事,也没人说,你说怪不怪?”
    这也没什么奇怪的,李逵心中明镜似的,问:“都是将门?”
    “是啊!文官连正眼看都不看老夫一眼,不是将门还能是谁?”刘葆晟心虚道:“不会是这些人想要将子弟送入北线大营,跟着你去战场立功吧?”
    “不会!”
    李逵摇头道:“军中作战,哪怕是主将,真要是阵亡的时候,也逃不掉。真要是嫡系子弟,不会在作战期间安插进入军队。万一死了,岂不是竹篮子打水一场空?”
    “那是为何?”
    刘葆晟也懵了,他知道自己名字在将门之中没有自家女婿好使。可问题是,这些送礼的人,他不敢拒绝啊!
    刘家。
    曹家。
    高家。
    都是一等一的高门大阀,军中的巨擘。这样的家族,哪怕刘葆晟有个女儿是皇贵妃,也不会上赶着来巴结他。
    唯一的解释就是李逵这里了。
    不过李逵迟疑之后,叹气道:“这忙帮不了,只能找机会还了。岳父,你给我写个名单,这份人情,我来还。”
    “到底什么事?”
    “陛下要组建禁卫第二军,主将,偏将,营将都没有决定。”
    刘葆晟一听是军权,顿时忙不迭道:“这忙不能帮,人情也不能还了,这是把咱爷俩往火坑里踹呢!”

第796章 不办人事

    刘葆晟连女儿想要当皇后的事情都不敢搀和,更不要说去搀和将门的争权夺利了。
    太师,表面上看是官居一品,威望很高的样子。
    可都是假的,刘葆晟扪心自问,朝堂上他能指使谁?
    恐怕一个都指使不了。
    别说文官了,就算是将门也不把他当回事。
    刘葆晟根本就不敢在朝堂上把自己当盘菜,他哪里敢去掺和军权的事?
    不过,他想到了一个人,有道是肥水不流外人田,二女婿程知节似乎很有机会啊!这禁卫第二军,摆明了是要拱卫京城的新军。
    按照大宋对军权的控制,禁军有八十万人马,但最精锐的十几万人马一直驻扎在京城。甭管禁卫军有多少人马,按照大宋的规矩,留下最强的军队在京城才是正常的做法。想到这里,刘葆晟眼珠子贼溜溜地转悠起来,眼观六路耳听八法,觉得安全了,才低声问李逵:“老二有希望吗?”
    “二姐夫,有希望。但需要争取,而且我不能帮他。”
    李逵没有明说,程知节的军功非常高。至于他不能开口,因为李逵本来就指挥了第一禁卫军,再搀和第二军的将领人选,会被人攻讦的。
    就算是他大部分的军功都是躺赢得来的,自身没啥本事。可不得不说,李逵在西北的军功,大部分都让给了程知节。程知节也是京城将领之中,军功最大的节度使。他要是执掌禁卫军精锐,旁人是一点话都说不出来的。
    就算是所有人都知道,程知节这货是个草包。
    他不过是遇到了李逵这个连襟,把好处都给了他。
    但抹杀不了,程知节在皇帝心目中能征善战的形象。他不过能力差一点,水平低一点,人粗鲁了一点,笨了一点,但绝对不能掩盖他对大宋的忠心耿耿。
    听刘葆晟这么一说,李逵也觉得程知节机会很大,不过他也有难处:“岳父,二姐夫想要执掌禁卫军,得要皇帝的认同。”
    这难吗?
    刘葆晟眨巴了一阵眼珠子,唏嘘道:“要不让老四去说说?”
    “可以,二姐夫执掌禁卫军不算坏事。”
    李逵点头认同,程知节虽然水平一般。但皇帝对程知节的信任感还不错,加上没野心,这样的人才是禁卫军最理想的统帅。
    至于刘葆晟说的让贵妃刘清菁去说活,还能这么说?
    只能是枕头风。
    随后的几天时间里,兵统局被秘书省征用了,不是说兵统局完全被征用,而已李逵。
    大宋遇到了大事,需要馆阁的官员同心协力。
    可给辽国的国君举办白事,显然很多官员都不太乐意,也没啥经验。
    馆阁高官之中,也就是李逵这个直学士年纪轻一点,资历浅一些,才有可能被礼部和秘书省调用。其他都是年纪比章惇少不了小多岁的四朝元老,怎么可能使唤得动?
    林希离开了京城,李逵就成立大宋京城治丧委员会的执行人。
    别的不说,法事总要准备一下的。
    要问东京城那个地方最适合举办法事?
    除了大相国寺,还能有哪里?
    作为皇家寺院,宫中贵人,信奉佛教的妃子都会选择来大相国寺还愿祈福,在佛龛点上一盏长明灯。大相国寺的长明灯价格不菲,分好几等,最贵的当然是距离香火最近的地方。稍微远一点的价格便宜些。
    一年的费用,大概相当于普通家庭的十年收入。
    没有上百贯,佛祖也不保佑人。
    当然,真要是摊上事,佛主保佑也没用。
    李逵对大相国寺的印象停留在这是个美食圣地。
    就东京城内来说,能够得上美食胜圣地的区域很多,比如说如角子楼巷的酒楼最为出名。不是说这里的酒楼做菜的味道最好,而是多。一家挨着一家,而且陪酒的姑娘说话好听,秀色可餐。个个明艳动人,莺歌燕语。
    还有就是郑家桥附近的小吃食,也是一绝。
    这本来就是闹市区的生意,人多了,才能做的起来。
    可要问京城人最多的地方,一个月两次庙会的大相国寺,全完吊打京城其他地区。
    真要是到了初一十五的日子,这地方周围到处都是人,叫卖声络绎不绝,是京城最为热闹繁华的地方。可同时,这地方也是京城最大寺院的所在。
    大相国寺的小吃食非常出名,但是最出名的还是素斋。
    这天,李逵就去了。
    “这位施主,请问是用斋还是用饭?”
    “你这里能吃饱吗?”
    “这位爷,说笑了,咱们是寺院,最是良心。”小沙弥低眉顺眼地领着李逵往斋堂走去,感觉这位虽然身上煞气颇为浓厚,但指不定是个豪爽之人。吃到饱?你想什么好事呢?
    李逵也不管,让阮小五跟他坐下,高声道:“所有菜品都来一遍,吃完了再叫!”
    “这位施主!”小沙弥见李逵说话的架势,有点懵圈。这似乎有点像是街头无赖去酒楼吃霸王餐的手段啊!这位看着挺有钱,怎么也走上了这条歪路。
    小沙弥肩膀弱,扛不起这等狠角色。干脆拿着布施的册子,递给了李逵:“施主您看!”
    李逵看都不看,让小沙弥自己写。
    “随便写,老爷我不在乎这三瓜两枣的。”话是不假,可从李逵口中说出来,完全是变味了。有点像是打发叫花子的气势。再说了,如果让李逵拿出钱来,恐怕到时候李逵就要闹腾了。不得已,只能转身去找帮手。
    要问天下最势利的人群,僧人恐怕很难掉出前三的排名。
    李逵如今的气度,穿着,还有跟班的架势,大眼一看就不像是普通人,铁定是个‘肥羊’。寺院吃饭,不说花多少钱,也没有明文标价,就看个心意。拿上来一份香火布施的册子,就让人写。没钱不要紧,把府邸名号写上,总会有僧人上门去取。
    而且布施册子上,一个个都‘财大气粗’,张老爷一百贯,王掌柜两百贯,反正拿几贯钱出来,都不好意思将名字留在布施册子上。
    当然,这也是最高等级的信徒。
    普通的信徒,吃碗素面,要个素菜,僧人也不敢卖天价。给三瓜两枣的十几文钱,他们也不嫌弃。毕竟寺庙,尤其是规模宏大的寺庙,真正的主顾永远不是穷人,而是财主。
    穷人哪怕僧人真想要多赚钱,这些人也出不起。
    全年唯一一次免费的食物,是腊八,分腊八粥。
    天下寺院只要有余力,这一天都会分发腊八粥,而且不要钱,吃饱了算。
    可惜,腊八粥一年就一次,尤其是人多,不少人就闻到了粥味,真要说吃上,也说不准。
    “李大人!”
    小沙弥搬来的救兵一出现在斋堂包厢之内,就认出了李逵。
    能够成为大相国寺的知客僧,眼力绝对不用担心。堪比教司坊门口的龟奴,城内的达官显贵他们一眼都能认出来。
    李逵在东京城内也算是名人,而且外表非常有特点,没有被认错的可能。
    李逵抬眼看向知客僧,清洗这阮小五不知道从哪里搬来的茶具,问:“你认识我?”
    “不敢,不敢。”知客僧躬身道:“小僧认识李大人,不过李大人身份尊贵,多半是不曾见过小人。”
    知客僧回头摸着小沙弥的脑袋,低声道:“让后厨的大师傅将所有的本事都拿出来,李大人是贵客。”
    “坐!”
    “不敢!”
    方外之人,不以俗世身份相处,可问题是,李逵的身份太吓人了。
    不是说李逵的官职大,有钱。这样身份的人根本就吓不住和尚。主要是如今大相国寺的方丈,是智清大师。
    这位当初在西北的肤施城内的普济寺院做主持,可普济寺破败到连饭都吃不上了,幸好遇上了李逵,当时李逵一封书信让智清大师来了京城。
    通过国丈刘葆晟,智清大师竟然一跃成为天下第一大寺院的主持。
    就这份关系,知客僧也不敢在李逵面前托大。要是李逵欣赏他,心情好了提携他一下,岂不是要飞黄腾达?
    别的不敢说,天下十大寺院的主持方丈总可以吧?
    李逵这才上下打量了一阵知客僧,问:“智清大师在庙里吧?”
    “在,方丈自从主持大相国寺之后,就没有出去过。”
    “行了,你去告诉他有一笔大生意要照顾他,需要他亲自主持法事,七七四十九天的道场,大相国寺需要准备准备。”
    李逵在斋房里开吃,不过素菜名声很响,就是味道比真肉真鱼还是差了一些。
    李逵吃完刚迈出斋堂,就见知客僧等着他,躬身问:“大人可否满意?”
    “你告诉智清大师了吗?他怎么说?”
    知客僧躬身道:“方丈在寮房等您,小僧请大人移步。”
    “前头带路。”
    李逵见到智清大师的那一刻,愣了愣,这老和尚,面色更好了,也红润了,不像是在延安府的时候,一脸的菜色,有种风烛残年,仿佛要去西天的样子。
    “李大人,又见面了。”
    智清大师很热情,准备了香茗,还有点心。在大相国寺内,能够让智清大师亲自接待的人也不多了。
    毕竟是皇家寺院的方丈,该有的体面和架子也该有。
    不过智清大师在李逵面前可没有这份架子,反而像是遇到了老朋友似的攀谈起来。
    “大人还请将法事亡人的名字,生辰八字,还有生前之物留下,老衲好准备道场。”
    李逵不信这个,也不研究这些,要不然他在京城都住了好几年了,才头一次来大相国寺。他略带迟疑道:“名字倒是简单,可是生辰八字,生前之物都没有。”
    “这个……不好办呐。”智清大师没想到事情如此棘手,连生辰八字都没有,功德送给谁?生辰八字在古人看来,就像是人接收天地气运的天线,这玩意要是没有,接收肯定要出问题的。
    就像是巫蛊之术之中,扎小人。
    甭管是木头的小人,还是泥土的陶人。都会在身上写上名字和生辰八字,要不然没效果。
    施展不出巫蛊的威力。皇帝的生辰八字,在这个时代是国家机密,不能泄露。耶律洪基虽然驾崩了,没有必要保守这份机密,可问题是这位是辽国皇帝,李逵也没办法给智清大师弄来。
    当然,这种说法也不过是愚妇发泄心头不满的手段,真要是比效果,比喂大郎吃药差远了。
    智清大师心头猛然一跳,有道是夜猫子进宅,好事不来。李逵真要是参拜佛祖,心中有慈悲之心,也不会对寺庙不管不问了。他们也算是故交,可是李逵一次都没有要来叙旧的样子。更何况,李逵一身的煞气,估计佛主也超度不了他。
    他就怕自己法力低微,帮不了李逵的忙。
    智清大师轻声问:“大人,不知亡人是谁?”
    “耶律洪基。”李逵拿着茶杯,喝茶的空隙说了个名字。毕竟是方丈寮房的茶汤,要比斋堂的好了不知道多少。
    智清大师眉头微微蹙起,这名字一听就不大吉利。随后脸色惊变,这听着像是辽国皇帝啊!
    不是说此人作恶多端,连佛主都放弃了,而是这个名字是辽人的姓名。
    相比大宋,辽人对于佛教的信仰要虔诚的多。
    华夏的生灵太多了,虽说佛家也是大教。可平头百姓,家里头的神灵都伺候不来,哪管得上佛祖?
    相比之下,草原部落的神灵,太少了。
    长生天——似乎法力大一些的神,就没有了。
    智清大师觉得李逵要坑他,想要推辞:“大人,这办不了。”
    “怎么了?”李逵好奇道:“寺院不是给钱办法事,从来不问主人的生平的吗?”
    智清大师苦笑道:“大人,你这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这位是辽人,而且还是辽国的皇帝。老衲要是给他做法事,哪怕法事的当天露面,在大宋的释家子弟之中,名声就臭了。”
    李逵摸着下巴点头认同道:“话虽如此,但你想好了,这不是我的事,我不过是通知大相国寺办这场法事。你要是不在大相国寺办,就只能安排你去辽国中京了。”
    还没等李逵说完,智清大师急忙拉着李逵的手腕,脸色惊慌道:“大人,就在大相国寺办。”
    好家伙,不在大宋,就要去辽国,这不是高调告诉所有同行,他智清大师叛变了吗?
    他是宋奸了?
    临走李逵给智清大师支招:“大师不用担心被人攻讦,你拟个名单,把可能用此事攻讦你的同行都请来,交给鸿胪寺筹备,旨意由翰林院发出,没有人敢不来,到时候你们一起超度辽国皇帝。真要人有不给朝廷面子,没收他的度牒,看谁敢不来?”
    智清大师目瞪口呆的看着李逵离开的背影,口中喃喃道:“这办法似乎……挺好啊!”

第797章 和先帝情同手足

    大宋,不想参与辽国亡君的丧事。
    可有些事情,并不是不愿意就能躲得掉的,比如说人情。
    人有时心烦,巴不得和全世界为敌,就是不想被打扰。但真要是牵扯了人情,却不得不强颜欢笑,伪装成虚伪且内心愤怒的提线木偶。
    大宋方面,皇帝不愿意参与耶律洪基的丧事,哪怕大宋只要表现出一个姿态。
    可皇帝还是被道德绑架了。天下谁都可以做有悖道德的事,唯独皇帝不行。因为皇帝是天下的表率,是上天在人间的儿子,不容德行有亏。
    这才是赵煦无奈的地方。
    而大臣们似乎也明白,一旦对这件事太上心,他们在皇帝的心中的评价将会大打折扣。
    甚至连庙里的和尚,也知道给辽国刚死的皇帝耶律洪基办法事,这是一件不得人心,吃力不讨好的倒霉差事。
    这份差事很不幸的落在了智清大师的头上。
    身为大宋皇家寺院的方丈,他躲无可躲,只能硬着头皮去准备。
    为此,大相国寺的方丈智清法师躲在寮房里好几天,也不修行,坐在蒲团上耷拉着脑袋琢磨:“开宝寺的方丈觉民老和尚,辈分比他小,不想着尊老,当初竟然还敢争夺大相国寺的主持方丈之位。这不是仇人还能是什么?老衲要是超度了辽国皇帝,肯定会背后骂人……得了,法师团得有觉民和尚的一席之地。”
    “天清寺,仗着皇家寺院之首的名头,方丈智广从来没有将他放在眼里,法师团没他不行!要死一起死,要丢人也一起丢人,反正也不能让他好过了。”
    “法云寺嫉妒我大相国寺财源广进,多次挑衅我大相国寺的地位,丢脸的时候,怎么能没有他?这叫有仇报仇,有怨抱怨。”
    ……
    东京城内,大小寺院六十多家。规模宏大的寺院还真不少,不如说开宝寺,不知道开宝寺的不要紧,站在开封城外,第一眼看到的不是开封的城墙。也不是开封最为高大的朱雀门,而是开封最为著名的铁塔。
    而开封铁塔就坐落在开宝寺内。
    拥有这等宝物的寺院,能是规模一般的小庙宇吗?
    之所以大相国寺最为出名,主要还是因为大相国寺坐落在东京最为繁华的区域之一,商业和寺院完美的融合到了一起,以至于成了京城名胜之一。其实在皇家寺院之中,大相国寺的定位是非常尴尬的,因为大相国寺最出名的不是佛法高深,也不是皇家恩宠,而是庙会。
    没有赶过一次大相国寺庙会的人,都不敢说自己是京城人士。
    要是比底蕴,大相国寺比不上天清寺,人家才是大宋皇家寺院之首。
    大相国寺,还是差了不少。
    要是比寺院清净,佛法深厚,大相国寺远远不如开宝寺。这家寺院,在民间评价之中,法师法力最为高深,法事效果最好。
    这不是扯吗?
    智清就是佛教中人,他能不清楚佛法法事的效果?
    安人心,安己心,心静,法相生。这才是佛法的真谛。
    说白了,让别人无话可说,让自己心安,就这么简单。
    至于说降妖伏魔……开玩笑,智清出家真么多年,从来没有见到过这等神人。
    把敌人归拢了起来,智清这才发现,别说天下,就是京城之内,他的‘死敌’也不少。主要是大相国寺太有钱了,有钱还不肯分享,让同行嫉妒。
    没两天,秘书省发诏令,征调京城几大名刹的寺院主持。
    为首的当然是智清大师,至于其他人?
    就让人玩味了起来,似乎这几位和智清大师关系都不怎么样。闹到鸿胪寺,这才知道辽国皇帝死了,按理说这时候大宋的京城之内应该张灯结彩,普天同庆。辽国是大宋的死敌,口口声声说是兄弟之帮,可是年年拿着大宋的岁币,还经常来敲竹杠。
    这哪里是兄弟之帮的样子,简直就是强盗。
    可就是这么一个强盗死了,大宋却要给辽国皇帝耶律洪基做法事,超度亡灵。
    这事且不说,还有辽国来报丧的大臣已经在大宋境内,不日将抵达大宋东京开封府。这时候表现出欢天喜地的心情,似乎真的不太妥当。
    不过传言的最多的不是这些,而是给辽国皇帝超度法事的高僧。
    都是京城有头有脸的高僧,平日里寻常人见一面都不太容易。可这些人聚集起来,给一个人超度亡灵,这规格已经差不多到了皇太后死的样子了。
    除了宵禁,禁纵乐之类的,大宋给辽国皇帝耶律洪基的待遇不低。
    不过还有一件事,困扰着朝堂。
    或者说困扰着大宋的宰相章惇。
    “父亲,人杰不会答应的。”章授执意道。
    章惇摇头叹气:“是啊,他也不合适去做使臣。”
    萧常哥来大宋报丧,其实不仅仅是报丧,更多的是想要谈判辽国和大宋今后的疆域和立场。燕云十六州如今被辽国反夺回去了四个州,留在大宋手里的就剩下四个了。
    经历过年前一战,辽国对大宋的战争心理优势已经荡然无存,战争没有把握胜利的时候,求和是必然的结果。
    辽国派人来刺探,来而不往非礼也,大宋也不能闲着吧?
    可是让章惇忧伤的是,没人愿意接收这份殊荣,看着自家的儿子,章惇无奈道:“索封也拒绝了。”
    “这样下去,就没有可派了。”
    这是没办法的事,如今宋辽关键时刻,甭管是大宋还是辽国,带回去的是对方错误的态度,必然会影响到整个朝堂,责任很大,普通人根本就承受不起。
    其次,真要是正常出使辽国,很多大臣都不会拒绝。
    主要是给辽国皇帝耶律洪基送葬,这事有点埋汰,没几个大臣愿意。
    一方面,责任重大。另外一方面,吃力不讨好。
    而且不同于以前大宋派遣辽国的使臣,一般都是新科进士,在秘书阁磨砺几年之后,就有机会出使辽国,回来升迁成中书。
    算是入了都事堂的官员,官职不高,但是在大宋的核心部门,权力很大。大多数初入官场两三年的文官都巴不得遇到这等好事。
    可这一次……
    不是低级官员可以参与的,至少四五品以上的文官才有资格代表大宋,去辽国出使。
    一方面,这样的文官,都是老家伙,少有几个年纪轻的,都是底气十足的硬角色。因为他们根本就不需要出使辽国,维护大宋国体的这份殊荣。
    其次就是,大宋如今对辽国在国力和军事上双双占优。
    大宋的官员去了辽国,很容易引起辽国贵族的激动,甚至被刁难。一旦表现的弱势了,回来就有可能被御史背刺。
    至于李逵?
    他自然不怕辽人,可问题是万一辽人扣留了李逵呢?
    章惇其实也就是想一想,根本就没有打算派李逵去辽国的心思。他其实看中了蔡京,可惜,蔡京昨日就毫不留情地拒绝了他:“章相,在下老眼昏花,怕去番邦,耽误了相爷的大事。”
    章惇有什么大事?
    他就是想要知道辽国的真实想法,可是蔡京根本就不上套。
    对于蔡京来说,从能力上来说,让他去辽国走一遭,肯定能看出辽国的底细。从钱粮,防御,城池,人口……这些都是蔡京的强项,足够让他从这些蛛丝马迹上,看出辽人的真实态度。可是他不想去,出使辽国他又不是没去过,二十多年前就去过。
    回来就立功了,升为中书。
    这是他中进士之后的第三年去的辽国,那时候,他恨不得为大宋豁出命去立功?好给自己升官做准备。
    可这么多年过去了,蔡京也是经历过风雨的人了。
    三品的学士他当过,二品的尚书他也做过,四五品的官职更是不少。从地方到朝堂,他除了从一品地官职没有做过,啥没经历过?
    他要是想要升官,二品以下的官职根本就不能让他动心。
    除非从一品以上。
    可这个官阶对应的官职就高了,枢密使,中书侍郎,门下侍郎,左右尚书仆射,文官就这么几个,还得加个资政殿大学士以上的殊荣,这是副相的官职,其中还包括一个宰相。
    蔡京不认为自己去趟辽国,就能立下这样的功勋。
    除非他去辽国,将辽国新皇帝耶律延禧给药死,要不然凭什么如此富贵冲天?
    既然想要的得不到,还不如在京城发财。
    这日,章惇又找上了蔡京,两位曾经也是颇为投机的变法派新贵。神宗皇帝大行之后,蔡京作为蔡确身边的左膀右臂,彻底掌控了整个开封府。当时蔡京甚至打算了杀了宰相王旦,干一场大买卖。当年章惇是枢密使,压根就不知道蔡京如此胆大妄为。
    “元长,你就不考虑一下,去了辽国,回来之后翰林之中必然有你一席之地。”
    章惇没办法了,两个翰林学士,官阶是一样的。一个是翰林学士,一个是翰林承旨学士。前者管科举太学文举,后者管朝廷旨意。都是三品高官,而且身份高贵,不是寻常人能做的高官。
    可是这一切,在蔡京看来,都是过往云烟:“章相,翰林院两个官职我都做过,诚惶诚恐之下,屡次出错。京才疏学浅,恐怕不能胜任。”
    蔡京一开口,将章惇气个半死。就蔡京的官场丰富经验来说,他的履历比苏轼都要丰富,都是站在过山巅,同时也被推下悬崖之人。秘书省、都事堂、枢密院,尚书省……京城的官职他大部分都做过。还两次入主开封府府尹,元祐时期还被贬谪去了南方,官场经验不可谓不丰富。想要用官职诱惑他,真的很难。
    章惇这才想起来,他的允诺毫无价值,至少对蔡京来说毫无吸引力。
    翰林院清贵,当年王安石,范仲淹,主持变法之前,就都有过翰林学士的经历。可是这些对蔡京来说,完全没有吸引力。他舍不得兵统局越来越大的产业,除非……章惇挪位置。
    章惇要是知道蔡京这么想,指不定要和蔡京着干巴瘦老头拼命。
    好在蔡京是有办法的人,他能力很强,出主意的本事也很厉害。他早就看出了章惇地难处,建议道:“章相也不用为难,大宋人才济济的,派去辽国做使臣而已,多的是。”
    章惇闻听,有点怀疑:“元长,这可不是小事。底蕴不足之人,可没有这份殊荣。同时保守派哪里,肯定不行,要不然你兄弟肯定会出面阻止,老夫也为难。”
    “选个资历够,官职不大,临时给他升迁到足以胜任的官职不就成了吗?”
    蔡京觉得章惇有点小题大做,这样的人,应该很多。
    许是这等庸才,章惇接触的不多,问:“元长可有合适之人?”
    “你看米芾如何?”
    蔡京随意点了个人的名字,米芾做官一直在七八品混迹,是个在官场失意的倒霉蛋。可实际上,就米芾的性格来说,这家伙根本就不配当官。
    哪有当官好好的,离开驻地跑去参加文会的官员。
    要不是米芾是神宗皇帝的奶兄弟,早就被训斥了。
    搀和进苏轼的乌台诗案,也是他,要不然神宗也不会不提携这位一起长大的童年玩伴。
    没错,米芾和神宗皇帝是一起在王府里长大的。
    光这份情谊在,也值个四品文官吧?
    可是……米芾老惨了。
    但米芾不在乎,他不缺钱。能够买下王羲之真迹的人,会缺钱吗?
    章惇迟疑道:“他靠谱吗?”
    蔡京鄙视道:“靠不靠谱章相难道就不收复燕云十六州了?战略已经定下,甭管辽国新君的想法,大宋别无选择。之后必然是战争,辽君的态度,已经不重要了。”
    这话真的是一语中的。
    章惇还真没有想过米芾,被蔡京提及,这才想起来,米芾真的合适。这位除了做官稀里糊涂之外,其他方面也不靠谱,但身份确实很容易拔高。随即点头道:“就他了!”
    人在代州五台山的米芾,没来由的后背发冷,回头看了看,没见着人啊!
    米芾揉了揉手腕,继续抄写经书。
    身为北线大军帅帐录事参军,米芾一天战场都没有上过,一直被李逵关在庙里抄经书。
    然后……他发现庙里和和尚说好有好听,又有本事,有点乐不思蜀了。
    主要是他发现最近的书法技法要突破,有种大气运加身的豪迈。
    这日。
    高俅心中忐忑的来到文殊院,知客僧带他见到米芾的时候,见对方不修边幅,整个人形同枯槁般落魄。
    假名士高俅当然不明白这是一种状态,一种灵台空明,要突破的状态。
    还以为米芾受了多大委屈,整个人都自暴自弃了。
    高俅心下不忍道:“元章,你受苦了!”
    米芾还在忘我的状态之下,被高俅打扰之后,目光呆滞地看向高俅,好不容易认出对方,木讷道:“再有两天《法华经》也能抄完了!”
    “不着急,不着急。”
    高俅还以为米芾犯事了,毕竟来了个宦官,指名道姓的要见米芾。还一脸不乐意的甩脸子。
    “米芾听旨!”
    “……擢升为太常寺卿,出使辽国。”
    直到这一刻米芾茫然中接旨,高俅才大惊失色,拉着米芾的手低声询问:“元章,你家里啥情况啊!为何陛下如此器重你?”
    太常寺卿,可是九卿之一,掌管祭祀。
    属于非常重要,但平时说话没人听的高官。一般只给朝堂中德高望重的重臣,米芾何德何能,整日浑浑噩噩,做官也不好好做的混子,何德何能能做这等高官?
    高俅不认为米芾有李逵的推荐,就能一飞冲天。
    这官职比李逵的都要高,怎么可能就给了米芾?
    要是李逵如此厚待米芾,高俅这种跟着出生入死才混到了一军主将的盟友算什么?心态说崩就要崩了的,好不好?
    米芾眨巴了一阵眼珠子,摇头道:“我和陛下没有关系,不过我和先帝有些关系。”
    “先帝?”
    “那时候先帝还不是太子,是皇孙,住在王府里。我跟着他一起读书,一起用膳,有七八年吧……”
    高俅豁着大嘴,惊呆了,良久才开口问:“为何先帝不重用你?”
    “别乱说,我十八岁就在直秘阁做官了……”
    米芾嫌弃道:“可能是做官没天分吧!”
    高俅懂了,这位做官的天分比苏轼都差。直秘阁出来的文官,到地方上知州起步,米芾能混迹仕途三十年还是个七品官,显然是作死好几次的报应。高俅觉得为了自己的仕途,应该和米芾站远一点,免得这货害死他!

第798章 米亲王

    从没有在大宋政坛有过任何经验的新人米芾上路了。
    他的优点是,哪怕再好骗,辽国也不可能从他口中得到任何大宋的机密,因为他根本就不知道,也不关心……
    要是有人想着从米芾下手,来刺探大宋的机密,肯定傻眼,还以为遇到了个信念坚定的忠臣。
    高俅觉得米芾的责任很大,主要是怕万一辽人从米芾身上什么也没有得到,恼羞成怒,辣手摧花,这就悲剧了。
    说什么都是老朋友了。
    高俅也不能见死不救吧?
    米芾可是经常来苏轼家里做客的,而且这货经常翘班一两百里来苏轼家里。一般来说,一两百里的辖区肯定超过了一个七品官的辖区,换个人,早就下大牢了。
    要不是米芾是神宗皇帝的奶兄弟,他妈阎氏是高太后身边的女官之首,太后身边的红人,他也不会被皇帝当成空气,还每月发他一份俸禄了。
    “元章,你这次去辽国,辽人肯定会套你的话。”
    高俅谨慎的提醒米芾,不能掉以轻心。
    米芾微微蹙眉,所有所思道:“放心吧,进贤,我不会将宫廷隐秘透露给辽人的。”
    米芾……
    这位从小认识英宗皇帝,和高太后也熟悉,还是神宗皇帝的奶兄弟,真要是说一些大宋宫廷秘闻的话,很有爆炸力。恐怕到时候辽人听地兴起,回到大宋之后,被皇帝赵煦咔嚓了——谁让你把我家的事往外乱说的?
    不过这个答案肯定不能让高俅满意,高俅一脑门子的冷汗,心虚道:“宫廷隐秘……能不说,最好不要说。”
    高俅深吸一口气,凝神道:“我是说辽人打探我大宋的机密,朝堂上对辽国的态度,我大军在河北路,河东路的布防。万一问了,你怎么说?”
    米芾仿佛被羞辱了似的,心说:“高俅,我看着就像是叛徒吗?”
    米芾站起来,挺胸怒斥道:“打死我也不说!”
    高俅傻眼了,他发现自己和米芾的脑回路根本就不可能有交叉的可能,他是担心米芾去了辽国中了辽人的奸计,同时也希望米芾绑着他给辽人散布一些假情报,好让他能够从容部署军队。
    自从李逵回了京城之后,高俅感觉到和辽军对峙的压力越来越大了。
    他需要帮手,一个能迷惑一下辽人的帮手。
    “不,你得说。不仅得说,还得说不少,好让辽人知道一些我们愿意让他们知道的消息。”高俅比划着给米芾解释道。
    米芾脑子没问题,可想法单纯,很快就被高俅转晕了。古怪道:“你到底是想要辽人知道,还是不想让辽人知道?”
    “哎呀,米芾你怎么就转不过弯来呢?”河东路监军宦官郑宜打断道:“高将军的意思是让你把假消息带给辽人,而且还不能轻易吐露,得在辽人用计策不断试探你的时候,稍不留神说出来。这些总该懂吧?”
    不得不说,宦官是这个时代心思最为古怪,但同时也是心思最为活泛的人群。
    米芾这才恍然大悟,嫌弃道:“早说啊!这简单。”
    米赟作为米芾的长辈,看不下去了,看向米芾的眼神多了一些关爱,仿佛是看傻子似的怜悯。开口道:“要不就算了,我怕元章他坏事。”
    被自己长辈的眼神刺痛了自尊,米芾不乐意了:“叔祖,小时候我可是以聪明闻名家族,这种小伎俩,还能难住我?”
    米赟不想说了,这话说出来,米芾恐怕得寻死。米芾小时候,他老娘是皇后身边的红人,后来高氏升格成太后,这身份放在大家族里也是一等一的大腿,谁敢得罪他呀?
    一个人要是小时候经常被旁人夸长得好看,这话恐怕是真的,至少大概率是真的。
    如果一个人小时候被夸奖聪明,就需要琢磨了。
    是真的聪明,还是假的聪明?
    真的,一切都好。如果是假的,那是旁人已经无法从长相,志向,气运方面去评判,只能说一句:这孩子长得聪明!
    这话甚至可能落在傻子身上,只要他爹,或者他娘够厉害。
    而米芾恰巧拥有这等背景。
    高俅看向米赟,觉得这位老将军虽说实力上中上,可是心直口快,是个可交的朋友。
    米芾有点气馁,可随即想到自己有才干。当即对高俅等人自信满满道:“诸位也别说了,我可以将辽国的所见所闻都用画笔画下来,甚至辽国的新君,皇后,大臣……都可以画出来,然后送到京城,一样可以立功。”
    这是个不错的办法,可是有个难处。
    宦官郑宜问:“你是使臣,见辽国新君容易,为何你要给辽国的皇后画像,这可不容易。”
    “是吗?”
    郑宜肯定道:“辽国如今的后宫和我大宋差不多,除非皇帝允许,不是宦官很难入后宫。不过真要是进去了,辽国所有的机密都等于对你不将设防。”
    米芾这才想到自己计划的漏洞,气馁道:“算了,后宫就不去了。”
    在辽国使臣跨入大宋开封府差不多时间点,米芾也上路了。
    他的目的地是中京。
    至于辽国的南京……新登基的皇帝耶律延禧站在被焚毁的析津府城头上,神态悲凉。他离开的时候,这座辽国这位繁荣的城池只有一个城门被烧了,其他城内宫殿官衙,都完好无损。
    可是不曾想,再次来到析津府,这座曾经辉煌无比的城池,大部分都已经被焚毁,城内到处都是残垣断壁,好不荒凉。
    “陛下,皇城还留下一半,修一修,还能恢复往日规模。”
    韩资让跟在耶律延禧身后,萧平因为错估战场局面,中了宋人的奸计,已经站在失宠的边缘,需要靠着妹妹拉他一把了。对了,他妹妹是皇后。
    萧家一直是辽国皇族的后族,地位虽不如之前西夏的梁氏,但也差不了太多。
    保住兄长的荣华富贵,一点问题都没有。
    耶律延禧也想修缮析津府,可问题是,整座城池被烧了一多半,这要是花钱,金山银山都不够啊!更关键的是自从耶律洪基和宋国开战,摆明了不想要岁币了。宋国每年雷打不动给辽国贡献五十万两白银,对于大宋来说是九牛一毛,可是对辽国来说,是一笔巨大的收入。一旦失去了这笔收入,耶律延禧担心自己登基之后,赏赐臣子的礼物都拿不出来。
    毕竟辽国无法生产精美的瓷器,也没有丝绸茶叶这等必需品。
    宋国的五十万两白银,都是用来采购宋国的这些奢侈品。真要是让辽国府库拿钱,根本就买不起。
    萧常哥去宋国传丧,并非是因为耶律洪基死了,处于宋辽两国的友谊,而被耶律延禧派去大宋的,而是肩负着更重要的职责。想要恢复宋辽正常邦交,至少每年五十万两白银不能少。
    可宋国会给吗?
    耶律延禧心里没底。
    萧常哥心里也没底。
    毕竟两国兵戎相见,宋国还打赢了,耶律延禧怎么也想不出宋国会继续支付辽国岁币的可能。
    哪怕这笔钱辽国拿到了,耶律延禧也舍不得投入析津府的修缮之中。
    他刚刚登基,之前他皇爷爷耶律洪基执政的时候,征战四方,所向披靡,战无不胜。唯一一次失败的对手是宋国,也是最近发生的事了。可让他无言以对的是,等到耶律延禧确立了继承者身份,准备登基为帝的时候,发现辽国竟然是个空壳子。
    府库都空了,辽国根本就没有什么钱。
    不仅如此,耶律延禧还发现了一个秘密,他的皇爷爷耶律洪基到处征战,斩获无数,这些钱哪里去了?
    直到快登基了,耶律延禧才明白,为什么他的皇爷爷每年总要灭一两个小部落,不为别的,就是为了打劫。
    一个皇帝,手里没钱了,去打劫不听话的部落,这样的鬼话,要是在耶律延禧做皇太孙地时候,说什么也不会相信。
    可是如今,他信了。
    东拼西凑的一点钱,仅仅能够将耶律洪基顺利安葬。
    可是他登基之后,庆典的钱还没着落呢?
    失望之余,他带着人马回到了中京。
    辽国的中京和南京相聚并不远,翻过燕山山脉就到了。
    等到了中京。
    他听说了宋国派来的时辰从同州已经出发,快要到中京了。
    同州是哪里?
    辽国的西京。
    如今被宋人霸占了,一想到此事,耶律延禧恨不得将宋国来的使臣给砍死。可是如今辽国虚弱,耶律延禧不得不忍气吞声,小心应对宋国使臣。
    从宋国使臣的名单,规模,还有身份地位研究对策,问了一圈臣子,一无所获。
    米芾,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大宋高官,竟然辽国朝堂上没一个人能说得上来,这位从哪儿冒出来的?
    “朕要你们何用?”
    耶律延禧不敢在朝堂上发脾气,最后不得已,只能找人问计。
    萧平好不容易通过妹妹皇后的帮忙,保住了官职。官职虽然保住了,可是想要掌控南京的兵马,已经彻底没了机会。如今,韩资让因为保全了大辽析津府的宫廷,被耶律延禧赋予重任。反倒是他这个大舅子,有点失宠。谁能想到,韩资让这位从去年宋辽开战之后,第一个大败的辽国大将,竟然最后复盘军推之后,竟然是表现最好的大将,人才难得。
    虽说是失宠,但耶律延禧没人可问的时候,还是想到了萧平。
    “宋国使臣米芾,眼瞅着要抵达,可是朝堂之上,没有一个人能说清楚此人的来历。如果是宋国的新科进士,还说得过去。可此人为官不短了,出仕也有二十多年,为何我大辽对他一无所知。难道我辽国在大宋的密探都不作为?”
    耶律延禧颇为不满道,显然心里很不舒坦。
    萧平低眉顺眼地站在耶律延禧面前,偷偷抬起眼皮看了一眼自己的妹夫,心说:“缺了本大舅子,你就干不成事,最后还是求上来了吧?”
    不过米芾是什么人,他也不清楚。
    但是他估计有一个人可能清楚,耶律陈家奴。
    自从跟着耶律洪基逃回中京之后,耶律陈家奴一直被拖住了手脚。事实上,回到中京不久,戎马一生的老皇帝耶律洪基就死了。
    比对外宣布的死期早了快一个月。
    之所以秘不发丧,主要是耶律洪基损失了不少属于辽国皇室的兵马,皮室军一下子损失了三万人马,辽国皇室的实力大打折扣。像辽国这样的国家,皇帝要是失去了对兵马的实力,没有人会承认他还是辽国的王。
    为了争取力量,拉拢势力,耶律陈家奴动用手段,剥夺了几家的兵权。好不容易凑齐整了十万人马。
    这十万人马,加上余下的七万皮室军,就是耶律延禧登基的底气。
    可同时,耶律陈家奴实力暴涨之后,耶律延禧对这位皇叔也提防起来。
    没办法,对方也是辽国的龙子龙孙,真要是发动一场政变,耶律延禧也得完。
    “陛下,为何不问南院大王?”
    萧平不知道他做何感想,只是低着头,耶律延禧也看不清对方的表情。
    耶律延禧担忧道:“南院大王如今并没有执掌析津府的打算,也不远南下,你可知其用意?”
    “陛下,臣以为南院大王想什么不要紧,但是陛下必须要做出准备。如今皇室凋敝,实力大损,如果南院大王受小人蛊惑,臣担心会有大祸发生,还请陛下早做打算。”萧平继续坚持道。
    耶律延禧有点脑壳疼,他找萧平来是问宋使身份的,可是萧平似乎一直在针对耶律陈家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显然,萧平也不认识米芾。耶律延禧干脆顺着对方的话问下去:“府库无钱,想要筹建军队,也做不到吧?”
    “可以从东京道征用饥民,东京沈州是龙兴之地,还有钱粮可以使用。不如组建‘怨军’,以供陛下驱使。”萧平这才露出自己的本意。
    耶律延禧明白了,这是给自己揽军权。
    东京道留守是萧保先,是萧平的叔叔,这支军队组建之后,很可能指挥权会落在萧家人手中。
    耶律延禧揉着脑门,头痛不已,底下的人一个个都在争权夺利,他这个皇帝,都快成孤家寡人了。
    可让他反对,也说不出理由。
    再说,军队控制在萧家人手中,也不算坏事,至少,萧家也得出一份钱粮。耶律延禧点头道:“准了。”
    米芾坐了好几天的大板车,颠的骨头架子都快散了,迷迷糊糊之间,发现车停下来了:“大人,辽国派大臣来迎接大人了。”
    “不是已经派人了吗?”
    米芾不解,从入辽境之后,就有辽国的官员陪同。
    米芾认定,这家伙不是好人。可是高俅、米赟等人在他离开之前嘱咐他:说真话,别骗人,你不是这个料。
    反正当时米芾很气愤,看不起谁呢?他感觉被羞辱了。
    后来发现,哪怕是草原人,心眼也不单纯呐!
    所以,米芾把能说的都说了,然后他发现自己的待遇一天比一天好,最近几天,辽人竟然对他用美人计。真的美人,还是异域风情的美女,妖娆,不失娇媚。这简直就是挑战他的底线……他至今没有被拉下水,主要是赶路,身上哪儿都疼,要是闲下来,恐怕他就要坚持不住了。
    而从米芾口中知道了不少消息的辽国接待官员,立刻被送入宫廷。
    米芾却被护送去了辽国的鸿胪寺。
    这是辽国接待外邦使臣最高的馆舍,等级要比四方馆高很多。
    那个护送米芾来中京的官员被送到宫廷之后,立刻引来了辽国数位朝堂大佬,包括皇帝耶律延禧。
    “米芾是什么人,你打听清楚了吗?”
    “功勋世家米家子弟,他族人米赟统领宋国河东路一军,在大宋颇有实力。他名声不显,主要是他是宋国神宗皇帝的奶兄弟,为人低调,喜欢书画,比如今宋国皇帝辈分高,所以才在朝堂不显山露水。”
    没等耶律延禧开口,萧平这个皇帝谋臣急于表现,兴奋道:“原来是宋神宗的‘安答’,是宋国已故皇帝的盟兄弟,算是如今宋国皇帝的皇叔。要是在大辽,至少是个五京留守总管,南北院大王都有可能。”
    耶律延禧想了想,没毛病,试探道:“那么用亲王身份接待米芾?”
    “陛下英明!”众臣在萧平的领头下恭维道。

第799章 中间商赚差价

    在中京的米芾最近很慌,他发现自己陷入了阴谋之中,等到辽国的出使结束回到大宋之后,就可能被秋后算账,彻底嗝屁。
    不是说辽人对他如何威逼,恐吓,让他失了分寸,一不留神出卖了大宋的利益。
    也不是因为自己自作主张,替大宋答应了辽国的无理要求。
    而是……辽人太热情了,热情到有种要害他的地步。
    哪有给使臣准备四驾的马车的道理?
    难道辽国的鸿胪寺官员不知道这是王爵享受的荣耀吗?
    米芾别的不清楚,对于皇家礼仪是非常熟悉的,根本就蒙不了他。当初,神宗做太子的时候,也就是坐四驾的马车,登基做皇帝了,改成六架的马车。
    米芾越琢磨,越感觉不对劲,扭头看向了阮小二。他出使辽国,保护他安全就是阮小二。还带了一百禁军,不过这点人马在人家地盘,根本就掀不起风浪来。真要是辽人想要对米芾动手了,逃都逃不出去。
    “小二,我觉得有人要害我。”
    米芾神神叨叨的跑到阮小二的房里,大半夜的絮叨起来。
    阮小二眯缝着眼,对这位总是疑神疑鬼的米大人颇为不解。只不过这位是苏轼的朋友,忘年交,他就是再反感,也得忍着。
    阮小二无奈道:“谁?”
    “辽人!”
    米芾比划道:“你知道吗,今天我出门的时候坐的四驾的马车,就我这身份要是在开封府街头敢这么做,至少得一个僭越的罪过,运气不好就要发配沙门岛。”说完,米芾脸色惶恐,惴惴不安的看着阮小二。
    “这不在辽国嘛?米大人,能不能别总是疑神疑鬼的,惹人笑话。在辽国有几个认识你的?再说了,辽人害你图什么?”
    阮小二很费解,因为在他看来米芾不过是个废物。
    也不是说真的废物,主要是不适合当官,更不适合做使臣。
    这话米芾不乐意听了,撇嘴道:“兴许是辽人想要从我这里探听大宋机密。”
    阮小二捂着脑袋痛苦道:“您信吗?您老是知道了都事堂的筹谋,还是枢密院的调动,更或者是北线十几万大军的布防?这些你都不知道,辽人就算是从你口中套话,能套出什么有用的消息出来?”
    “这倒也是。”米芾老脸一红,被阮小二驳斥的羞愧不已,可一转眼,又担忧起来:“会不会逼着我把你们好不容易打下来的同州等地让出来,真要是我被辽人逼迫的时候,小二……”
    说到这里,米芾无比的慎重。
    眼神专注,语气严肃道:“万一,要是万一真的出了挽救不了的事!”
    米芾仿佛做出了很沉重的决定似的,说到这里就说不下去了。
    他也不知道哪个混蛋害他,之前他在五台山文殊院抄经书,除了没酒,没肉,日子过得挺舒坦。再说了,寺院里没有酒肉,但是镇子上有啊。真要是馋了,去打打牙祭,也没什么。
    可没想到来到辽国……越来越让他没底。
    阮小二明白了,读书人,文人追求的气节,就是怕疼,下不了狠心。当即拍胸脯保证道:“大人要以死成全气节,下官明白,定是心中难以割舍。放心吧,我的刀很快的,不会让大人受二茬罪。”
    说话间,米芾被阮小二推出了卧房,然后在门背后落上了门栓,继续到头呼呼大睡。
    米芾站在门口,觉得阮小二似乎理解错误了,他想说的是万一真的辽人害他,让阮小二保护她先跑,怎么变成了以死明志了?
    想要继续拍打房门和阮小二这傻小子掰扯清楚,可是又怕阮小二恼了。
    说起来,米芾有点怀念李云,比靠谱,还是李云要比阮小二靠谱的多了。可惜,李云在飞廉军中为将,对北线布阵非常清楚,他这样的将领是不可能来保护他入辽的。
    翌日。
    米芾在辽国鸿胪寺的馆驿中醒来,刚睁眼,就发现面前站着个人,揉了揉眼睛,心中默念:“红粉骷髅,今晚办了你!”
    小姑娘还挺天真,根本就不知道面前的是头豺狼。
    “大人,妾身服侍大人穿衣。”
    米芾对服侍的女子很满意,比家里笨手笨脚的侍女要好很多。哪怕是蛮夷之国,鸿胪寺这等拥有宫廷背景身份的侍女,也非普通府邸的侍女能比。
    “大人,北院大王已经在厅中等你。”
    “北院大王?”
    米芾瞪大这眼珠子仔细回忆了一阵,真没想起来这个北院大王是谁。
    这些天接待他的人身份都高的吓人,以至于米芾也有点膨胀,觉得自己恐怕真有王爷的气度。
    跟着北院大王来到一处府邸,进了院子,看到帷帐,舞女……米芾愣了愣,这很熟悉啊!似乎先喝酒,再看美女,然后放飞自我,这套路他熟。可转眼心头又担心起来:“国丧呢?这好吗?”扭捏的想要拔腿就走,可是双脚像是长在了地上似的,挪不动道。梗着脖子问北院大王:“辽主国丧,此事大不敬?”
    “米大人误会了,我们辽人不同于你们汉人,并没有那么多讲究。再说了,仅是文会而已,又不是纵情声色,这点还是要区分的,放心,不会让米大人为难。”
    北院大王故意用说的轻巧,实际上辽国国丧也学了中原的法度,禁娱乐。
    不过对米芾属于特事特办。
    再说了,即便是大宋国丧期间,真以为所有的娱乐活动都没有了吗?
    只不过大家背地里偷偷玩,不让人知道而已。勾栏还是那个勾栏,姑娘还是那群姑娘,只不过营业时间和场所改了。
    米芾懂了,文会,他参加的还少吗?
    想当年在京城,驸马都尉王诜是他们的金主,苏轼是他们的领袖,跟着一起做了不少荒唐事。米芾这才脸色转晴,笑道:“一切都在不言中。”
    “一切都在不言中。”北院大王一把年纪了,心态上肯定跟不上同龄人的米芾。这就是武夫和文人的区别,都是做腌臜事,文人拔出了新高度,武人只会下作。
    才两天功夫,北院大王受不了了,跑到耶律延禧跟前去诉苦:“陛下,这个米芾应该没有任何价值,为人荒唐,我们不用在他身上费事了。”
    耶律延禧不信,他怀疑北院大王没有尽心尽力。
    先皇帝的盟兄弟,如今大宋皇帝的叔叔辈,怎么可能是个酒囊饭袋?
    还以为北院大王有情绪,换成萧平去陪伴。
    没过多久,萧平要回来了,尴尬的告诉耶律延禧:“陛下,如果我们继续款待米芾,我怕他到时候不想走了。”
    “这……怎么说的?”
    耶律延禧颇为惊诧,心说:“难道自己估算错了?”
    萧平无奈道:“臣已经竭尽全力,可是宋国文人的习惯,恐怕臣真的无法理解。”这话说的,仿佛就像是告诉耶律洪基,陛下,米芾已经触及臣的底线了。
    耶律延禧沉吟片刻,还是想要试一试:“萧平,你去问问,如何能使宋辽暂时罢战。还有,萧常哥传来消息,宋国坚决不给岁币,以后皇族恐怕受损要严重了。好在宋国并不想断绝榷场贸易,只是没有了岁币,交易就难了。”
    辽国征税的机会不多,辽国的财政大部分是朝贡制。也就是说,哪个部落每年给朝廷缴纳多少牛羊,多少特产,从而获得大辽的庇护。
    但这里有个问题,如果皇室没有这些部落需要的物资,他们能如此听从皇帝的命令吗?
    比如茶叶,就是辽国非常需要,却只能依赖榷场交易的物资。
    辽国朝廷将榷场交易死死的攥在手里,就是为了扼住部落们的物资供应。
    萧平是有能力的,至少在辽国是如此。
    可是对于宋朝官员来说,尤其是施政上,甭管是西夏,还是辽国,都无法和宋朝中低级文官相提并论。
    因为,这个时代的宋朝文官从科举制度之中,一步步的选拔,没有任何思想禁锢的荼毒,每一个都是时代的精英。
    萧平带着任务来问米芾,当然,也是酒宴过去,纵情之后,米芾心灵仿佛被放空了似的瘫坐在榻上,双眼呆滞且迷离。
    “米大人,明日我大辽皇帝将在宫中接见你,作为朋友,我不得不提醒大人几句。”
    萧平假装关心道。可目光一直落在米芾的脸上,不曾转移。
    米芾扭头抬手想要拱手,可惜心有余而力不足,却有点徒劳道:“多谢萧大人盛情。”
    “我朝想要继续和大宋恢复岁币贸易,不知道米大人可有办法?”
    萧平紧张的看向米芾,深怕惊扰了对方。
    可是米芾却为难道:“这事我不管啊!再说了,以往榷场都是随着岁币送达开始,期间有一个月的时间交易,如今你们辽国背信弃义,攻打我大宋,这个岁币恐怕以后没有了。”
    “岁币没机会了吗?”萧平暗道。
    随即笑着问:“米大人,如果榷场如期开放,我没有本金,怎么办?”
    “榷场交易的有茶叶,瓷器,丝绸……这些大宋的商品。这是你家里自己用,还是转手卖人?”米芾做官也二十多年了,他虽然比不上蔡京这等对财政非常有手段的文官,但是说起来也是头头是道。毕竟,他也做过税监。
    而且大宋的大环境,容不得他不接触这些。
    “不是自用,而是买卖。”萧平心说,这大概是皇室控制榷场的手段了,不过没有本金确实难办。总不能赊账吧?大宋对辽国的贸易,从来不赊账,就怕辽人赖账。
    米芾笑道:“没有本金,还想要赚钱。这个简单,你做中间商。把想要卖货的卖家联系好,让他们将货物送到你们指定的库房,等到榷场开了之后,带着买家来库房看货物,当面点清之后,交易完成,换成卖家需要的货物。这一进一出,你不仅能赚买家的钱,还能赚卖家的钱,如果两头都有买卖需求,你甚至能赚四份钱。”
    米芾撇了一眼萧平,笑呵呵道:“不过萧家怎么可能没钱?你们没钱,铺子、宅院、田产肯定有吧?用这些死物抵押给人,一样能凑出本钱来。放到国家,比方说,辽国皇帝想要体面些,就可以将辽国不怎么有用的城池抵押给大宋嘛。城池还是辽国的城池,租出去,每年缺能进钱,多好!”
    大宋的不少商人,就是这么办事的。
    比如说将门的管事,仗着门阀的身份作为信誉,可以两头通吃。米家也是顶级将门,这种生意他从小就见过。没本钱,照样赚地盆满钵满。
    萧平满意离开,回去告诉了耶律延禧,这位辽国新君顿时惊为天人,心虚的对萧平嘀咕:“这个米芾不简单呐,张嘴之间就能解决寡人困扰多日的难题。你说他留在我大辽,是否可能?”
    萧平吓了一跳,赶紧阻止:“陛下,米芾还说用被宋国攻占的城池租赁给宋国。如今宋辽之间的谈判迟迟没有进展,就是我们不能让出同州、易州等地的属权。可是宋国却不想让出他们攻占的城池,双方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缠,对如今的大辽非常不利。”
    岂止是不利,而是很可能会被拖垮。
    大宋和西夏作战也进入到关键时期,可是迟迟没有进展。大宋也无力和辽国开战。
    但是辽国一样是如此,耶律延禧面临的是一个风雨飘遥的大佬,东部的叛乱一直困扰着辽国。北方也不安稳,再加上一个宋国,这简直压地耶律延禧快喘不过气来了。
    当即拍板:“就按照米芾说的办,同州、易县、应州,我们租给宋国。租金的话,每年一百万两白银。”
    几天之后,在大宋京城谈判的萧常哥接到了中京快马送来的秘折,让他用新的建议,让大宋出钱。
    参加谈判的章惇在萧常哥的提议下,有点懵圈,这辽国租赁城池,古往今来从来未有听说过。可是这种感觉很奇怪,章惇似乎还挺熟悉。
    这日回到家里,他问儿子章授,章授笑道:“父亲,这是贼卖爷田不心疼,辽人顾全了面子,还得到了好处。而大宋如果不想继续开战的话,这也是个好选择,毕竟钱不多的话,完全可以答应。”
    “哼!”
    章惇冷哼:“朝堂之事,你位卑言轻,不是你说话的地方。”
    章授看着扭头离开的老爹,张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而章惇这才想起来,怪不得这么熟悉,原来这是败家子买祖产的套路。不过一开始败家还得遮掩,都是从租赁产业开始的。
    他心里琢磨着,也不知道谁给萧常哥出的主意,要是大宋的官员的话,算是立功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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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逵的逆袭之路介绍:
百丈村的二傻子站在村口的老槐树下,对着全村老少爷们大言不惭的说着自己的志向:“爷们要上进,要读书,要科举,将来金水河上游船,御街上放马,光宗耀祖,进士及第……”老族长豁开一张臭气熏天的大嘴,傻呼呼地瞪着李逵,然后很不厚道的带头笑起来……(这是一个属于莽撞的小人物在北宋末年奋斗的故事)李逵的逆袭之路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李逵的逆袭之路,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李逵的逆袭之路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