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其他小说李逵的逆袭之路TXT下载李逵的逆袭之路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李逵的逆袭之路全文阅读

作者:水鬼游魂     李逵的逆袭之路txt下载     李逵的逆袭之路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800章 你们这是耍赖

    如果换一个人,比如说邢恕,听到辽人要租燕云十六州的城池,早就不问元缘由答应下来。钱不钱地根本就无所谓,反正又不是他出。

    但功劳绝对是他的,不能让旁人给占了去。

    这货肯定会欢天喜地答应辽国使臣所有的条件,然后手舞足蹈的跑到垂拱殿给皇帝赵煦报喜。哪里会像章惇这样的,什么条件也不说,就说:“不合适。”

    不合适有很多原因。

    章惇说的不合适地原因是,大宋凭实力打下来的城池,为何要缴纳租金?

    这是什么道理?

    别说三个城池,就算是六个城池,他也不可能答应。

    翌日。

    皇城都事堂。

    萧常哥看着绿色的枝头,喜鹊停在枝头欢快的蹦哒着,叫唤着。但他知道,这不是给他报喜的喜鹊,而是给宋人报喜的喜鹊。

    果然,章惇在询问一圈身边人无果之后,他习惯性的死撑。态度变得强硬无比,当着萧常哥的面,指责辽国:“自从去年以来,辽军在没有任何征兆的情况下,公然撕毁宋辽盟约,进攻我河北西路。造成我边民死伤无数,房屋田产被毁数万,城池三座的损失。辽国如果想要回到谈判桌上,就必须给出补偿。”

    “这不可能。”萧常哥断然拒绝,原本辽国想要从大宋这里抠点钱出来,没想到不但没成功,反而大宋敲诈上门了。

    从来都是辽国敲诈别人,哪有被敲诈的道理?

    看着气鼓鼓离开的萧常哥,章惇若有所思的琢磨了一阵,对章授道:“去兵统局。”

    “兵统局没钱。”

    章授还以为章授看上了兵统局的钱库,下意识的回了一句。

    章惇这个气啊!

    他堂堂宰相,能被这点小钱给迷惑了双眼?再说了,他腆着脸去问李逵要,李逵也不会给他。这才是他愤怒的原因,加上儿子吃里扒外,向着外人,让他勃然大怒,指着章授怒斥:“不当人子!”

    章授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开口。可是不当人子,就是禽兽的儿子呗?问题是章授是章惇的儿子,章惇骂章授不是人养的,有点像是——老畜牲骂小畜生。

    为了骂儿子,把自己也给搭进去,值当吗?

    可要是提醒父亲,把自己也圈进去了,恐怕就章惇的臭脾气,得动手。

    章授不敢回嘴,章惇的臭脾气,家里都知道。两个兄长都躲着,弟弟甚至去犄角旮旯的小地方做官,也不愿意和老头子在一起,足以说明问题。

    “不好了,章相来了。”

    如同夜猫子进宅般,梁世杰从兵统局门口跑进官舍,一边跑,一边喊,仿佛来的不是大宋宰相,而是强盗。

    “去,多派人手看好府库,千万别让人混进去了。”蔡京安排好女婿梁世杰,章惇已经进了大门。章惇也不搭理人,看了一眼蔡京,暗中可惜。

    蔡京是把好手,可惜这货如今转变太快,让人猝不及防。

    “章相,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西北风,穷的只能吃风充饥了。”章惇没好气地坐上了主位,眯着眼打量讨了个没趣的蔡京,问:“元长,听说你的家族已经登上了夷洲,情况如何?”

    “好地方啊!土地肥沃,水源充沛,和老家相比,简直不可同日而语。就是人少一点,假以时日,必然成为我大宋粮仓。”说起夷洲,蔡京的眸子都亮了起来,对章惇打听道:“章相,听说在西北战场俘虏了不少党项人,可否卖我一些,我出高价。”

    章惇愕然,傻傻的看着蔡京。

    这家伙从一个野心勃勃的政客,不知不觉之间滑落成了商人,还变成了黑心商人,连俘虏都想要买卖,你的良心呢?

    被狗吃了?

    这样的蔡京,章惇是一句话不想搭理他的,打量了周围一会儿,问:“人杰呢?”

    “局座忙着法事的事,不可开交。”

    蔡京比划道:“这场法事可了不得啊!不仅有京城的高僧,还有大宋各地的高僧到来,光接待大相国寺就应接不暇。局座身负皇命,自然不敢懈怠。都说邦交无小事,我等不敢懈怠。”

    说完,蔡京把脑袋埋下,仿佛要表决心肝脑涂地似的。

    章惇闻听就知道是鬼话,冷哼道:“元长,你别给我打马虎眼,人杰是这等热心的人?我告诉你,如果我派人去找,没有在大相国寺找到正主,我可给他个渎职之责。”

    蔡京茫然地抬头,苦笑道:“章相,何必如此呢?我派人去找,马上给你找来。”

    蔡京说的马上,还真是马上。

    就在不远处的朱雀桥附近,瓦子里来了一个杂耍,技艺高超……

    不是李逵喜欢看,是孩子喜欢。

    李逵来到兵统局的时候,章惇脸不是脸,鼻子不是鼻子,整个人周身都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寒意。

    “下官李逵拜见相爷。”

    “人杰,别搞这些。”章惇看了一按左右,李逵会意道:“你们都下去。”

    章惇这才开始问话:“辽国使臣萧常哥前日试探老夫,要以三州之地租赁给大宋,每年费用百万白银,你觉得是何道理?”

    “辽人没有自信从我军手中拿下来这几个城池,还能有什么道理?”李逵随即想到了一份军报,说王进在从燕州撤退的时候,一把火把燕州个烧了个精光。这样的燕州,辽国拿在手里,也是没有了用处:“另外可能怕即便我军不敌,撤退的时候焚毁城池,辽国就算是拿回去,也没用。”

    “是这个道理。禁卫军一直在大名府休整,什么时候派遣去前线?”要是有禁卫军出战,别说三州,十个州也能顺利拿下来。可惜,禁卫军休整的日子比较长,让他有点等不及了。

    这个问题李逵也为难:“之前火药需求不大,府库完全能够生产。如今硫磺产量跟不上了,大理、夷洲虽传闻有产出,但远水解不了近渴,恐怕短期内无法应付。”

    “难道之前的火药不行吗?”

    “威力太差,火药这种物资做出来了,没法用,只能丢了。按照如今的产量,想要维持两万大军大战的弹药以及补给,需要存半年。”

    火药对大宋来说不陌生,火药局一直在生产。

    可是用量不大,库存数量很多。尤其是火药有个特性,潮了,火药没法用。但是烘干了一样好使。所以,大宋其实不缺库存火药,而是缺少威力强大的火药。

    但是这批火药,被李逵拒绝,不仅李逵拒绝使用,连铁监都认为之前的火药完全没有作战价值。就连西军也不愿意用火药局库存的火药,嫌弃威力不大,性能不稳定。

    用自然能用,但关键是威力。

    大宋在战场上使用火药很早。可是以前火药的真正用途是放火,还有就是喷发烧伤敌军。这就对火药的威力要求很低,而且还加入了很多完全没用的杂质。

    这玩意放在炮筒子里,用量不便的话,射程可能会近一半。

    但用量足够,这不能让李逵放心。

    章惇不甘心的回到了谈判上,他是个强硬派。强硬的原因是,大宋的骨气一直没有丢。哪怕是宣仁太后时期,对西夏软弱,好在这段时间不长。主要是司马光死的太早了,当宰相执政一年多就累死了。后来上台的范纯仁,吕大防等人都是强硬派。

    要不然也不会有章楶在西北受重用的事了。

    就大宋之前的表现,王安石,范仲淹,韩琦……哪个是怕过异族的人?

    而且只要中原不被侵占,大宋的韧性要比任何周围的国家都要强。打输了不要紧,大不了养好伤继续打。

    其实,如今靠拢在章惇周围的不少变法派官员,有些人其实骨头不硬,可是被逼着只能喊打喊杀。

    毕竟章惇对外族从来没有心慈手软过,王安石也是这样的人。

    哪有人要变法了,变法之前先杀个周边的国家祭旗的道理?

    可是大老王干了,不幸的是,赢了一半,栽了个大跟头。

    赢的是,大宋自从唐以后,近一百五十年,再一次收复了河湟之地。栽了个大跟头,就是永乐城大败,损失物资无数,军民二十多万。

    王安石骨子里是个硬汉,被王安石欣赏的章惇也是这样的人就不足为奇了。

    章惇想了想,还是觉得不能接受辽国的条件,哪怕之前他动心过,也不能接受。指着李逵道:“明日你来都事堂,参加谈判。”

    “这不好吧?”

    李逵有点嫌弃,都事堂五更就上班了,这岂不是耽误他练功?

    有心拒绝,却发现章惇的表情寒霜似的,似乎猜到了一些。

    最近西北的军报似乎来的有点少啊!

    章楶是一个优秀的统帅,但是面对灭国之战,西夏也不是那么容易被灭。

    万一大宋的精锐一直被拖在了西北,对于大宋来说,绝对是一个噩耗。

    一连几天的谈判都陷入了僵持阶段,萧常哥有点焦虑。

    耶律延禧给他的任务是开榷市,从宋国敲诈一笔钱出来,好让耶律延禧度过难关。可是,执掌大宋朝堂的是章惇,本来就不是个软弱可欺的人,面对一次次强硬的反击,他忍不住怀疑,回去之后,带给辽国国内的不会是好消息。

    朝会上,章惇并没有任何商量,就上书道:“陛下,臣认为河北如今乃宋辽关键所在,安惇已经无力支撑如今局面。朝堂需要派遣得力统帅赶赴河北,统筹边境近十万大军的指挥。”

    皇帝赵煦问:“章相心属何人?”

    “范纯粹。”

    章惇这次谁也没商量,当即在朝堂上说了一个人。这下子蔡卞急了,站出来道:“章相,范纯粹乃有罪之身,诽谤先帝变法,其心可诛。怎能重用?臣反对。”

    “安惇接连丢失燕州,涿州,易州的一半控制权也丢了,仅仅靠着易水固防,已然陷入颓势,这样下去,河北河东防线岌岌可危。河北虽有重兵,却不能固防。一旦大军过境,雄州如何固守?丢了雄州,河北就是一马平川之地,到大名府都没有防备?如今大宋艰难之际,还纠结一些小节,心中还有朝廷,还有大宋吗?”

    蔡卞知道章惇对他不满,不满的原因是为他无差别攻讦所有保守派,绑架了章惇一起给王安石雪恨。

    除了皇帝保下来的官员,都让他和安惇安上了各种各样的罪名,贬谪出去了。

    范纯粹显然是其中一个颇有影响力的官员,一旦范纯粹起复,蔡卞筹谋了这么久的计划,将全盘落空。

    不过,他随即想到了另外一个人,当即开口道:“可以让李逵出任河北招讨使,镇守河北。”

    蔡卞也知道安惇废物,可没办法,他手上也没有能征战的好手。

    可是这个提议被章惇拒绝了,拒绝的理由很简单:“李逵需要主政河东路,如今朔州和蔚州拿下,将西线连城一片,才能保证打下来的同州等确保回归大宋。要不然,这几个州,也难以守卫。攻打州府人选只能是李逵。”

    章惇为了堵死蔡卞的退路,朗声道:“如果你能镇守河东,我不会考虑其他人。”

    蔡卞的统帅才能比李清臣都差。

    李清臣哪怕再不济,如今也是个伪名帅。

    虽说没什么指挥作战的才能,但是枢密院在他手里,物资转运是非常顺畅的。这也是章惇最近没有想要搞李清臣的原因。

    蔡卞哀怨地看向章惇,他没想到在功成名就面前,友谊的小船翻了。

    没错,他和安惇确实不是统帅大军的料。但即便这样,也不能不管不顾用‘敌人’啊。在他看来,范纯粹无疑是敌人,政敌。

    蔡卞病急乱投医般的想到一个人:“同知枢密安焘有过收服河湟之地的统帅经验,统兵作战雷厉风行,他肯定要比范纯粹强吧?“

    安焘心里这个气啊!他都不吭声了,却飞来横祸,被蔡卞这厮给咬了不撒口。不是他不想为大宋效力,可是安焘自己也明白个道理,他和安惇的统帅才能之间的差异,唯一的差别就是他不怕死,安惇是个没种的窝囊废。一旦辽兵南下,他可能战死,而安惇逃回来……

    这是要害死他呀。

    安焘急忙声嘶力竭的咳嗽起来,脸红脖子粗地赵煦告假:“陛下,臣病了,拖了一个冬天不见好,不是臣不想为大宋效力,而是实在怕耽误了陛下的伟业。”

    安焘都装病了,要是蔡卞在不依不饶,这家伙回去就能起不来,躺榻上装死。

    好不容易将范纯粹定下来,李逵被章惇拉着去了都事堂。

    等辽国使臣来了之后,看到昨日陪在李逵边上的那个白脸文官换成了个黑脸的大汉,正满肚子疑惑。

    可是李逵却毫无征兆地咧嘴笑道:“萧总管,我们又见面了。”

    “你我认识?”

    萧常哥迟疑的回忆了一会儿,他的记忆没问题,可怎么就想不起眼前是谁呢?

    李逵凑近道:“我们在清河原交过手,那次侥幸让我赢了。不过萧总管别气馁,以后还有机会。”

    萧常哥脑袋轰轰作响,冷汗从额头冒了出来。原来是李逵,这个杀神。

    他想起战场上,李逵的帅旗,一个劲地前移,前移,还是前移……

    这种疯了一般的指挥,压垮了皮室军最后的勇气。那天惨败的画面,他这辈子都忘不了。

    随即,萧常哥看向了章惇,眼神中有委屈,还有不甘,似乎想要质问章惇:“你派这杀神来威胁本使臣,合适吗?”

第801章 没人要的辽东

    按理说,能够以使臣的身份,面对面的坐在曾经战场上无法仰视的对手面前的那一刻,萧常哥应该说是幸运的。

    如果不幸一点的话,他可能就要成为阶下囚了。

    好在当时李逵麾下的骑兵数量不多,无法追击数万溃逃的皮室军。

    可即便如此,萧常哥也是心有余悸,面对这个杀神,哪怕明知道在谈判桌上,没有任何危险,心里也总是发毛,有种要奔溃的心悸。

    不过,没多久,萧常哥后悔了。

    后悔的原因不是别的,而是他认为是自己嘴贱,去问李逵那场战斗的部署。

    李逵这家伙,嘴比萧常哥贱多了,关键这家伙气人呐:

    “辽军战斗力不强,对了,你们的铁林军战斗力还不错。不过数量少了一点,要是有两万,当时战场上谁胜谁败就不好说了。”

    可问题是,辽国倾尽国力,也只有打造了一万铁林军。

    这是辽国皇室控制的唯一一支重装骑兵。

    “说起来,你当初让骑兵下马推大车的战术,差点吓住本帅了。要是你们技术不行,腿脚太不利索,说不定你当时还能反败为胜。这得多练练,兴许下次战场上遇上,就能直接手把手的用上。有道是艺多不压身,这种使用的技术,再多也不累赘。”

    ——萧常哥不信,坚决不信,笃信李逵这是给他挖坑。

    “对了,萧使臣,我很好奇。为什么清河原打得势均力敌的时候,你们却突然溃败了,要是再死两万人,我大宋军军阵也要立不住。”

    萧常哥气地不想说话,李逵说他快顶不住了,而萧常哥已经顶不住了。参与进攻的军队,死伤已经超过一半了。要是其他战场,早就崩溃了。,主要是火器杀伤太快,士兵还没有反应过来,就付出了巨大的伤亡代价。这种心态上的崩溃,根本就无法挽回。要是萧常哥熟悉的战争,伤亡三成而不退的军队,已经是精锐中的精锐。

    就算是没有投入战场的军队,吓破胆了。

    总共才七万人马,已经死了快三四万了,再死两万人,就全军覆没了。

    还有什么骑兵下马推车之类的浑话,他怎么聪明,像是会上当受骗的样子吗?

    主要是宋军对付铁林军的手段让萧常哥彻底吓住了,继续用骑兵填进去,明知道是个死,难道还要继续冲锋?

    面对这么一个李逵,萧常哥很无奈。

    小眼神一直在章惇示意,似乎再说:“您老也不管管?”

    可惜,章惇根本就没看见,老头脑袋耷拉着,仿佛是睡着了。

    李逵倒是很看好萧常哥,勉励道:“下次你可以试着多坚持坚持,我看好你。”

    萧常哥别扭地歪着头,不想说话,突然心头一动,李逵说——下次?

    难道真的有下一次?

    一开始萧常哥还有点幸灾乐祸,也不知道那个倒霉蛋会遇上李逵,他当初和李逵这一杖打下来,连自己是不是男人都快没自信了!

    可是他又抖了个机灵,发现很有可能这场面对宋军的大战,还有可能自己指挥。不为别的,因为萧常哥是所有和李逵交手的辽军将领之中,表现最好的将领。宋军至少在他手里伤亡了六千人马。而其他辽国将领,只有几百人,甚至更少的斩获,简直没脸见人。

    想到下次还是自己面对李逵,萧常哥脸色惨白,哀叹道:

    “完蛋了。”

    第一次打李逵,半个辽国的精锐都扑上去了,都没有打赢。难道再给他一次机会,就能战胜李逵不成?

    到时候甭管自己多么倔强,还得跪。

    强撑着脸上的自信,心里却虚的冒冷汗。

    “李逵,既然宋军这么强,为何要退兵?你也从前线回到了开封,难道是因为别的原因?要知道安惇贪生怕死之辈,王进更是无能之将,你一离开燕州没多久,一个隐秘行踪逃跑,另一个更是不战而跑。丢尽了宋国的脸面。”

    萧常哥最想要听的是李逵受到宋国朝廷的排挤,担心他尾大不掉,故意被打压。辽国和大宋做了一百多年的邻居,对宋国这个骨子里害怕武夫谋反的王朝非常了解。李逵这样的动不动有灭国实力的武将,肯定会被大宋忌惮。

    有道是鸟尽弓藏兔死狗烹,大宋根本就等不到鸟尽这一步,就会对功臣下手。

    可他还是估错了形势。

    李逵撇嘴道:“我可是天章阁直学士,都不想带兵打仗,我也不想去和你们辽人作战。只是当下没有合适的人,才勉为其难的临时去了河东路。不过不要紧,以后这样的机会可能不多了。我主要的工作还是督造武器,比如说你在战场上看到的火炮,火枪,都是我的发明,好用吧?”

    萧常哥翻着白眼心说:“原来是你这缺德玩意!”可转而想到李逵的身份,文官,心里i顿时凉了半截。

    大宋文官斗武将,根本就不需要煽风点火,文官自己就去了。

    可是文官斗文官,就压根不会听外人的搀和。李逵如今受重,以后还得受重用。

    火枪和火炮这玩意,以前辽人根本就没有见识过,连宋人都没见识过。

    原来是李逵发明的。

    李逵兴冲冲道:“这次北上作战,用你们辽军检验了武器的性能。总体上还比较满意,准备加大产能再打造一批,多组建个四万人马。”

    李逵当初两万火器部队就敢和七八万辽军精锐硬刚,要是这货手里有四万人马,得把大辽欺负成什么样?

    萧常哥警惕道:“这岂不是大宋一下子就能拉出六万火器大军?”

    “得训练,这得小半年才能上战场。到时候拉出来让你见识见识。对了,到时候把涿州和燕州这些城池修的牢固点,别一捅就破,失了我练兵的意义。”

    李逵裂开大嘴,提醒萧常哥,深怕辽军不禁打,到时候让大宋军队没有达到实战的效果。

    萧常哥快哭了,李逵这厮太坏了,告诉你个日子,这也不是啥好日子,就是到时候拿着刀砍你的那种血光之灾的日子。还得嘱咐你,不能死太快,死太快了,他没尽兴。不带这么欺负人的。

    难道堂堂大辽已经要落到这个份上了吗?

    萧常哥越想越憋屈,盯着李逵仿佛仇人见面,眼红的能滴出血来。

    可李逵还在不依不饶:“小样,别用这种委屈敢怒不敢言的眼神看本官,你去打听打听,本官吃不吃这一套?”

    “大宋从立国之后,什么时候打仗赢了的时候怂过?”

    “把幽云十六州给本官守了,到时候本官打下来,就能封王了。”

    ……

    李逵一开始最多是冷嘲热讽,可是说着说着情绪上来了,对萧常哥蛮不客气的呵斥起来,训孙子似的不给脸面:“别说让大宋出钱租下已经被我大宋打下来的州县,就是没打下来的,我大宋想要,自然会自己去取,不用你们假好心。”

    “章相,你看说的差不多了,能走了吗?”

    章惇这才睁开眼,假装什么也不知道,茫然四顾之后,开口道:“到饭点了吗?”

    李逵心中暗叹,这老头拉着他来当红脸,得罪人。没想到都这个时候了,还装糊涂。

    随即章惇笑道:“行了,你先回去。老夫和萧使节继续共商两国邦交大事。”

    有了李逵的威胁,萧常哥异常的老实。时不时的问两句关于大宋组建火器军队的机密,章惇也是打着哈哈,糊弄过去了。

    不是他不想,是没钱。要是有钱,章惇根本就不怕告诉萧常哥,大宋迟早要收服燕云十六州。

    大宋第一个海外封地夷洲,当蔡京要参加竞拍的时候,确实吓住了不少人。

    有蔡京参加的竞拍,肯定没好。

    夷洲在章惇手里卖了个白菜价,蔡京私下里和几家有意向的家族商量好了,就是不加钱。同时用威逼利诱,将其他有心竞争的豪商给排除了出去。

    最后,蔡京也中了标。

    而朝廷最多在这场买卖之中挣五百万贯。

    这比之前的两千万贯的期望差远了,尤其是原本琉求国的王室也需要安置。毕竟这是主动投效,而不是打下来的地盘。

    一来二去,都事堂没有在这场生意之中获得多大的好处,勉强够堵上西军的窟窿。

    要说西军的战事,从顺利到僵持,章惇是很不满意的。可不满意又有什么办法?

    章楶又不听他的。

    章楶如今和西夏僵持,并非是他要拥兵自重,而是一地点的磨掉党项人的实力,直到最后一击。

    他就是这样的人,真要是手中实力不够,他的做法会很激进。因为没有退路,他退一步,身后就是大宋的城池,大宋百姓。

    可是当章楶手里有的是筹码,他就会稳扎稳打,慢条斯理的一点点磨死对方。

    不能说这种方法不好,反而,这种战略是对的,也是正确的。因为灭国必须这么来,一下子将西夏的国都打下来,要是等宋军退兵了,西夏立刻会叛变。这是因为没有经历过最严苛的压力,党项人根本就不会屈服。

    可是章楶这样做,却急地章惇团团转。

    章惇的心里可不仅仅装着一个西夏,他心里还装着吐蕃,燕云十六州,还有大理国……等等。这样一个胸中有无数大事要去做的人,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族兄在西北‘偷懒’?而且他的年纪也不小了,要是西夏这里磨几年时间,大宋的府库要被耗光,而且最要命的问题是,他那时候七十多了。打吐蕃要是还得几年,他根本就满足不了自己心中的梦想。

    所以,章楶给人一种似乎急功近利的样子。主要是时间不等他。

    章惇着急,焦虑,甚至派遣亲信去西北带去亲笔信,让章楶尽快想办法解决西夏的反叛。章楶就轻飘飘的一句话,要么让他全权指挥,朝廷只负责钱粮,不问过往;要么让他回京城做官,他可以不指挥这场关乎大宋国运的灭国之战。

    而且,章楶还表示,如果打到一半结束,他们兄弟决裂。

    章惇这才发现,自己的兄长也是耍赖的好手,一出手就是死赖着不起来的样子。

    换人的决定倒是容易下,可换谁去呢?

    章楶的大帅位置,李逵上去都不好使。

    西军三十多员营将,每个人都服章楶。可能服李逵的能有几个?

    再说了,李逵也不愿意去西夏。

    西夏和宋军已经打到了黄河边上了,这是角力,同时也是互相消耗的一个过程。黄河边并不是决战的好地方,但绝对是消耗对方的绝佳场所。

    党项人抬头就能看到对岸的宋军,能不紧张吗?

    打发走了萧常哥,章惇找到李逵,紧张道:“人杰,谁告诉你要组建四万禁卫军的?”

    “没有啊!”

    李逵端坐在天章阁的官舍主位,天章阁一般不配备学士,李逵来了他就是这地方的山大王。

    章惇跺脚急切道:“你没跟陛下说过吧?”

    “没有,我说章相,两万和四万有区别吗?”李逵觉得章惇最近有些疑神疑鬼,就像是蔡京在发俸的时候,看谁都对他不怀好意。

    章惇叫苦道:“没钱。两万禁卫军的装备都拿不出来,会更不要说四万了。我可给你说好了,一年之内,恐怕宋辽之间发动战争的可能很小,你给我收着点。”

    李逵嘿嘿笑道:“章相,你这是被西军要拖死啊!可也不能保证辽国不发动战争吧?真要是打起来,你可怎么办?”

    “要不你去西军帮帮忙?”章惇试探着问李逵,他觉得要是李逵去了,兴许西夏能死的快点,他有点等不及了。

    李逵摆手拒绝道:“这不是谁去的问题,灭国,除非你将党项人杀干净了,要不然就得一点点逼他。让西夏王室绝望,让西夏的百姓绝望。只要党项人心里还有一口气,就绝对不算结束。这样才能真正控制这片土地,如若不然,仇恨会变成种子,长成参天大树,李元昊这样的人还会来一次。”

    “不过话说回来了,我去就不是章龙图这个套路了,他是一点点压,将党项的勇气压没了,将党项人的精气神给耗光了。可我去的话,就是杀,用草原的规矩,杀光比车轮高的男人,西夏也扑腾不起来。章相你也知道下官是个粗鲁之人,只会打打杀杀的本事。杀他个血流成河,浮尸遍野,我估摸着也能成。可是这个屠夫的罪名我不担,你得把你儿子章授借给我,杀人的命令让他下。”

    “听说西夏逃往我大宋的人口不少,都被章龙图给安置在永兴军路。真要是发卖的话,我要买一点。”

    “你——”

    章惇指着李逵不知说什么好,李逵的条件他一个不能答应,也一个都不敢答应。

    大宋以儒立国,真要是残暴的屠杀党项平民,恐怕所有人都要坐不住。李逵哪怕有皇帝的庇护,最后也顶不住。

    可是真要是让章家人顶在前头,章惇也难辞其咎。

    他虽然不喜欢儿子做官,但也不希望儿子背负污名灰溜溜的回到家族之中。

    章惇可不想和李逵继续在这个问题上掰扯不请,随即问:“你要党项人干什么,这些人可不服管。”

    李逵啧啧赞叹了两句,慢条斯理道:“下官不是上次让蔡京向都事堂报备辽东,将辽国东京道作为第二块大宋的海外封地。本想着拍卖,给相爷弄些钱来,充盈府库。可么曾想,一个主顾都没有,只能下官让家人把辽东买了下来。”

    “你这不是废话,辽东是辽国的东京道管辖区,谁敢打这个心思。商人再强,也不敢和辽国这个帝国硬碰硬。谁会买,注定会亏地当裤子的产业。”章惇冷哼道。

    心中不解,为何李逵这么坚持要将辽东开发成很大宋的海外封地,或是故意为止,目的就是自保?

    不过随后,他将这个想法给甩出去了,觉得不可能。

    临走,章惇意味深长道:“萧常哥自你走后,变得极其听话。老夫估摸着攻打和租赁城池不可能,但是为了稳住辽国,榷市还得开,只是规模要比往年会小一点。”

    李逵琢磨了一阵,等章惇早就走了还没有反应过来,直到他大呼小叫阮小五:“小五,赶快回家准备车马,我要去梁山泊。”

第802章 饲养员焦挺

    宋辽双方都是东方的霸主,别看大宋孱弱,那是因为大宋经常会在高光的时候摔个大跟头,把自己弄得灰头土脸。

    可实际上,在国力,军备,实力上,能够和大宋放在一起的对手只有一个——辽国。甚至战争潜力上,大宋要比辽国强得多得多。

    如今的辽国也经历着大宋曾经的尴尬和痛苦,那种伤口撕裂,却不得不强颜欢笑的艰难,让萧常哥这个辽国使臣内心备受煎熬,仿佛自己背叛了大辽似的。可这才是一个失败者该经历的磨难。当初庆历议和的时候,难道范仲淹等人心里就好受?

    强烈的自尊让他们心如刀绞。

    反倒是辽国,澶渊之战,明明辽国已经战败了,无力进攻,最后才和大宋签订了盟约。大宋明明胜利了,但是真宗担忧中原被辽人继续袭扰,造成损失无数,才被迫签订了盟约,每年给予辽国三十万两白银的岁币。辽国捡便宜的运气,无人能比。

    但大宋的好处也是显而易见的,换来了中原将近百年的和平。这种和平,是区区每年三十万两白银根本就换不来的。可以说,大宋从岁币上也得到了好处。甚至要比辽国得到的好处更多。只是这种好处隐藏在社会平稳之下,不容易被看到而已。

    可是,这一次宋辽颠倒,大宋开始强势起来了。

    章惇自从李逵来了一趟,威胁过萧常哥之后,态度就无比强硬起来了。

    之前那种拒绝,在萧常哥眼里已经算是好说话了。

    后来还要求辽国每年给大宋多少牛羊,这是人话吗?

    宋国不仅不给辽国岁币,还要求牛羊,欺负人也不能欺负到这个份上啊!

    萧常哥也答应不了,干脆,停止了谈判。准备回辽国,让皇帝耶律延禧另请高明,这样的谈判他谈不下去了。真要是签订了盟约,他就成辽奸了。

    使臣因为国家战败,而不得不接受额外的惩罚。这种感觉章惇比谁都强烈。他是个自尊心很强的人,不管是个人还是国家层次,都是如此。大宋每年要赠送给辽国五十万两白银价值的岁币。真宗时期定下的是三十万两白银,那个增加的二十万两白银,就是神宗时期拿出去的。源于大宋想要彻底收服河西,覆灭西夏。

    结局都知道,大宋失败了,有一次在大好局面下,摔了个大跟头。

    给辽国的是赠。

    给西夏的是赐。

    三川口之战、好水川之战接连的大败,让仁宗皇帝不得不接收一个事实。大宋似乎灭不掉西夏。不得已,谈判议和吧。

    这是大宋的特色,其他王朝都干不出来。只有大宋做得出来。原因有很多,主要是不划算,打仗花钱比给岁币更多,而且是几十倍,上百倍。西军一年的军费三千万贯,可是赐予西夏的岁币呢?只有二十万两白银钱和物。包括白银五万两,绢十三万匹、茶两万斤。过节还有另外的赏赐,二万二千两、绢二万三千匹、茶一万斤。实际上总数是超过二十万两白银的。但这点钱,对于大宋来说九牛一毛,比打仗省多了。

    其次,将门不给力!哪有打一次败一次的道理,唯一一次的胜利是定川寨之战,只能是挽回颜面的小胜。

    当然,李元昊也做出了相对的姿态,放弃皇帝的称号,改为西夏国主。他爹李德明就被真宗封为平西王,李元昊是不满自己要听命大宋,这才起兵反出大宋的。在李德明手里,西夏享受亲王爵的赏赐,一年有白银一万两,绢一万匹,钱两万贯,茶两万斤。和大宋普通亲王的赏赐差不多。

    并且允许西夏境内的青盐入宋境销售。

    青盐,也是西夏为数不多的能够进入大宋,并畅销的商品。也是西夏财政的支柱。

    钱是给出去了,可是伤痕留在了大宋有使命感的文人心中,只要西夏和燕云十六州不收服,他们的伤口永远不会愈合。

    章惇就有这样的伤痛和愤恨,也能理解萧常哥的绝望和挣扎。

    只不过,他是故意这样折磨地方。

    眼瞅着萧常哥要撂挑子,章惇却派人把他勾回来了。

    萧常哥再次见到章惇的时候,眼圈都是红的。看到章惇脸上的那一抹似笑非笑的喜色的,都是悟了,章惇这是熬他呢。

    就和熬鹰似的,将他身上所有属于大辽该有的高高在上都给打掉。

    “章相,本使臣……”他看了一眼周围,发现李逵没在,顿时心情稳了许多,吞了一口唾沫,仿佛要有大难发生似的问:“李学士呢?”

    “他有军务,离开了京城。”

    章惇笑呵呵的回道。可心里却骂开了,不当人子的李逵,哪里有做官好好的,突然要告假,理由很敷衍,他们李家投资了攻略辽东的海外生意,他要去盯着。更气人的是,李逵明明是都事堂属下的官员,却去找了皇帝请假,更气人的是,皇帝答应了。

    这两人是连襟,合着自己这个宰相倒成了外人?

    把章惇气地不行,可没办法,对外说起来,还得说李逵军务在身,无法列席。

    这让萧常哥紧张了起来,心中升起无数的悲怆,长叹着做到了章惇对面,苦笑道:“章相,你也应该明白,我不过是辽国的使臣,表面上代表的是辽国皇帝,可是真要是触动了辽国的根本,即便你我合议完成,签订了条约,最后我大辽的皇帝也不会答应。”

    “不碍事,他不答应,那是因为受到的打击还不够多。”

    章惇说笑了一句,随后正色道:“你该庆幸我大宋的皇帝陛下非常关心宋辽谈判,虽说辽国背信弃义,私会了宋辽之盟约,但是我大宋皇帝还是没有要赶尽杀绝的心思。”

    “那么岁币?”

    萧常哥就像是个绝望的旅人,在沙漠中断绝水一样,突然视线中看到一汪清泉,顿时有了精神。

    章惇摇头道:“不行,岁币绝对不行。”

    不过章惇没有将话给说死,反而开了个口子:“不过我大宋皇帝答应,岁币虽然不会赠送,但是可以给辽国一年相当于岁币的财物的交易额度。包括,布匹,丝绸,茶叶等等物资。老夫以为,只要有了这些条件,你回去之后,辽国的新君也不会为难你。”

    萧常哥这才明白,章惇这干巴老头,这是一步步试探他和大辽的底线,最后才得出了一个结论。

    两人开始对于商品交换的价格开始争论起来。

    “大宋的牛一头才五贯,大辽的牛比大宋的牛更大,肉更多,为何也只有无贯,这生意没法做了。”

    萧常哥委屈地嚷嚷着,仿佛吃了天大的亏。

    大宋耕牛五贯一头,这是大宋的律法规定了,已经实施了一百多年了。属于大宋皇帝对百姓的仁政之一。

    耕牛五贯一头,如果杀了卖肉,一头牛轻松可以卖到五十贯,甚至一百贯。

    这属于肉价高昂的大宋市场决定的,所以在宰杀税没有出现之前,民间偷偷在宰杀耕牛屡禁不止。但是大宋的牛是耕牛,是才艺牛,哪里是你们辽国草原的肉牛能相比并论,章惇冷笑道:“大宋的牛会耕地,你们辽国的牛会吗?”

    都是吃肉,为何会耕地的牛肉价格更贵?

    萧常哥不服气道:“我们大辽的牛会产牛奶,你们宋国的牛不会。”

    索封在章惇的耳畔提醒道:“章相,牛奶好,吃了长力气。不如买些来试着养。不过大宋的牛也会,只有母牛生小牛的时候才有,但是不如草原的产量高。”

    “真的?”

    “可不是真的!”索封卖弄着他脸上的肥肉,傲娇道:“章相,我就是吃了牛奶,不仅壮实了不少,还白了不少。”

    章惇不太相信索封的话,这家伙属于自己门下胸无大志的一类官员。自从跟着青塘第一富婆成婚之后,彻底失去了拼搏的动力。换而言之,索封已经对做官没有了企图,反正他再努力,也比不上曾布的资历,也比不上蔡卞在章惇心目中的重要性。

    争来争去,为什么呢?

    官阶高两级?

    钱又多不了多少。

    对于大宋的官员来说,索封这样的官职已经不少了,一年收入妥妥三千贯左右。他真要是咬咬牙,吃糠咽菜十年,内城的府邸他也买的起。

    可问题是,内城的府邸,你得养护院的好手把,请一两个军中出来的虞候,还有后宅的侍妾,歌伎舞女,厨房做饭的厨娘,往来迎宾客的门人,还有奴仆家丁,一座府邸往少了说,至少得养小一百人,要不然撑不起权贵的脸面。这点俸禄更本就不够。而且住外城,也要养不少人,俸禄也紧巴巴的。

    索封自从过上了体面权贵的生活之后,完全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毫无追求可言。

    这也不能怪他,索封虽说是科举出来的文官,但是诗文词意都很一般,属于在文会之中,高才不屑看他一眼,比他官阶低的人才会上赶着巴结的普通人。

    比权谋,他也不是蔡卞、曾布、林希这样的对手,资历还不够,已经属于升迁上不去的一类人。

    反正,章惇再喜欢他,也不会让他做宰相继承人。

    章惇琢磨了一阵,觉得还是有点道理的。牛奶既然好,那么大宋百姓也该吃。只不过……大宋百姓似乎不太会养。

    章惇觉得这也是一条路子,颔首道:“可以给予高价,不过你们辽人得将饲养母牛的办法教授给我大宋百姓。”

    “这得加价。”

    “五十贯一头,算一千头好了。”

    章惇不在乎钱,反正要是没有辽国进攻的这一出,大宋每年还得给辽国五十万白银的岁币,算上布匹和茶叶的话,比这个数字还要高不少。

    萧常哥试着问:“每年一千头?”

    “就今年试一试,万一养不活,明年不要了。”章惇虽然不在乎钱,但也不傻,怎么会是吃亏的主?他这么说,辽国来的牧民肯定得细心教授大宋的百姓如何饲养母牛。

    要不然,这笔生气就要断了。

    一点点,一个个项目争论着。

    萧常哥终于在几天之后,放下了提着的心。总算是可以完成皇帝给他安排的任务。

    再说李逵。

    他自从离开了京城之后,就马不停蹄的去了郓城。

    想要舒坦,自然是坐船。可是坐船慢。主要是永济渠和五丈河航道,如今刚刚开河,积攒了一个冬天的货物需要运送到京城。

    河面上到处都是船只,宽的地方还好,要是遇到狭窄的船闸附近,一堵就可能今天时间。哪里有车马速度快?

    坐在车上,李逵还在纳闷,梁山整编也不是一两天了,不知道情况如何?

    兵统局也安排不少人打入了梁山内部,有明面的焦挺和武松等人,都去了。暗地里也有,不过都是些没多少印象里的小头目。

    可以说,如今的梁山晁盖等人,表面上控制着梁山。可实际上,他们的控制力已经微乎其微,一半兵马都调不动不起来。

    但这些不重要,重要是在梁山最高的大厅之内,聚义厅的牌子换成了‘好汉佣兵团’。可大厅内,不是大碗吃肉大口喝酒的场面,而是一片哀嚎。

    站在大厅中央的焦挺目光入电地盯着周围所有人,手中拿着饭勺。

    焦挺的实力不错,但是他还做不到力压群雄的地步。就算是加上来帮忙的武松也没用。

    可是大厅内所有的好汉们都埋着头猛吃美食,牛肉羊肉往吃吐了造。在没喝酒的时候,能够把人吃吐了,绝对是一件非常不容易的本事。

    可是焦挺却不满意,饭勺敲打着铁锅,热情道:“吃,多吃点,我知道你们还能吃。”

    刘唐努力咽下一口羊肉,瞪眼看向焦挺道:“焦校尉,我真的吃饱了。不能再吃了。我怀疑你把我们兄弟当成豕养了?”

    “刘唐兄弟,你摸着良心说,我焦挺自从来了梁山之后,亏待过一个兄弟没有?吃的穿的,都给好的,就算是你相好,我也给你赎来了,你还要我做成什么样子?说句不中听的,爹妈对儿子,也就这样了。”

    刘唐羞愧不已,耷拉着脑袋,委屈道:“可是焦校尉,我真的吃不下了。还有……女人胖了不好看。你要是继续让我们这么吃了睡,睡了吃,还如何去和辽人拼命?”

    “这不是你考虑的问题。”

    焦挺憨厚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敦厚的笑容:“刘唐相信自己,你没吃饱。人的潜力是无穷无尽的,你还能吃,能吃是福。我小时候就是能吃,所以力气在我兄弟几个之中最大,才有机会效忠局座,如今也是六品武将了,你们脸上没点福相,长相也难看,一点都不讨喜,如何被局座重用?局座能用个看得顺眼的,难道还要用长相凶恶的不成?相信我,这是为官之道,受益匪浅,一辈子受用。”

    焦挺管梁山的钱粮,自从钱粮充裕之后,梁山上确实有过一段时间生机勃勃。可随后,焦挺这家伙就闹妖了起来。

    主要是山上头领匪性难移,一个个不好管束。

    要是换个人,就立威,杀鸡儆猴之类的威慑其他人。

    可是他却不这样。

    他认为,这是因为吃的太少,吃多了人犯困,就不闹事了。

    他家里是相扑世家,家中兄弟叔叔伯伯,将一个偌大的财主家,吃成了贫民。这份本事,在大宋绝对属于神人一类。

    焦挺于是开战了吃饭运动,吃多了,很多闹事的事情竟然少了许多。

    主要还是大头领们,吃多了歇上一个时辰,然后消消食,然后惊恐的发现又到饭点了。

    不吃?

    也行,退出好汉佣兵团,不服从管理的人咱们不要。

    头领们一个个怨恨不已,可是喽啰们却很开心,敞开了吃,这是很多人从记忆里都没有的好事。要不然也不会成为匪徒小喽啰,真要是能活得下去,谁愿意做山贼水匪?

    头领们的威信一再降低,甚至晁盖等人担忧,自己要是背叛李逵,他们这些人只能净身出户,休想拉走一个手下。

    有吃有喝,除了没有女人,整个山寨内一片祥和。

    完全没有当初为匪为贼的凶狠样子。

    焦挺正监督着,武松匆匆赶来,兴奋道:“局座来了。”

    “到哪儿了?”

    “在郓城,让你带着头领去城内。”

    “好了,大伙儿歇一歇,准备进城。”焦挺在一群人感激声中,被簇拥着下了山。来到了郓城县。

    等到李逵见到晁盖等人之后,被吓了一跳,迟疑道:“你们吃什么了?”

第803章 此子有亡国之相

    梁山的一帮首领,是一肚子的委屈,可是面对李逵,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了。

    焦挺这家伙吧!看着面善,可也是个心黑的主。

    尤其是他做的事,让人都挑不出错。这才是他可怕的地方,真要说,错处都是梁山首领的,好吃好喝供养他们,还落埋怨,这岂不是不知好歹?

    虽说,梁山的首领们一个个都不是什么好鸟,大部分都是作奸犯科的江湖匪类。

    可是这帮人有一个缺点,一个致命的缺点,一个个都甭管是真是假,都满口说着义气为先的蠢话。

    一个匪徒,当他口中说着义气的时候,他全身都是弱点。

    “大人……我们只要是太闲了。”

    晁盖是首领,他不能让刘唐这憨货说焦挺的坏话。毕竟对于梁山来说,在李逵眼里可有可无,而焦挺才是李逵真正的亲信。

    而且,焦挺要比李逵手下的武松等人难对付的多。

    这家伙看着是真心实意的对人好,可是这份好,连晁盖都有些承受不起。

    李逵虽说心中有些不解,但他相信焦挺还是相信晁盖多一些。可实际上,梁山上还有一些想要追随朝廷,却没有门路的人,徘徊在李逵和晁盖之间,但说话更加公允。比如说军师吴用,李逵扭头问吴用:“是吗?”

    “大人,主要是焦兄弟给的太多,太好,所以头领们都有些会变化。不过大人放心,山寨上下都以大人为马首是瞻,只要大人一声令下,山寨五千弟兄,为大人征战四方。”吴用说这话,让晁盖心里微微的不悦。

    仿佛他感觉到了背叛的滋味。

    反倒是李逵摆摆手,不感兴趣道:“别说效忠的话,说说情况,走了什么人,留下的又是什么人?”

    “穆弘和张横兄弟走了,带走了数百兄弟。其他人都选择留了下来。还有,多了几位郓城的兄弟,其他山寨的兄弟。如今山寨有头领二十多人,士卒五千人马,存粮三万石,足够我大军一年消耗。”说话间,吴用迟疑的跪地认错:“大人,小人擅作主张给了穆弘等人一批粮草和军饷,还请大人责罚。”

    “好聚好散,有情有义之人才值得托付,你们没做错什么。”李逵不但没有发怒,反而夸奖了两句。获得了不少梁山头领的好感。

    不过李逵好奇,穆弘这家伙去哪里了?问:“穆弘是自立门户了?还是与人合伙?”

    吴用担心的看向晁盖,晁盖点点头之后,吴用这才说了起来:“大人,穆弘等人没有投靠其他山寨,更没有自立门户,而是南下去了。听说是去南洋,说要闯出一片天地来。”

    这话说的,好像穆弘这家伙胸有大志似的,不过这事应该鼓励,至少表面上如此,这样才能让晁盖等人安心。

    梁山上有不少兵统局的密探,明面上的,暗地里的,都不少。任何风吹草动,都躲不掉李逵的耳目。更何况,穆弘拿走的还是梁山以前的老本,粮食也没多少,军饷更是说不上。这点钱粮,要是没有路上的补充,这家伙连琼州都到不了。更不要说跨海去南洋了。

    在他看来,穆弘这样的积年老土匪,恶霸,怎么可能弃恶从善?肯定是占地盘做山贼去了。有道是,积恶难改,本来就是恶人,这辈子恐怕都不习惯做好人。

    李逵颔首笑道:“此事我不会追究,这是当初的条件之一,本官应了,自然没有后悔的道理。诸位,都坐下说话。我在这里再重申一句,好聚好散。有想要离开的,大可以大大方方的走,本官绝不追究过往,还奉上路费。不过有个前提,今后莫要作奸犯科。本官是朝廷命官,见贼不杀,乃渎职。无颜面对朝廷的栽培。还请自重。”

    甭管是李逵说的是真是假,态度上似乎很看重晁盖等人。

    这也让晁盖和吴用暗暗松了一口气,他们可不是公孙胜,这家伙勾搭上了当朝太师,哪怕李逵看他不爽,也会看在岳父刘葆晟的面子上,不会难为他。

    可是晁盖等人就难了,他们曾经还是准备劫取汇通钱庄的银车,算是李逵的仇人。

    当然,晁盖等人付出的代价也很大,宋江死在这场面对面的较量之中。

    很多人都无法理解晁盖为何跪了,跪倒在‘仇人’面前。

    这也是为什么有人要离开山寨的原因。

    毕竟,没有人切肤之痛,就不要劝人放下。

    至于宋江?

    晁盖和他的友谊还停留在表面。宋江只有因为晁盖这帮人身陷牢狱之灾,才会勾起晁盖和其他人心中的内疚。加上雷横等人都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宋江的那点小恩小惠还不足以让他们心悦诚服。毕竟,宋江身份再高,也不过是个押司,一个连解试都过不去的失败读书人。

    相比李逵,简直就是天壤之别。

    苏门子弟,会试前十,殿试前三,进士及第,天章阁直学士。

    这样的身份,肯和晁盖心平气和的说话,都已经是莫大的抬举了。

    更何况还礼贤下士的让晁盖等人坐着说话。

    白胜激动的发抖,可惜他站得比较靠后,没有机会开口。好不容易逮到机会,自然要表现一番:“学士,在您面前哪里有小人们坐着说话的道理?您老是文曲星转世,天下数得着的才子,尤其是大人统帅千军,杀敌无数,为我大宋百姓造福祉,我等沐浴大人神威,不能自已,根本就坐不住。站着就成,站着喘气通透。”

    白胜是梁山上头领之中最不入流的几个之一,主要是这家伙武艺不行,也没有什么其他本事。但却是最早跟着晁盖上山的老兄弟之一,不得已养着。

    可这家伙却不开眼,巴结李逵也就算了,连大头领的话都要抢。

    让晁盖坐在李逵面前说话,老实说晁盖也不敢。

    如今的李逵,早就不是当年郓城郊外十里坡赶考的举子了。而是大宋军神,身份高贵的直学士,朝廷重臣。

    身居高位带来的官威和气势,根本就不是当初那个匪里匪气的黑小子能够相媲美的。尤其是战场上的杀神之名,

    晁盖没好气地瞪了一眼手下,想当年,白胜就是个察言观色的势利眼,没想到如今为了巴结李逵,竟然说出如此不要脸的话,简直就是……这货哪里学来的?似乎李逵听着挺高兴啊!

    晁盖心中五味杂陈,说不出的难受。

    又一个小弟背叛了他,同时又有点嫉妒,白胜奉承李逵,每一句话就像是肺腑之言,极其真挚。

    可是这等话,晁盖说什么也说不出口。

    心中暗骂:该死的面子,自己就是太要脸了,经常受罪。

    就当晁盖胡思乱想的时候,李逵问了:“这位壮士是?”

    “白胜,小人是白胜。”

    白日鼠白胜,李逵怎么可能不记得,他记性好着呢?当初抓住了晁盖等人,白胜这家伙也没逃掉,李逵还用鞭子抽过这家伙。后来,这家伙投靠了李逵。算是兵统局安插在梁山上的暗子。之所以李逵没有表现出有记忆的原因,主要是他一言一行都可能被放大,刻意重视白胜,会引起晁盖等人的不满,也会滋长白胜这家伙的气焰。

    人得用。

    关键是要这么用?

    要不着痕迹,同时也要让晁盖等人有紧迫感。

    李逵笑着问:“以前在山上担任何职?”

    “鱼市都头。”

    “御史都头?什么时候,御史和都头混在一起了?”李逵百思不得其解,御史是文官,都头混迹的最好的也就是五品官,属于被碾压的对象。这两个官职说破天去,也到不了一块儿啊!

    都头是官职,也是美称。一般衙门中的三班之首,会被界面上的人称呼为都头。还有就是军中的军官,也有都头这个官职。

    可是鱼市,怎么可能有都头?

    李逵看向吴用,问:“可有讲究?”

    吴用心说,梁山水寨别看人马齐整,可是当初十里坡的阴影,还是笼罩在所有头领的心中。尤其是连晁盖都知道,惹谁都没事,天下唯独不能惹李逵。于是,李家的产业,梁山人马都不敢抢。而五丈河、梁山泊这条水路,最繁忙的就是李家的商行,还有就是朝廷的粮草押运,都是禁军水师押运,人数不少。

    前者不敢抢,后者抢不过。

    可五丈河水道,最丰厚的生意就是李家的商行和漕运了,没有其他门路和生意。

    实在没辙了,梁山好汉们霸占了梁山泊周围郓城,须县,乃至齐州等地的水产。而捕鱼,成了梁山非常重要的一项经济来源。

    按照白胜的地位,他根本就抢不到这么重要的职位。之所以当上了鱼市都头,主要是别的首领都嫌弃这个门路丢人,都不想做,才便宜了白胜这家伙。

    吴用解释道:“大人,鱼市是卖鱼的地方,不是御史。”说完,鄙夷地瞥了眼白胜这厮,你也配巴结读书人?吴用是读书人,他虽说和一群匪徒混迹在一起,可是打心眼里瞧不上粗鄙之人。

    “都头不过是山上给的管事名分,不是官职。”

    卖鱼的首领?

    李逵摸着下巴看向白胜,目光不善,这厮之前还送来情报,大言不惭地说自己已经在梁山坐稳了第五把交椅,难道卖鱼的生意,也算是了不得的权势?

    吴用也想回避这个问题,李逵也不想多问。

    一来二去,李逵终于说到了军备上面。

    梁山之前的军备,做土匪山贼足够了,可是想要成为攻城掠地的雇佣兵,还差得远了。

    这不是说梁山上的人贪生怕死,而是武器装备,训练军纪都差很多。

    军纪这方面,吴用在管。武器装备有兵统局提供,如今李逵这个金主来了,是要拿出点干货,让李逵看到他的钱没丢水里,都花在了该用的地方。

    “大人,我水寨兄弟如今训练有素,已经可以征战,还请大人给我等兄弟效力的机会。”

    吴用说完,晁盖等人也相继请求。

    “请大人给我等兄弟机会!”

    李逵抬手往下压了压,道:“此时不急,既然你们觉得水军演练已经熟练,那么准备去登州。”

    “大人,所有人都去吗?”

    “都去。”

    “这岂不是要放弃梁山?这山寨不小,放弃了岂不是可惜?”

    吴用没有开口,看着晁盖一副舍不得的样子,心中激荡不已,他终于等到了机会,征战沙场,为朝廷效力的机会。

    果断拦住了晁盖,向前一步,抱拳问道:“大人,我们的对手是谁?”

    “嗯,一开始可以拿高丽练练手,然后等熟练之后,接下来你们要做好准备,将高丽和辽国的外海所有的船只都管辖旗下,任何没有允许的,不交钱的船只,都是敌国之船,皆可抢。”

    李逵是时候给吴用等人抛出一些消息,刺激他们。

    当然,这些都是真话。

    高丽也好,辽国也罢,都可以是目标。

    听到还要训练,刘唐不乐意了,拍着胸脯表示:“大人,我等操练船只娴熟,为何不信我等?”

    吴用急忙阻拦道:“刘唐兄弟莫胡说,大人这么说,自然有他的道理。”

    李逵也不生气,指着东方道:“三日后启程,东方碧海之上,将是我等儿郎征战之地……”

    李逵的话很直白,也是为了让刘唐等人能听懂。他们还是水匪,只不过生意做大了。

    听懂是听懂了,可晁盖、刘唐、雷横等了都糊涂了,离开之后,追着吴用问:“先生,这李大人说的好像不是什么佣兵团的路子,而是……”

    吴用脑子里也冒出两个字:水匪。

    李逵对他们的要求,似乎真的像是朝着水匪的方向培养。当然,他们格局太小了,李逵培养他们的目的是成为海盗。

    真要是做水匪,在梁山不好吗?为什么非要去登州,舍近求远,岂不是犯傻?

    吴用琢磨不透李逵的心思,又不肯说自己说不出个道理,故作高深道:“大人此举必有深意,我估摸着大人是要福泽跨海,让海外番邦懂臣服。”

    雷横摸着下巴,看着远去的吴用,嘟哝道:“咱怎么感觉自己换个地方还是当水匪的命?”

    朱仝脸色变了变,提醒道:“别花胡说八道。”

    且不说梁山山寨搬迁。

    在辽国中京出使的米芾稀里糊涂的完成了出使的任务,然后稀里糊涂的回到了京城。等到了京城,拜访了苏辙,他更是莫名其妙的从对方口中听到了一句让他匪夷所思的评价:“元章,你又立功了?”

    米芾很惊恐,他不记得自己做啥了。

    总不至于在辽国到处留情,也是为大宋立功了吧?

    可是苏辙是副相,执掌门下省的大佬,怎么会无的放矢?

    米芾琢磨了一阵,似乎觉得自己很重要,想到了出使辽国之后,他并非都被异国美色给迷惑了,也有清醒的时候。当即挺胸正气凛然道:“子由,我发现辽国新君有亡国之相?”

    苏辙震惊了?

    米迷糊,都能看出一国之君有王国之相了?

    真的假的?

    主要是米芾很不靠谱,和苏轼、王诜交好,与苏辙也有往来。‘迷糊’的头衔也不是胡乱给他按上的,而是米芾做官真的迷糊,从来就没有看对过人,也没有做对过事。

    大事不敢让他管,小事他瞧不上。

    这才是真的米芾。

    而突然开口就说辽国君主有亡国之相,米芾,你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吧?

    再说,苏辙也没听说过米芾会看相。

    他哪来的自信呐?

第804章 奔向大海的山贼

    “子由,我有证据!”

    米芾自信满满的抬头对视苏辙,这一刻,连苏辙都有些失神。仿佛那个跟着兄长苏轼身后摇旗呐喊的小兄弟换了个人似的,让人意外。

    苏辙身子往后仰了仰,惊诧道:“可有带来?”

    “这是自然。”米芾说完对苏辙笑道:“子由,证据都在这里。”说话间,他拍了拍胳膊下夹着的画稿。

    随后,米芾将画稿递给了苏辙。

    在华夏文明之中,绘画和书法是同源的,同源的原因是不管绘画还是书法,灵魂和核心都是线条的掌控。米芾是书法大家,这方面哪怕是苏辙也不会否认其优秀。毕竟这位看着糊里糊涂的兄长朋友,确实在书画一道上要比他强很多。

    甚至有直逼兄长苏轼的水平。

    苏轼、黄庭坚、米芾,他们三人的书画水平,可以说是吊打苏辙的。

    对于米芾的这种自信,苏辙在内心之中,也有种稳了的感觉。他一边展开米芾带来的画像,一边询问米芾:“元章,这次北伐你在军中感觉如何?”

    “北伐?”

    米芾尴尬地笑了笑,无奈道:“我也想征战沙场,可是缺了点气运。”这话说的,好想他像汉朝名将李广似的,总是错过了立功的机会。实际上,他没好意思说自己压根就没有上过战场,而是住在五台山的文殊院里,每天看着和尚们念经,吃斋念佛,日子安稳的很。

    此时,苏辙已经展开了画像。没有裱糊的画像,确实不怎么占地方。可苏辙看着展开的画面,感觉像是被羞辱了似的,抬头看向了米芾。

    米芾不明所以,还以为自己的画技被看轻了,心说:“我水平指定比你高。”

    这不是米芾狂妄,而是事实。米芾的画作不如黄庭坚的悠远,不如苏轼的苍劲,但人物可是他的强项。山水也是开宗立派的人物,怎么可能被苏辙给看轻了呢?

    迈步走到苏辙的跟前,顿时闹了个大红脸,羞怯道:“子由,拿错了。其实辽国的女子别有风情,与中原大为不同,看着也是爽心悦目。”

    拿错了画作,这让苏辙有点无语,捂着额头无力道:“元章,明日早朝可别又拿错了,到时候朝堂上恐怕不好说话。还有奏章也得写的细致些,别给人挑错的机会。”

    “放心吧,我稳着呢!”

    米芾随即好奇地问:“子由,可知人杰去哪里了?”

    “听说去登州了。”苏辙彻底放弃了,李逵做官好好的,如今看样子是要撂挑子,竟然要去开拓海外封地。显然,一再受挫的李逵对官场很失望。

    大概是没当上御史中丞,心里头有了埋怨。更多的是,李逵这家伙对做官不怎么上心。

    当然,李逵也不是什么听劝的主。有时候比米芾还不靠谱,想一出,是一出,让人摸不着头脑。

    至于米芾?

    苏辙估摸着自己脑子没坏的话,也不会托付他什么事,索性由他去吧?不是他不想帮忙,而是帮不上。

    好在毕竟是世交,临走还嘱咐了两句:“元章,明日朝会对你很重要,要是出了纰漏,恐怕你这太常的官职都可能要丢。最好找个能说得上话的。”见米芾殷切的眼神看向他,苏辙立马摇头道:“不是我不帮忙,如今我是自身难保。”

    米芾歪着脑袋愤恨道:“我就知道有奸佞要害我!”

    说实在的,还真没有人闲的去害米芾。在旁人看来,太常寺这个官职并不重要,又不管事,也不管人,让米芾做也未尝不可。尤其是,米芾比谁看着更像是奸佞。差距就是皇帝不待见他,要是给予高官厚禄,肯定是朝堂上的祸害之一。

    没有人对米芾抱有任何希望,哪怕是出使辽国的任务圆满完成了的米芾,也不被朝堂,乃至皇帝认可他的能力。

    不同以往,大宋派遣去辽国的使臣都时刻有可能被辽国君臣羞辱,这次大宋打了个让辽国灰头土脸的大胜仗。挟大胜之余威,这才是米芾出使辽国能如此顺利的原因。

    这场大战,甚至辽国的皇帝耶律洪基也为此丧命。

    虽说没有死在战场上,但也差不了多少。

    这样的情况下,大宋哪怕派条狗去出使辽国,也能圆满完成任务。

    说狗,可能贬低了米芾的作用和才能。

    可问题是,现状真的如此。一百多年来,辽国第一次在大宋面前认怂了,而且认地如此干脆。

    翌日。

    朝会。

    米芾穿上了三品官的官袍,目光萌宠却好奇地看着周围的朝臣。总觉得手里缺点什么,迟钝了好长一段时间,才反应过来,他没有带笏。

    米芾傻眼了,他懊恼地站在原地,心中充满了悔恨:“我怎么就没有带笏?”

    家里有吗?

    没有!

    他给先帝丢人了,愧对神宗奶兄弟的威名,这才是他忧伤的地方。更让他气恼的是,笏这种朝堂上用的高端配置,他竟然没有?

    多稀罕呢?

    谁家七品杂官会给自己配笏?他配吗?

    笏,是官员上朝的时候,手中拿着或者托着的一块板子,作用就是黏上字条,可以在上书奏请的时候,给自己准备小抄,防止话说到一半,忘了。当然,如今朝堂上的官员很不纯洁,在笏上镶嵌小琉璃镜也成了标配,可以不扭头,不斜视,也能洞察‘敌情’。

    象牙材质,青玉材质的笏,价值都不菲。最重要的是,这玩意,他完全用不上啊!不上朝,他要笏干什么,和街坊吵架的时候作为看家的手段吗?

    米芾转眼,还真看到了个熟人,高兴的抬手喊道:“晋卿兄,救命!”

    王诜被吓了一跳,谁敢在紫宸殿外杀人?

    不要命了?

    除了皇帝之外,谁也没有这个资格怎么做。但问题是,皇帝也不会随便杀人,甚至在大宋,大宋再讨厌一个人,也不会用杀人的手段。大宋的皇帝很克制,很少搞极端。

    他定睛一瞧,原来是小兄弟米芾。

    王诜和米芾几十年的交情,两家可是世交,再加上爱好相同,都是风流倜傥的人物。有道是爱屋及乌,自然能说到一块去。还有苏轼的这层关系在,王诜还真不能看着米芾掉脑袋,而无动于衷。

    “元章,你这是惹怒了官家?”

    按照王诜的估算,不把皇帝逼急了,米芾绝不会有性命之忧。

    米芾眼珠子死死的盯着王诜手中的象牙笏板,很丢人的开口道:“晋卿兄,我没有带笏板。”

    “没带就没带呗!咱爷们上朝也就是陪官家玩而已,反正啥事都轮不上我们说话,说了也没人听。这朝会也就是个过场,要不是领着朝廷的俸禄,我都不想来。”王诜说话毫无顾忌,根本就不在乎如此大逆不道的话会给他带来什么后果?

    他连长公主都敢欺负,那可是神宗皇帝的妹妹,宣仁太后的亲女儿,他不也活得好好的吗?

    王诜就是个滚刀肉,他就不信几句牢骚话能把他怎么了?

    至于米芾要借用他的笏板?王诜看都不看,就将手中的笏板往米芾怀里一送,笑道:“送你了,拿去玩吧!”

    随即眉头微微上扬,仿佛心痒痒似的低声问:“元章,这辽国的风土如何?”

    “尚可,可惜了王进这厮,一把火把燕州给烧了,失去了许多好去处。不过,晋卿兄,这次辽国之行小弟真的是看眼见了。燕飞环瘦,各有千秋。关键是风情虽不似我中原含蓄多情,但妖娆有过之而无不及。小弟这次在中京,完成了百美图,还请晋卿兄有空过来指点。”

    米芾见到好朋友了,自然要一起分享喜悦。

    王诜随即招手,来了个白净的俊俏男子,看似不到及冠的年纪,略有青涩,但看那对不安分的眸子,显然也是此种老手。

    “元章,这是端王。”

    “米芾见过王爷。”

    “前辈莫这样,你可是我父皇的同辈,小王安敢自抬身份?”

    “都别客气了,退朝之后,老夫把百香园包下来,新晋花魁柳灵儿给元章老弟接风,都来啊!谁都不能不给老夫面子。”

    都是跟着王诜混的小弟,端王赵佶和米芾脸上一喜,当即要吹捧两句让老头高兴高兴。

    净鞭之后,文武百官开始鱼贯而入。

    左文右武。

    文官由宰相章惇带着入殿,武将之首是刘葆晟太师。

    快走到大殿跟前了,有人好奇地问米芾:“元章,你穿错了官袍吧?”

    大宋的官袍颜色都一样,三品以上紫袍,四五品的官职是绯袍,五品一下到七品是绿袍,最差一等的是青袍。当然了,官阶最低的根本就没有资格上朝,能参加朝会的,少说也是六品以上的京官了。

    米芾还以为对方是嘲讽他,头一次上朝,被霸凌了……鼻子一酸,就难受了起来。

    毕竟,这真的是米芾头一次参加朝会,心里头忐忑着呢。

    可是边上那个咋咋呼呼的声音听这挺熟,仔细一琢磨,是程二哥,太师的二女婿。大宋的官帽帽翅太长,一来可以让官员目不斜视,同时也杜绝了朝堂上交头接耳的机会。

    米芾不敢回头,发现王诜的笏板上有面小镜子,照到程二哥的脸上,对方挤眉弄眼的对他提醒道:“袖子,衣袂错了!”

    云纹,虎纹。

    仅仅是袖子边上的装饰,可这是区分文官和武将勋贵的最重要标识。

    米芾这才想起来,自己是个文官啊!

    可不就是文官吗?

    太常寺这个官职,说什么也不可能是武将吧?

    可是米芾抬头看看前面左右,他好像被将门勋贵们团团围住了。想要脱离出去,跑到文官阵营里,恐怕真的不容易。关键是都已经上了朝堂,宦官郝随尖声道:“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章惇是个事妈,反正他每次朝会都要讲两句。

    然后是文官们一个接着一个接着章惇,朝会很热闹,也很圆满。

    可是,皇帝发现好像少了个人。

    坐在龙椅上的皇帝不能左顾右盼,只是眼瞅着所有的文臣都偃旗息鼓了,往常,这该是退朝了,可是有个人还没说呢?

    “通辽使太常寺卿米芾来了吗?”

    好家伙,上不上朝,连皇帝都惦记上了。

    米芾尴尬地从一群比他有高有大的将门勋贵之中站出来,躬身道:“陛下,臣来了。”

    见实在躲不过去了,米芾才硬着头皮站出来。

    可站出来,他又有点不知所措,章惇一百个看不顺眼,问:“可有奏章?”

    “带了,带了。”

    昨日拜见了苏辙的好处立刻显现了出来,在苏辙的提点下,他将备好的奏章递给了小黄门。这才等候皇帝预览。

    “米芾,你这次去辽国出使可有发现?”

    章惇走到米芾面前,朝堂上,敢如此肆无忌惮的走动的官员没几个。恰巧,章惇是最为不受约束的官员。

    米芾战战兢兢道:“自从北伐之后,辽国相继丢失了燕州、涿州、同州等地,兵力大为受损,尤其是辽国皇室的精锐,损失严重。如今辽国境内,皇室日子很不好过。”

    穷了!

    解释起来,就是这么更个字。

    显然,章惇对这个答复肯定是不满意的,沉声问:“还有呢?”

    “百姓很穷。”

    “还有呢?”

    “权贵骄奢侈靡,不顾百姓疾苦。”

    “还有呢?”

    ……

    米芾委屈地抬起头,心说:“要不是你这老头子官职高地吓人,就冲你这张破嘴,迟早得挨揍。”

    可是他再委屈,也不敢和章惇斗气,只好可怜巴巴的对章惇道:“下官愚钝,自知无法东西辽**机,只是趁着机会,将辽国君臣的容貌都给画了下来,给陛下、相爷,以及诸位大人参考。”

    这是米芾想到的办法,让他说出辽国境内的军情民生恐怕很难。他连大宋的都看不出来,怎么可能凭借去辽国一两个月就能说得头头是道?

    或许苏轼去能行,他真不行。

    也不是说苏轼能看穿了辽人的现状,而是苏轼善于写文章。引经据典之下,将看到浮于表面的问题放大,就是窥斑见豹叠床架屋般的远见。这就是为何苏轼是文豪,米芾不是的原因了。

    可米芾真不成。

    也没来得及找个帮忙的。

    他之前之所以着急忙慌的找李逵,就是想要李逵给他润色一下奏章,好让他蒙混过关。

    章惇对米芾也不抱有多少希望,只是见米芾似乎已经尽力,就不再多问。

    而拿到辽国君臣画像的赵煦也去了垂拱殿研究起来,看着画面上那个阴鸷眼神的年轻辽国新君,赵煦心中升腾起一种感觉,这货比不上他。

    登州。

    行军半个多月的好汉佣兵团终于彻底脱离了梁山,并一把火将梁山山寨给烧了。

    好表示自己和过去脱离。

    这一路上,有人欢喜有人忧愁,欢喜的是几位水军统领,对他们来说,未来好汉佣兵团的战场是海洋,没有了陆地的羁绊,他们将成为佣兵团真正的主角。

    其中刘唐最为得意,时不时指着东方显摆:“我刘唐,只要有水的地方,都是我驰骋的疆场,今后兄弟们跟着我,保管有惊无险。”

    不过随着天边地平线那一层灰色变得越来越近,刘唐的脸色终于变了,怎么一眼望不到头……他是水匪,竟然有一天会因为水面太宽而心虚起来。

第805章 扬帆远航

    登州,大宋最北的市舶司。

    作为大宋的四大市舶司之一,登州市舶司的存在一直不温不火,甚至一度被关闭。而且市舶司的所在地也有过变迁,以前是密州,后迁移到登州。

    可相比其他的几个市舶司,杭州本来就是大城,泉州如今是大宋最重要的市舶司,广州市舶司源于唐朝,是海上丝绸之路的起始点,登州说什么也比不上这几家。

    可登州市舶司也有优势。

    登州隶属于京东东路,济水是沟通梁山泊和出海口的一条运河,然后穿梁山泊过永济渠、五丈河进入开封府。

    可以说,登州是开封府连同整个世界的最重要的水岸门户。虽说,如今的作用不过是运送粮草之类的作用,但真要是皇帝重视起来,肯定不是如今的样子,甚至成为北方数得上的大城也不是不可能。

    登州市舶司是大宋唯一一个可以快速抵达开封府的市舶司。从水路出发,开封到登州只要半个月,就能抵达大海边上。这已经是中原去到海边最快的速度了。

    这个市舶司存在的原因,大部分都是调拨南北货物。

    不过登州也有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出海便是高丽和辽国。

    而辽国根本就没有海运和水师。等于说,整个辽国的海防对于登州市舶司是完全不设防的存在。至于高丽?也不怎么样,海运全赖大宋商船往来,水师也无从说起。

    就海面上的实力来说,登州拥有三千水师。足以碾压辽国和高丽来自大海上的野心。

    李逵选择登州,一方面,这里是京东东路,是老家,容易运作。另外一方面,登州对他来说,是一个非常理想的前进基地。

    船厂就在登州府城蓬莱海岸边上,距离几十里外的长岛并不远。

    长岛并非是一个单独的岛屿,而是一个群岛,这个群岛之中,拥有在大宋恶名昭彰的一个流放地,沙门岛。

    站在船厂的港口边上,李逵终于看到了他魂牵梦绕的大船。

    真的是大船,而不是之前李大郎被人哄骗,建造起来的糊弄人的样子货。

    “小人孟康,见过东主。”

    “起来吧!”

    李逵扭头对焦挺道:“安排人进入营地住下,晁盖等人随我上船。”

    “大人,这是多大的船?”晁盖哆嗦着问。

    “一万五千料。”

    即便是李逵,说出这个数字的时候,也是颇为感慨道:“这可是个大家伙啊!”

    孟康作为大船的建造者,听到李逵的感叹,自豪道:“全赖东主的提点,才让我等有幸建造如此大船。相比南方的船,这种新型的大船速度更快,载重更大,尤其是边上的火炮设计,虽然数量不多,但足以应对所有海上的状况,乃天下数一数二的利器。”

    “登船!”

    李逵也迫不及待的想要感受一下这个时代最强战舰的威力,虽说,这首战舰的打造还很不成功,更像是武装商船,而不是战舰。

    但超越时代的设计,完全让这艘船能够发挥出所有人都想象不到的战力。

    不过,实物和他当初的设想还是有点差距。主要是他眼前的大船风格更接近东方。帆完全是用的东方的样式,可折叠的斜四边形油布帆。而且也没有用欧式三角帆船的样子,而是用了中式的帆船样式。采用滑轮的帆布升降更加的便捷。这比三角帆需要多人升降帆布要容易的。

    帆吃力不足,对航海没有太大的关系。帆船哪怕提速,也不能指望这种船跑出轮船的速度。毕竟是无动力船,靠天吃饭的工具。在风的利用率上的差别,真的不算太大。反正眼前的这个大家伙,长度大概有足足七十米,宽更是超过了十米。这样的大船,在当下是不常见的。

    高度也非常惊人,站在码头上,仰起头看,仿佛像是一座小城堡似的庞大。

    “大人,请看,这艘战舰全场二十六丈,宽四丈四,上层甲板之下存放了十尊八斤炮,都已经安装上了。而且根据大人的设计,改变了船舵的设计,虽不及原先的轻巧,但使用起来更加方便。船上有桅六根,分主桅三根,次桅三根。全部风帆张开,风力足够的话,可以跑出一个时辰60里。”

    “60里?怎么可能?”

    刘唐不敢信的惊叫起来,江湖中的快船,说什么也不可能跑出这样的速度。

    可是面对一艘能够达到每个时辰60里速度的帆船来说,他的认知被彻底颠覆了。

    反倒是李逵颔首点头道:“这个速度不错了。”

    他心里琢磨着应该可以有七八节左右的时速,这肯定不能算是帆船中的佼佼者。可是在大宋这个时代,能够跑出这样速度的大船真的不多见。

    别看大宋泉州的海船通体细长,看着因该速度很快的样子。可是风力利用不足,也不敢肆无忌惮的使用风力,速度远远达不到每个小时三十里的速度。

    阮小七一直在登州船厂,对于刘唐这等没见识的眼力,颇为不屑:“土包子。”

    刘唐被李逵羞辱,多半不敢吱声。

    可是阮小七,就是个小屁孩啊!

    顿时气地他暴跳如雷道:“小子,报出你的名号,别说我刘唐欺负你。”

    “刘唐?”

    阮小七歪着脑袋想了想,突然笑道:“你就是那个被我兄长用鞭子抽过,还哭了的丑鬼?”

    “不可能,你兄长是谁?”

    关乎一个男人的尊严,刘唐绝不可能承认自己会如此不堪。

    只见阮小七呵呵笑道:“我哥是阮小二,当初在郓城抓住不少人,少爷说往死了打,然后有一个赤发丑鬼哭了,看模样,就应该是你。”

    “不是!”

    “就是你!”

    “不是!”

    “狡辩是没用的,事实胜于雄辩!”

    “为何一定要针对某?”刘唐快疯了,那次被李逵俘虏的经历,让他终生难忘。李逵也是暴躁,反正劈头盖脸就是一通打。刘唐记得当初自己求饶了,晁盖哥哥似乎也求饶了,但是求饶没用,简直不给人活路。

    至于刘唐问阮小七为何一定要针对他?

    主要是刘唐长相太容易被记住了,忘记谁,也不能忘记了他。阮小七撇嘴道:“就你长赤发了,忘记谁也不能忘记你。”

    刘唐泪崩,他太难了。

    阮小二这个仇人,竟然还有兄弟?

    原以为,有一个阮小五已经很厉害了。毕竟,阮小五的武力值似乎要比他高那么一丢丢,也不知道阮小七什么水平,可是自己一个人,单打独斗,想要胜这三兄弟一点希望都没有。

    拉上晁盖哥哥?

    或许还能和阮小二和阮小五比一比,加上个阮小七……

    至于其他人,刘唐真看不上几个。也就是穆弘和张横兄弟走了,要不然自己也不会有势单力孤的感觉。

    李逵看着刘唐和阮小七斗嘴,边上阮小五跃跃欲试,就等着刘唐动手。

    他不会拦着,甚至乐意看到这种局面发生。哪怕晁盖加入,也没有一丁点获胜的希望。没有了武松、鲁达、林冲等猛将,梁山也不过是个比寻常强大些的山寨。唯一不同的是,别的山寨没有吴用这样的人才,而梁山有。

    这就给了梁山更为强大的凝聚力。

    如今李逵没有打算打破梁山这个小团体,反正,梁山在他手里也折腾不起来。

    毕竟,晁盖的这帮手下,已经被打断了傲气,但如果这帮人跟自己的手下搅和在一起,就该李逵头痛了。

    内斗好,内斗可以让他们消耗不必要的精力。

    不用像焦挺那样,用投食来掩盖可能发生的危机。

    登州城内,李家府邸。

    如今的李达,再也没人敢在他面前叫大郎了。

    李逵拜见了母亲之后,就见到了越来越富态的李大郎。李达被自家兄弟盯着看,浑身不自在,心里虚地不行,还以为自己养外室被李逵发现了。

    李达哆嗦道:“兄弟,我想要个儿子。”

    李逵瞪眼没好气道:“自己找女人生去,问我干什么?”

    “我是……”李达也是窝囊,在李逵面前总是抬不起头来。他们两兄弟,性格就不说了,关键是在家族之中的地位完全没法比。加上老娘张氏也是个偏心的人,导致李达总有种被嫌弃的惶恐。

    李逵摆手道:“我这次来,有两件事。”

    “好汉佣兵团的人都是梁山匪徒,不比家里人可靠。但如今我李家家大业大,不能冲在前头,只能先用一用这些人。他们人手不少,不是所有人都想为贼。你派遣人甄别出来,有心学工的给他们机会。船厂,泥瓦匠,升值营造城池的都可以。”

    “另外,船虽造出来了,放在登州太扎眼了。得找个海岛隐藏,要不然真要是有人不开眼,我这里不好下决断。”

    李逵心平气和的说道:“这算是第一件事。第二件,训练梁山的这些人。所有人都没有海上经验。等打通了门路,就该准备出海了。”

    “兄弟,你这么做,岂不是对你做官大大不利?”

    “官场的事你不懂,别掺和。我这官……很可能坐到头了。”李逵有一句话没说,除非皇帝死了,他以外戚身份权倾朝野之外,升官已经不太可能了。不过这话大逆不道,哪怕大宋皇帝再不喜欢杀人,真要是发现朝廷重臣巴不得他死,也会忍不住要杀人的。

    听到这话,李达大惊失色,惊叫道:“兄弟,你为朝廷立下如此大功,难道朝廷就不念着你的功劳,就要卸磨杀驴?”

    李逵冷哼一声:“不会比喻,别胡说八道。”

    “我才二十五岁,如今是从三品文官,爵封开国侯,食邑三千户,贴职直学士,你以为这样的官职短期内还能升迁?”李逵怒斥道。他有句话没说,长期看也没有升迁的机会。甚至还有可能陷入京城,无法自拔。

    李达这才放心地拍着胸口道:“原来是这样,吓死为兄了。”

    李达深知,李家的富贵不是巴结上了太师,更不是李家生意如今遍布整个中原。而是李逵做官了,不仅是做官,而且还是高品文官。

    要没有李逵,李家不敢说瞬间就倒了吧?

    肯定不会有如今的风光。

    巴结太师府,最多也仅仅是暂时的权势。甚至,还可能让李家成为刘家的附庸。这对于心高气傲的李家人来说,难以接受。

    但自立门户,恐怕这的差得远呢。

    而李逵的布局,似乎有心要经略海外,这让李达不免担忧起来。这样的局面之下,李逵肯定在朝堂上会失去晋升的机会。

    这也是李达自作聪明,李逵自从北伐前线回到京城,就已经明白了自己的处境。他甚至在最后关头,放弃更大的功勋,就是为了能脱身。

    他不被变法派接纳,至少没有将他当自己人。也不被保守派认可,因为他和章惇等人走的很近,但实际上,李逵更多的像是游离在双方之外的边缘人。

    这也是他升迁很快,但真要是立功,眼瞅着要封王的时候,却被从前线拉回来的原因。

    他离开京城,一方面是表示自己的不满;另外一方面,他不想继续和双方牵扯下去了。

    甭管是章惇和苏辙,在他看来,前者虽表现出锐意进取地样子,可对于大宋来说,这样的锐意进取仅仅是比皇帝激进一些罢了。

    后者稳妥,却少了开拓之心,更不为李逵所喜。

    加上自己尴尬的身份,别说宰相之位了,甚至连要害部门的部堂都没有希望。这让他对官场有些心灰意冷。还有他明白大宋不可能让一个在战场叱诧风云的文官,担任宰相。政变的风险快直逼当初的太祖了,皇帝也不放心。

    为此,李逵以退为进,干脆跑了。

    退一步,海阔天空。

    同时也获得更广阔的空间。

    至于皇帝赵煦,这位亲政以来快七八年了,做皇帝的水平越来越高。大宋的皇帝都是搞平衡的一把好手,哪怕出了个亡国的昏君,也是如此。

    随着大宋对外战争的节节胜利,李逵这样立功太多的官员,肯定会被赵煦忌惮。

    不是说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吧,赵煦也不敢重用李逵。他家老祖太祖皇帝就是靠着掌握军权,窃取了帝位。如果李逵几年后带兵打下了燕云十六州,李逵猜测,自己很可能会被皇帝养在京城,高官厚禄,连京城都出不去。甚至还会给他一个王爵。

    这种被圈养的生活,李逵说什么也不会愿意。

    想来想去,只能是另辟蹊径了。

    实际上,出皇宫的时候,赵煦也想到了李逵的心思,他之所以没有拦着李逵。那是因为如今李逵在军方,朝堂上的影响力还不会威胁到皇权。而君臣之间,还有那份情分在,所以才放李逵走了。可以说,走出京城的李逵已经明白,他再也不会有被重用的一天了。

    既然如此,为何他不做一把大的?

    没过几天,李逵就给手下人出了个难题,他要巡航辽东内海。

    晁盖,刘唐,几位梁山头领被选在内,还有登州船厂的船工,不少都是操船的好手,加上李家族人,浩浩荡荡五百人,将分坐三大船,出海巡航。

    栈桥上,李逵面无表情地站在船舷,俯瞰船舷下的人群,冷冷道:“放缆绳,开船。”

第806章 魔王出海

    呕!

    呕!

    呕!

    晁盖泪眼婆娑。

    吴用泪眼婆娑。

    就连刘唐也是泪眼婆娑,几个在绿林响当当的汉子,齐刷刷的趴在船舷边上,脸色惨白的虚弱无比。

    这一刻,晁盖比划着看向刘唐,似乎在问刘唐:“你不是说只要有水的地方就能如履平地吗?”

    后者一脸无奈道:“哥哥,我也不想吐,可架不住这船晃悠啊!实在顶不住了,要是有个码头能落脚就好了,要是夜里也这么晃,我……”

    刘唐话说到这里,忍不住在眼眶里的泪水,哗哗地流淌了下来。

    他水中的本事很好,曾经是绿林之中响当当的大人物,靠着船上的本事,劫掠旅客。就水中的功夫来说,寻常人真不是他的对手。甚至可以和浪里白条张顺一较高下,可真到了大海上,坐在海船上,他没想到自己竟然晕船了。

    帆船靠风力,但更多的是靠着不同风力在风帆上的作用,走一个z字形的路线,追求速度的风帆战舰,从来都不会走直线。甚至船因为倾斜太过,甲板上,船舱中的不少物件都是用绳索固定住了,可是人没办法和箱子一样,钉死在船上。

    哪怕是在辽东内海,风浪大的时候,都都快一丈的样子,普通江河之中,哪有这等风浪?有个两尺高的风浪,已经是了不得的大风了。

    刘唐也就是在内河之中,仗着有点水下的功夫,才能获得梁山水军统领的职位。可真要是让他来海上,他也抓瞎。尤其是最近胖了,虚了,身子骨不如以前精壮了,这晕船地毛病也上来了。

    吴用没想晕船的问题,他想的更多。

    梁山水匪,真要是在李逵手里一点用都派不上,没有价值,李逵还会将这些人好好安置吗?

    读书人的性格,都是冰冷的,冷漠的,莫得感情的一群人。李逵的书肯定要比他读的好,从人性上来说,李逵应该比他更冷漠。

    再说了,李逵这样的大宋读书种子,怎么可能会和梁山水匪谈交情?

    他们配吗?

    “刘唐兄弟,你可有办法让我等能够快速摆脱如今的囧境?”吴用想到自己,乃至整个山寨的窘境,顿时有点急切。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他们要是一直在海船上不死不活的样子,就怕李逵辣手无情,将他们几个丢海里喂鱼。

    吴用这不是危言耸听,而是真的如此。它刚才还看到一条比人都大的鱼,追着船首嬉戏。鱼嘴比海碗都大,吴用担心要不了几口,他就有葬身鱼腹之厄难。

    “兴许吐着吐着,就习惯了。”要问刘唐也没有太多的办法,别看他水性极佳,那是在江河之中,面对大海,他的水性一点用都没有,他又不是鱼,能不上岸一直在水里。

    如今开船已经半天了,海岸线都看不清楚了,他要是还以为自己跳入海水之中,能够安然无恙,那是自欺欺人了。更过分的是,在旁人眼里,似乎没有他对付不了的水面。大海,他也是头一次见,头一次感受啊!

    晁盖好不容易忍住了胃中的酸水,无奈道:“吴用,刘唐,我看咱们以后得找个另外的门路。要不然,真呆在船上,恐怕要完。”

    刘唐一个劲地点头,没说话。他是没脸说话了,梁山最近半年时间,大部分都是在梁山伯水域里操练水军。他就是水军总头领,几千人的希望。可是到头来如何?

    他这个希望都栽了,还谈什么希望?他都没有脸见父老乡亲了。

    梁山泊水域很平缓,别看水域面积很大,可浪真的小。平底船在湖面上来去自由,平日里训练的时候,那个叫热闹。场面恢宏,锣鼓喧天,旌旗招展,好不威风。

    可实际上,这湖里练就的本事,到了海里根本就没用。如今就连刘唐这位水军统领,也驾驭不住海船。甚至升帆,抓风向的眼力见都没有。没有船桨和摇船橹,他的本事就去了九成。这让他如何还敢腆着脸大包大揽,说:“有我刘唐在,出不了错?”

    其实内河的船也有帆,可作用没有船桨大,利用率不高。可是在海上,用船桨,啥时候能到目的地?

    别看梁山泊的水军不怎么样。

    实际上,大宋的水师也不怎么样。除了几个市舶司的水师之外,就属东京禁军的水师规模最大。这倒不是大宋是第一个在京城打造水师,而是从唐朝开始,京城就有水师护卫的传统。不过都是护城河里晃荡一圈的货色,没多大的威慑力。大宋也是如此,东京城外挖了个金水池,然后操练水军。这还是赵匡胤的时候,想要靠着水师南下夺取南唐而打造的水师,有三万人马,六十个指挥。

    实力嘛!

    很让人憋屈,不堪一击。

    真正攻打南唐立下头功反倒是大将曹彬。没错,就是大宋第一背锅王曹大帅。他在湖北训练水师,攻打南唐的时候,将南唐水师击败,开启了大宋大一统的时代。

    其实不仅仅是大宋,辽国也有水师。前几年,不是黄河改道从辽国的南京道出海吗?

    辽国趁机建立一支水师。想着用船南下,威胁大宋的京城。然后没过两年,黄河又改道,回到了大宋的怀抱……耶律洪基脸都气绿了,可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所以,大宋的水师分两种。

    一种是驻扎在市舶司的水师,另外一种是内陆的水师。前者有点海军的雏形,后者只能算是水上的步兵而已。刘唐训练的就是坐着船的步兵,到了海上,连他这个统领都抓瞎了,别说他的部下们了。

    吴用还以为晁盖想到了好办法,惊喜的问:“兄长,可有出路?”

    “咱们山寨的兄弟,哦,现在是佣兵团的兄弟,都是好汉,船上的事应付不过来,可是真要是下了船,也不是啥也做不成。我琢磨着,修山寨城墙我们也是一把好手,不如咱改行。”晁盖很没志气的比划道:“看看他们,真要是继续在船上,这条命都要去了。”

    刘唐等人还是好的,雷横几个才惨,倒在甲板上,双眼无神,如同死鱼一般不动弹。

    吴用没想到晁盖会说出如此丧气的话,能够建造山寨城池的手下,李逵会缺吗?

    肯定不会,甚至一抓一大把,根本就不在乎。

    要是这样下去,好汉佣兵团岂不是成了李逵手中的鸡肋?

    吴用说什么也不会答应,他沉声道:“兄长,别说丧气话,别人能行,咱们也能行。”

    晁盖抓住吴用递过来的手,紧紧的握住,带着哭腔道:“好吧,咱再忍一忍?”

    “忍一忍,兴许就过去了!”

    晌午过后,桅杆上的瞭望手喊话:“旗舰发信号了,准备靠岸。”

    船上半死不活的一群汉子,听到靠岸的命令,顿时活了过来。纷纷抬头看向茫茫大海,问:“在哪儿呢?海岸在哪儿呢?”

    “是沙门岛,我们今晚就在沙门岛上修整。”

    “沙门岛?”

    雷横大为惊恐的抬头看向晁盖,他们这帮人,劫法场,杀命官,要不是斩首示众的话,就是去沙门岛的命。

    乍一听沙门岛,还以为李逵要将他们几个送到岛上发配。

    吴用脸色微微变换,心中也是猜不出李逵的用意,只是沙门岛对他们来说,太不吉利了,这破地方简直是就是大宋重刑犯的埋骨地。

    可想来想去,也没有理由说明李逵会将他们放弃。

    毕竟,好汉佣兵团从成立到训练,都耗费了李逵不少钱粮。他图什么将他们这些人好不容易收服了,再送到岛上自身自灭?

    吴用宽慰道:“诸位兄弟,别慌,李大人不会别有用心陷害我等?”

    李逵陷害他们还不够吗?

    晁盖表示很怀疑。

    可是吴用的理由很充分,朗声道:“诸位,你们也不想想,身上的装备,手中的武器,甚至吃穿花费,就算是头豕,养肥了还不得吃肉吧?送你我兄弟去了沙门岛,岂不是所有的钱粮都扔水里打水漂了吗?他落啥好处了,没好处的事,傻子也不会做。何况李大人可是聪明绝顶的人,怎么可能做出如此傻事?”

    这话在理,可是雷横不放心道:“就算是发配,也有个杀威棒啥的,可是兄长,你不觉得我们太顺利吗?”

    自从投靠李逵之后,梁山这帮人好吃好喝的供养着。甚至在焦挺这位大管家的照应下,日子比看家护院的武夫都要好很多。

    可是对他们来说,这样的待遇有点不太真实。毕竟梁山上的人,除了普通喽啰之外,头领的身上,谁没有背上过人命?

    就连吴用也有过拼杀的经历,虽说不顶啥大用,可也是双手沾染过血的恶人。谁会对他们如此放心?

    这话实在,同时勾起了梁山头领们的无限恐惧。

    杀威棒。

    李逵的大棒子什么威力,他们都很忌惮。

    好在一个时辰之后,天色已经有点暗了下来,他们在甲板上也看到了前方的岛屿。似乎在那艘大的不像样子的巨舰上的李逵也没有派人过来将他们擒拿住。

    反而用旗语一再告诫后方的两艘船跟上。

    海上行船,一旦撞上了暗礁,就不是死一个两个的问题。

    一船人都可能去了。

    辽东内海不仅水浅,暗礁也多,很多水域都非常危险。真要是出了意外,连救援都来不及。梁山上的人乘坐的虽然不是李逵那样的大船,但也是五千料的大船。造价不菲,说句过分的话,就是把这帮人给卖了,也不值这艘船的价值。

    看到海岛的那一刻,梁山上的人心中未免有些担忧。

    而当他们跟着主舰靠近了沙门岛的码头的那一刻,顿时惊呆了。

    沙门岛上从知寨,到看押岛上重刑犯的士卒,都衣甲鲜明的站在码头上,仿佛是等待贵客一般。还有一艘小船负责领航,进入了码头水域。

    李逵下船的时候也不太好受,这才一天的功夫,双脚站在地上,都不敢迈步了。

    仿佛整个人都在晃荡,可是他明白,自己要熟悉这种感觉,未来他坐船的日子长着呢,总不至于每次都要如此忍着。真要是如此,他还如何征服海洋?

    “卑职季林参见大帅。”

    沙门岛知寨季林曾经是飞廉军的小校,受伤之后,退出军队,来到了沙门岛当上了知寨。说是知寨,其实不过是个牢头而已。而且,这个官职是李逵帮忙运作的,可以说,季林也是李逵曾经信任的人。

    虽说飞廉军的统帅并非是李逵,可是军中,谁不服李逵?

    都知道太师二女婿程知节这位主将,也得在战场上听李逵的,而李逵愣是带着这支军队打出了一个又一个的胜仗,这份尊重,对军中性格直爽的汉子,更是不在乎流露出来。李逵笑了笑,颔首道:“起来吧,辛苦你了。”

    他为了安排自己的这条退路,也动用了不少手段。

    表面上做知寨,也算是个官。可是沙门岛不一样,这地方一年之中,运送辎重,接送犯人,一年出岛屿的机会真没有几次。

    要不是早年就投靠了李家,谁也挨不住这份寂寞。

    季林从地上爬起来,来到李逵身边,对身后的士卒道:“给大帅接风洗尘,准备酒宴。”

    在海上漂了一天,其实都没什么胃口。

    当天夜里,李逵找到了季林问:“季林,家里如何?”

    “禀大帅,都搬到了登州。城里也有主家照应,加上……”季林抬头瞄了一眼李逵,赫颜道:“加上岛上的好处,日子也算是红火。”

    别看沙门岛是个流放地,可油水并不比刑部大牢差多少。

    一年五百人的定额口粮,岛上的犯人想要活命,就得出钱。还不是小钱,都是卖命的钱。要是这份钱不交,也行,扔海里喂鱼。

    除了哪些真的连家人都恨不得死的犯人,只要家中还有余财,这份孝敬少不了。而且每年给多少钱,都是知寨季林说了算。这笔钱,哪怕是御史听到了,也不会在意。一来,上不得台面;二来,如果没有丰厚的油水,谁还愿意做这终年在岛上吃海风的知寨?

    李逵问:“今后可有打算?”

    季林闻听当即单膝跪地,行军中大礼道:“某还想追随大帅。”

    李逵让他将孔武有力的犯人留下的那一天,他就知道李逵有想法。季林是军中悍卒,怎么能过得惯囚犯般的生活?

    李逵犹豫了一下,问:“你就不为家人想一想?”

    “大帅,我有个女儿,早就给她备下了嫁妆,也说好了婆家。养在我兄长家中,视如己出。至于我,当初战场上伤到了根本,已经……”

    季林说不出的落寞。

    李逵这才答应道:“我打算辞官,今后带着人马将这辽东内海先霸下来,你觉得如何?”

    季林是真心高兴,雀跃道:“大帅,你早该如此了。当初我听军中给老人说过,当年的王大帅,收复了河湟数州,开始最后落得个贬谪客死他乡,朝廷上的大老爷们,根本就不给我们这些人活路。”

    “可是您老要是真的开拓一份基业,不说别的,天下能有谁是您老的对手。还请大帅不要嫌弃季林是个残疾之人,恳请追随大帅。”

    “起来,你既然想去,我答应了。说说沙门岛上的人吧。”

    季林闻言大喜,将早就准备好的名册拿了出来递给李逵:“还请大帅过目。”

    名册不仅仅是名册,还有其他记录,杀人、造反的人才很多。李逵一边看,一边在名册上勾勾画画。

    翌日,李逵将名册交给了季林道:“这些人留下。”

    季林看到名册上被李逵选中的都是不安分的乱臣贼子,反而一些没用的,杀女人,盗掘墓葬之类的贼子被李逵舍弃了,当即发狠道:“这些人留着也是浪费粮食,来呀,将名册上不用的人都拉倒码头上喂鱼。”

    梁山上一帮人看热闹的站在外面,随即变色了……一个个犯人被一刀砍死,然后丢弃海中,随后大群闻着血腥味的鲨鱼赶来。

    吴用脸色蜡黄,强压着心头的翻滚,口中喃喃道:“枭雄之姿,枭雄之姿。”

    他看向李逵的目光,炙热起来。

第807章 迟来的挂印辞官

    “李庆,你好大的胆子,别以为你兄长不在,你就能威胁我!”

    刘清芫宫装富贵仪态之下,盛怒的表情,确实吓到了李庆,他看似放浪不羁的外表之下,却被这个女人吓得苦笑连连:“嫂子,您可不能冤枉我,我哪敢威胁您呀!”

    随即委屈道:“这是二哥的决定,我要是反对,会被二哥一脚踢到庄子里种地的。”

    “为何不提前告诉我?”

    “嫂子,这是您和二哥之间的事,我可不敢多说一句。至于为何二哥不想做官了,这事难道他没有跟您说过吗?”

    刘清芫脸色铁青,她虽是主母,可是自古一来,后宅都有妻妾之礼,总得雨露均沾吧?李逵也不是天天在她房里休息。

    李庆无奈,只好将刘清芫的怒火朝着李逵的方向引,反正二哥不在,他不担心有人告密。

    李庆已经二十出头了,他不再是那个百丈村的倒霉熊孩子,整天生活在李逵的阴影之下,每次受挫之后,还会激发他不屈的斗志,要防抗。他长大了,生活中也有过女人,就是没成家,还没有哪个女人对他的生活有羁绊。

    只是单纯的认为,这是李逵对刘家不信任导致的结果。

    刘清芫能说什么?

    李逵突然间跑了,然后过了两个月,李庆这家伙跑上门来对自己说,丈夫要辞官,你点掂量着办?

    但这事太突然了,甚至让她一点防备都没有。

    也不是所有防备都没有,只是李逵自从北线战场回来之后就很不对劲。经常长吁短叹,有种狡兔死走狗烹的寥落。可这是大宋,大宋的皇帝还不至于残杀功臣。可毕竟刘清芫也是冰雪聪明的主,很快就想到了一个词:功高盖主。

    李逵或许已经想到了他的功劳太大,已经被人忌惮。

    而这个人很可能是皇帝,也可能是同朝为官的大臣们。

    李庆虽说不知道李逵夫妻的事,但是有些事还是知道的。比划道:“嫂子,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二哥离开京城的时候,说过一句话,要是再不离开京城,他恐怕这辈子都走不出京城了。”

    圈养?

    想到这个可能不难,难的是李逵竟然不是承受,而是反抗。这让刘清芫非常不解,气恼道:“住家里,安稳过日子不好吗?”

    “好啊!可是二哥才二十多岁吧,他这性格,要是连京城都出不去,还有什么活头?他会憋屈死的。”

    李庆有些话不敢说,也不能说。像猪一样被圈养的生活,李逵不能接受,哪怕是李庆,李林,大部分李家的人都不能接受。这样的日子,和死了有什么区别?

    刘清芫明白了李逵的用意,他做出决定的时候,显然是不愿意妥协。而妥协的压力不外乎来源于家庭。

    可她又忍不住气恼:“难道他就不怕触怒了陛下,将我们扣留下来?”

    “不可能,只要我李庆在,就是豁出命去,也会将嫂子送到二哥身边。”李庆拍着胸脯保证道:“而且二哥也说过,只要他不在京城,留住你们对皇帝来说很不明智,这是将最后的体面都丢了。大宋二十多岁的三品文官不多见,但是将一个三品文官逼到造反,大宋没有一个皇帝敢这么做。”

    刘清芫突然抬手,指着李庆怒道:“要是我不走呢?”

    “嗯!”李庆有些词穷了,他想到二哥离开京城的时候,嘱咐过他,在书房的书架上留下了个匣子,里面给刘清芫留下了封信,顿时恍然道:“嫂子,二哥给你留信了,就在书房里。”

    很快,刘清芫找到了李逵给她留下的信。

    信件的内容很长,从李逵在西夏开始说起。要是大宋其他官员,仅仅凭借西夏的功劳,他就足以在朝堂有立足之地。这个立足之地,不是说做京官,而是真正的朝堂部堂大佬。虽说年龄的劣势,并没有让他很快就步入朝官的行列,加上皇帝也可以掩盖他的功劳,才让他有继续统领军队的可能。

    皇帝故意掩盖李逵的功劳,并非是打压,而是保护。

    刘清芫修长的手指揉着脑门头痛不已,官场之下,竟然有如此多的交易和龌蹉。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皇帝的臣子很多,又不是李逵一个。真要是群起而攻之,皇帝也保护不住李逵。

    这种事,并不少见。

    像是当初仁宗不得已放弃范仲淹那样,皇帝依靠的是整个朝堂,而不是某个官员。哪怕范仲淹被贬官之后,仁宗皇帝后悔的不得了,也没有任何办法。只能给予范仲淹的子孙最大的优待。荫补官身份,第一份官职就是判官,这在大宋官场几乎是绝无仅有的事,可是在范家人身上,都发生了。这是补偿,来自于皇帝的补偿。

    王韶,狄青,这些人难道皇帝都不想保吗?

    不是不想,而是保住了之后呢?难道和文武百官决裂吗?

    不可能,皇帝考虑的事,从来都是从皇权,而不是个人喜好。没有那个官员的重要性,会超越皇权。

    然而之后的青塘城之战,皇帝赵煦即便是想要打压李逵也不成了。毕竟,青塘两千里草场可是李逵打下来的。哪怕安焘分润了不少功劳,也差点成了众矢之的。

    之后的北线燕州前线,李逵大破辽国皇帝耶律洪基的十几万精锐,一战而扭转了辽宋战场实力,这一次,他真的功高震主了。

    直到此时,刘清芫才真正明白李逵将要经历什么?李逵怕她不明白,点了一下曹彬这个人。刘清芫出身将门,虽说是女子,但刘葆晟也不限制女儿求学,当然明白开国功臣曹彬经历了什么。

    像是当年的周王曹彬,在所有大宋的开国功臣之中,曹彬绝对是鹤立鸡群的存在。他一人就灭了两国,后蜀和南唐。之后还被赵匡胤任命为枢密使,太宗时期成为宰相。按道理,他的人生已经达到了一个臣子的顶点。

    可之后的日子,他却并没有伴随着辉煌继续下去。

    岐沟关大败,成了他人生之中最大的污点。这场大败,也是大宋整个对外军事作战的转折点。北伐大败,最后曹彬担负了所有的罪责。从太师,侍中(这个官职在唐代起就是宰相)被贬谪为右骁卫上将军。

    但是明眼人都知道,曹彬是给皇帝背锅了。

    这场大战一开始,赵匡义坐镇的主力麾下拥有大将,潘美、田重进,坐拥几十万大军。并且一路高歌猛进,接连收复朔州、灵丘、蔚州等城池,局势大好。可是作为决战偏师的曹彬,却突然收复了涿州。大军已经打到了燕州城下,赵匡义一瞅,不行,他才是北伐的主角。然后……东线的曹彬大军的粮草没了,不得不退兵。

    坐镇中军的赵匡义虽说后来对曹彬承认:“大敌当前,却反而补充粮草,太失策了!”可粮草怎么没的,赵匡义心里就没数?

    他才是最清楚的那个人。

    这一次,曹彬的十万大军仅有士气上的些许损失,拿到了粮草之后,赵匡义对曹彬道:“你们人少,才十万人,想要轻取幽州(燕州)有点不济事,放心,我派大将潘美帮你。两路大军夹击幽州,胜利指日可待。”

    也就是赵匡义是皇帝说这话,要是换个人来说,早就被打死了。要不是粮草不济,幽州早就被曹彬打下来了,还有潘美什么事?曹彬早知道赵匡义肯定会混在潘美大军之中,真要是潘美带兵前来,曹彬铁定会发飙。可遇到皇帝要抢功劳,他也是没辙。

    你管着中军,不发粮草,难道自己就心里没有点数?还不是因为曹彬都已经打到了燕州,赵匡义脸上挂不住了,他这个皇帝要寻找存在感,和臣子抢功劳。同时,曹彬的功劳实在太大了,大到好像大宋的疆域都是他一个人打下来了。大宋三大对手,后蜀、后唐、后汉,两个是曹彬灭的,第三个也要被曹彬灭了,大宋皇室还有什么脸面?

    黑脸胖子赵匡义心酸了,嫉妒了。

    至少,攻克燕州才是他人生的高光时刻。要是他哥赵匡胤当皇帝的时候,绝对做不出这等混账事。

    同时赵匡义也有苦处,他背负了夺侄江山的骂名,要是没有天大的功绩掩盖,这辈子都要背负恶名。

    之后,赵匡义制定了两路大军合围幽州,一举拿下幽州的计划。

    曹彬这时候兵力一点损失都没有,养精蓄锐等着赵匡义的大戏开锣。没想到,皇帝被围了……

    之后的事记录在史书里,曹彬仓促以十万大军迎战几十万辽军,一败涂地。

    从结局来看,曹彬似乎也不错。虽说他承担了北伐失败的责任,但赵匡义对他内疚啊!贬官没多久,再次封赏,接下来的大宋皇帝,对曹家也是恩宠不断。

    可李逵的情况比曹彬要差很多,李逵连失败的机会都没有。

    自从赵匡义之后,大宋皇帝对于御驾亲征简直就是谈之色变。唯一一个御驾亲征的皇帝真宗,还是被寇准几个大臣骗到了前线。

    赵煦不会御驾亲征,也不可能分担李逵在功劳上的风头。

    所有的一切,都需要李逵承受。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李逵就是这样的情况,将门嫉妒他的功劳,文官集群本来就对苏门不满,加上李逵还是苏门的代表人物之一,甚至苏辙都掩盖不了他的光芒。这样一个人,不仅不可能拉拢,反而是来夺权的,朝堂上也就是章惇要用李逵,要不然弹劾李逵的奏折早就如寒冬腊月里的雪花,满天飞了。

    刘清芫这才发现李逵所承担的压力有多大,一旦皇帝也开始猜忌他,他就危险了。而局势也证明,皇帝虽没有猜忌他,但已经开始限制他了。

    继续下去,李逵的结局要比曹彬惨的多。曹彬能做富家翁,能享受爵位一再的封赏,死后更是封王。可是,李逵不仅享受不到这种优待,甚至可能在某一天,被没有任何证据的诬告他谋逆,深陷囹圄。别以为这种事在大宋不可能发生,不仅会发生,而是朝堂争斗的常规手段。

    文官一旦受到这样的攻讦,轻者只能辞官离开朝堂,重则有牢狱之灾。

    而诱发这一切的引子,只要一个不入流的七品御史的一本不要负责的奏折而已。

    刘清芫端坐在李逵的书房里,坐在李逵经常坐的椅子上,很不舒服,四周空落落的。李逵身材高大,喜欢高大的椅子,而这把椅子对于刘清芫来说有点太大了。可是她还是端坐着,一动不动,后背凉飕飕的冒寒气,她想不到李逵已经站在了这等危险的境地。而破解这一切的机会就是封王。

    活着封王。

    也就是指挥大军拿下燕云十六州,逼迫朝堂和皇帝用王爵来犒赏李逵。封王之后,李逵除了没有军权之外,可以不受任何拘束。哪怕御史也不会在毫无证据的情况下,诬告一位王爷。哪怕言官无罪,这样的诬告还是会让他仕途尽毁,甚至有性命之忧。

    但是,这一切都在他离开代州之后,成了泡影。

    下一次……

    肯定没有机会了。

    良久,刘清芫开口问李庆:“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李庆摇摇头道:“如今李家的生意,京城之外的没受到影响,但是京城之内,遇到不少的袭扰。甚至连不起眼的贼子,也敢盯上我李家的生意。这要是没有人授意,杀了我也不信。”

    李庆随后解释道:“当然,这并非是陛下的意思,甚至也不是相公们的意思。不过迹象很明显了,他们这么做是要激怒我李家,一旦我和五叔出手,必然动静不少。二哥要是这时候还在京城,别说出城了,想要从中脱身都难。”

    刘清芫脸色平静下来,慌乱之后,她内心渐渐平静,仿佛之前的慌乱根本就没有出现过。

    那份三品命妇的风仪,也不是普通人能学来的。不过刘清芫很好奇,如果她不走会怎么样?

    于是她试探的问道:“假如我不想离开京城呢?”

    李庆为难起来,脸色尴尬道:“嫂子,你手中的匣子还有一个暗格,这是二哥给你的保命的东西。”

    刘清芫打开暗格,她真的以为李逵给了她了不得的宝贝,打开之后,竟然发现是一封休书。李庆没有骗刘清芫,有了这封休书,李逵就是造反都和她没有关系。可是被休妻……这等耻辱还是让她气地七窍生烟。双眼一红,将手中的休书给撕扯的粉碎。口中怨恨不已:“李逵,我和你没完!”

    连休书都弄出来了,刘清芫也明白事态紧急。不得不做出决定了。

    只见她咬着贝齿道:“既然如此,就按照你二哥的想法做吧。我将人叫来。”

    李逵的后宅不仅仅是刘清芫,还有三房小妾。

    书房是男主人处理机密的地方,她们是绝对不允许进来的。哪怕是刘清芫,也很少进入李逵的书房。

    贞娘、聂翠翠,还有俏枝儿走进书房的那一刻,发现主母刘清芫端坐在书案后,就是椅子太大,显得四周都不靠的样子。而很少来家里的李庆,正在将书房中的往来书信投入火盆之中焚烧。

    其他两人没有感觉,反倒是聂翠翠脸色骤变。

    她是经历过家中被抄没的变故,似乎也嗅出了危险的味道。

    刘清芫将情况一说,聂翠翠当即表示:“女婢誓死追随姐姐。”

    张贞娘这才反应过来,点头道:“我听姐姐的。”

    俏枝儿还傻傻分不清楚,被房中四个人的眼神盯着,尤其是看到李庆这家伙右手竟然摸向了刀把,顿时吓得脸色苍白,战战兢兢道:“我也听姐姐的……”说完,委屈地眼泪都快落下来了。凭什么又欺负她?

    难道因为她的身份不是良籍?

    可问题是,身份这东西,她也不想这样啊!

    当天夜里,一辆马车从李家出门,然后朝着城外的庄园而去。哪怕车厢里被挤入了四个女人,三个女童,但谁也没敢出声。哪怕是亲妈,只要女儿有张口的迹象,就用手死死的捂住口鼻,心狠的哪怕女儿翻白眼也不敢不顾。

    都要大祸临头了,谁还在乎女儿的不乐意?

    三天后,蔡京早早来到兵统局,照例去正堂拿当日要批复的公文,可当他进入正堂之后,看到悬挂在房梁上的挂着的一个包裹。

    蔡京感觉到了一丝不妥,随即叫女婿梁世杰去喊人,将衙门里的人都叫来之后,这才指着房梁上挂着的包裹道:“局座的正堂谁来过?”

    “没有。”

    “小人没有发现。”

    “大人,局座不在,不会是歹人吧?”

    章授也觉察到了不对劲,他不信蔡京会看不出来,这包裹里是什么,对他们来说不难猜出。多半是官印。

    而留在正堂中的官印,只能是李逵的。

    可他也想不明白,李逵为何要挂印?当然,没有打开包裹之前,谁也不能笃定,一定是官印。此事,章授也不推辞,反而站出来道:“蔡大人,我等做个见证,将包裹打开吧?”

    “确当如此。”

    蔡京的用意就是有人给他作证,这事不是他干的。真要是李逵的官印的话,他也好撇清关系。

    呼——

    “这是局座的官印,少府的印记都没有错。不行,出大事了,快去都事堂禀告章相。”

    章授还在傻傻看戏的时候,就被蔡京拉着一通说:“此事事关机密,还请贤侄速去!”

    章授目光扫视周围,都是众望所归的感激之情,他忽然感觉自己好像要背锅了。

第808章 突然就惹不起了

    “父亲大人,咱们该怎么办?”

    章授和李逵的关系真的很好,平日里见面李逵就‘三叔’‘三叔’的叫着,把他当长辈看。要问官场,他章三爷,谁把他当回事了?

    没有,一个都没有。哪怕是连进士出身都没有的梁世杰,都是表面一套,背后一套,还以为他章三爷看不出来?他目光如炬,就是不想说而已。

    可李逵不一样,真把他当成了长辈,主要是孝敬的钱财比别人丰厚,这在兵统局之中,待遇和蔡京一样。这不是尊重是什么?

    其他都是假的,钱才是真的。

    章授急地团团转,在他老爹章惇面前碍眼。

    章惇伸手朝茶盏方向探了探,随即又放弃了,他心中一团乱麻,可是毕竟身为宰相,稳重不能丢,缓缓道:“授儿,遇大事要有静气!”

    别人说,如果是他大伯章楶说,章授也就信了。可是他爹,就是个火药桶,怼皇帝,怼太后,怼宰相,章惇说什么‘每遇大事要静气’,这等鬼话章家人是说什么也不信的。

    “人杰这次做下的事,寻常人真的要束手无策。堂堂三品大员,说不干就不干了,这在大宋都是头一遭。”自从出门做官之后,章授对老爹的恐惧减少了很多,随即想到了一个可能,轻声问:“爹,是否你也没有办法?”

    可不就是没应对的办法吗?

    看穿不说穿,章惇堂堂宰相,被儿子说成无能之辈,脸上能好看喽,抄起案上的茶壶朝着章授扔过去,口中咆哮道:“滚,给老子滚!”

    章授丢下李逵的官印和辞官折子,仓皇逃离。原本,西线带来的好消息让最近一直阴云密布的都事堂带来了一丝喜色,可是章授就像是个丧门星,一下子将章惇的好心情给浇灭了,而且还是用一泡骚尿给浇灭了。

    上一刻,脸上的笑容还没有褪去,这一刻,怒气充满了胸膛。

    章惇在震撼之余,惊诧于李逵的果断,都事堂确实在压李逵,并不是章惇的本意,而是他这一派的人都在这么做。

    曾布、林希、许将、邢恕、黄履、来之邵、周秩、翟思……就连小小的工部员外郎上官均也来搀和一脚,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压一压了,而是对李逵的彻底打压。

    如果李逵不作出应对,接下来的压制会更大。

    理由很简单,文官不能封王。

    文官可以容忍将门封王,外戚也不是不可以封王,甚至宦官封王都会引起反对情绪,但不会像对待文官封王如此激烈。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这不过是说辞。最为核心的问题,文官封王之后,其他文官岂不是天生要比其矮一截。

    打个比方,李逵要是封王了,他要站在文官之首,比宰相要靠前。早朝的时候,他就得领着文武百官上朝,就算是李逵出于对宰相的尊重,站到将门勋贵的大殿的右边,可他说出的每一句,都对所有文官造成了无形的压制。

    没错,就是压制。

    这是王爵带来的危害,文官集团绝对不可能答应,他们中间有一个人可以获得朝廷如此恩宠,乃至于朝堂上的平衡都无法维持了。最致命的是,李逵一旦封王,御史台就不能诬告他了,没影子的事根本就不敢动不动弹劾他。

    可御史台弹劾大臣,什么时候有过证据啊!也不是没有,从大臣往来书信,诗词歌赋之中找一两句过失的文字,就说他有谋反之心,诽谤皇帝之类的,就能轻而易举的将位高权重的大臣给拉下马。当年,苏轼就是这么倒霉的。

    诬告苏轼的言官升官了,可是看看苏轼倒霉成什么样了?

    真要是有证据,为何太祖下诏书,谏官弹劾大臣无罪。

    这不是光明正大的给言官下了一道保命符?

    可要是毫无根据的弹劾一位王爷,没有殷实可靠的证据,言官上书弹劾就是诽谤朝廷。这才是朝堂上甭管什么派系,对李逵越来越忌惮的原因。

    大家都按照规则玩,你却不受规则约束,这绝对不行。

    这就是章惇的难处,他这样强势的宰相,也不能接受有一个凌驾于他地位之上的文官。尤其是,这个文官还是他的晚辈。要知道,嘉佑二年科章惇第一次参加科举,就高中进士,状元却是自家的侄子章衡,气地他官不要了,再考了一次,直到嘉佑四年才步入了官场。

    他这样的性格,哪怕是做了宰相,能容忍的气量也是有限的

    哪怕他明知道李逵就算是封王了,也不会对他的宰相地位造成威胁,但他还是接受了曾布等人的建议,将李逵从前线调回京城。

    按照他原先的设想,并没有要将李逵一棍子打死的打算。

    章惇多少岁?

    李逵多少岁?

    他们之间差了四十岁,只要李逵不封王,章惇完全可以将李逵作为接班人培养。而且章惇还觉得自己能控制住局面。

    但这里有个问题,如果章惇真的要将李逵当成接班人培养,其他人怎么办?

    曾布,林希这些老伙计,都是和章惇同时期步入官场的同科进士。他们比李逵差不多年长了近四十岁,真要是李逵成了章惇地接班人,他们这辈子都别指望做宰相了,一个个都得被李逵熬死。哪怕是年轻一点的蔡卞,也都是五十多岁的老头子了,根本就熬不过李逵。

    甭管那种情况,除了章惇之外,变法派的阵营之中,几乎人人都想搞死李逵。

    谁也没想到,李逵这家伙竟然掀桌子,不干了。

    当天夜里,章惇府邸,朝堂上有头有脸的人都来了,没有丝竹管乐,没有歌姬舞女,甚至连平日里喧嚣的酒宴都没有。每个人面前只有一壶香茶,一碟糕点之外,冷清的仿佛是办白事。

    这在宰府宴请之中是绝无仅有的情况。

    不仅如此,人人脸上都是凝重的表情,大家心里明镜似的,有的人恨不得开怀畅快高歌一曲。

    李逵,这厮有勇无谋,竟然不干了,你的死期到了!

    此时的章惇心中,毛躁不已,忍着心头的不耐烦,开口道:“怎么办,你就没有一个想要说说的吗?”

    “章相,李逵这是挟功自傲,目中无人,他竟然说辞官就辞官,将朝堂法纪放在何处?将朝廷威严放在何处?将陛下放在何处?”

    邢恕好不容易从大名府回到了京城,刚回来没多久,就遇到了仇人李逵败走,这份雀跃,让他恨不得载歌载舞一番。尤其是这其中他出力不小,颇有手刃仇人的快意。

    他开口就将李逵放在别有用心之地,然后污蔑道:“章相,诸位大人,李逵此举不亚于谋逆,怀恨朝廷,就是大不敬,下官以为朝廷当下诏书令李逵进京。”

    “邢恕,不会说话就别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邢恕听声音就知道是安焘,枢密院和都事堂不合,这是朝堂都知道的事实。平日里吵吵闹闹也就算了,可邢恕认为安焘不识大体,如今都火烧眉毛了,还揪住双方的芥蒂不放,简直就是无理取闹,哪怕是官职不如安焘,邢恕也一点也不惧,指着安焘怒道:“安焘,李逵的问题是他要封王,一旦他封王,朝廷上下谁能限制他?”

    章惇微微不满的挑了挑眉,没说话。

    邢恕这家伙似乎将自己也给比下去了,仿佛他章惇连一个后辈都对付不了。

    安焘冷笑着扫视了一圈,李清臣没来,枢密院就他为代表。加上他和李逵的关系要比其他人好的多,在秦凤路更是合作亲密,他其实是朝堂上少数支持李逵统帅北线,收复幽州的大员之一。

    可惜,枢密院的想法,出了枢密院就会被其他衙门干涉,安焘也是一肚子火,可是四处争吵,他也没得到些许的好处和优势。

    这次章惇召集,明显是这件事明天的朝会上会说,甚至会引起朝堂震动,他这个被排斥在外的人,还会受到邀请。

    再说了,安焘自从收复河湟之地之后,还被邢恕等人背地里使过绊子,差点因此而被搞下去,他自然不会顺着都事堂的想法去做。

    邢恕反驳:“安相,你应该明白李逵这事不一样。”

    “我看是你们这群没本事的嫉妒,本事不如人,就背地里下刀子。我大宋的军队在战场上击败了强大的辽国精锐,其统帅却被你们这些人搞下去了,我就纳闷了,西军近三十万军队怎么打都行,而北线败了有罪,胜了还有罪,这是哪门子的王法。你邢恕颠倒黑白,难道就能堵住天下悠悠众口不成?”

    “总是拿军费说事,吕大防在户部的时候,曾经说过,府库能够支撑两线作战三年,可是你们呢?才几个月,燕京都打下来了,却急切的将人家从前线拉回来,说军费不足。哪怕是李逵在涿州,辽国有夺走涿州、燕州的勇气?还不是你们这群无胆鼠辈,一个个道貌岸然的自称是道德君子,背地里满肚子阴谋诡计,个个都是通辽高手,我安某人佩服都来不及!”

    “够了!”

    章惇实在听不下去了,安焘这张破嘴,总是能在他们心尖子上捅刀子。

    章惇要就是仗着比他官职高,是宰相,但是他呵斥的效果,对安焘来说,几乎不存在。

    这位自从和章惇翻脸之后,就铁了心要斗下去。

    安焘冷笑不已:“怎么被我说痛了?”随即他指着黄履质问:“黄兄,你是前辈,你说句公道话,这漂没的军费是吕大防贪了,还是进了私人的腰包,朝廷的钱,说没就没了,您这兼这户部尚书一点都不知道也太说不过去了吧?”

    黄履哆嗦着大口喘气,他心里头这个恼啊!他这么大岁数了,还得受安焘的质问,这前辈也太不值钱了。

    可没办法,户部没钱是真,各地府库中有钱也是真的。可是他总不能兼了户部尚书之后,将大宋的老底都收刮干净吧?

    真要是这样做了,他就成了大宋的罪人。

    黄履气鼓鼓道:“老夫总得给百姓一条活路吧?”

    “说得好,百姓的活路是盐税从十五文变成二十五文?给百姓活路,是让百姓吃不起盐吗?”安焘可不管黄履年纪大,黄履是老人家,难道他安焘就不是老人家了吗?

    都是拄拐出行的老头子,谁也甭笑话谁。

    黄履彻底哑火了,他中气不如安焘,说话本来就慢条斯理,吵架根本就不是安焘的对手。

    邢恕就差跳起来冲向安焘,怒骂道:“安焘,你别忘了,是章相提拔的你。”

    “我呸,我安焘没有章子厚,也是顶天立地的男人,你邢恕就未必是了!你和安惇故意挑起什么文官不封王的传言,别以为旁人都是傻子,之所以不说,是嫌弃和你们这等小人争论,脏了嘴!”

    安焘说完,双目炯炯有神地盯着对方,冷冷道:“你不就是想要陷害吗?将朝廷三品大员逼走朝堂,连官都不要了,你可知天下士子会怎么看你,怎么看我们这些高高在上的朝廷重臣?大宋朝堂上都是些不能容人,心胸狭隘之辈。我安焘,羞于和你这等小人为伍,呸——”

    口水偷袭没有成功,安焘一摔袖子,愤恨离去:“我安焘正气凛然,和你们这等小人做不了陷害忠良的事。告辞!”

    邢恕也搞不懂安焘这厮个头不高,为什么一天到晚这么大的火气?

    章惇倒是清楚一些,他和安焘以前关系很好,坏就坏在元祐元年,章惇和安焘同时会京,章惇当时想报仇,安焘当时想做事,他们之间的隔阂就是这么出来的。

    可对付不了安焘,邢恕害怕个连官都不要了的李逵?

    当即对章惇建议道:“章相,李逵在军中颇有威望,如今他含怒而走,朝堂必然要有所准备。下官以为,控制李逵家人是当务之急。”

    章惇不做声,但是脸上的怒气不是假的,他也觉得邢恕这货真不是东西。

    落座的都是朝堂高官,哪怕是坐在末尾的蔡京,也曾经是高官。蔡京来了之后,一直都没有说话,听到邢恕如此不择手段,他看不下去了,起身道:“邢恕,祸不及家人,你这是什么意思?”

    “元长,你搀和个什么劲?李逵含怒而走,万一引起军中哗变,我大宋危矣。”

    邢恕故意将事态往最严重的方向引,可是他却忽略了一个重要的问题,李逵不和他们一起玩了,还会遵守官场的规矩吗?

    蔡京冷哼道:“京不明白了,局座为大宋立下的功劳比起在座的那个差了?”

    骂人不揭短,蔡京一开口,就引起了众怒,一巴掌抽在了脸上,火辣辣的疼。可旁人却无法反驳,李逵的功劳比他们都要大,这是不争的事实。

    蔡京压根就不在乎他人的情绪,而是冷哼道:“邢恕,我且问你,如此逼迫忠良,万一……李大人真的趁了你的意,你该怎么办?”

    邢恕不明所以,他不觉得李逵会谋反,大宋文官还没有谋反的先例。可被蔡京这么一问,他傻眼了,大宋也没有二十多岁的三品文官说不干就不干的先例。

    蔡京见邢恕被吓住了,这才幽幽道:“局座的家人已经在几日之前离开了京城,如今保康门外的宅子里,就他一个族弟看家,你真要是逼反了李大人,蔡某人好奇,朝廷派遣谁去剿贼刑和叔,难道你在战场上,有面对李大人必胜的把握?”

    文官很少会考虑武将的事,打仗本来就和他们关系不大。

    邢恕彻底傻眼了,万一李逵真的被逼反了,大宋说不定真的要完……

    因为,朝堂上下,似乎没有一个武将在战场上战神李逵。

    辽国皇帝都是间接死在了李逵的手里,李逵真正统兵作战也就四次,前三次西夏少说死了十万人马,青塘死了五万人马,最后一次辽国十多万的伤亡,这等煞神可以说将大宋所有的老对手都杀了个对穿。

    满朝文武中真要是有李逵的克星,西夏早就被灭了,青塘还敢自立?被辽国占领的燕云十六州也早就抢回来了。

    蔡京看到冷汗连连的邢恕,鄙夷道:“邢和叔,你还是想想如何平息李大人的怒火,真要是逼人造反,别的京不敢说,你全家老小都要被祭旗的,毕竟到时候大军败退的可能性太大了,闹腾成那样,总得有人负责吧?”

    “你……你,你……”邢恕指着蔡京口齿不清的惊慌失措,又怒又怕,低吼道:“蔡元长,为何你知道李逵带着家人离开,不禀告章相?”

    “李人杰是我上官,我蔡某人还不屑做个诋毁上官的无耻之人。”说完,蔡京对章惇抱拳道:“章相,下官以为安抚李大人,乃至整个李氏族人才是重中之重。”

    邢恕看着蔡京的背影,有种被人踩住了后背,便宜了外人的憋屈。可是他真的不敢赌,李逵敢不敢造反?

    可是看样子,这绝对是要起兵的架势啊!

    万一,李逵真的起兵了,他这个始作俑者,肯定要倒大霉。原本是必杀局,却因为对手不讲究,让他不仅没有建功,反而把自己也给坑进去了。

    尤其是蔡京的表现,更是让他愤怒。他和蔡京人品都不怎么样。可忽然间蔡京这货竟然恬不知耻的敢以正人君子自居?

    忒不要脸了!

    而最受伤的不外乎是邢恕,把李逵逼到要摊牌,可是他这才发现,李逵的牌他接不起,大宋也接不起!

第809章 贞节牌坊

    “他李逵要不是没有我刘家,如今能有如此大的牌面?他倒是羽翼丰满了,却要陷本宫于困顿之中,他想要做不忠不义之人吗?”

    后宫,刘清菁愤怒地在大殿之内的来回踱步,不时发出如同野兽般怒吼的声音。

    谁也想不出来,为何她如此弱小的身躯内,会爆发出如此强大的气场。

    不过,坐在一旁的太师刘葆晟却不以为然,见女儿说的过分,低声提醒道:“此事已然成了定局,已经无可挽回,你再生气也毫无用处,不如想一想如何挽回!”

    “挽回?”

    刘清菁因为愤怒而近乎扭曲的脸上,虽说还是那样的美艳,但却让任何一个男人脸上生不出一丝的爱慕。

    “李逵靠着本宫获得的一切,本宫都要让他吐出来。不行,本宫要李家覆灭!他要是不认错,李家就是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

    没等刘清菁说完,刘葆晟开口打断道:“被胡说,让人听了笑话。”

    “笑话,本宫如今快成天下最大的笑话了。李逵要不是没有本宫的提携,能有如今的高位。他不自重,为何让本宫要受辱?”刘清菁根本就没有想过和李家合作中的刘家,一直都是弱势一方。还真以为她宫中妃子的身份,能让刘家一飞冲天?

    刘葆晟不急不缓的看了一眼女儿,老四刘清菁自从送入宫中之后,他这个当爹的连句重话都不能说了。君臣关系,搞的他和女儿之间的关系变得不像是父女,而是主仆。他是仆人,女儿成了主子。可他毕竟是当爹的,不敢说重话,但说句公道话的资格还是有的:“老四,李家和我们刘家合作当初,刘家一直靠着李家沾光。当初你大姐夫二姐夫丢了从老家送来的银钱,还是李逵带着人夺回来的。那些年,要是没有了李家的钱财,你在宫中也立不住阵脚。”

    “再说李逵,他是进士及第的出身,你的身份在宫中尊贵,但是想要让李逵以文官身份入朝,还需要他自身的本事。”

    这话绝对是一句公道到不能再公道的公道话,李逵的成就,绝对是他的能力和科举身份的结果。和宫中贵人,皇贵妃刘清菁似乎一点关系都没有。

    当然,也不能说完全没有。

    如果没有刘家的关系,李逵可能和皇帝的接触会很少。他会更加倒向文官一些,不仅不会脱离党争的漩涡,甚至会已经在党争之中,被逼到怒火中烧,筹谋起兵。

    这才是刘清菁最大的功劳。

    刘清菁怒气的来源一部分是源于李逵的不告而行,属于没有将她这个大姨子放在眼里。其次就是,她觉得自己距离皇后的大位原来越远了。

    没办法,赵煦多次想要将刘清菁扶持到皇后的宝座上,可是这几年,大宋面临的困境实在太多了,接年的大战,让赵煦也不敢和所有朝臣对立,一意孤行要立新后。哪怕是一龙二凤的设想,也因为儿子是个病秧子,看着不是长寿的样子,变得越来越难。

    对于儿子养不大,赵煦的恐惧比谁都要严重一些。

    他是神宗皇帝的第六子,为什么会登大宝,成为皇帝?

    还不是前面五个哥哥,四个没成年,在他九岁之前都死了。另外一个泰王,先天残疾,不适合当皇帝。可哪怕如此,神宗皇帝也有十几个儿子,死了十来个,还有四五个活下来了。可赵煦就尴尬了,他是千倾地里一颗独苗,就一个儿子,还是个病秧子,让他如何不着急?

    想要儿子多,遍地开花,他的腰也吃不住。

    李逵离开朝堂,等于是宣告刘清菁染指皇后宝座又渺茫了许多。哪怕这个儿子已经是太子了,但连赵煦都没有把握将这个儿子养大成人。

    这如何不让刘清菁发怒?

    可是刘葆晟不这么想,他是个厚道人,主要是他知道李逵,乃至李逵代表的李家人,已经在京东东路的地面上没有任何一个家族可以抗衡。二十几个大庄子,上万的庄丁,就不是随便朝廷那支军队敢扑灭的,真要是逼地李逵发狂,大宋最后还得认怂。

    再说了,李逵不欠刘家,反倒是这些年刘家的崛起,沾了不少李逵的光。

    远的不说,刘清菁在宫里能够拉拢这么多人,没有李逵当年的支助是绝对不可能的。尤其是李逵也是女婿,手心手背都是肉,怎么可能向着老四,而把老五当成丫鬟呢?

    翌日。

    早朝。

    赵煦强撑着精神,听取朝臣的朝议。

    似乎每一个大臣都刻意避开了李逵的问题,连提都没有提。这让当日的国家大事变得索然无趣起来。

    直到最后,郝随站在大殿之上高声:“诸事奏明,交有司处理,退朝!”

    “且慢!”

    邢恕硬着头皮站出来,抬起眼皮看了一眼不知是怒,还是累的皇帝,只是眼神似乎更多的是恨。邢恕背地里联络各方陷害李逵,并非是空穴来风。

    这么大的事情,根本就瞒不住。

    在他的计划之下,不仅仅是从名声上诋毁李逵,他还来得及发动最后一击,就是让御史台的御史,诬告李逵造反。

    这不过是大宋朝廷的基本操作,并非是邢恕真的歹毒到不管不顾的地步。

    赵普当年诬告大臣卢多逊,就用了一支箭给赵黑胖看,赵黑胖琢磨着这厮要害朕,堂堂宰相被贬崖州。

    也就是说,大宋从立国之初,就盛行诬告造反,后来,这几乎成了大臣翻船的基本操作。

    丁谓、范仲淹、蔡确……谁没有受过这种暗箭?

    当然,所有的决定权都在皇帝手里,皇帝要文臣贬谪到底,就贬谪到底,真正谋划者其实根本就没有多少决定权。唯一立竿见影的效果就是,被诬告的官员会暂时脱离中枢,远离朝堂。

    一切似乎都朝着他希望的结果而去,只要李逵被送出朝堂,十年的沉寂足够邢恕的谋划了。

    等到将来李逵归来,朝堂已经不是如今的朝堂了。

    拉拢足够盟友的邢恕,到那时候根本就不是远离朝堂的李逵能比得上的。

    更何况,邢恕还有一系列的手段对付李逵。像李逵这种文臣带兵大杀四方的大宋高官,基本上在朝堂都不太可能有机会崛起,除非李逵一直打败仗。

    在大宋,文臣掌握兵符,带兵作战,可以失败,也可以成功,但就是不能太成功了。

    邢恕就是料准了这一点,才准备对李逵发难。

    可没想到的是,李逵掀桌子不干了。

    李逵是舒坦了,可邢恕却倒霉了。

    他那点小动作瞒不住别人,都是千年的老狐狸,他的这点招数真瞒不住人。

    这次,邢恕被逼着走上前台,就是被章惇舍弃了的结果。办事不成,反而被人反制,这就是没能力的下场。

    邢恕咳嗽了一声,耷拉着脑袋启奏:“都事堂直管衙门兵统局正,天章阁直学士李逵挂印而去……”

    轰——

    朝堂上一阵喧闹。

    谁不知道李逵挂印离开了?

    主要是官职小的不敢说,官职地位到了不想说,大家都憋着。

    当邢恕说出来的那一刻,其他人终于可以松口气,不用继续憋着了。

    所有人都觉得这是一场大地震,一旦处理不好,就要深陷其中。与其风险如此之大,还不如高高挂起。

    邢恕不满的看了一眼周围,心说:一个个心里明镜似的,为何装不知?下贱!

    也算他倒霉,遇到李逵这个对手。

    官场就是这样,遇到好事,抢功劳的时候,争先恐后,深怕自己轮不上。可要是遇到了倒霉事,背锅的时候,周围都离他远远的,深怕沾染上晦气。

    邢恕就是这个样子,谁也不敢沾染这等‘因果’,李逵唉,这家伙连太后都差点被他给气死,岂能是随便被人欺负的主?

    可李逵如今也是两败俱伤,为了个邢恕,三品官职都不要了,值得吗?

    每人知道李逵值不值得,倒是邢恕真的明白了一个道理,李逵,真不好惹!

    换个人,背后拉帮结派陷害,斗法也要一两年,才能克敌制胜,斩落马下。可是李逵呢?

    这家伙根本就不给他拔刀的机会,自己摸着斧子上来了……

    要说后悔,邢恕肠子都快青了,可青了有什么办法?

    如今这局面,得让皇帝做决定了。哪怕是章惇,也不敢轻易做出判断。毕竟给李逵好处,这是丧失了气节和尊严,他还如何最百官表率?要是打压李逵,那是打压朝廷功臣,更被人气量狭小的感觉,为相没有肚量,让百官如何信服?

    总之,左右不讨好。

    章惇也是没辙了,干脆一脚将所有的事情让邢恕去做。

    反正麻烦是他惹出来的,总得有人背锅。

    肃静——

    郝随站在大殿之上,尖锐的嗓音确实宛如针刺一般刺入每个人的耳膜。

    “陛下,李逵于朝廷有功,自从殿试及第之后,屡立奇功,如今挂印而去,是朝堂上有宵小之人恶语中伤,暗中陷害。李逵又是耿直之人,必然受不过这等羞辱,如果是个别之人莽撞,李逵已是堂堂三品大员,必然不怕,就怕是……”

    说话的这位是御史台的张御史,七品的小官而已,可却不要命的把李逵的事往党争上扯,这是邢恕绝对不敢看到的事情,急忙打断道:“陛下,李逵少年入山林于野兽之口夺食,就为了供养生母,显然是仁孝之人,如今挂印辞官,恐怕是思念其母。”

    邢恕说到这里,觉得越来越有搞头,干脆俯身上奏:“陛下,臣恳请给予恩赐,以示朝廷对仁孝之遵从。”

    就连皇帝也愣住了,皇城司也得到消息了,邢恕这货处处和李逵作对,甚至安排人对李家打压。原本是一场针锋相对的较量,没想到最后邢恕这厮睁着眼说瞎话,变成了李逵想要回老家尽孝。

    这方向一下子歪了,皇帝赵煦也始料未及。

    按照邢恕的上奏,接着应该是封李逵的老娘张氏为节妇,按照李逵的身份,朝廷是否要去给李逵老娘修建一座贞节牌坊?

    皇帝赵煦头痛不已,朝堂再一次在他手里失控了……

    而且很严重。

第810章 人心

    皇帝赵煦气结,天大的事,竟然通过他曾经一度信任的大臣的嘴之后,变成了立牌坊的事。

    这是立牌坊的事吗?

    这可不是牌坊的事,而是朝臣是否忠心的大事。

    可是当赵煦的目光扫视自己被认定为肱骨之臣的满朝文武之后,悲哀的发现,没有人觉得邢恕近乎荒唐的假设是假的。这就有问题了,能做皇帝的不是没有傻子,但大部分都是聪明人,绝顶聪明的聪明人。

    赵煦也不例外,他很快想到,如果判定李逵是乱臣贼子,谁去平乱?

    如今,李逵只不过是失控了,负气离开朝堂,并没有要背叛大宋。这要是把人逼急了,起兵造反,谁能降得住他?

    想到这里,赵煦顿时有种被满朝文武给耽误了似的,一蹶不振。

    他又被骗了,之前他并没有反对将李逵的兵权剥夺,考虑的不多,只是单纯的察觉李逵在军队中的声望有点高,需要压一压。这是大宋每一个皇帝都特别上心的事,毕竟他家老祖是靠着兵变得来的天下。保不齐,手底下的大臣手握重兵,真要是叛乱了,大宋的江山还能保得住吗?

    原本以为李逵会忍,就是没有想过李逵不忍了怎么办?

    赵煦也没办法,只能哀叹,早知道就值当幽云十六州已经收复了,给李逵封王。

    王爷不管事,朝臣也没有攻讦王爵的资本,李逵自然不会受气。对于朝堂来说,也不过是多支出一份钱粮而已,倒也省事。

    想到这里,赵煦厌恶的看了一眼邢恕,忍住心头的怒火,语气不急不缓道:“邢卿还有良策?”

    “陛下,我等深感李学士的孝道,仅仅敕封不足以彰显我朝廷的恩赐,当以彰其仁孝,不能让忠孝之人默默无名。”邢恕没办法了,看来给李母一块牌坊还不够,还得把李逵哄好了。

    皇帝顿感无趣,他似乎知道再议也没有结果,无力地摆手道:“翰林院拟旨,让邢卿辛苦一趟。”

    邢恕低着头,就差趴在地上了,他听着‘退朝’的喊声之后,身边都是冷哼的声音过去。显然,他这次回朝已经惹恼了不少人。更让他痛苦的是,皇帝似乎将他放弃了,并让他亲自去给李逵认错。要不然,这份差事也不会落在他身上。

    良策?

    邢恕肯定没有了,最好的办法就是把李逵骗来,然后弄死他。

    可李逵做事如此果断,是个能轻易哄骗的主?

    骗不来,只能好好哄着,当爷供起来。

    没看到章惇都不做声吗?

    章惇的性格,绝对不会忍受李逵如此骄横的反抗。邢恕猜测,章惇肯定给过他族兄章楶去密信,询问如果逼反了李逵,谁能领兵平叛?

    结果可能让章惇很沮丧。

    章楶觉得自己必败无疑,要不然章惇也不会装作很无辜的样子,做老好人。

    这老头,倔的很,除非打不过,要不然绝对不会如此好说话。

    邢恕却只能暗暗叫苦,他是掀起除掉李逵的幕后黑手。当然,不见得真的除得掉,最多也就是将李逵贬谪去琼州。

    邢恕第二天就接到了朝廷的任命,出任宣旨大臣。

    邢恕倒是不太担心自己的小命,李逵不是敌对国家,不用担心像如今出使辽国那样,一旦对方心气不顺,他就要有性命之忧。

    李逵名义上还是大臣的重臣,只要李逵一天不举起反旗,邢恕都不用担心自己的小命。哪怕他表现的强硬一些,甚至指着李逵的鼻子大骂一通,只要不触动到李逵的灵魂深处,他都不会有性命之忧。

    代表朝廷,还被额外开恩,获得皇帝恩宠的一百亲军,邢恕抖了抖心气,准备上路,并决定不给李逵好脸色看。

    保康门,学士巷,李宅。

    宅子的主人已经人去楼空,反倒是原本和这座大宅子没什么关系的李庆留下来,俨然成了这座大宅子的主人。

    他一方面正在脱手明面上的生意,码头附近的货栈,各个城门附近的仓库,都在陆陆续续地被卖出去。

    但是人如何撤离,他还没有想好。

    而且最近他很头痛,明明不相干的人,突然之间却跑来,仿佛受了多大的委屈似的,找他谋出路。

    比如眼前这位就是如此。

    “鲁兄,我兄长不过是暂时退让,暂避锋芒而已,想来以后还是会入朝堂的。他的年纪,荒废几年时间,不仅不是坏事,而且还是好事。”李庆头痛道,李逵升官太快,想要继续升迁,要不了三五年就能做到副相的位子。

    大宋从来没有哪个文官能够在二十多岁,三十岁不到的时候,出任副相。哪怕是寇准,也是三十多岁,快四十岁的时候才坐上了参知政事的位子。这属于副相,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的副手。寇准当年还被官场认为太年轻,还被压了几年,直到四十几岁之后才坐上了宰相的位子。

    李逵如今的年纪比寇准小了十几岁,他真要是坐到如此高位,恐怕谁要睡不着了。哪怕皇帝也不例外。

    功劳大到封无可封,赏无可赏。

    这样的人,注定是没有好下场的。

    这也是为什么赵煦也会觉得邢恕很有眼力见的原因,李逵需要打压,需要磨砺上至少十年,才能获得重用。但也不能逼着人家跳墙,手段太激烈,并非是好事,很容易出大乱子。

    相比李庆的淡定,鲁达一屁股坐在了对面,拿起食案上的酒瓮胡乱灌了一气之后,怒气冲冲道:“贼厮鸟,爷在前线做副帅,步军统领,可是一转眼的功夫却被召到了京城,几近软禁。要是大帅真的不忠于朝廷也就算了,就子虚乌有的事,缺怀疑朝廷功臣,这鸟官还有什么意思。这事也就是搁在大帅手里,要是我老鲁,早就反了。”

    “反什么,你是大宋的官,我兄长是大宋的官。鲁达,你整日胡说八道,不仅不能帮到我兄长,还会害了他。”李庆撇着嘴,很不屑道。

    可从他的眼神之中,看不到任何对鲁达的不满,反而多了一些惺惺相惜的神色。

    “好了,我也跟着大帅做忠臣好不好?”

    鲁达性格直,他别看身上有着大宋禁军子弟所有的缺点,惫懒且多事。可要说讲义气,他绝对是李逵身边为数不多的人之一。

    除去花荣之外,恐怕就他了。

    鲁达撇嘴道:“你瞅瞅我,就是带兵冲杀的粗人,如今却天天在皇城点卯,还被小人横竖看不顺眼,这官不要也罢。”

    “再说了,大帅收了阮小二,总不能连我这个老部下都容不下去吧?”

    这话有点诛心,不明所以的听到,还以为李逵厚此薄彼了呢?可李庆却不为所动道:“鲁兄,小二哥他不一样。”

    “阮小二排兵布阵还不如我呢?他能行,我怎么不能行?”

    鲁达不服气道。

    李庆无奈,只好耐着性子解释道:“他是李家人。”

    “他是李家人,某为何不能也是?我还给大帅做过两天家丁呢。”鲁达摆明了不想继续在京城住下去了,他憋屈。

    李庆头痛道:“我二哥之所以之前不给你们说,就是怕今日,你们一个个要离开。鲁兄,你如今可是军中大将,就你如今的身份地位找门好亲事,易如反掌。等到二哥离开朝堂的事彻底被遗忘了,也许是二三年,也许是三五年,你就会被重用。等到将来你给老鲁家开枝散叶,你也是大宋将门一员。”

    “让爷狗一样的活着?我呸,这日子我可过不下去。”鲁达知道李庆说的是实话,等到朝堂对李逵的事淡忘了,他还是能回到军中,能够成为统领大军的将军。但他不乐意,非但不乐意,还想着要投奔李逵。

    如今李逵在京城的亲信,多半会被监视。

    鲁达自己跑,他担心跑不掉,才来招李庆想办法。

    李庆气恼道:“你为何不学学高俅,他一样从前线被召了回来,可是他一句话都没说,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这才是聪明人。”

    “高俅?”鲁达冷笑起来,随即露出不屑的目光道:“他巴结上了章相,你还以为他是当初那个高俅?早就变了。”

    李庆笑道:“你也可以投靠章相啊!然后成婚生子,等孩子长大些,估计你也能回到军队之中了,何乐而不为呢?”

    “我对生儿子不感兴趣,我又不喜欢女人。”鲁达扯了扯嘴角,对这个结果似乎很不满意。

    李庆倒吸一口冷气,心说:不喜欢女人,那就是喜欢男人……这才要命。

    “你怕什么?我也不喜欢男人。”鲁达解释道。

    李庆这才松了一口气,还是心有余悸道:“可是找个女人延续血脉吗,传宗接代总没错吧?”

    “咱不稀罕,要是担心自己走不脱,也不用来找你,行不行给个痛快话吧?”

    ……

    李庆,无奈,只好点头。

    这几天,京城里这样的事遇到不少了,先是兵统局,然后是军中将军。

    总有几个特别难搞得定的,让他为难。

    但也有识时务之人,比如说高俅。他看出了李逵的危机,对他影响有限,干脆就投靠了章惇。让他丢弃荣华富贵,他也舍不得,找个靠山也无可厚非。朝堂对此也似乎满不在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已。

    一个月后,登州码头。

    数十艘大船一字排开,远远的仿佛朝着港口而来。

    站在港口变,周围簇拥着不少官员的邢恕抬手正了正衣冠,想不到他再次要见到李逵,琢磨着给李逵一点颜色瞧瞧。

    等到船队近了,邢恕脸上的不屑渐渐的落下去,反而是惊恐,怒吼道:“为何李逵有如此大船,登州水师干什么吃的?”

第811章 将是兵之胆

    “邢尚书!”

    “李学士!”

    “没想到是你?”

    “没错,就是我。”

    ……

    两人打机锋似的对话,周围人听地云里雾里,也只有李逵和邢恕两人心知肚明了。

    李逵的仇人不多,至少在朝堂上算不上多。可要限制李逵继续成长的人很多,哪怕是在京城的时候,李逵也想不透到底是谁在背后搞他。这不是对朝堂的消息滞后,无法防备。

    而是因为他升迁太快,嫉妒他的人太多。

    不招人忌是庸才,李逵也不想成为出头鸟,但让他装平庸也做不到。

    至于说要压他的人很多,再正常不过,比如说如今的朝堂。三品以上的官员,大部分都是嘉佑年间的进士,尤其以嘉佑二年和四年的居多,都是中进士三十多年的臣子。比如章惇、林希、曾布、李清臣等人;次是英宗和神宗初年中进士的臣子,做官也在二十五年以上,如杨畏、蔡卞兄弟、邢恕。

    没有官场三十年的沉浮,就入中枢,确实不太可能。

    而李逵呢?

    绍圣元年,他中进士才只有七八年,连十年都没够。

    虽说李逵是绍圣元年的门面,但是同样也说明李逵在朝堂上的铁杆盟友一个都没有。

    索封不算,再说了,索封也是元丰年间的进士,做官快二十年了,比他资历老多了。

    而李逵的同年们,干的好的才不过是通判,连知州都不是,更不要说入朝堂做部堂侍郎等高官了,根本就不现实。甚至大部分还在县衙里转圈呢。

    这也宣告着李逵在朝堂上是被孤立的人。他因为太优秀,升官太快,等到进入朝堂之后,才发现,周围一个可以成为盟友的同僚都没有。连帮衬的同年都没有。朝堂上能有话语权的官员,都是前辈。而前辈,哪怕是和李逵关系不错的前辈,也不太乐意才二十多岁的李逵就和他们能平起平坐。

    这不是什么嫉妒,而是体制被破坏的不满。资历也是一种资本,谁都是一步步熬过来的,凭什么比他们儿子都要小的李逵如此轻松就坐在他们面前,与他们拥有同样的权力?

    他们是一路从七八品的小官,一步一个脚印擢升上来的,李逵的仕途,就像是告诉他们,当年自己吃的苦,都白吃了。

    至于邢恕的到来,李逵已经猜到了一些,只是需要印证。而他试探的话,得到了邢恕的回应。

    没人逼他,是他自己说的。

    这就足够了,冤有头债有主,李逵找邢恕就行了。

    实际上,邢恕被任命为宣旨钦差,已经被皇帝赵煦给舍弃了。朝廷在决定派遣邢恕安抚李逵的那一刻,邢恕的死活,对任何人都不重要了。

    可邢恕还没有感觉到这种被舍弃的悲凉,他甚至还觉得可能是皇帝对他的补偿。毕竟,李逵之前折辱他多次,如今他带着皇帝的旨意而来,李逵就算是天大的委屈也得忍着。再说了,李逵敢杀人吗?

    敢杀朝廷命官吗?

    借他两胆子都不敢。

    邢恕笃定的想到,他连李逵黑黢黢的脸更黑了都没有发觉,反而高傲的如同一只巡视自家领地的大公鸡,站在李逵面前傲娇道:“人杰,你是个人才,可惜你不懂为官之道,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吗?”

    “我犯错的事多了去了,你说那一次?”

    李逵冷笑起来,他这话绝对不假,问题是很多时候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冒犯了谁?离开京城之前,他是朝堂上最红的辣子鸡,天章阁直学士,从三品文官。他有必要去在意吗?

    离开京城之后……放飞了自我后诸事顺心,比当官开心多了。官场就像是个囚笼,无时无刻的让深陷其中的人被磨平了性格棱角。

    脱离囚笼之后,李逵真的可以做到随心所欲。

    如今他不在乎犯错,或者说一不小心得罪了人。

    反正,他得罪不起的人有,但绝对不在京东东路这片地头上。在京东东路,谁说了都不好使,他才是这片辖区的主事人。

    邢恕愕然地看向李逵,他用近乎说教的语气对李逵说话,可李逵死不悔改的样子,着实让他生气。不由调门高了起来,尖声道:“李逵,你不再是皇帝跟前的红人,朝堂上再也没有你的位子,你难道还不知道收敛?”

    “收敛什么,对你摇尾乞伶吗?”

    李逵突然哈哈笑起来:“邢恕,自从我第一次在刑部大牢见到你,就知道你这家伙不明形势,奸诈有之,卑劣有之,但却看不透大势所趋。你以为你来登州是皇帝给你个肥差奖励你呢?你是被舍了的弃子,你虽然和杨畏一样卑劣,可人家眼光比你好,谋划比你强。反倒是你,如同跳梁小丑般的可怜虫而已,别以为自己是什么二品高官,我呸,爷也是穿紫袍的侯爵,收起你那点可怜的自卑,这里是登州,不是京城。登州境内,天王老子来了,也得听我安排。”

    或许是被李逵的言语刺激了,更或是根本不把李逵放在眼里。要不然,他在李逵下船之后,邢恕也不会去故意挑衅了。

    这种想法,要是寻常情况,寻常人,自然不用担心。

    邢恕是宣旨大臣,更贴切的说是钦差大臣。

    不过,他这个钦差大臣的职权比较小,无法惩戒贪官污吏,也无法调动地方府库,属于那种专事专干的跑腿活。

    即便是最没权责的钦差大臣,也还是钦差大臣,邢恕就把自己当成真钦差,见官大三级。

    遇到李逵这个不识趣的,更是火冒三丈。指着李逵怒道:“李逵,你已经落魄成这样,还有朝廷大臣的风仪吗?大言不惭,敢冒犯本官,本官告诉你,我是钦差,来宣旨的,李逵听旨——”

    李逵没动弹,大宋宣读圣旨,还不至于下跪,见到皇帝也不用如此。

    这规矩是从元朝开始的,大宋可没这等规矩。

    不要用下跪是真的,但起码的尊重也需要,至少听圣旨的时候要躬身聆听,不能像李逵这样,傻呼呼地站着。

    “李逵,你敢藐视朝廷,藐视圣上——”

    见李逵毫无反应,还对他冷笑。邢恕的音调再次拔高道:“李逵,你敢反了不成?”

    说话间,李逵一把夺走邢恕手上的圣旨,看也不看丢给了身后的公孙胜。说起来也奇怪,公孙胜在道宫里做的好好的道官,听到李逵招揽了梁山之后,连官都不要了,跟着来到了登州,也不知道这家伙是怎么想的。

    李逵夺走圣旨的那一刻,确实把人吓了一跳。

    别人不知道,李逵还能不知道吗?

    朝堂真的对他有办法,还能派邢恕来吗?来的恐怕是十万大军,而不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臣。

    他笃定,圣旨上任何一句话都不会对他不利。既然如此,还担心什么,直接抢过来了算了。再说了,他挂印辞官,甚至做出了和朝堂决裂的最坏打算,早就不把规矩当事了。如今的规矩,邢恕要守护,章惇要守护,但是李逵根本就不用去在意。

    公孙胜看完圣旨之后,低声对李逵道:“是陛下赐老夫人牌坊的圣旨,东主,接不接?”

    “接,为何不接。”

    即便到这个份上,李逵也没有彻底和朝堂决裂的打算。他并非是畏惧朝廷大军,而是心中有了安排,不怕朝堂接下来对他的打压。

    都已经这样了,还怕个球!

    听到李逵接圣旨,哪怕过程之中是李逵抢了圣旨,邢恕顿时明白了李逵的心思,他不敢反了大宋。

    这让邢恕的底气再次涨了起来,指着李逵叫嚣道:“李逵,即便你知道是我陷害了你,你又能如何?你能奈我何?”

    邢恕身后的登州知州吓得连连擦汗,他很想告诉邢恕,气焰嚣张是很爽,可问题是朝廷在州的权力,已经失控了。邢恕其实属于无胆匪类,如果去辽国,他能夹着尾巴,甚至摇尾乞伶。可是面对同是宋人,且之前还是同僚的李逵,他一点都不带怕的,反而越挫越勇。

    身后登州知州吓得脸色惨白,一个劲的擦着额头的冷汗。连衙门里的衙役,都换成了李逵信任的人,可以说,李逵一旦对邢恕有了杀心,谁也保不住他。

    而邢恕的所作所为,似乎朝着作死的道路上又坚定的迈出了一大步。

    李逵撇了一眼邢恕,突然笑了起来:“邢恕,你以为我真的不敢杀你?”

    “你——”

    邢恕瞪大了眼珠子,吃惊的看向了李逵。

    只见李逵淡淡道:“即便放你回去,只要在路上,不如说京东西路的地盘上,让你被强人劫杀了,你一样活不了。如果你坐船就更好了,路遇水匪,死无葬身之地,岂不是一了百了?这些都是暗地里杀人,我李逵做事,还不屑于如此,就是明着一刀砍了你,给你按个奸佞的帽子,我李逵也是清君侧的忠臣。”

    “就问天下苍生,你邢恕的人品好,还是我李逵的人品好!”

    这个问题根本就不用问,邢恕是靠着献媚皇帝而屡次升官,投靠王安石,章惇,吕惠卿,他做事就算是同是变法派之中,也很少有人看得起他。反倒是李逵,京城人都知道李逵是大宋战神,文武全才,立功无数。

    邢恕脸色变换了几下,发现李逵说的似乎有些道理。局势对他很不利,尤其是李逵态度太强势,这是他始料未及的状况。

    顿时有点后悔起来,原以为李逵落魄,他耀武扬威的羞辱李逵,也算是出了当年被李逵折辱的气。

    没想到,反过来自己有性命之忧。

    也不知李逵说的是真是假。

    可是李逵身后有个人却激动的举起胳膊怒吼:“杀了他!”

    “杀了他!”

    顿时,几十人,数百人,直到最后码头上到处都是‘杀了他’的喊声:“狗官陷害朝廷忠良,杀了他!”

    直到此时,邢恕才彻底慌了神,反倒是李逵不动声色的下令道:“将他给我绑了。”

    还以为李逵真要杀他,邢恕吓得腿都软了,再也没有之前趾高气扬的气势,摊到在地上,哭喊道:“李逵,你不能杀我,我是朝廷命官,是钦差大臣。”

    “说的好像我不是朝廷命官似的。”李逵轻蔑道:“来人,将这厮严加看管。”

    一场风波看似风波平息下去,可是更多的风暴似乎已经在酝酿之中。

    是夜,公孙胜求见李逵,一见面,就问:“东主,邢恕怎么办?”

    “扣下来,我需要知道朝廷的反应。”

    公孙胜担忧道:“明着扣恐怕不行,此人是朝廷二品大员,朝廷也要脸面,为了这么一个小人,而乱了东主的大略,不值当。”

    “就说我需要个联络朝廷的官员,邢恕正合适,派人给章惇送信,让他给我答复。”

    李逵根本就不想善了,尤其是在这种局面之下,他让一步,朝廷就进一步,等到他退无可退之日,恐怕他离死也就不远了。

    所以,他强势,比任何时候都要强势。只有他强势,身百年的人才有底气,才能凝聚在一起。这个道理,为将者都知道,尤其是在战场上,将为兵之胆。而李逵一样,他是数万人的胆气,自己不能退,也无路可退。

    这是试探,同时也是告诉朝廷,他不是随便拿捏的主。

    至于结果……等他攻略辽东之后,什么结果都不重要,有了地盘,他想当皇帝都行。

    而且,李逵也懊恼自己做官之后,似乎性格一直被官场勘磨,原本的棱角分明的性格,仿佛被磨圆润了,如果继续下去,他还是那个纵横山林的李逵吗?

    至于朝廷平叛,开什么玩笑,除非章惇打不打仗了,而且还要立刻和辽国和西夏同时签订停战协议,让出所有的利益。

    真要是这样做,恐怕皇帝也接受不了,更不要说一直想要超越王安石的章惇了。

    而一年,两年之后,李逵要是还没有打下一片地盘下来,估计连他自己都要看不起自己。

    这天夜里,李逵的手下都很吃惊。

    尤其是梁山一帮人,当李逵下令绑了邢恕的那一刻,晁盖的眼里都有光,可惜没有杀邢恕,让他略显遗憾。

    直到此时,他才发现,李逵比他更适合成为统帅,哪怕李逵手下的都是一群乌合之众。

第812章 争抢

    颇有建造天赋的吴用,并没有被李逵任命为军师。他堂堂殿试及第的高人,怎么可能用一个县学的学生做军师?

    他可丢不起这个人。再说吴用,吴用的水平在梁山或许真的很不错了,但是在李逵眼里,论水平,朝堂上的奸臣基本上都比吴用强的不是一星半点。

    尤其是吴用的眼界不足。吴用在晁盖等人眼里,或许是难得的人才。出主意,谋出路都是一把好手。

    可是对李逵来说,吴用的眼界太低了,这不是说他笨,而是吴用从来没有站到过更大的舞台上,看不透天下,自然没有气吞山河的胸襟。吴用的人生轨迹就是村子,然后山寨,人生最远的一次出门是去了趟京城。走马观花似的,也就是过路的看客而已。更不要说人生阅历的积淀,更是无从说起。

    相比之下,公孙胜要比吴用强很多。

    李逵自然更加看好公孙胜,但即便这样,李逵也没有倚重他们。

    他可是连世界地图都能差不离画出来的神人,眼界,胸襟,还有谋略,怎么可能是梁山这帮人能比的?

    至于官场?

    算了,李逵官场上合作最好的搭档是蔡京,除非李逵当皇帝,蔡京是不可能舍弃龙华富贵,投靠李逵。

    路要一步步走,李逵想要将基业放在京东东路,确实只有造反一条路,因为最后他绕不过去征兵这条路。一旦征兵,性质就彻底变了,大宋朝堂就是再难,也得硬着头皮剿灭。

    但如果单独扣押邢恕,甚至把这老小子给杀了,应该问题不会太大。

    “大人,邢……恕如何处置?”

    “给朝廷上奏,将人留下,这不过是个由头。至于安排,让他去沙门岛,跟着死囚一起去修灯塔去!”

    大宋的岛屿很多,沿海的岛屿没有一万,也有八千。

    浅滩,暗礁更是不计其数。京东东路是个半岛,加上辽海还是个内海,浅礁尤其多,给行船造成了无数的麻烦。

    可是大宋却没有建造灯塔的习惯。

    但李逵明白一个道理,没有灯塔的航海时代,是绝对没有前途的。于是,辽海之内,也就是后世的渤海之内的不少岛屿,开始了轰轰烈烈的灯塔大基建。一座灯塔至少能够给一个港口,一片暗礁,指名方向,或是目的地,或是危险。能让半夜最危险的行船,给予一定的安全保证。

    海岛上建造灯塔,又累又危险,这种工作普通大宋百姓是绝对不愿意干。也就是李逵,看上了京东东路各地的牢房,加上沙门岛上的杀胚,总算凑齐了一波人。

    “半年,大人,再给我半年时间,我保证将预计的二十座灯塔全部建造完成。”

    “半年时间太长了,如今船队的训练已经越来越熟练,海图也在有条不紊地测绘。其他方面也需要跟上,尤其是灯塔,这是我们船队夜航的保证。”

    李逵微微伤脑筋,他最多也就是从牢房里收拢一些犯人,还得是年轻力壮的,本来数量不够。至于招募,海岛上建造灯塔的危险和劳累程度,比下矿井挖矿都要厉害,很容易败人品。

    想了一圈,也没办法解决,倒是吴用心急的表示:“大帅提供的工具已经让工程进度快了许多,尤其是那种铁轮,更是将几个人都抬不起来的大石头,轻易能够安装上去,工程进度大大提高。如今速度慢主要还是工程太多了,不如集中一部分灯塔建造,其他的等等?”

    “集中一部分?”李逵沉吟一阵,只能点头应允:“从海图上标出来岛屿的位置,暗礁的数量。”

    吴用心惊胆战的就这海图思索倒带是哪些岛屿,本来这个时代的人对空间的概念不强,吴用哪怕是读书人,也是如此。

    额头汗涔涔的发亮,吴用这才搁下手中的笔,对李逵紧张道:“大人,您看这些如何?”

    李逵定睛敲了敲,都是靠近沙门岛,长岛一带的岛屿,还有就是登州附近的暗礁,工程量立刻减半,可是靠近辽国和高丽的灯塔全部搁置了下来。

    李逵也之知道是无奈之举,只好点头道:“算了,就这样吧!”

    吴用拱手准备告退,临走,却迟疑的张了张嘴。反倒是李逵,问:“有什么就说。”

    “大人,您会反了吗?”吴用说完,心脏就像是要从胸膛跳出来似的,耳鼓边传来咚咚咚的战鼓声似的,让他如临大敌。

    李逵抬头看了一眼吴用,随即坦然地笑起来:“反了如何,不反又如何?”

    吴用暗暗叫苦,期盼李逵竖起反旗的不是吴用,而是晁盖。

    他是梁山这帮人之中,唯一一个不太愿意反大宋的,甚至还想着靠着招安,进入大宋的官场。骨子里,吴用是读书人,可他也有江湖人的义气,这就让他有种进退两难的困惑。

    之前,李逵是朝廷命官,他追随李逵自然没有问题。可如今……李逵的做派朝着反贼的道路一去不复返了,就是什么时候竖起大旗的问题了。

    面对李逵的反问,吴用沉吟道:“大人,你之前不是做官做的好好的吗?为何?”

    “做官好?吴用,你觉得你做官水平有我高吗?”

    李逵不打算明说,读书人说话,就喜欢七拐八拐。

    吴用脸色绯红,羞臊的不行,他连科举都考不上,还说什么做官的水平,这不是指着他的鼻子骂他痴心妄想?

    可是面对李逵,他委屈也得憋着。

    按下头颅,装无辜道:“大人,您可别戏耍小人了,小人文章技艺稀疏,做官的门路都没摸到,如何敢奢望做官?”

    “也对,做官就像是吃席面,外面看热闹的眼馋的不行,桌子底下还有着急麻慌的狗子等着肉骨头掉下来……”

    听着李逵的比喻,吴用脸色古怪的很。他不知道自己是属于在桌子边上伺候宾客的奴仆?还是桌子底下期待大餐的狗子,反正都不是什么好话。

    李逵玩味道:“还要听吗?”

    继续听是羞辱,而吴用不把心里的话说出来,更是难以忍受,只能硬着头皮躬身作揖道:“还请大人解惑!”

    “规矩,所有的规矩都是人家定的,人家给你吃肉,你就吃肉,人家给你送行你就得端起酒杯立马上路,这样的官场就像是一群虫子,拥挤在一起,才能过上好日子,要是落单了,蝼蚁都能食之。至于说天下,这天下还是赵宋的,戎狄不入京城,我还是臣子。”

    “天下……戎狄……”吴用眸子突然亮了起来,似乎看到了一些端倪。李逵是要一个名正言顺。其实,历史长河之中,也就是汉朝的天下得来的是名正言顺,其他王朝都脱不了背负骂名的嫌疑。

    可戎狄入京,吴用觉得自己这辈子都看不到了。

    李逵笑道:“天下安定,固然好,天下大乱,为何不能做那中流砥柱,你读书读傻了?你是炎黄子孙,不是赵宋的子孙,哭着喊着要报效朝廷,为何不想着哪怕在中原没有机会施展才华,跳出中原,天下要比你想象的广袤。就说这辽海周围有三国,宋辽高丽,哪怕宋国不能下手,其他地方呢?打下来的城池,难道就不是城池了?”

    吴用琢磨着,自己似乎在大宋真的机会渺茫,或许跟着李逵才能施展自己的抱负。可惜,和他想象的不太一样。

    回到住处,晁盖、刘唐等人围了上来,七嘴八舌的问:“老弟,问清楚了吗?大帅什么意思?”

    这是其他人和吴用的区别,吴用称呼李逵‘大人’,这是他期待有朝一日能登堂入室,进入官场。可其他人……都是贼心难改,都眼巴巴地等着李逵拿邢恕开刀,然后——杀官造反!

    他们几个也不想想,邢恕的小命搁在他们手里,要是真剁了邢恕,肯定只有造反一条路,连被招安的路都被堵死了。

    可李逵不太一样,他也是官员,身份地位比邢恕差不了多少,李逵杀邢恕,这算是私仇。还摸不到造反的边。

    而吴用多次试探李逵,李逵也告诉过他,邢恕要杀。

    只是先养着折腾这货一段日子,收点利息,让邢恕多吃点苦头。

    吴用看着周围期待的目光,咬着后槽牙道:“杀!”

    “万岁!”刘唐高呼。

    其他人也跟着瞎喊:“万岁!”

    仿佛杀个官对他们的事业有天大的意义。

    别人不知道,但是吴用清楚,还真的是天大的意义。晁盖等人扯起反旗,可是他们做的事,还是土匪的买卖,专做打劫生意。

    不杀个官,对他们的职业生涯是一种侮辱,一辈子都钉死在山贼水匪的耻辱柱上。

    可问题是,杀官,他们真的没机会啊!而且县城的八品县令,他们也瞧不上。大宋的文官,除了开封府,还有应天府、河南府等几个陪都,其他的地方的县令都是八品官。这等小官,不符合杀官造反的牌面。

    即便县令,对晁盖他们来说,也不好杀,突然掉下来了个二品文官,还是尚书,奸臣。晁盖觉得这是他向天下豪杰证明他志向的大好机会。连连惊呼:“好!太好了!”

    刘唐高呼,这家伙是最不怕事的,哪怕是明天称李逵皇帝也行。

    哪怕是李逵和刘唐之前有仇,但有一天告诉他,李逵要当他老大,他愿不愿意?

    刘唐绝对不会说个不字。

    他是烂命一条,而李逵呢?

    文曲星再世,真要说起来,几乎是天上和地下的区别。尤其李逵天下豪杰的身份,早就板上钉钉,别人当老大,他不服。可是李逵要当他刘唐的老大,他一百个服气。这就是地位太悬殊造成的自卑。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读书人的命金贵。

    如今,晁盖也对李逵有着一种信服的感激,似乎他终于能够正视他和李逵的差距,还有就是只有李逵才能带着他们走上辉煌。

    按理说,晁盖是大哥,他觉得自己亲自动手给梁山一个了结,才是最好的结果,笑着颔首道:“诸位兄弟,届时就让愚兄动手将那厮给了结了。”

    刘唐不干了,嚷嚷道:“哥哥,哪敢让你受累,让兄弟来!”

    “愚兄这是应该的,不劳烦兄弟。”

    “哥哥,二品官我没杀过,想过过瘾!”

    “你敢和我抢?”

    “哥哥,如今大头领不是你了,是李大帅。”

    “他不会答应让你动手的,你得罪过他。”

    “我不服!”

第813章 义无反顾章三爷

    朝廷的钦差大臣邢恕,被李逵扣下了。

    这一次,李逵驳了朝廷的面子,从皇帝和大臣,一个个都是脸色铁青。

    如此大逆不道,李逵真离造反就只有一个念头的距离了。

    怎么办?

    赵煦问章惇,章惇问谁去?

    面对皇帝失望的眼神,章惇一个劲说自己无能,回到家里之后,章惇看到三儿子章授偷偷摸摸的想要出门,心气不顺地指着章授道:“混账东西,章家的脸让你给丢尽了。”

    “爹,儿子没去喝花酒!”章三爷委屈地看着自家老爹,倒不是真的委屈,毕竟他已经习惯了。而是为自家老爹感到不值,章惇生气,肯定是因为在皇帝哪里碰一鼻子灰了。朝堂上出了大事,章惇堂堂宰相不承担责任还有谁承担责任?

    可问题是这是他家的责任吗?

    章授见章惇怒气值一个劲的往上飙,急忙解释道:“爹,儿子真的很久没出门了。自从兵统局散了之后,儿子基本上就和外头的人断了来往,也没去喝酒听曲。”

    “什么叫兵统局散了?”听这话,章惇就忍不住生气:“李逵走了,还有蔡京,哪怕蔡京如今称病,还有你在,兵统局的衙门在,还是朝廷的官衙,如何说散了?”

    蔡京称病,绝对是故意的,甚至说故意给人抢夺兵统局的机会。毕竟在兵统局,蔡京是二把手,而蔡京的资历要比李逵高太多,更不是章授能比拟的存在。加上弟弟蔡卞还是副相,只要兵统局有蔡京坐镇,各方想要打兵统局的注意,都要三思而行。

    可蔡京却故意称病,就给了各方机会。

    兵统局的工坊,不少都是日进斗金的生意,免不了人眼馋。

    蔡京这么做,也是有利可图。各方拿到了好处,虽说是抢来的,但是没有蔡京的纵容,根本就没有机会下手。而蔡京此举,一下子等于喂饱了整个朝堂,真要是得了好处的各方一点回礼都不付出,就说不过去了。再说了,蔡京的便宜,岂是好占的?

    据说蔡京私下里已经开始准备谋求枢密使的官职,而且机会很大。

    至于兵统局?

    这个衙门在李逵手里,也不过是过度的官职,蔡京这样的官场老人,根本就看不上四品当到头的衙门主官。

    可蔡京跑了,遭殃的是章授。别看章授顶着个宰相公子的名头,去勾栏还能打折,喝花酒不给钱……但是面对一群穷凶极恶的勋贵和大佬,他这个七品文官真的挡不住。而且,章惇也不会支持章授,本来章惇就不希望章授做官。这下衙门被洗劫一空,也称了他的心意。

    章授闻听,反而是一张脸愁地跟苦瓜似的脸,叫屈道:“衙门还在,可是人心散了,钱库被户部,工部和兵部抄了个底朝天。就连十几家工坊,都是给瓜分了。上下惶惶不可终日,这和散了有什么区别?爹,儿子不是说你,可是蔡相,曾相几个吃香实在太难看了,这是恨不得将兵统局的坟头都给扒了。上千万贯的钱财,也不知道便宜了谁。”

    “你懂什么,你以为你爹我坐在宰相的位子上就能高枕无忧了?”章惇顿了顿,愤恨道:“要不是李逵这小子不知轻重,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局面。如今他倒好,连朝廷的钦差都敢扣,他距离造反也就是一念之间了。”

    “不会吧!人杰……挺稳重的啊!”章授一直觉得李逵稳当,办事牢靠,却没想到李逵如今如此不管不顾。可随后转念想了想,却落寞道:“说来也不是他的错。人杰自从被召回之后,一直韬光养晦,并没有出格之处。他之所以走,多半是苏相的事刺激了他。可父亲,你扪心自问,李逵在涿燕之战大胜的功绩,难道就不能封王吗?”

    这话章惇没回答。都是扯皮的糊涂账。可真要说起来,李逵在对辽国之战之中,一战奠定了大宋的优势,可谓威风遍布异族。就算是战后论功行赏,也该是到顶了,封王真的可以考虑。也应该考虑。毕竟打下了燕州,实际上也等于宣告了大宋收回了燕云十六州。

    可是,别的不怕,就怕人红眼病。

    朝堂上多的是一群没本事的人,除了嫉妒人,啥事都不干。

    “怎么可能?”章惇愣住了,苏辙被赶出朝堂,蔡卞上窜下跳了好久,这位王公女婿的执念,让章惇有时候都有点心寒。

    可就是这股子执念,还真让他给办成了。

    章授道:“父亲,你想想,是否苏相离开朝堂之后,对人杰背地里的小动作才多了起来?”

    章惇思索片刻,还真的是这样,邢恕就是这个时期跳出来的。

    章授悲愤道:“如果我是人杰,这个破官也不当了。当然做不成他那样,挂印离开。可是被人陷害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父亲,你摸着胸口自问,这些人迫不及待的攻讦人杰,目的真的是文官之中不该有封王之人这么简单吗?难道他们不是看中了数十个日进斗金的工坊,兵统局内堆积如山的财富……”

    “住口!滚,给老子滚远点!”

    章惇又羞又怒,有些话藏在心里一点问题都没有,可说出来,就是闯祸。章授现在就是如此,他这张破嘴,很容易给自己招来灾祸。当然,章惇在位不用担忧,可要是他离开了呢?

    对于宰相章惇来说,骂儿子不过是他的日常。在他眼里,章授这个三儿子实在不争气。当然,还有一个原因,他五个儿子,只有老三章授成天在他眼前晃荡,这就加剧了章惇认为儿子不成器的感觉。

    可章授差吗?

    就连章惇也不觉得自家的老三差,他对几个儿子更多的是保护。真要是父子五人都以进士身份进入朝堂,章家将万劫不复。当然,有时候章惇也会觉得章授不怎么样,才能稀松平常。为人也没有大志向,丢了章家的脸。

    蔡京有八个儿子,一个考中进士的都没有。老大蔡攸在太学混的时候,经常是垫底的存在,甚至连上舍生也没有考取过。

    可章惇的五个儿子,都考中了进士不说,殿试排名都不错,最高的老五殿试排名第五。也就是章三爷,排名三百开外,有点丢人。可这种丢人,旁人羡慕都来不及。大宋开科举,多的时候会录取六百多人,大部分都是进士科。可以说,章三爷的成绩不算太差,至少在能中进士学霸之中也是中等的存在。

    蔡攸要是能考中进士,蔡京半夜都会笑醒。

    可是章家太恐怖了,家族拥有进士功名的人(活着的)二十多人,状元两人。

    在外妥妥是学霸的章三爷,在福建路浦城,这个巴掌大的地方,竟然是学渣,在家族之中,更是垫底的耻辱。

    按照老章家的硬气,章授应该放弃进士出身的身份,再次参加科举,别的不说,殿试前十不过分吧……

    可这个最低标准,章三爷知道自己就算是豁出去不要命,也做不到啊!

    而章授觉得自己被父亲不喜,失去父爱就是因为殿试发挥不理想。老章家从来就没有这么丢过人。自从殿试之后,章授就开始厌学了,更别提越挫越勇,放弃功名,下一科继续赶考,勇夺殿试一甲前三进士及第。

    在外被人敬仰的进士老爷,文曲星下凡,在章家这个学霸扎堆的地方,章三爷妥妥的是咸鱼,还不带翻身的那种。

    可真当儿子离开视线之后,章惇内心也是无穷无尽的沮丧。儿子章授的话给他提了个醒,他一再的纵容所谓的官场盟友,但这些盟友真的值当他一再容忍吗?

    骂走了儿子,章惇这才想起一桩为难的事,想来想去,似乎只有儿子能去办。

    “三爷,老爷叫你去书房。”

    “这个……”章授脸色古怪的看向家里的管家,他刚刚被老爷子骂走,为何又叫他?这不是消遣他骂?

    有心不去,却又不敢。

    还以为老爹气不顺,要动手管教他一番。

    毕竟,章三爷自从传出了浪子的名头之后,章惇的脾气暴虐了很多。

    目光在书房内扫了一遍,没看到早年前章惇经常喜欢带在身边的宝剑。要是章惇宝剑在手,章授肯定要落荒而逃。章惇不至于拔剑杀人,毕竟是儿子,章三爷再不成器,也不至于到这个份上。倒是用剑鞘当棍子教训人,可以有。这玩意打在身上,有棱有角,还有金属片,可疼了!

    别问章三爷如何得知剑鞘这等大杀器,他不会说。

    章授战战兢兢的站在章惇面前,小心翼翼的问:“父亲,儿子来了!”

    “坐吧!”

    没等章授坐下,就是刚刚屁股贴着椅子面的功夫,章惇轻飘飘道:“为父准备举荐你,代表朝廷去一趟登州,和李逵开诚布公的谈一谈。”

    “爹,会死人的,白发人送黑发人……”

    章授吓得面如土色,惊恐地从椅子上弹起来,眼珠子却从来没有脱离章惇。可是让他失望的是,章惇更本就毫无反应,而是自顾自的说道:“陛下被气疯了,也不知道听了谁的谗言,有出兵的打算。也不瞅瞅朝堂上的人,那个像是带兵打仗能胜的样子。尤其是陛下口中:大宋的名将,似乎只有高俅了!”

    说到这里,章惇面色古怪的看向儿子,问:“高俅也算是名将?”

    章惇不理解,章授很好理解。

    高俅曾经是苏轼的书童,十几年前就是个熊孩子。长大些,除了字有苏轼六七分的神韵,其他的吹牛好色贪财,啥都不缺。

    跟着苏轼东奔西跑,章惇认识高俅也有十几年了,就没看出来这家伙有名将的光环。倒是运气好的爆棚,跟着李逵一路捡便宜。

    可是皇帝赵煦也不知道听了谁的谗言,坚信高俅就是名将。而且,高俅是第一个递投名状的李逵部下,着实让人高看一眼。

    至于高俅是名将的判断,起因很简单,涿燕战役,高俅指挥西线战斗,一口气夺了辽国五个州,而李逵却只有打下来两个半。一个涿州,一个燕州,还有半个易州。似乎这样一比较,高俅的实力是李逵的两倍。

    可高俅面对的五个州,辽国加起来的兵力才一万多,还是地方仆从军,实力有限。可李逵面对的是十五万辽国精锐,这能比吗?

    就连章授也看不下去了,唏嘘道:“这不是扯吗?”

    “没错,你也看出来了,为父很欣慰,这是有人要不死不休。你去登州,目的不是救邢恕,而是和李逵开诚布公坐下来谈,他到底要什么?”

    “可是……人杰?”章授忧虑道:“儿子要是回不来……”

    “李逵还没疯,他不会为难你。扣押邢恕是私愤,是私仇。你和他有没仇,他凭什么对你不利?再说了,他疯了也不会对你下手。你对李逵有恩,他要是对你都痛下杀手,他何以立足天下?”章惇没好气道:“为父答应你,回来之后,你可以纳妾。”

    “这得不少钱呐!”经历过兵统局的哄抢,章授似乎也发现自己没有做官的才能。原先他还挺感激蔡京装病,故意让他这个兵统局的三当家主事。正当章授准备好好大干一场的时候,一场针对兵统局的洗劫让他猝不及防。

    事后,他才明白,他和兵统局都让蔡京给卖了。可是不作官,生活空虚啊——

    “我章家世代官宦,还差你这点纳妾的钱?教司坊的头牌,你只要看上了,随你心意。”

    章授脸色顿时拨云见日,章惇为了维护宰相的声望,确实舍弃了不少东西。限制儿子做官就是一条。同时对家族严苛的管束也是之一。要是以前,章惇根本就不可能答应章授纳妾,还是教司坊的风尘女入门,这不是败坏章家的门风吗?

    可如今,他顾不上了。

    章惇还提了个人:“郝随也会跟你一起去。”

    “父亲,既然朝廷需要儿子效力,儿子义无反顾,正所谓:虽千万人,吾亦往矣!此乃天地大义,舍我其谁!”

    章惇看着自家蠢儿,心中憋屈不已,低着头,在心里默念一句:“孽畜!”

第814章 算他倒霉

    从章三爷的表现来看,他的种种表现确实配不上他的进士身份。

    可要说章三爷没能力,这是胡说八道。

    章三爷在章惇贬谪期间,各处奔跑,鞍前马后的处理各种针对章惇的危机。甚至章惇不屑去管理小衙门的事,也是章授他这个儿子在待办。可以说,章授不仅做到了一个管家、师爷、还有副手的所有责任,而且表现尚可。这样的人说他没能力,简直就是丧尽天良。

    可如今的章三爷,确实像是一条米虫。

    白白胖胖的米虫,除了享乐,似乎什么都不会了。

    可是,章三爷心里也委屈,在他爹身处逆境的时候,周围都是坏人。他只要提防坏人,感激好人,然后勤勤恳恳做事,总能做出些成绩。

    但当章惇发迹之后,他发现,周围的坏人没有了,都是好人。

    他不相信这些人都是好人,更愿意相信这些是装出来的好人,背后还是坏人。可让他猝不及防的是,他难以分辨出谁是好人,谁是坏人。就连以前认识的好人,也一个个变成了坏人。比如说蔡卞,变法派在元祐十年之间,过的是什么日子?如同老鼠一般的被驱赶。

    当年的蔡卞,冒着天大的风险,动用了府库的库藏帮了一把当时在颖州地苏轼和李逵,就因为章惇的一句话:这个帮应该帮。

    可天底下的忙,哪一个是应该的?

    帮是人情,不帮才是本分。

    从根上来说,他的信仰崩塌了。

    尤其是这一次,章授也吃不准,他爹说:李逵没有变。是真的还是假的?反正,他发现,除了自己,似乎周围的人都变了。

    万一要是他爹坑他,可怎么办?

    可父母之命,而且这个老爹还是宰相,章授想要京城赖着不走的机会都不大。被禁军近乎是看押着离开了京城,直奔登州。

    将近半年以来,登州的李家军除了练兵之外,似乎就做了一件事,修灯塔。

    登州港口,周围的岛屿暗礁都修建了灯塔,夜里,微弱的红色火光,虽然无法和日月争辉,但足以引导在海上漂泊的舰队。随着工程逐渐完工,出海作战已经提上日程。不仅仅如此,还有士兵训练也越来越严苛。

    李家的庄丁似乎并不在乎,因为他们习惯了。

    但是梁山的人却遭罪了,不少都是牢骚满腹,劳累一天之后,回来絮絮叨叨。

    “没完没了的操练,没完没了的训斥,爷要是……”雷横紧了紧手中的长刀,最后丧气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训练他们的是李家二煞之一的黄面瘟神李全,这位功夫和李逵半斤八,跟御拳馆馆长周侗学了两年武艺之后,更是突飞猛进,已经到了匪夷所思的境界。

    梁山上的好汉,六七个一起上,也胜不了他。

    甚至性命相搏的时候,李全发起疯来,不会有人怀疑,他一棒子就能砸死雷横。

    毕竟,如意金箍棒可是镔铁打造,重达一百零八斤的凶器,战场上挨着就死,碰着就亡。

    朱仝功夫要比雷横还强一些,面对李全也是害怕不已,在边上小心道:“别胡说八道,让你操练,是为你好!”

    “没酒喝,是为你好?”

    雷横就看不惯朱仝这一脸怂样,打不过,还不让说,这要怂成什么样?

    梁山好汉,打不过就跑,跑不过就骂的精神,哪儿去了!

    虽说,李全、李逵、李云、鲁达、花荣、武松、焦挺……他一个都打不过,难道打不过,连背地里骂人都不敢了?他又不是当面骂。

    晁盖听得头痛,训斥道:“少说两句,军营之中不准饮酒,这是军中规矩,又不是只针对你,打从有狗那年,就有这规矩,又不是专门针对你。”

    雷横被噎了一下,也不生气,嬉皮笑脸的凑到晁盖跟前问:“哥哥,你说大帅会不会真的要反?”

    “这个……”

    晁盖这个人见识不高,让他分析天下大势,肯定啥也说不出来,更何况,李逵从来没有说过要举起反旗,他也不知道。可是他琢磨着,李家和朝廷已经决裂了,真要打起来,让他有点小激动。

    他当年造反,说出来丢人,一半是受到公孙胜的蛊惑,一半是过的不如意。

    白胜偷偷摸摸挤到晁盖的耳边,刚要说话,被刘唐夹着脖子顺走,挣扎着道:“哥哥,我有重大军情。”

    “说!”

    晁盖对白胜有点无语,这家伙就是个贩夫走卒,喜欢打听消息的毛病从来没有改过。

    白胜捂着脖子,面红耳赤的咳嗽了一阵,这才开口道:“哥哥,我去帅府帮忙,发现朝廷来人了。”

    “朝廷来人?”晁盖脸色突变,惊叹道:“难道又要招安了?”

    对于招安,吴用脸上有点挂不住,梁山泊的人马要是过不下去了,谁会选择招安?可招安后,他们并没有得到该有的重视,甚至被李逵用一个非官方的团体——佣兵团,给打发了。谁也没有捞到一官半职,这对于熟悉招安流程的吴用非常沮丧。

    为朝廷效力的机会丢了。

    吴用走到白胜面前,问:“是哪里来的人?”

    “京城啊!”

    吴用恨不得一脚踢死白胜,来招安李逵,可不得是京城的人吗?其他地方,哪有资格?

    “我问你是谁,代表朝堂上哪位大人?”

    “听说是宰相公子,人我也不认识,不过大帅对他挺客气,称呼对方为三叔。”

    吴用皱眉想了想,也想不出李逵还有个三叔?

    倒是三叔公那个老头子确实难搞,脾气暴躁,还是个动不动就倚老卖老,出歪招的糟老头子。吴用觉得自己对上三叔公,没有胜算。主要是对方根本就不按规矩来,让他的谋划再精密,也无可奈何。吴用想了想,随即对晁盖道:“哥哥,我去看看。”

    晁盖张嘴想要制止,可临了却变成了嘱咐:“贤弟,可要小心。”

    梁山的人马,并没有得到李逵的信任,这方面吴用和晁盖都清楚。哪怕有公孙胜在中间往来沟通,效果也并不是太好。

    就像是梁山上的规矩,投名状。

    来到李逵麾下,梁山的人还没有投名状。

    想要获得李逵的信任,确实不容易。

    登州城,李逵府邸。

    章授看了一眼厅堂,还有往来穿梭的奴仆,送上各种海边的珍馐。主要是,海鲜在京城不常见,即便是有,也是各种泡发的干货,和新鲜的没法比。

    “滋溜……”

    一口烈酒入肚,忙吃了个蟹斗,鲜美的滋味流淌在唇齿之间,让人回味无穷。不一会儿的功夫,章授的脸膛都红了起来,话也多了起来:“人杰,你难道一点都不可惜京城的工坊,还有兵统局就此毁于一旦?”

    “毁了,就毁了,这本就是闲暇时弄出来的小玩意。”

    李逵一口吞下酒,并没有要推心置腹的打算。走到这一步,他深知没有退路了,而他根本就不是那种喜欢给自己留退路的人。对此,并没有太多可惜。

    反倒是章授心痛地如同胸口被插了一刀,捂着胸口懊悔道:“这可都是钱啊!”

    “是钱,可是钱无法阻挡人的恨意,你说让我怎么办?对着邢恕这些人献上头颅吗?”李逵久居高位,杀伐果断的经历,让他瞬间就有种生人勿近的杀意。这种气势在很多朝堂大佬上都有,比如说章惇。可作为感受方,章授的感觉非常不妙,反而是有点紧张不已,深怕李逵突然间发怒,将他下了大牢。

    章授想了想,还是觉得自己该努力一把:“人杰,我父愿为你担保,只要你回到朝堂,还能像过去那样,你做喜欢的事,其他人无法打扰你。”

    “哈哈哈……”

    李逵听到这里,仿佛听到了好笑的笑话似的,让他开口大笑起来。突然,停住之后,双目如同野兽般盯着章授问:“杀了邢恕也不追究求?”

    “你杀了邢恕?”

    章授最怕李逵不冷静,可听到这里,也是肝胆俱裂。李逵能杀邢恕,未尝不能杀了他?毕竟,兵统局是在他手里丢的。

    李逵撇嘴道:“还没有,不过快了。”

    “人杰,别冲动,有话好好说。”

    “我想好好说话,他们给我机会了吗?邢恕背地里对我下手,朝堂上别人不知道,章相会不知道吗?谁替我说过一句公道话,没有,一个人都没有,如果我真回到朝堂,只能是死路一条。如今的我让他们怕了,但是又如何?那种随时随地被抛弃的弃子,我不想做,这样的朝堂也不值当我效忠。至于章三叔,你能来我很高兴,今日不谈扫兴的事,喝酒,喝酒……”

    “可是兵统局?”

    章授从内心之中还觉得李逵付出了那么多的精力去新建这么一个衙门,突然间放弃,还是可惜,或许重振兵统局能让李逵回心转意呢?

    可李逵去摆手道:“变了,大家都在变。大败西夏的时候,章相越来越激进,尤其是在收复河湟之后,更是如此。他激进没错,但是激进需要付出代价,需要支持,兵统局是别人眼里的一块肥肉,必须要送出去。你以为章相不清楚?这是利益交换,我离开京城就已经知道了兵统局的结局。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章相大概也想不到,兵统局会被洗劫一空,根本就来不及让他完成利益交换的机会。”

    “怎么会这样?”章授目瞪口呆,良久才缓缓开口问:“那么蔡京?”

    “兵统局是蔡京交好朝堂的机会,我给他处置,自然收不回来了。至于他……应该没有和你说。他的对手不是别人,而是曾布。是否能赢,还看他的造化。”

    李逵说的挺松,可是章授心里却是惊涛巨浪般让他无法平静,一切都是交换,那么他算什么?相比哪些满口仁义道德的伪君子,李逵更愿意和蔡京这样的小人做生意。蔡京口碑不好,但是信誉却在李逵看来属于官场上第一流的存在,他送出兵统局,目的就是要人。而蔡京送出钱,工坊,但是李逵要的人一个不差的都送到了登州和莱州的李氏工坊。

    就这份信誉,李逵都要忍不住对蔡京说句公道话,这是个好人呐。

    “三叔,什么时候回去?”

    章授吞了口唾沫,艰难道:“过些日子。”

    “也好,我军要出征,你也可以做个见证。”

    李逵说完,搀扶着并没有喝多少,却已经醉醺醺的章授回房休息。

    两天后,登州海港,三首巨大的战舰升帆准备远航,突然,从苦役之中有个人冲出来,跑到了章授地面前,哭喊道:“仁和,我是邢恕,我是邢恕啊!你是来救我的对不对?”

    看着邢恕宛如抓住希望稻草般的目光,章授看向了李逵,后者不为所动,章授无奈叹了口气,对邢恕摇了摇头。

    邢恕指着章授怒骂道:“乱臣贼子,没想到你也竟然背叛了大宋,背叛了朝廷。”

    “我……”

    章授百口莫辩,只能躲闪邢恕怒火中烧的目光。尤其是他看到邢恕在地上朝着李逵爬的那个过程,脑袋里轰然不知所措,他恐怕这辈子都想象不到,人怎么可以卑贱成这个样子,而且这个人还是天下身份最为尊贵的读书人。

    邢恕的卑贱,让章授看着都脸红,仿佛他跟着邢恕一起丢人了,在一群武夫面前,永远也抬不起头来。

    李逵扭头,双目如电般盯上了邢恕,冷冷道:“杀了他,祭旗!”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的规矩,大军出征,总要沾点血。

    邢恕没想到是这么个结果,他忍辱偷生,背负着被鞭打,服苦役的屈辱,最后还得落个身首异处的结果,他不甘,更是肝胆俱裂不已。摊倒在了地上,随即又像是一条狗似的往李逵跟前爬着,口中痛苦流涕:“人杰,哦……不,李大帅,李大王,我错了,别杀我,求你给我一条活路,一条活路。我邢恕给你做牛做马,您老高抬贵手,就把我当成一条狗,一条老狗放了可好!”

    “拖下去!行刑!”

    “救命!”

    “李逵,你不得好死!”

    ……

    邢恕临死前的求饶,确实恶心了章授,他无法想象,像邢恕这样在京城都能横着走的官员,会如此没有气节。临死之前,宛如一条被打断了腿的野狗,看不到一丁点读书人的风骨。他无法想象,一个读书人,竟然能够卑贱到如此境地。

    随后的几天里,章授登上了李逵的舰队,从登州出发远航。

    船上的颠簸,哪怕是在内海之中,也让他感受到了胸中翻江倒海的眩晕,等到他在某天稍微感到好一些的时候,船上的水手告诉他,要打仗了。

    章授急忙跑到船上的指挥舱见到李逵之后第一句话就问:“到辽东了?”

    李逵头一次在熟人面前有点抬不起头来,他制海图,还抓来了大食国的船长,弄来了大食商人的观星术,还制作了最为先进的六分仪,但是因为数学不过关,船队走偏了……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国度,但是李逵这种嘴巴死犟的人,会承认自己的失败?

    当即改口道:“这是我们第二个目标,算他们倒霉,早晚都要打,不如这顿打早挨些!”

    “这是哪里?”

    “像是高丽!”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28871/ 第一时间欣赏李逵的逆袭之路最新章节! 作者:水鬼游魂所写的《李逵的逆袭之路》为转载作品,李逵的逆袭之路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李逵的逆袭之路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李逵的逆袭之路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李逵的逆袭之路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李逵的逆袭之路介绍:
百丈村的二傻子站在村口的老槐树下,对着全村老少爷们大言不惭的说着自己的志向:“爷们要上进,要读书,要科举,将来金水河上游船,御街上放马,光宗耀祖,进士及第……”老族长豁开一张臭气熏天的大嘴,傻呼呼地瞪着李逵,然后很不厚道的带头笑起来……(这是一个属于莽撞的小人物在北宋末年奋斗的故事)李逵的逆袭之路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李逵的逆袭之路,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李逵的逆袭之路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